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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沉兵十万-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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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珠将木纳的分雷让了进来,小心地环顾四周后轻轻掩上了房门,她微提袍角,望着北墙上的通气口道:“我也只有这个办法能将你引来了,说来买天的勇士确是不同凡想,或许只有你才能晓得是我发出的信号。”
    分雷摘下斗笠苦笑道:“先莫要责怪在下无理,敢问你可是真的突厥可敦?”
    藏珠微微一怔,回转身形疑道:“头人这话怎么讲?”
    分雷上下打量着藏珠,暗道真是和井桃像极了,不仅脸蛋儿相像,连身条也一般模样,他正想着,见藏珠微现怒容,只好干咳一声走到南窗前借机撬开一道缝隙,望着安静的院落问道:“你可有个妹妹叫井桃的?”
    “没有。”
    藏珠的话大出分雷意料之内,随即分雷想起索阿曾说,井桃刚出生就过继给了契丹酋头,这刻细想起来,藏珠不知道也未必没有道理,同时分雷暗骂自己愚蠢,一但牵扯到井桃,他就像只没头的苍蝇,对什么事都变得迟钝下来了。
    “谁是井桃?分雷头人不是那种说话没头没尾的人吧?”藏珠不知何时掠在分雷身侧,一阵幽香扑鼻而来,分雷记起孔果洛的话,这刻环顾四周果然没有女儿家的香脂淡粉,这幽香就是来自藏珠的体香。
    分雷不知道如何对她说井桃的事,况且时间毋多只好说道:“如有机会定会将此人介绍给可敦,在下此来只想听候可敦的吩咐,今晚浅滩之宴,可敦有何打算?”
    藏珠显然也是担心时候毋多,正容道:“这也是我引你来的原因,我只要头人一句话便可。”
    “可敦请说。”
    藏珠问道:“一旦今晚势如水火,头人是想方设法将我救出还是置民族大义为先忍辱负重呢?”
    分雷肃容道:“可敦既然开诚布公,在下也说说肺腑之言,今晚元解礼设宴就是想当众羞辱于我,如果在下翻了脸那正中他的诡计,所以在下万不能轻易就范。”
    藏珠深深望着分雷,许久才点首道:“头人所说不假,我活到现在已是给大汗丢尽脸面,这也是情非得已,因为我定要将羊皮卷拿到手中,这样死也瞑目了。”
    分雷忆起索阿之言如今果然如此,他问道:“这羊皮卷真的在元解礼手中?”
    藏珠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也知道这羊皮卷的事了,只可惜我还没有机会接近元解礼,只能迎合舒庆东……”说完不觉地抓过长袍遮住下身,分雷看在眼里心头发酸,堂堂突厥可敦如今竟如此不际。
    “不过今晚元解礼定会留我于营中,那时就有机会了。”
    分雷皱眉道:“怕是可敦想的太好了,方才我得到消息,说今晚姓元的会去金兜阁留宿。”
    藏珠侧过玉容沉声道:“我怎会让他去那种地方,这事关突厥的命运,尽用手段也在所不惜了。”
    分雷看着她若人遐思的身段,自然想到她的手段如何,暗叹了一口气后道:“那就请可敦下命吧,我分雷虽在狼窑孔然一身,却也是不要命的主。”
    藏珠一字一字道:“若今晚子时前我仍没有偷出羊皮卷,那你即刻离开狼窑去助可汗一臂之力吧。”
    分雷心头泛起不祥的感觉肃容道:“就算拿不出羊皮卷,我也得将你抢出狼窑。”
    藏珠听罢一阵苦笑摇头道:“头人若看不开的话,那就非是草原上的英雄了,你现在大可以把我当做死人,今晚拿不出羊皮卷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分雷沉吟片刻,知道藏珠决意寻死,于公于私她都不可能再有活下去的理由,只有无奈地说道:“就算子时前拿到羊皮卷,我也无法接近元解礼的营帐,可敦这可计算好了?”
    藏珠道:“那是最坏的打算,今晚我会于席间献舞且对他投其所好,打探出羊皮卷的下落后我自然知会于你,此后你先行一步,寻到羊皮卷后有多远就逃多远切毋顾及于我了,如今我只担心元解礼不会让你生离酒宴的。”
    分雷苦笑道:“那就要看我的手段了,总之九死一生,若天要亡我,就陪你走一遭好了。”
    藏珠听后默然无声,沉痛的气氛中,两人均感到窒息的沉闷,藏珠盈盈走近分雷身前仰头与他鼻息相对,淡淡道:“知道你最大的弱点吗?”
    分雷眼中满是藏珠多斓的玉容,微微摇了摇头,藏珠探手抚上他的胸前感受他跳动的心脉,幽幽道:“总把生死挂在嘴边的男人并不是男子汉,珍惜自己的生命,尽用自己的力量求生才是一个成熟的草原头人,你明白了吗?”
    分雷深深望着藏珠的眼眸,仿佛看到了她眼中无穷尽的无奈与期待,这一席话他感到并不是为他一人所说,或许车鼻可汗在周边图强的压迫下,也得到藏珠的心灵慰寄了吧……
    “快些走吧,我能做到的只有一身皮肉功夫,你才是可汗需要的人。”藏珠垂下玉容,分雷感到有一滴水珠掉落在他手上,他勉强收拾心中的不安与痛苦,毅然决然地起开房门欲去。
    这时藏珠从他身后传来声音道:“我还有一个豹把筒子,如酉时前有什么不测,我会用它知会你的。”
    分雷空望着静默的院落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后闪出厢房,几个起落后便消失于大宅之中了。
    
