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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人在红尘梦未醒-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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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不是听说他们还在湖州么,怎么会来得这么快?”从在市集听人说起这件事情时开始,子宁就一直没能想通这一点。
  
  “兵贵神速…?”沈冰弦对着子宁微微一笑,接着却没了下文,此时要是换做其他人在这里,只怕多半便要怀疑他是在故弄玄虚、吊人胃口,然而叶小公子不是别人,在长期以来的锻炼实践中,他的猜哑谜能力已经得到了极大提高。
  
  与沈冰弦短暂对视后,子宁毫无困难地读懂了这个笑容背后的含义,概括起来就是简单的四个字——我不知道。当然,他也尽可以按自己的喜好把这句话理解得更客气好听一些,譬如说是“我猜他们是为了兵贵神速才来得这么快,但具体是怎么实现的我也不清楚,很抱歉,不过很可惜爱莫能助!”什么的。
  
  在肚子里为那人捏造出一大段对白,又寂寞地独自欣赏完之后,子宁打起精神,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下一个问题上,“那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只用一晚上就攻进城里来的,这个你总该知道了吧?”
  
  “嗯,我安排了几个内应在里面帮他们打开南边城门。”即使这事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笔,沈冰弦也是一贯地只讲重点,绝无废话。
  
  啧啧,原来是早有预谋的里应外合,怪不得朝廷的守军会被打得措手不及。子宁咂咂舌,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一帮大爷大妈们在市集中交头接耳地造谣生事完,又趁着黑手拉手偷偷摸摸去开城门的诡异画面。
  
  “所以,你在这城里有很多手下么?”,脑子里走着神,口中的问话也便跟着跑偏了题,但这也怪不得子宁好奇,自从两人相识以来,沈冰弦便常常会有这种完全在人意料之外的行为举措,即便是已经清楚地了解到了他隐藏着的另一重身份与从小到大的身世,子宁也仍然觉得这个男人的身边像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迷雾,总让人看不透也摸不清。
  
  “有一些。”沈冰弦微微眯起眼睛,那神情分明是在无声地向他做出询问,是这样又如何?
  
  “呃,没,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有些好奇而已。”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由关心战事变成关注对方的个人情况后,子宁的脸红了红,他迅速将视线移到了一旁那个既不会说话也不会拿眼睛瞟人的柜子上,试图通过转移话题来化解心中的尴尬之情,“那…你义父他们难道就不担心朝廷大军的回援问题么,即使与北蛮一战失利了,施忠老将军麾下好像还有将近十万的兵力吧?”
  
  “你说的没错”,沈冰弦眨了眨眼睛,嘴角却漾起了一抹浅笑,“所以他才会急着让我去宫里找那份通敌罪证。”
  
  用眼角偷瞄到这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子宁心中一虚,他有些拿不准这人到底是识破了自己急于转移话题的企图,还是单纯地旨在肯定他具备了最基本的算术能力,但是话既然已经问到了这里,他也只好硬着头皮顺口往下接,“通敌罪证…嗯…”。
  
  那玩意儿和今天这场攻城又有什么关系?一心多用的叶小公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了避免再看到那要人命的笑容,他只得拼命集中精神思考,“哦,我知道了,你义父难道是准备把这件事情告知施忠老将军?他要是知道自己被赵隆在背后给出卖了,应该就不会那么急着回来解围了吧?”
  
  就算是再怎么忠心为国的将领也好,如果知道了自己带领的军曾经队被君主在前线上毫不犹豫地出卖给敌人,应该也会忍不住要生出贰心了吧。子宁垂下头,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场让他痛彻入骨却又永远无法遗忘的峡谷之战。
  
  注意到眼前那人渐渐黯沉下去的面色,沈冰弦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萧鼎准备带兵袭城的事情他一早已经知道,如今来的这拨人都是义父近些年来精心训练出来的心腹之士,在自己安排好的那些内应配合下,他们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这座城池原本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以沈冰弦的身手,原本是很应该在众人攻打皇宫的时候去帮帮手。但一则他刚刚受了不轻的伤,短时间内没办法彻底恢复,即使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再则他心里也十分清楚,即使自己没受这个伤,单冲着暗探这重既隐秘又尴尬的身份,如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义父也一直很避讳让他在人前出现。
  
  更何况,沈冰弦留在义军中的探子早些日子已经传来了情报,证实了萧鼎不久前带回来的那个受了重伤一直昏迷的男人便是他的亲生儿子。据说那人一经转醒之后便随着萧鼎带兵来到了京城,一路上还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这父子二人历经生死久别重逢,想来正是一片舐犊情深父慈子孝的好光景,自然更无需他这个名义上的干儿子再跑去搅局。
  
  综合以上那些明里暗里的原因,再加上沈冰弦本来就万般懒散的个性,昨晚在城外交完差后没有再收到新任务他也便就乐得清闲,好整以暇地留在了家里和子宁逗趣。吃饱喝足以后舒舒服服地靠在床上,看着那小家伙于不经意间一点一滴地流露出对自己的关切之情,然后再慌张地想出各种拙劣的方式去掩饰,实在是件让人心情大好的事情,但那种突然间弥漫在空气中的悲伤情绪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困兽犹斗(上)

