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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暴君手中的小绵羊[出书版]-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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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麟成不是同性恋,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他,何宣瑜记着这一点,甘愿画地为牢,把自己的心紧紧禁锢,生怕一旦表白,他们两个会落到无法见容的地步。
至少现在,谢麟成对他如此温柔、倚赖、信任,应该知足,如果失去这些,他将一无所有。
「到家了。」谢麟成的声音唤醒他的遐思,何宣瑜蓦地抬起头来,看到男人正支肘在方向盘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而后座已经空空如也。
「又在发呆?」谢麟成的手指碰了碰他的面颊,问:「脸有点红,你也喝酒了?」
「没。」何宣瑜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吞了口口水,小声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谢麟成温柔地凝视着他,抬手拈下他头发上沾的草叶。
何宣瑜脸更红了,声音有些发颤,说:「谢谢你……担心我……」
「应该的。」谢麟成莞尔一笑,「你在某些方面太单纯、太天真,不操心不行,还有,以后不要跟慕南风出去夜游,他再发疯,你就直接给他大哥打电话,你们两个都是身无四两力的弱鸡身材,长得也挺漂亮,让人盯上就麻烦了。」
何宣瑜羞涩难当,怯怯地看了他一眼,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轻声问:「麟成,我对你来说……重要吗?」
谢麟成愣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在何宣瑜等得滚油煎心时,他轻轻点头,正色道:「非常重要,把你带回来是我这辈子做过最英明的决定。」
「真的吗?」何宣瑜喜出望外,绽开腼腆的笑容,为他白皙俊秀的面容添了几分可爱,像剥开硬壳,露出果肉的荔枝一样,十分诱人。
谢麟成情不自禁地捏住他的下巴,脸凑近了一些,声音低沉微哑,说:「太重要了,就像我的右手一样,别让我失去你,明白吗?」
何宣瑜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连连点头,心都快跳出胸腔了,这距离太近,近到他能感觉男人温热的气息,甚至只要稍稍向前挪一点,就可以碰到他性感的嘴唇。
当然,就算借他天大胆子他也不敢造次,何宣瑜抿紧双唇,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又是紧张又是害怕,还带着一点点乞怜的神色,静静地看着谢麟成。
谢麟成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一只小手在心尖子上捏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酥,软软暖暖的,舒服中带着几分焦躁,心猿意马。
盯着对方的淡色薄唇,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在河边看到的一幕,谢麟成又没来由地有些恼怒,神情冷了下来,伸手为他解开安全带,低声道:「下车。」
温暖的气息乍然离去,何宣瑜一阵目眩神迷,耳朵都红了起来。
刚才有一瞬间,他还以为对方会吻他。


第六章

美梦留给夜晚,白天还得继续面对现实。
何宣瑜刚做完一份报告,忙里偷闲翻翻报纸,结果娱乐版头条就是谢麟成和女明星Kelly约会的照片,占了半个版面,剩下半版详细分析了两个人的身分背景,性格血型,以及昨晚是如何约会,热恋激吻……只差没跟踪到饭店去。
真是无聊到让人嗤之以鼻的狗仔队,何宣瑜丢开报纸,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揉着额角,直接打电话给Kelly的经纪人,要他收敛一些,炒绯闻为新片造势无所谓,但是把谢麟成扯入娱乐八卦中,他这个秘书有义务提出警告。
对方在电话里赔笑道歉,又神秘兮兮地说:「何秘书不要这么铁口嘛,说不定谢先生很中意Kelly,娶她当少奶奶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拭目以待吧。」何宣瑜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心头一股无名火起,经纪人那种志得意满的腔调让他很不爽,好像他家老板已经是瓮中之鳖、唾手可得。何宣瑜翻了一下行程表,坐立难安,终于忍不住拿起报纸去敲总裁办公室的门。
