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阶梯-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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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药吗?”
“我这儿没有那东西。”
“到底还是个光棍汉。”
无意中说出的话,证明她是个女性。
“真遗憾,”道夫手摸着额头说,“今晚好像不能出去了。”
“不要紧。怎么样?有热吗?”
“等会儿可能就会发烧的,我怕发烧。”
“早点儿休息吧?”
“是”
“我这就告辞了,要打电话一幸子来吗?”
“下,打电话她也不在房间里,她说过晚上8点以后要到朋友那里去了,所以,冈野可能也早走了。”
“下管在不在.我打一下试试吧,说不定还在屋里呢。”
道夫从捂着额头的手指了偷着福地藤子援电话。她的手离开拨号盘,将听筒贴在耳朵上,等待线路接通。好像接通的声音叭地一响,信号出来了。她拿着听筒,像拿累了似地又换到另一只手上,眼睛望着道夫,表情好像在说:没人。
然而,道夫比福地藤子更觉得时间漫长,像生怕枝村幸子爬起来接电话似的浑身微微颤抖。他担心电话里冒出别人的声音。要是有人走进那间屋怎么办?即使没人进去,一直响着的电话铃声也会把住在旁边的人叫到屋里去的。还太早了——快放下!道夫很不能对这个神经迟钝的女人大声喊叫起来。
“真的没人。”
福地藤子终于放下了听筒。
“迟了一步。”
道夫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电话里没出现技村幸子的声音,福地藤子为他证实了她的死。
他伏在桌子上,闭着眼,心中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彻底摆脱她了,又恢复原来的自由了,原以为这辈子要当她的奴隶,这下终于把绳套解开了。
率子凭那一点儿帮助——只是对自己在波多野雅子被杀那天的行动保密,便想强迫结婚,自封为妻子,掠夺自己的全部收入。
(你是艺术家,店里的经营不用考虑,你只管工作。你会更加出人头地的。店里的经理我来当,我会经营,一定会经营得很好。太太当经理,自己潜心钻研艺术而成名的画家,我认识不少,在《女性回廊》的时候,曾经采访过一些名画家,那些名画家都是由太太当经理。)
什么名画家的老婆,什么《女性回廊》……。
—道夫认为,枝村幸子的用心是掌握经营实权。
所有的收入都要控制在她手里,一切都要推她的话是听。金钱、财物都要由她管理,银行的户头、证券也都要以管理为名受她控制。她有了钱就有权。
(我这是为了你呀,只会对你有好处,就你放心地干吧!)
她坐在桌子前,望着桌子上的账簿,高傲地微笑着。美容院这种生意是按日息计算利息的,银行雇员每天上门,同银行的洽谈都是由她出面。女人越熟悉就越胆大,开始是洽谈,渐渐地就变成单方面的报告,最后变成事后承认了。
道夫想,她想把我当成佣人,只给一定的零花钱让我干活。谁是老板又不是不知道,真正的实权在当经理的女人手里。她只想让我干活,只要她作我的妻子,她就要剥削我一辈子。差一点儿为了她被当成一匹“死马”。
什么著名艺术家!确实有著名画家的老婆当经理,名义上让他专心工作,她自己同画商交涉,让不让他画,全在老婆一句话。因此画商不是讨好丈夫,而是去讨好老婆。画家不是被画商所求,而是受老婆驱使。画费都被老婆控制着,零钱给多少要看老婆的脸色,因此穷画家要偷偷地画些小品、色纸等交给画商,勉强地凑合着。一个可怜的“死马”艺术家,被老婆夺去自由的美神的形骸。——技村幸子在担任编辑时期看到过不少这样的奴隶形象,所以就想出了这个主意。
幸子同他结婚,并不是爱情的表露。经过漫长的时间,两人之间的爱情已经磨钝,取而代之的是精明的心计。女人就是上样。幸子生性聪明,满脑子坏主意。抓住那个小小的机会,就想置我于死地,让我做终生奴隶。那是个不可逃脱的奴隶制度,稍有逃走的念头,她就会射来嘲笑的目光。(想从我手里逃走?我送你上绞刑架!你看哪条路好?)
