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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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曲看看我，没有应我的声，莫子山知事的关了房门，房中只剩下我和周曲，我看了他半天，他眉眼也不像他少时那般青涩，浓眉和冷着的半张脸，那是多年为上将养成的风度，再也不是陪我在后山抓兔子的孩芽儿。
我定了定心神，坐在他桌对面紫木雕花的椅子里，他给我斟了杯酒，然后才问道：“你脸上这是怎么了？云曦光说，你已转世，却没想到，你转生竟转得这么丑。”
看来云曦并不知我在炼妖壶里的境遇，我正想再开口说什么，就听周曲悠悠的说道：“华楚，你这是来找我算账？”
“算账？算账都便宜你了……”我接过他的话，捶打着桌案，“你疯了，你和云曦勾搭在一起，你以为天魔一战就算是魔族赢了又如何？魔族赢了就可以在九重天上呼风唤雨么？你怎么不管多少年下来，长的都还是武夫的脑子呢！还有，云曦……和你一直有往来，你当九重天上的神仙都是傻子吗？你这样三番五次的，你到底要干嘛？”
周曲酒杯已端到嘴边，见我如此情绪激动，放下杯子来，“嗯，这些事情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胡来什么？魔族亏待过你么？你贵为魔族上将，你想要什么没有？你以为九重天上能换天，你要当天帝么？你把三界众生都当什么了？”我情绪应当是十分激动，因我气得手指发麻，口齿都要有些不清晰了，但周曲还是歪着头的看着我，我顺了口气才又说道：“周曲，你别异想天开好不好？就算是天族忌讳的是你能祭出混沌精，但并不是说天族就怕了你了，四位帝君哪个不是法术精深？你以为……”
“我想娶你，华楚，我就是死心眼的想娶你。”周曲一口干了酒，杯盏落在桌案上，想起清晰之声。
周曲－2（三更完鸟）
我却因为他这话气得直跳脚，“我让你娶我了么？我跟东离好好的，你为什么得了云曦的信儿就在中间插一脚？你知道，你这样……我恨死你了，我恨当时你在魔族为什么不被那些妖精欺负死，我为什么手欠要救你？”
周曲半只胳膊撑着头，也未生气的说道：“你以前喜欢司禄，他那么对你，你又抽风似的喜欢东离，可东离不也是不想和你在一起？我要让你明白，最后，能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只有我。我不在乎你恨我还是不恨我，哪怕你不爱我也没关系，我在你身边我爱你就够了。”
我气得心口上不来气，手指着他半天，最后生气的又拍了桌子：“我不想让你爱我行不行？”
“不行。”周曲浓眉一挑，“即便洗劫三界苍生又如何？那样，死也能死在一起……”
“你到底明白不明白，你若真的喜欢我，你是不是应该放手？”周曲还如很多年前的粗线条，这真是一桩太让我无力的事情。
“放手？”他正了正身子，换了个胳膊撑着头，“我不是放了很多年了？你喜欢司禄的时候，我没插手吧？你变心喜欢东离，东离让你伤心欲绝你一把火烧了你自己，我也没插手，对吧？现在你转生成这么个丑样子，我不嫌弃你，已经算你上辈子积德了……”
我横着眉头狠狠的又瞪了他一眼，而后说道：“周曲，你到底明白不明白，有些东西强求不得？”
“不明白，”周曲拽过酒壶又斟了一杯，“但我需要明白么？”
他说完，我深深觉得我很白痴，我简直在对牛弹琴。
周曲，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他既然认定的事情，便是谁说也不会动摇，所以，我只好拿出我的杀手锏：“如若，我说我嫁给你，你就收手？”
周曲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含着笑意的点点头，“但有一个麻烦的事情，就是，那个……东离下了战书，我若不接……”