「哦?被偷拍了。」谢麟成完全不把这当回事,「拍得还不错,如果盛和倒了,我可以改行去当明星。」
「请不要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何宣瑜一脸严肃,神情凝重地看着他,说:「您已经二十六岁了,是时候找个人定下来了,总是这样三天两头换女伴,对您的生活也会有不好的影响吧?」
谢麟成坐直身体,收起嬉笑的神色,瞪了他几秒钟,说:「你好像觉得事态严重?」
以他的经验,在两人单独相处时,何宣瑜很少以「您」相称,除非某些事情他觉得意义重大,而且不打算妥协。
次数虽不多,但是足够让他闻「您」即头痛。
「我是这么认为。」何宣瑜面容僵硬,看起来像冰雕一样,神色相当坚决。
谢麟成手肘支在桌上,饶富兴致地看着他,说:「那就说来听听吧。」
何宣瑜清清嗓子,徐徐道来:「我想您应该很清楚,Kelly在利用您炒知名度,如果不是她泄露了消息,你们的约会不会被狗仔队全程跟踪。」
他做事一向缜密,在照顾谢麟成的私生活上也是如此,每一个环节都滴水不漏。
「我又没跟她上床。」谢麟成摆出无辜的表情。
何宣瑜眉头紧锁,说:「这次是没有,那么下一次呢?」
他双手按在谢麟成办公桌上,身体前倾,说:「对于有心上位的人来说,只要你和她有接触,就有可能被媒体大做文章,万一不小心生米煮成熟饭,难道您要迫于压力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简直匪夷所思,谢麟成面沉如水,说:「你觉得我是那种会被人摆布的笨蛋吗?」
「不。」何宣瑜也开始头痛了,说:「我只是希望您私生活稍稍改变一下,找一个固定的伴侣,既杜绝绯闻,也有助于培养感情。恕我直言,您对交往这回事有些太过随意,女友换过一个又一个,一直不肯定下来的话,难道结婚的时候也是随手挑一个算数?」
「结婚?想得还真长远。」谢麟成面露讥诮,说:「你这是拐弯抹角地批评我私生活不检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宣瑜急了,越发口拙了起来,「我只是希望……您能早些收心,专注于……专注于……探寻真正的幸福,找一个心灵相通的伴侣,而不是这样一直游戏人间。」
「明白了,你是怕我老掉牙的时候没人要?」谢麟成咧嘴笑了,发现逗弄这个正经过头的家伙很有乐趣,「可是我不喜欢把陌生人圈入自己的生活中,心灵相通……你不觉得很肉麻、很无聊吗?小宣瑜,你还没谈过恋爱吧,别这么一本正经,人不风流枉少年,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
何宣瑜眼前一黑,无力地垮下肩膀,发现对于这个霸道又自我中心的男人,任何苦口婆心的劝告都没有用,既然他乐意当一只游走暗礁间的金龟,自己又何必担心他被网子捕去?
「你到底在担忧什么?」谢麟成起身走到他面前,摸摸他的额头,说:「我可不认为我的感情世界需要你这个半点经验都没有的家伙来指点。」
何宣瑜不自在地别开脸,小声说:「我希望你幸福……我讨厌看到你被人利用,万一……万一将来有人使用感情以外的力量向你索要感情,你会妥协吗?」
他真的想太多了,还搞出这么一句让人听了就想笑的绕口令,谢麟成不明白他的秘书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反应如此强烈,不过何宣瑜急着想要维护他的心情,他似乎有些明白。
虽然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确实让他动容,这个斯斯文文、一直被他罩着的人,是在发自内心地为他担忧。
谢麟成忍住笑,向他保证:「我不是容易妥协的人,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还看不出这一点吗?」
何宣瑜露出伤脑筋的神色,似乎有些羞愧于自己方才的冲动,他低着头,细声细气地道歉。
谢麟成挑起他的下巴,低声说:「不过,也有例外。」
「什么例外?」何宣瑜又开始紧张,生怕他一脚踏入火坑。
谢麟成掩口咳了几声,说:「如果你抱怨处理我的私事累着你了,我可以考虑暂时修身养性。」
何宣瑜一下子变成了闷嘴葫芦,左右为难,支吾了半天,别别扭扭地冒出来一句:「你可以找点别的乐子……偶尔换换生活方式……」
真会浑水摸鱼啊,谢麟成顺水推舟,说:「都听你的,下个月所有的约会取消,我会按时回家吃饭。」
「咦?」何宣瑜没想到老板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他自己反而愣了。
谢麟成一拍他的肩膀,说:「不过,你得负责安抚被放鸽子的女人们,我没耐心应付。」
「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何宣瑜风一般掠了出去,留下谢麟成苦笑着摇头,坐回去工作。
他是该修身养性,收敛一下风流旧帐,不过原因倒不是何宣瑜说的什么追求真爱的蠢话,而是他发觉自己与女伴沉浸在灯红酒绿中时,常常意兴索然,提不起劲,幸好他绝佳的绅士风度和哄女人的本领还能撑撑场面,不至于让美好的夜晚不欢而散。
没道理会这样,他好歹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身强体健,风流倜傥,怎么会莫名地对这大好的花花世界没了兴致?