这太不合理了!技村幸子在那件事上没帮一点儿忙,没出一点儿力,没冒一点险,她置身于绝对不是“同犯”的位置,站在万一败露也绝不会一起完蛋的地方。
“对窝藏或转移相当于罚金以上罪行之罪犯,或越狱潜逃犯者,判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罚金200日元以下。”(《刑法》第103条)
“依法宣誓之证人作伪证时,判处三个月以上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测法》第169条)
技村幸子一条也不适用。她既没窝藏罪犯,也没转移罪犯,确切地说,道夫还不是“罪犯”。幸子即没亲眼目睹道夫杀害波多野雅子,又没参与他的计划,也没听他说过要犯罪,那只不过是她的“怀疑”。“怀疑”不能构成“窝藏或转移罪犯”。
也构不成伪证罪。幸子在这件事上没受到过讯问,当然也不具有“依法宣誓之证人”的资格。
此外,她在法律上和道义上,都没有义务将自己的“怀疑”报告警察。因为,波多野雅子杀人案的“侦查”不存在。波多野雅子是自杀。
然而,“知情不举相当于窝藏”的犯罪意识是他与她之间的默契,而在相互默契换来的盈亏结算单上,显然他严重赤字。
道夫想,没有任何理由要勉强同一个讨厌透顶的女人结婚,而且终生受其剥削,不能容忍这种不公平,这个傲慢、贪婪、嫉妒心强的女人会终生以妻子自居,这已令人不堪忍受,她还要剥夺他的自由,占有他的金钱,赶走他的情妇,一想到这些就不禁头晕目眩。与其那样苟且生存,莫如一死了之。
道夫想,自己还年轻,未来还有许多许多快乐在等待着自己;那个女人精神已经衰老,肉体已经疲惫,谁留在世上更有价值?自己能够开发新技术,能够给世间女性以精神,能够给社会带来美和快乐,相比之下,应该离开人世的是她。——神灵也会承认这一公平的。
“哎,怎么样?”
福地藤子担忧地挨近他的身旁。道夫一直捂着脑袋,她是来看他的病情的。
“嗯,还有点儿……”
道夫的脸苦作一团。
“烧得厉害吗?”
“咽”
“用体温计量量吧?”
“设有体温计。”
“真的是,你这儿什么都没有,…我试试。”
福地藤子手贴在他额头上。手掌热乎乎的。
“哦,好像不发烧。”
她想缩回手。道夫墓地握住了她的手。他握得很自然。福地藤子一时摸不透他的心思,若慌忙把他的手甩掉,又显得自己太多虑了。
“手再放得时间长一些,我自己觉得有热。”
“是吗?”
福地藤子再次将手掌贴在他的额头。手掌发烫。
“怎么样,有热吗?”
“没觉得有热。”
她眼睛转向一边,表情好像在试体温,呼吸却不平静。
“噢,是内热吧,外表不热,热积在体内,浑身发酸。”
“早点儿休息吧。”她劝他道。
道夫顺从地站起身,动手脱上衣,脱袖子时显得很吃力。
“帮帮忙。”
声音疲惫无力。
“噢?’