“你以为你能打得过东离？”我冷笑的瞥了他一眼，周曲挠挠头，这是小时候的他最愿意做的动作，“打不过他，就和他同归于尽不也很好？”
“我不在乎。”他又补了一句，漆黑的眼眸看着我，觉得他自己说的不过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让我很无奈。
周曲给我倒了杯酒，我气还没有平顺，使劲推了一把，他没有怒，反倒语调平和的问我：“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要嫁给我的？”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云曦没有告诉你？”
“她告诉我什么？”周曲笑了一声，“她只说，会把你完好的交给我，不过……”他打量我一下，“我瞅着，你不咋完好。”
我重新坐回去，稳稳心神才正色的跟他说：“我要去东海。”
“东海……”他喝口酒沉思了一下，“东海还好，离这还不算远。”而后又看向我，“那你这回是为了司禄还是为了东离？”
我看了他半晌，他仿若无事人般的问我：“你怎么这么看我？”
“周曲，我真想不明白，你这人是怎么回事。你若真是喜欢我，那我为司禄还是为东离，你不都应该暴跳如雷的吗？”哪还能如他现在，跟个无事人一般。
周曲却没有我想象中的惊愕，反而笑着说道：“我为什么要暴跳如雷？那不是你心思没弄明白吗？你是不是以前一直在魔罗之域还是在九连山，过的日子都太逍遥了，要是人家不虐你，你心里就不舒服？若是这样的话，你早说啊，我能想出不知道多少个法子折磨你……”
“周曲！”我这回真是动了气了，“你能不能说些正经的？”
周曲却并没有被我吓住，依然是玩世不恭的模样，答了我一句：“不能。”
这次谈话，混乱而终。
周曲执意要留我在九连山住上一日，我想着他的腿脚，去东海应当还来得及，所以只好依着他的意思留了下来，他精力充沛，半夜把我拉起来去后山散步，我趿拉着鞋，揉着睡眼，见后山如今除了那片竹林也不剩下什么了。
周曲站在那磨光了的石台上问我：“这地方，你应该很多年都没来了，我还想在这打磨个棋台，这样以后闲来无事我可以带你来下棋。”
我飘给他一个不要臭美的眼神，但显然他并没有接收到。
他走几步就要提点我少时我与他疯玩的那段时光，这让我觉得，周曲活得实在是太可怜了，那些少时的记忆，他之所以觉得美好，是因为他这么多年来走到上将的路很是艰辛。
在遇到我之前，太多的妖精吝惜给她一点儿温暖。
我不由得触景生情的说道：“周曲，其实，你想想，魔族里边若是论得好看的妖精，那是很多的，你要是低下头来看，肯定会有你喜欢的那一款。”
“哦？”周曲正背手走在石板上，听我说这话，他回过头来，“那样太麻烦了，还不如等你喜欢上我这一款来得痛快。”
这……是让我很难理解的思维，我歪着头在想，当年周曲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在他娘胎里的时候。
我还能想起，那时，他是个小小的老虎精，虽然长大后体格儿是很吓人的，但在当时，魔族那么多妖精里边，小老虎属实是太不起眼了，他没爹没娘的十分可怜，还要动不动就被那些狼啊豹啊的欺负……想到这的时候，我不由得问他：“周曲，你恨那些欺负你的妖精么？”
周曲走着的步子并没有停，声音不远不近的飘过来，“恨他们？为什么要恨他们？我还想……这回和东离单挑之后，风风光光把你娶回魔族西山时还要请他们呢，凡间怎么说来的？这应当算是媒人，对不对？照着凡间的礼数，我们要连着三年四样厚礼的去看，对吧？”他定住步子，仰头看着挂在天空中的明月，背对着我说：“你尽可继续喜欢你的东离，也喜欢你的司禄……”
我觉得和他说再多也是无益，只好掉转了身子要往回走。