    分雷眼前已然人影憧憧,杂乱的易货之音充斥着他的彷徨与无措,似乎身遭的一切都变的模糊诡奇,他的脑海中不断涌现出藏珠的音容,那生死的告诫仍盘绕在耳边,只是无法释然的,是藏珠的死已然在今晚形成定局,他本想事情不会那么复杂,他一直相信你来我往的流血相拼,可是在这个女人眼里,死亡却是那么的决断与坚决,分雷在责怪自己的一种软弱,他开始相信无奈这两个字是人生必然走过的径流。
    当他迷惘地踏上环刀子帮总坛的内间楼梯时,已是未时三刻了。
    梭伦见他上得楼来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出来,拉住分雷道:“你可回来了,真是天助我也,快来看看我给你找来谁哩!”
    分雷被他拉扯着走进内厢,只见一个干瘦的老者急忙放下手中的茶盅起身迎了上来,梭伦大手拍在老者身上笑道:“这位是江老爹,是我们狼窑商会头把厨子哩!”
    分雷收拾情怀上下打量一番后,见这江老头虽然瘦弱,却是骨有内练,显然有功夫在身,不禁问道:“江老爹可是曾习过功夫?”
    江老头堆起满脸皱纹,咧着没牙的嘴巴笑道:“是了是了,大爷问的好啊,我自幼学了几手功夫哩,说来也有六、七十年喽。”
    梭伦在一旁哈哈笑道:“江老爹可是历经长城内外数场大阵仗了,我们这些后生可是敬佩有加呢。”
    江老头倒是个开朗的老者,憨笑着摇了摇头道:“哪里哪里,咱就是老不死烂命一条哩。”说完左右看看没有旁人,靠近分雷道:“头人可是想见魏大人?”
    分雷看了一眼梭伦,见后者点着头,答那江老头道:“不错,我现在就想见魏大人。”
    江老头皱了皱眉,转身踱去两步叹道:“想见魏大人是很难的,除非……”
    梭伦这时却是一愣上前道:“江老爹,当初可没谈什么条件的啊!”
    江老头回过头望着分雷,见他也是呆愣在原地,不觉嘿嘿乐道:“也不是什么条件,只是我这老不死的不甘心临死前还做烧火造饭的厨子,若买天能收留我,能让我上得战场再拼他几刀,死也愿意哩!”
    分雷听完与那梭伦面面相觑,均未想到江老头会提出这等要求。
    “我说江老爹,你可是一把岁数了!这撇脑袋的事还是留给年轻的汉子干吧,再说买天部可是勇士成群,想挤进去可是很难呢。”梭伦这番话倒说的于情于理,谁知江老头却闷哼一声冷声道:“若不答应,你们自己想辄去见魏大人吧!”
    这江老头说完就要抬腿走人,梭伦刚想上去拦下,分雷便呵呵乐道:“不就是身老心未老么,江老爹!我做为买天头人只问你一句话!”
    江老头一愣,回转身形道:“头人请讲!”
    分雷肃然道:“买天的勇士不论大小,在战场上绝不会拖累于人,要死就死的干脆!你可能做到?”
    江老头呵然一笑,淡淡道:“我都这把岁数了,要干脆也会轰轰烈烈,拖累倒谈不上哩!”
    “好!”分雷上前道:“我这买天的头人身边还缺个亲卫,以后就是你江老爹了!”
    