她在道夫的身后帮他脱去上衣。面前现出他穿着白衬衣的脊背。
“把上衣挂在衣橱里。”
福地藤子照他的话做了。打开杨门。里面的衣架上挂着好几件地的西装。那当儿,道夫又解开领带递给了她。
福地藤子转过身去挂领带的时候,他忽然从背后楼住了她。她身子左右摇晃时,他那湿润润、热呼呼的嘴唇贴在了她的脖子上。
福地藤子想说什么,却没开口。她不知在这种时候该说什么。长期以来,一直习惯于男性装束,习惯与本性激烈地抗争着。她曾经满不在乎地参与男编辑们和撰稿人的淫狠谈话,而实际的场面几乎从未涉足。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脖颈上,男人嘴唇吻着的皮肤在发抖,皮下血管膨胀,全身产生不可名状的痉挛。她站不住,摇着肩膀,张着嘴,扭着腰,头脑中热腾腾的。道夫咬着她的耳朵,疼痛触动了她的感觉,使她禁不住叫出声来。
这一回是道夫给福地藤子脱西装。她半推半就,几乎失去了自由。脱去男式上衣,摘掉领带,解开衬衫钮扣,脱掉衬衫,露出了女式内裤。
道夫嘴里嘟哝了几句什么,但并没有什么实际内容。在这种时候男人说的话几乎都是一样的。只是一开始他对福地藤子不敢过于随便,不一会儿知道她是个普通的女人时,最初的拘谨全然消失,终于能够随心所欲了。
道夫拉着她的手往床前走去。福地藤子像把手伸给医生一样依顺地拖着碎步跟着他往那边走。
看到床,福地藤子扭过脸去,随即被道夫按倒在床上。地趴在床上,两腿并在一起,双手捂着脸。
道夫关掉床头灯,动手扒她的裤子,虽不很容易,但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接着,他把她身子拖正,让头枕在枕头上,上面盖上被。于是,她顿时停止了挣扎。
道夫走近窗前往下瞅,没人站在街上往上面张望。当然,警察不会注意的,技村幸子还躺在那儿呢。
看到路灯,他关上了窗帘,回到原来的位置,福地藤子仍趴在被子下一动不动,看不到呼吸时肩膀抽动,简直同技村幸子的尸体一模一样。
道夫得到福地藤子的身体时,知道她已不是处女。他感到惊奇。强烈的惊奇就是意外。
福地藤子已过30岁。这种年龄的女性还是处女,在常识上是不可能的。但对她,一般人都认为她没有经验,可能谁都会这样认为。
当然,这与她那不漂亮的容貌和奇特的打扮有密切关系。她从上到下,一身男式装束。她穿的不是宽大的女裤,而是男式长裤。她跻身于土里土气的男人群中,从自己身上抛弃一切能引起异性兴趣的东西,连声音也模仿男人的腔调。单眼皮的小眼睛、扁平的鼻子、往上翻的厚嘴唇,即使是男人也是个丑男人。——反过来说,她是意识到自己不受异性喜爱,为了消除那种屈辱,便变成个男人。因此,察觉福地藤子早就同异性发生过关系时,道夫深感意外。
那时候的异性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这一点成了饶有趣味的问题。如果是纯粹爱她的男人,那实在令人惊奇;即使是出于一时冲动员选择了她,也足以令人感到意外。
在与道夫作爱时,由于男人一举拔除了她情感的软塞,福地藤子身体中一直封闭着的女人的本能顿时滔滔奔腾而出。那时,她的意志已经消退,谁有生理上的希求在她的器官上贪婪地索取。
真是奇态,福地藤子事后竟像罪人一样在道夫面前耷拉着头。她显然是感到羞耻,但那并不是因为两人刚才的淫乱,好像是由于被他知道自己不是处女而感到无地自容,觉得对不起他。
道夫为了安慰难堪的福地藤子,也为了满足她的空腹,打电话叫来出租汽车,两人一起到饭店去了。在出租汽车里,他像对待普通客人一样待他,不让司机看出他们的特殊关系。
“门机,现在准点是几点?”上车以后,道夫要像校对自己那块走慢了的表似地问。
到了饭店以后,他又好几次对表,每一次都想让对方对自己的模样留下深刻的印象。
“餐厅开到几点?”他把脸凑到开电梯的侍者面前问道,接着又问饭店里住的客人多不多。