这时，便听到周曲说：“我的命，没有你的话早就遁入轮回了。华楚，我把这条命给你，你要不要？”
东海寻珠－1
风将竹林吹得窸窣作响，九重天下界四时分明，此时正是初秋，凉意从脚底爬上来，加上周曲跟我说的这句话，让我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我撕着手中的那片竹叶，问他：“我要你命干嘛？”
我未听见脚步声，那样他便应该没有转过身来，我侧着耳朵听了许久，他才沉声说道：“你方才说嫁我是真是假？”
提起这桩事来我就窝火，咬着牙根儿狠狠的说了句：“假的！我是要多瞎眼啊，跟你这个没情趣又一根筋的活一辈子？”
步子声有力的在我身后响起来，我旋了个身，见周曲已走到我近前，他抱着双臂说道：“我没情趣？一根筋？”
我伸出食指点着他的胳膊：“周曲，你根本就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我站着有些累，索性拉着他回到石台边上落了座，语重心长的跟他说：“比如说，我喜欢东离，我恨不能和他一起生一起死……”
“这……我周曲没有问题。”
我愣了愣神儿，觉得自己很是多余，周曲在魔族一向披荆斩棘，干得都是些粗放的事情，关乎于感情如此细腻的事情，应当是从来没有谁闲得脑仁儿疼去提点他。
这样想来，周曲也属实算上得是可怜。
第二日，从九连山去东海，在我极力回避之下，周曲并没有强求与我腾一朵云，而是拽上了莫子山，羽红在云头一个劲儿的捅我：“哎哎，你瞧，刚才莫子山那脸都绿了，”我撩开眼皮见莫子山虽然和周曲腾的是一朵云，却是离的中间能塞进去俩人的距离，“我想啊，周曲平时肯定也是对他不大好。”
我哼了一声，周曲为武将，脾气性格暴戾那是性格使然，莫子山若是不怕他就怪了。
“公主……你想什么呢？”羽红扯我袖子，我看看她，深深叹了口气，“还能想什么？云曦和周曲勾搭在一起，你说周曲图什么倒是好猜测，但是云曦……图什么？”
羽红望望天，又看看前方周曲的背影，清脆的说道：“别是周曲许诺过她什么？”
“许诺什么？云曦是天河的支系，她贵为天河的星君，她还能图什么？”我拧着眉心，想不出云曦打得到底是什么样的算盘，若是说，她光为拆散我和东离，那只要整死我，便罢了，何必……兜着圈子玩？
我思索了有很久，倏然想起那天晚上我与忘川娘娘在秉烛夜谈的时候曾经提过一句，说云曦的娘……曾经，死于天谴。
我不禁开口问羽红：“咱们在九重天下界当值的时候，出了何事会天谴来的？”
羽红歪着脑袋，又掰着手指头的想了很久才说道：“这要说起来可就多了，你看东离君扰瑶池水，算是吧，违反四时之规律算是吧，还有什么拔了天地灵根什么的，也都算吧……”
“那……要是，你娘被天谴了，你会如何？”我敲着手指头，一边敲一边想这其中可能，羽红想了半天，才说：“可我没娘啊。”
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东海之东，日落时便到了。周曲知我如今的体格儿，执意在大荒之地先行歇息，我争不过他，便答应了，掐指一算，离开九重天已有三日，也不知东离会如何。
忘川娘娘说，那日她从天宫回来时，东离依然没有醒。
也不知，此时，归元殿下说的那个关于忘情的水，东离有没有喝。我拖着腮帮子坐在草地之上，在想，如果东离忘了我，我该怎么办呢？
周曲便在我很忧愁的时候抱着一抱的桃花来了，那黑蟒的外衣衬着桃花的粉嫩怎么瞧着都是别扭，我不禁摇摇头说：“周曲，你别费心思了，你就是把星星摘下来给我，我也不会动心的，要动心我早就动了，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若是喜欢你，还至于去九重天上找情投意合的神仙？”
可周曲并没有因为我说这话而沮丧，我佩服他长得那应是一颗多么坚强又经得起摧残的心呵，他在我身边坐下，把桃花供到我的近前，“不是你小时候就喜欢这个么？”