    第二十三话藏珠之计
    
     
   
第二十四话 异化之说


    
    未时即没,江老头回自家安排婆娘,分雷和梭伦于环刀子帮总坛等他复来,这时分雷抽出卢乃海相托的长剑,不禁蹉跎道:“事过境迁,卢兄若在人间,面对这纷繁复杂的形势该如何作想呢。”
    梭伦倒是个不修边幅的人,耸了耸肩道:“什么事都是安排好的了,主意都是长生天定的,你我只能尽人事,还有何话可说。”
    分雷单眼了然剑身,孤光中带着一丝诡傲,中原人以剑道为身道,不知魏尚客凭此剑号令生杀几何,如今却要以剑祈和,真是矛盾的很,蓦然间,分雷或有所悟,剑身双刃,削劈之极,就如中原人一般,凡事处之两端,利弊相诱,就算徘徊其中,也是津津乐道疲于尽兴。
    草原人与中原人最大的不同,似乎可以用兵刃来解释,草原人憨直固执,如长刀一般犀利一往无前,中原人则是剑守两极,阴中带柔,柔中藏针,叫人难以琢磨,处世手段迥然不同,难怪卢乃海死不瞑目,就如他所说一般,他并不是善类,骨子里隐藏的杀机,是与突厥格格不入的,但唯一不同的乃是他不屑于利己煽惑、满足贪婪而兴兵杀戮。
    当江老头回来时,刻满皱纹的脸上荡漾着一丝难以明状的春色,分雷不知他在婆娘那里得到了何种慰寄,安下心来换上江老头为他准备的衣服,梭伦还为他准备了缠头布,待他最后粘上两撇浓胡后,显得深沉了许多。
    这时江老头从怀里掏出个小扁盒,两人上前一看,原来是一盒牛油,江老头掏了一把抹在分雷身上,堆笑道:“狼窑的厨子多是邋遢的人,在你身上抹些牛油,隔老远就能瞅出来你是干啥的了。”
    梭伦也笑道:“眼睛眯着点,现在你可不是人见人畏的买天头人哩,做下人的就要有下人的样。”
    分雷打了个哈哈,将奔狼绷簧刀暂存在梭伦手中,收拾心情后与江老头出了环刀子帮总坛,这江老头赶着一架驴车来的,车上放满了货,分雷找个地方将长剑藏好,爷俩一前一后向狼窑商会行去。
    江老头是个健谈的人,那没牙的笑容虽然不敢让人恭维,却也是道招牌,分雷一路上听他扯东谈西,倒将前时的悲痛渐渐忘却了,江老头感叹道:“想当初年轻时,我也是有名的刀把子,突厥各部落之间大大小小的内战,还有对那中原的大战,哪一场落下我了!长城内外跑累了,也老哩,这才在狼窑歇下脚。”
    分雷也不知道他是吹牛还是由衷的感慨,听他续道:“这草原上的武士一旦老了下来,除了回忆,也剩不下什么了,我这人呐,却是人老心不老,总想再干点啥,等你到我这岁数就知道常年不摸刀是啥滋味了,那可是让人痒痒哩。”
    分雷笑道:“家中的婆娘可安顿好了?老爹这么一走,可不见得有命回来了。”
    江老头叹了口气,可这口气倒像是为分雷叹的:“她岁数小,我这老不死的占着她倒暴殄天物了,嘿!说来倒有意思,这小娘们看我出门还恋恋不舍呢,可我怎会不知道她外头有人。”
    “哈哈!”分雷笑道:“汉人不有那句话吗,家丑不可外扬,老爹自己知道就算了。”
    江老头收回笑容,空洞地望着前街,似乎满眼的人群已飘到长生天去了,他喃喃道:“也好也好,这样走的也净心,若是她外头没人,我还真舍不得走哩……”
    分雷默然无语,他忽然发现,仿佛人们都因为一种身不由己的理由,而固执的迈出不同轨迹的脚步,哪怕抛去满腔热血也在所不惜。
    那么,自己的理由是什么呢?