  回想起来,这已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人怅然若有所失的表情。在他刚从河边把人抱回来的那天以及两人去叶府中探查线索的那次,子宁也都曾经像此刻般无端端地便缄口不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低沉而又极度自我压抑的气息。
  
  起初,他只是单纯地把这视为一个涉世未深的公子哥儿在突逢巨变后的正常反应,然而近些日子里来两人间朝夕相处的相处已经令他明白到,子宁虽然个性单纯善良且看起来像极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骨子里却既倔强又坚强,绝不是个在逆境中会轻言放弃又或是遭遇到小小挫折便难以振作的人。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或者事让他产生了如此失常的反应?沈冰弦眯起眼睛,在脑海中迅速地将自己与子宁相识以来所有的情景回放了一遍,然后敏锐地将目标锁定在了两人于茶楼中初见的那一日。即使时隔年余,他也还能清楚地记得那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一直紧随在子宁身边那个的黑衣青年。
  
  须知沈冰弦阅人无数,每日里扮作小旦在台上唱得又尽皆是些缠绵悱恻的风月戏文,当日的情形太过混乱,他的一番心思又全在子宁身上,倒也没顾得上去注意这两人间的关系,但如今静下心来略一细想,便已知那人与子宁之间必定情谊匪浅,搞不好便会是自己情路上的一大劲敌。
  
  出于雄性动物抢占地盘与划分势力范围的本能,某个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威胁的人精神一振,表面上他仍是不动声色地朝子宁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那个用通敌罪证来挑拨赵隆与施忠君臣关系的说法,心中却当即已决定了要尽快派人去摸摸那个情敌的底细。
  
  两人初次相见时,沈冰弦才刚刚来到这天子脚下,势单力孤不说还怀着难以对人言的特殊身份,只能眼睁睁看着子宁从酒楼中离开,从此音讯全无。但现在不比从前,经过这一年来的悉心经营,他已在京城中各处都安插培植了不少手下,建立起了一个卓有成效的情报网,上至天子家事下至文武百官动向,几乎便没有这拨人打探不出的情报。
  
  情场如战场,讲究的永远都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与这场冲着皇位而去的争权夺利之战相比,他更在意的其实反倒是如何能赢得眼前人心中那个至关重要且无法替代的位置。从上天将这人再次送到了自己面前的那刻起,沈冰弦便没想过要再放手,他认定了这个人,也认定了自己的心,所以才会丝毫不避忌自己隐秘的身份而将子宁留在身边,甚至不惜与顾晨风挑明关系来换取那份让子宁安心的知情权。
  
  其实以沈冰弦的性格与阅历,原本不该有这种如同毛头小子般一见钟情的冲动行为。然而不知怎么的,从在酒楼中见到子宁义无反顾地跳出来为自己抱打不平的第一眼起,他就被这个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温暖气息所深深吸引,就如同一个常年在暗夜中行路的人突然见到了光明,即使并未曾有过为阳光所照拂的经验,也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朝着那散发着温暖的所在去靠拢。
  
  与沈冰弦淡然处之的态度截然相反,城中的许多人都在亟不可待地等待着这场战争的结果,这其中当然包括了仍在皇宫中做困兽之斗的赵隆。
  
  颓然靠在书房的椅背上,除了心力交瘁外他几乎已经没有了其它任何的感觉。从昨晚子夜时分开始,他就再没有一刻能好好合过眼,不是不想休息,实在是各种噩耗一个个地接踵而来,全然没留给他留下半分喘息的空间。
  
  被龙床之下传出的银铃声惊醒的那一瞬间,赵隆便知道情况有些不妙。这银铃乃是由一条锁链与书房中的某处机关相连,只有当人试图以非常规的方式打开他设在书房中的密室时才会发出警报,如今这铃声却一响辄止,那贼人若不是被暗箭一击身亡,只怕便是已找出了开启密室的正确方式。想到自己收藏在密室中的那些至关紧要的事物,他的心不禁重重地沉了下去。
  
  人对于不幸之事的预感似乎总是特别容易应验,当赵隆带着贴身护卫与负责巡夜的侍卫们前后脚赶到书房时,见到的果然只是洞开的密室暗门与地面上残留着的血迹,本该在架子上的密匣与那个受了伤的贼人都已不见踪迹。
  
  是的,单单只少了密匣,书房内价值连城的珠宝字画都还好端端地留在原地,除了那个装着他与北蛮四王子往来信件密匣外,那个贼人似乎对别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兴趣,单看地上那条线一般笔直的血迹,便已可知那人在得手后是未作丝毫停留地便撤了出去,绝无任何流连迟疑之处,其目的之明确行为之直接,让赵隆心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股凌冽的寒意。
  
