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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那死去的上铺-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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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终于开了,我慌忙的逃了出去。
  我跑了很久,直到呼吸困难,我才弯腰喘气。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只鬼没有飘来追我。
  我松口气,这时才察觉到浑身凉飕飕的,脚掌也很疼。
  原来我只穿了内裤,鞋都没穿就奔了出来。
  我不敢回去取,但是我得穿衣服,因为真的很冷。
  我在风中站了一会儿就有了主意,于是我拔腿沿着一条熟悉的小路走去。
  很快,那片坟地出现在我眼前,我找到那具之前抓我脚腕的尸体,扒掉他的鞋,穿在我脚上。
  鞋有些大,我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把目光定在那些突起的坟丘上。
  我用棺材板挖坟,我心里诡异的平静,甚至如果挖出个粽子来我可能都会用棺材板拍下去。
  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旦我接受了现实,有了心里准备,我便不需要害怕。
  因为就算害怕又能怎么样呢?
  被吓死吗?
  没人会帮我,我不想死,那么我只能自己救自己。
  我忘记我挖了多久,在做这样的事时我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畅快,我想,也许我本来就是个变态。
  也许每个人都是变态,没有爆发是因为被逼的不够狠。
  如果你的生存面临威胁,那还顾忌什么呢?
  我终于凑成了整套衣服,它们都是我亲手在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那些腐烂的,变成骷髅的尸体被我略过,新鲜的我则跳进他的棺材取他的衣服。
  这些衣服上黏着土,还飘散着恶心的气味,但是我还是要穿。
  不是说这里的人可能是鬼,而鬼可能是人吗?
  我现在这样像不像鬼?
  我将被我扒过衣服的尸体重新推进土里,他们真丑陋,还是不要再见天日了。
  我有些累,就坐在一边的土堆上。
  我的目光放空,想起自从来到这里我还没吃过东西,不过一点也没觉得饿。
  也幸亏不饿,如果饿的话我该吃什么?人肉吗?
  我低头掸了掸腿上的土粒儿,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叹息。
  我的动作顿住,但随即我握住了一把土,然后缓缓地回头。
  一个人露着头,他的下半身还埋在土里,他表情麻木的看着我,用沙沙的声音说,“你还我衣服……”
  我一把将手里的土全扬在他脸上。
  他连眼睛都没眨,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的发麻,顿时狠劲儿上来了,我站起身,一脚踩在他脸上。
  我把我的愤怒全都发泄在他身上,我厌恶这些鬼怪,这些恶心的东西。
  它们都去死吧!
  我满脑子的暴虐,那张脸几乎被我踩得变了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一半身子被埋住的原因,他始终趴在那里任我踩。
  后来我踩累了,就站在原地气喘吁吁的瞪视着他。
  他转了转脸,像机器人一样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他开口说,“你竟然踩我……”
  我一脚又送了过去。
  他说,“你竟然还踩……”
  我这回把脚踏在他脸上。
  他说,“你怎么还踩……”
  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气一下子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全消了,就那么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说,“别踩了……”
  我,“……哦,那你别吓我。”
  他突然呜呜的哭,“你抢我衣服还踩我……疼死我了……”
  我,“……你怎么不躲。”
  他,“你动作那么快……”
  我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到底是有点同情,于是缓下语气冲他道歉,“抱歉。”
  他,“没诚意。”
  我,“你还想怎么着?”
  他歪着嘴扬着脖子想了一会儿,“你把衣服还我……”
  我断然拒绝,“不还。”
  我瞟了他一眼,又补充,“你死了都死了,还穿什么衣服。”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我还没死透……”
  听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有点不太确定了,难道他是人吗?
  可是他明明是从坟里爬出来的。
  我于是试探他说,“那我帮你死透一点?”
  他像老太太一样抿了抿嘴,“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别烧……”
  我,“……”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

  他仰头看了看我,就那么凝视着不说话。
  我忍不住问他,“你看什么呢?”
  他说,“我在估量你的肌肉力量……”
  我说,“你要干嘛?”
  他手在地上蹭了蹭,然后向我伸出手,“你拉我一把呗。”
  我看了看他灰突突的手,一面嫌弃他脏,一面觉得难看,我干脆直说,“不愿意拉你。”
  他冲我吐了口唾沫,“蠢蛋!”
  草!
  我抬起脚,瞄准他的脸,“你骂谁?”
  他偏着脸,斜着眼睛看我,“快点,拉我一把,我尿急……”
  我说,“你直接尿呗。”
  他白了我一眼,“你怎么这么恶心……”
  我,“恶心的是你又不是我,你怎么恶心关我毛事。”
  他又像老太太一样抿了抿嘴,还砸吧着嘴嘀嘀咕咕了什么。
  我踢了踢他的脸,“说啥呢你?”
  他哎哟了一声,“你这人真没素质,怎么拿脚打招呼……”
  我收回脚,觉得自己跟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较劲跟个神经病一样。
  于是我抬脚就要走。
  他突然“啊呀”一声。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抬着上半身,跟条断尾蛇一样伸长胳膊指了指不远处那个棺材,“那只老鬼是被你干掉了吗?”