    分雷下意识地望向藏着宝剑的车垛子,他开始迷惑,买天究竟是为了什么参战,难道是为了在三间井对济朗说的那些话吗?难道真是为了天河中永恒的一点亮光而抛却生命周旋在荣辱之间,为了一句第一巴哈秃儿吗?
    “知道汉人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江老头的问话仿佛在异域传来,分雷一怔,听江老头意味深长的说道:“汉人最可怕的不是他们的军队,而是他们能把异族人转变为汉人。”
    分雷愕然道:“没想到老爹会有如此言谈,真让小子受教了。”
    江老头堆笑道:“得了吧!我这也是听索爷说的,嘿!咱哪有那两下子,不懂还不能装懂啊!”
    分雷听罢险些背过气儿去,待他寻上江老头眯缝着的眼睛,两人齐笑开去,看得街上众人无不侧目。
    当两人架着驴车,走到狼窑商会后身时,已是申时了。
    江老头果然不负重望,哄得把守后门的豹旗翊卫眉开眼笑,分雷看他从怀中掏出几个上好锦帕塞给当值的参领,介绍着狼窑内几个烟花柳巷的娘们如何如何,这些爷们被哄得连看一眼分雷的兴趣都没有了,分雷心头叫好,哼哈着驾着驴车驶进商会,再回头时,江老头连跑带颠儿的赶了上来,爷俩暗中会心的一笑,便大咧咧地驱车走向后院的草料棚。
    江老头指着院墙外冒尖的宅邸道:“此刻魏大人该在那里沐浴,这老死头子有个习惯,每天下午都要洗澡,若是他生在戈壁,嘿!恐怕连水都喝不上哩。”
    分雷问道:“我该怎么进去寻他?”
    江老头兜了兜手,分雷和他走过院庭,拐了个弯后来到灶火间,他眼尾扫了一下墙角沸腾的大锅道:“一会和我去送热水就能见到他了。”说完沉声道:“我这老命以后可就陪着你了,这一去可是暴露身价的,好与坏我姓江的不在乎,但若是死,我得死得像个爷们。”
    分雷大手拍上江老爹瘦弱的肩头,道:“草原的男人也并不以战死为荣,这句话我也是刚刚学来的,再说我怎么让部下就这么简单的送命呢。”
    江老头得分雷这一席话,似乎找到了年轻时投戎的感觉,堆起招牌笑容拾柴加火去了,仿佛那锅水还不够热、不够烫。
    分雷和江老头将驴车上的货卸下来后,前者将长剑用布裹好,江老头舀了满满四桶热水,分雷就用裹好布的长剑做扁担,挑起两桶水,在江老头的指引下,向商会内宅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挑着四桶水,穿过重重院落,最后在一处长廊的供门口站下,五个豹旗翊卫走了上来,其中一个上下打量着分雷问道:“江头,这小子怎么没见过呢?”
    江老头笑道:“他?我也不认识啊!”
    此话一出,倒让分雷吃了一惊!
    第二十四话异化之说
    
     
   
第二十五话 唐皇之惶


    
    再看五个豹旗翊卫均手按刀柄,这时江老头咯咯乐道:“别着慌,今早方大人使人来说,派给我这么个活计,嘿!这小子闷的很,别说您兄弟几个,我都不知道他姓哪个驴粪蛋呢!”
    另一个翊卫显然和江老头熟络,笑道:“你这老不死的,总开这种没边没落的玩笑,你就直说是方大人派来的不就得了!”
    先头问话那个翊卫附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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