  他何尝不知道那些信函留着是个祸害,只要泄露出去了便会是了不得的大事。然而自古鸿雁传书都是有来有往,自己送出去的信一封封地都还留在那拓跋宏手中,他又怎能不牢牢地捏住对方的把柄,然而饶是他费尽心思百般隐秘地在书房中建了这密室来收藏秘密,最终还是让人闯入宫来将这性命攸关的东西盗了去,想到密信泄露的严重后果,赵隆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整个人面上再瞧不出的一丝血色。
  
  幸而那侍卫队长是个懂得看主子眼色的机灵人,一进书房见了这局面,用不着皇上出声吩咐已带上一队人循着血迹追了出去。缓过一口气来后,赵隆坐在椅子上略定了下神,便着人将闻讯赶来的侍卫首领唤了进来,当下也顾不上训斥他们防卫疏漏,只简要地吩咐他另带些人马速速前去支援,切记抓到贼人后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务必要将人和失窃的东西都妥善地押送回宫中来。
  
  将诚惶诚恐的侍卫首领打发出去后,赵隆发现自己一时间竟是无事可做,便是再焦急万倍,堂堂一个天子也不可能跟着侍卫们一起跑出宫去抓贼,然而此时就算再回到床上,他去也没了半分睡觉的兴致。在书房漫无目的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后,他突然无可抑制地思念起了那个人,想到那张任何时候都镇定自如的面容与那双常常带着笑意的眼睛,赵隆的心中忍不住微微一颤。
  
  多想能马上就见到他,哪怕不说话,只要看他一眼,自己似乎就会觉得莫名的心安。然而此时是夜半时分,此处是大内皇宫,此人是身无一官半职兼且全然不能见光之人,不论于情于理都断断没有这会子见他的道理。里应外合地联手算计了自己的肱骨之臣后,自是无法把这份交情再堂而皇之地昭告天下,没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他日夜盼夜也盼,满以为只要到了万人之上便能睥睨一切,可等到真的如愿以偿当上了皇帝,他却发现自己非但不能随心所欲,反倒比以前更添了不知多少的规矩束缚,便是想见见心中惦记着的人也要思前想后、考虑再三。
  
  最终,赵隆还是没能不管不顾地去宣那人入宫,喝完一杯又一杯的浓茶后,他仿佛不知疲倦似的在那厚厚青石砖地面来回地只是走,心里忽而郁结难当,忽而又空荡荡的全没半分着落。如是过了一两个时辰,派出去的人终于传回了消息,结果却是一队子人强马壮还带着猎犬的侍卫硬生生把个受了重伤流血不止的贼人给跟丢了。
  
  赵隆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准确地来说他的性子其实十分阴冷,所以无论是在臣子或是手下的眼中,这个君主的形象一向都是既冷酷又冷漠,对得罪了自己的人几乎便是睚眦必报,绝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子。然而当事情的发展荒谬到一定程度时,人往往便会忘了要愤怒,赵隆此时便是如此,望着跪在自己眼前那个战战兢兢的侍卫首领,他一时间竟有些失语,满心里只是疑惑,想不通如此不合情理的情况究竟为何会出现在这皇宫之内、京城之中。
  
  摆了摆手,他制止了那人语无伦次的长篇谢罪之词。事已至此,为今之计只有速速封锁城门,命人在城内逐家逐户地仔细搜索,或许还有希望将那人给找出来,但一想到那人在禁卫森严的皇宫大内中如入无人之境般的身手,他又觉得这个主意其实也未必便靠得住,况且就算东西没送出城去,也保不准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拿了去在京城内大肆散布,回想起前些日子里市井中那些与安徽流匪有关的各种谣言,赵隆的心立时便重重地沉到了谷底。
  
  即便情势十分不容乐观,赵隆仍是果断地下令让人去将京畿防务都指挥吴太平传入宫来。无论在何时,束手待毙都并非是他的行事准则,就算只有三分的胜算,成与不成也总归是要试过之后才会知道,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暗算自己的父亲与兄长,拿着全军将士的性命来换取这九五之尊之位。
  
  他信的,是事在人为,他赌的,是人能胜天!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还有1w+左右应该快要完结啦,发完这章正式变成零存稿,压力好大
  狐狸会尽量争取隔日按时更新滴,也请GN们继续赐予我力量吧^_^




☆、困兽犹斗(下)

  然而,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也被这血光淋漓的赌局给激起了性子,在接下来的一夜间竟是连接不断地向他翻出了比此前更加荒诞不经、让人完全无法相信的疯狂牌面。
  
  天色渐明,打发走失魂落魄的侍卫长,赵隆再也没了在房中来回踱步的气力,坐回到那空荡荡的坚硬红木椅上,他如往常般冷着一张脸静待那吴太平前来领命。彻骨的寒意以他所在的椅子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散发到了整间房内,满屋子的太监宫女如同雪地中被冻僵了死物似的,个个凝神屏气地不敢发出丝毫动静,在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唯有时间还在以异常缓慢的速度一分一秒地缓缓前行。
  
  当听到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的那一刻,所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生出了一种“终于得救了”的解脱感,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无意中制造出这股凌冽寒意的肇事者本尊,但令人遗憾的是,此刻正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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