  我知道他指的是之前那个被我弄死的老头,于是就“嗯”了一声,“已经死了。”
  他嘿嘿了一声,说,“既然他死了那我就爬出来吧。”
  然后他双手用力,支着身子就往外爬。
  终于爬出来后,他并着双腿伸直了坐在原地看着我,说,“那老鬼有没有轻薄你?”
  我想起那天的尴尬事,有点不自在的说,“没有。”
  他说,“那你真幸运,不过我也挺幸运。”
  我忍不住好奇的问,“你怎么幸运了?”
  他说,“那老鬼想轻薄我的时候我就装死,然后就躲过去了……”
  我看了看他青白的脸,“你确定你是装死吗?”
  他认真的想了想,“啊呀……有点记不清了,反正被他埋了。”
  我想象了一下如果我被活埋,我还能不能继续装死,最后不得不佩服这位仁兄,说,“你强。”
  他沧桑的呵呵笑了笑,然后就故作深沉的不说话了。
  我看他好像挺自得的样子就不打算打扰了,于是我转身欲走。
  但是他又“啊呀”了一声。
  我头都没回。
  我走了五六步的样子吧,就觉得走不动了。
  我低头,我的小腿上缠着一双暴突着青筋的双手,那双手的主人还痛哭流涕的冲我呜咽,“别走……求你,别抛下我……”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
  他在我腿上蹭着他脸上的土,也不知把什么黏糊糊的东西蹭在了我的裤腿上,然后他洗干净脸一样清爽的对我说,“小帅哥你叫啥?”
  我低头看着他,“松开。”
  他,“哦。”
  他还是坐在地上,仰头问我,“少年你尊姓大名?”
  我,“关之洲。”
  他,“关关之洲,雎鸠雎鸠~”
  我,“……”
  他问,“那我叫啥?”
  我没好气的,“你问我我问谁?”
  他很不要脸的抹了把鼻涕,“你给我起一个呗。”
  我,“傻帽。”
  他,“那是你的名字。”
  我瞪着他。
  他,“换一个。”
  我,“傻逼。”
  他,“不做你兄弟。”
  草!
  我好想踩他!
  他握拳在我腿上锤了一把,“快点想一个名字,没名字不开心。”
  我甩开他的手,“你爱叫啥叫啥!”
  他,“那我就叫啥吧。”
  他,“不行,不好听。”
  他,“还是傻帽吧?”
  他又扒拉我,“叫一声我听听,傻帽。”
  我,“……”
  他,“算了,骚年你一点都不可爱,我叫祥云。”
  我,“……”
  他,“算了,我还是叫厚土吧。”
  我不想听他继续啰嗦了,我觉得他比高树还可怕。最后我严肃的对他说,“你能让让吗,挡我道了。”
  他静静的瞅了我一会儿,“你又要抛弃我……”
  他盘起腿,两手捏出兰花指摆在膝盖上,“敢问兄台要前往何方?”
  我,“……”
  我觉得我好像有点适应他了。
  我,“我不知道。”
  他抽空抠鼻,抠完继续兰花指,“那你瞎走啥?”
  我自动忽略他的话,我想到好歹他是个土著,也许有点用,于是我问,“这里是桃源城吗?”
  我姑且叫他厚土,厚土缩回手指,似乎有点畏缩的说,“这里哪能是桃源城啊……”
  我心一惊,难道走错地方了?总不至于这里是阴间吧?
  厚土继续哀伤的说,“这里只是桃源村,城里俺还没去过。”
  我,“……”
  厚土抬头瞄了我一眼,“不过你别嫌弃这里穷,虽然这里人烟稀少,但是依然有些宝贝。”
  我一听到宝贝,就忍不住问,“是什么宝贝?”
  厚土鬼祟一笑,“你知道小孙寡妇吗?”
  我,“……”
  厚土继续为我形容,“就是一个穿着特土特土的妇女,整日跨个篮子可哪飘……”
  我,“好巧……”
  厚土眼睛一亮,“快带我去,她篮子里是宝贝!”
  我们并肩……并腿?……我快步走着,厚土在地上刷刷的爬。
  过了一会儿我就受不了他的声音了,我停住脚步,“你会走吗?”
  厚土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我,“你才不会走……”
  我,“那你为什么不站起来走?”
  厚土,“爬起来显得吓人啊……”
  我,“……”
  又过了一会儿,他自己站起来了,“好累……”
  我心好累。
  又走了一会儿,我突然问,“你不是一直埋在坟里吗?为什么你知道……咳,那个孙寡妇?”
  他抬头望天,望了一会儿之后说,“可能是我死前知道的吧……”
  我,“……能把吧字去掉吗?”
  他,“为啥?”