在餐厅里坐下后,他长时间地盯着菜谱,让侍者等得着急,并且对菜谱的内容问这问那,又让价者也看手表,问他上菜要等几分钟。在这里他也不把福地藤子当作私人朋友,而是作为业务上的客人。道夫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有没有熟人到餐厅里来。看到一个美容室常去的像是女演员的客人,便大大咧咧地走到她的座位前,虽然对方有同伴在场,仍向她打招呼。
对道夫的不稳重和没礼貌,福地藤子并不责怪,却像个小猫一样温顺地坐在餐桌前。她顾不上去怀疑道夫为什么要这样。
福地藤子股还红着。她后悔此时没带化妆用品。当然,“男人”似的她不需要携带手提包。可是,不论外观如何,她已经开始发生质的变化——恢复成女性。她几乎不同道天说话,始终低着头,羞羞答答他将汤匙往嘴里送,轻柔地操着刀叉。形象还是男性,而动作却是女性。
佐山道夫知道福地藤子是个老实人。由于以往不是作为女人在男人中交往,因此她心地正直。她一直作为“男人”在男人中生活,没体验过女人的苦衷,但生性却是个“可爱的女人”。
在这一点上,她与技村幸子明显不同。幸子意志坚强,工于心计,阴险毒辣。
福地藤子则全然没有这些特点。她一边吃饭,一边像作梦一样追忆一小时前的情景,好像即使是作梦,也要把那意想不到的梦境牢牢地置于胸中。
周围的人一旦知道福地藤子是自己的女人,他们将会由于事出意外而目瞪口呆,一定没想到他会喜欢那个丑女人,甚至会有人说,佐山专爱挑剔,这下拣到个宝贝。
然而,别人不了解内情,道夫并不在乎。他当然不想正式娶她为妻,但眼下必须给她类似的待遇。个中自有缘由,而这别人当然也不得而知。
即使以后他失信违约,福地藤子也绝不会像枝村幸子那样愤怒,只会感谢忱曾经把那个位置给过她。对她来说,那种待遇实在是不敢企及的幸运,这一点福地藤子自己心里最清楚。
她一定极力忌讳使他生气的言行,对他有自卑感的她要变成替他保守秘密的女奴隶。与技村幸子截然不同。
对她的容貌不美要原谅,可以临时同一些漂亮女人交际。不能让福地藤子嫉妒,她自己也知道没有那种资格。
道夫用出租汽车把福地藤子送到家门口,便返回美容室。她同老母和弟弟、弟媳一起生活,家在中央线沿线一个僻静的地方,房子又旧又大。
回到自己的房间,屋里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通报枝村幸子变故的迹象。
他洗了个澡便上床了。身上的疲劳顿时涌现出来。
床上还遗留着同福地藤于睡觉时揉出的皱招。他想起了她的身子。没想到她曾有过经验,对方是谁当然没问她,今后也不打算问,没有意思。只是,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她的身子充分地满足了他的本能。——由于长期未同男人发生关系她显得新奇而紧张,随著作爱进程的反复,他兴奋、瘫软了,而她倒主动进攻起来。
有些果实外表丑陋不堪,而内中味道却芳醇甘美。神灵摄理之妙就在于果实与人同样。都是自然物。
道夫有了信心。这样看来,在一定时间可以同其貌不扬的福地藤子和睦相处下去。即使别人不理解,也不必感到屈辱,这样做至少可以得到某种程度的平衡。
—翌日傍晚,福地藤子急急忙忙地赶到他的房屋。这会儿,她已将短发烫长,脸上化着淡淡的妆,穿的不是男式长裤,而是宽大的女裤。
可是,她的脸却因惊恐和激动而惨白如纸。看清屋里没别人,她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在一起的报纸。
“今天的晚报,枝村幸子在公寓里被杀死了。”
“我知道了。”道夫望着她拖着单眼皮的眼睛说道,“我才从公寓回来,上午10点钟左右,警察通知我的。”
“说是被勒死的?”
“好像是。报纸上说,尸体已送去解剖。结果明天早上可以知道。”
“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