“你昨天还说我没情趣，以后你是要和我过很久很久，我这要慢慢的培养一些。”周曲见我不接桃花也没有悲伤，索性把花捧在怀里，我见他陶醉在桃花中人忍不住的就泼了一些凉水给他：“你就是有情趣了，可你终归也不是东离啊，东离有些事情即便是不做，那我还是要喜欢他。”
他笑了一声，洁白的牙齿微微露出一道缝儿：“你若是喜欢就喜欢，我又没拦着你。”
这真是一句让我无法往下接的话，我瞧着他半天终于转了话头儿：“哎，周曲，你和云曦怎么认识的？”
周曲摇头晃脑的看着那捧开得很是绚烂的桃花，还自言自语着：“大荒之地，我还以为应该是百里荒芜呢，没想到，在这季节桃花居然还能开……哎，你说什么？云曦和我？呵呵，你说，华楚，你忽视我有多少年了？”
我懵了一懵，想想少说也要有个几千年吧，但我不好意思说出口，周曲见我这样，也不想诚心的为难我，说道：“云曦要是说来其实也算是有些血缘，你忘了，以前我和你说过的，我爹娘原来在九重天当值，但是因着一些事情被罚下界，云曦算是隔着虽然远，但还是有些牵扯的表亲。”
这话让我连连眨眼，少时倒是周曲常哭鼻子说他爹娘要是不被罚会如何如何，但我实在想不出，原来原来……他那时说的表亲竟然是云曦？！
若是如此，一切事情便也有了合理的解释，我不禁拿胳膊肘去捅他：“那……千年前那事，你也是参与的了？”
周曲扭过头来，皱皱眉：“哪桩事？”
那情景不像是撒谎和故意装出来的样子，我只好明示他：“就是……我被司禄星君剜心的……”
他“哦”了一声，才说道：“那事……事后才知道，但正在玉水与天界北斗几星君厮斗，赶去天河已经来不及，到魔罗之域时，你父君……”
他犹豫了很久，我歪着头问他：“我父君怎么了？”
东海寻珠－2
周曲自嘲的笑了一笑，看看手里的绽放得极致的桃花，情绪低落的说道：“你父君说……让我早早断了对你的念想，说你无论怎样，都是要嫁到九重天上的。”
我半开了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但我不知道的是，周曲的内心可以强大到如此地步，即便是父君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他依然我行我素，我不由得去开解他：“周曲，我们青梅竹马的年头真的太久了，久到……久到……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奇心，我不好奇你家世背景良田几何，也不好奇你到底喜欢上魔族哪个妖精，更加不好奇你晚上睡觉之前到底洗不洗脚，酣睡时到底打不打呼噜……”
周曲起了身子，遥望着月宫明月，大着步子走了开去，留给我的是一句让我无可奈何的话：“只要……我对你好奇就够了。”
走出几步，他又折回身，把桃花塞到我的怀里，险些推了我一个趔趄，我刚噤噤鼻子，他便说道：“那个……什么珠子？取完了，你就和我回魔族？”
我白眼翻了翻他。
他却丝毫不恼的说着：“还是……你等我和东离酣畅淋漓的打一架？”
我慌忙说：“周曲，你能不能不趁人之危，你明明知道东离他……他最近刚受了天谴……”
东离如今的身子骨，断然是胜不过周曲的，若是真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周曲见我焦急成如此模样，捻了捻腰间的一个坠子，我才认出，那是他千岁成人礼时，我从父君的房里偷出来送给他的。
“好，那就择日吧，不过……莫子山说，魔族得到的消息，天帝已经打算给东离再许一门亲，我看……要不然你别妄想了，你还是和我好好过日子算了。”周曲笑了笑，也不等我哎哎的跟他问个清楚，他便寻了个树枝去睡下了。
留我在原地，又是一番浮想联翩。
若换做我是天帝，也许我也会这么做的，呆坐到天明，把从前和东离认识的一段又一段的串在一起美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