  我,“没事。”
  他,“唉,焦躁的骚年……”
  我,“……”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

  我们偷偷的摸回了之前我呆过的那个屋子。
  进了院落之后,我想到之前遇到那个妇女,还是觉得有点渗人,于是我慢下脚步,打算让厚土先上。
  厚土见我停下脚步就看了我一眼,也跟着停下了。
  我,“停下来干嘛?”
  厚土,“那你停下来干嘛?”
  我没好意思说自己有点害怕,就装作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我脚疼,你快走。”
  他“哦”一声,就踮着脚轻悄悄的凑到了屋门口。
  我见他这么小心翼翼,也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
  他趴在门口,轻轻的将门推开一条小缝,然后就一动不动的往里看。
  他半天都没动静,我忍不住在他背上拍了一把,却没想到他猛地跳了起来,掐着嗓音尖叫(其实没声),然后就冲我说,“吓死我了!”
  我,“你怎么这么没用?”
  他瞪我一眼,“你行你上!”然后就把我推了出去。
  我毫无准备,一下子就撞在了门上。
  那门吱呀一声打开,我飞快的抬头去看屋里的情况。
  屋子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疑惑的站直身子,往里迈了一步。
  门后突然“砰”的一声,我迅速回头,门已经被关上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回头看一眼屋内,结果这么一回头,一个东西突兀的出现在我的脸前,我顺着那东西往上看,就看见那个女人脖子上缠着白绫,脸色紫青,用一种死不瞑目的眼神看着我。
  我一时吓傻了,都不敢动。
  但这时候那个女人动了,她的腿忽悠一下往后抬了起来,仿佛被什么掀起一样,然后那腿在半空一顿,像打秋千一样猛地砸了过来……
  我只觉鼻子“嗡”的一下疼,眼前一黑,我就晕了。
  晕之前我只来得及想一句话——没办法,没机会说出来——那句话是,“厚。土。我。草。你。妈!”
  当我再次清醒的时候,我听到耳边有咀嚼的声音。
  那声音咔哧咔哧的,让我联想到可能是什么骨头?
  我的脑子里瞬间想起厚土的手……
  我费力的睁开眼,就看见厚土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四腿凳子上。他旁边飘着小媳妇样的传说中的孙寡妇……
  厚土吃得比猪还香,吧唧了半天嘴才咽下去,然后冲孙说,“你踢得太狠了,都晕了这么久……”
  孙喏喏的小声嘤嘤了一会儿,我没听明白。
  但是厚土似乎很明白,他摆摆手,“没事没事,虽然踢晕但是没死,还新鲜着,一会儿锅开了往里一扔,吃起来照样香……”
  我心一颤,原来他们是一伙的?而且还打算吃我?
  我不动声色的躺在那里,我有点心凉。
  虽然厚土很丑,脑子又抽,但是我真的没对他怀过恶意,顶多也就嫌弃他一下,但是他竟然在算计我。
  我握紧了拳,我决定了,等一会儿厚土靠近,我就狠狠地给他一拳,然后跑掉。
  至于那个孙氏,不就是会飘吗?她肯定飘不过我,上次我跑她都没有追,所以我认为我应该不会有事。
  果然厚土吃完了就走了过来。
  我闭着眼睛,耳里听着他靠近的声音。
  我感觉他好像伸手过来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照着他的脸就狠狠的砸了过去。
  我翻身而起,把他推在地上,迅猛的往外冲。
  身后听见厚土的喊叫,“哎?你怎么打脸?”
  我受够这个地方了,受够这里奇怪的东西,我发现我是那么的懦弱,那么弱小,我就像一只被抓住的蛐蛐,只能哀哀的鸣叫……
  我跑得匆忙,一个没留神,就被绊倒了。
  我觉得自己简直衰极了。
  我的人生好像突然间翻了一个个,这让我很难受。
  我躺在地上,几乎不想起来。
  我开始想念我的学校,什么狗屁爱情,什么狗屁薛铭……
  想起薛铭我更难受了,我还记得他曾经对我笑过。
  薛铭在学校一直是隐形人的存在,他很少发言,更不要说笑。
  但是有一次,上完大课我离开的晚了些,回头一看就发现空荡荡的教室里,除了我只剩一个人。
  那就是薛铭。
  薛铭坐在偏后的位置,靠着窗,他眼望着窗外,表情很平静。
  我当时故作不经意的走到他身边,问他,“不走吗?”
  他转头看到我,突然就一笑,他问,“关之洲,你喜欢这里吗?”
  我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看着薛铭和煦的神色,就忍不住也跟着笑说,“嗯……喜欢。”
  他收住笑容认真的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眼神让我有一些紧张。
  我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是他已经转过头,看了眼窗外之后就趴下了。
  我听到他闷闷的声音,“好困啊……”
  我看着他瘦削的肩,有股冲动想要抱一抱他,但是我当然没那么做,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看着他像画一样安睡……
  我反反复复的想着这一场景,我悲哀的发现我与薛铭的交集是那么单薄,连可用来回忆的都那么少,那么我对他的坚持简直可笑……
  “骚年不哭,站起来撸!”
  ……
  我一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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