谢麟成思索了三秒钟,认为自己绝对没有问题,只是大鱼大肉吃多了,此时他很乐意保持素斋一段时间来养养胃口。

就这样,谢麟成彻底转性,每天一下班就跟何宣瑜一同回家,准时到餐桌前报到,生活十分规律,让慕南风啧啧称奇,嘲笑他未老先衰,雄风不振,结果被谢麟成一句「你这辈子就没振过」给呛了回去,然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也开始早睡早起,过起一日三餐按时吃饭的乖宝宝生活。
「听说你最近修身养性了?」谢国严眼中含着促狭的笑意,看了孙儿一眼,拈起一枚棋子落于盘上,「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让我这个软硬不吃的孙子改头换面的?」
每个月末,谢麟成都会到深山的别墅来陪谢国严一天,老爷子自从退休就一直在这里休养,山明水秀,空气清新,逍遥得像神仙一样,他也乐意从喧嚣的钢铁丛林中解放出来,偷得半日闲,到这边陪老头下下棋、钓钓鱼,涤荡一下身上的铜臭味。
「有个比管家婆还啰嗦的秘书,我只好收敛一阵子,省得他跟我闹脾气。」谢麟成轻描淡写,其辞若有憾焉,而实心喜之,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何宣瑜,结果发现对方埋首于一堆文件中,对他的抱怨充耳不闻。
跟着他来小憩也不忘把没做完的工作带来,他真是服了这个工作狂,谢麟成劈手抢过文件,没好气地说:「总有一天你会把自己活活累死!」
何宣瑜愣了一下,神情有些不自在,不明白这家伙在发什么火,疑惑的目光对上谢国严若有所思的视线,有一种瞬间被看穿心事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一阵心虚,挪开视线,给祖孙俩添了茶,然后坐在一边当壁草。
他十六岁到谢家,谢国严看着他长大,对这个谦逊温雅的年轻人十分喜爱,从来没把他当外人,可是这孩子天生性格拘谨,不像谢麟成这般张扬霸道,又不像慕南风那样会撒娇,总是像个闷葫芦一样,有多少心事都积压在胸口,从不向人倾诉,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谢国严叹了口气,对这个温顺沉静的年轻人有些无可奈何,不得不承认用在麟成身上的英才教育方式并不适合他,他的神经比麟成纤细敏感得多,表面上又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坚强,这样的性格让他过得很辛苦,总是郁郁寡欢。
「也许……」谢国严神情有些凝重,自言自语:「让你像南风那样无拘无束地长大会比较快乐?」
这个家庭无疑给他太大的压力,扼杀了无数的生活乐趣,如果像慕南风那样放羊吃草地长大,他或许就不会总是这样心事重重。
何宣瑜有些受宠若惊地抬头,神情有些慌忙,答道:「不,我很好,如果不是谢家的栽培,我没有今天。」
又来了,每次谢国严反省自己的教育方式时,总是会得到这样诚惶诚恐的答复,这让半辈子呼风唤雨、所向披靡的谢国严不由得生出一股挫败感。
谢麟成冷眼旁观,嗤笑一声,说:「我这个聪明又勤奋的小秘书千金不换,真要变成慕南风那样游手好闲的大少爷,是整个社会的损失。」
谢国严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在当时那种毁灭性的打击下,如果没有一个强而有力的牵引者,而像慕南风那样放任自流,那么处于迷茫和痛苦中的何宣瑜绝对会垮掉,变成谁也扶不起来的废人一个。
对于当年的事,谢麟成从未自责过,即使那曾令何宣瑜痛苦不堪。这些年来他们一起长大,对何宣瑜的欣赏和倚赖日益加深,即使这样,谢麟成也从来没有解释或者愧疚,就算何宣瑜恨他也好,耿耿于怀也罢,他依然是这样的男人,只要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就会毫不犹豫、义无反顾。
当然,理智上是这样想,但在情感上,他并不希望何宣瑜害怕自己。他也许是一个没有道德观的人,但并不是一个残忍的人,对于自己看重的东西,自然百般珍惜。
何宣瑜明白他的性格,所以他总是沉默而谨慎,生怕打破了两人之间介于亲情与友情的暧昧平衡。
谢国严看看他们两个,笑道:「宣瑜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给我看看,不要总当工作狂,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这个话题让何宣瑜有些尴尬,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忍不住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谢麟成,希望他来为自己解围,没想到那家伙对此也颇有兴趣,神情似笑非笑,说:「我也很急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上小宣瑜的喜酒。」
像是当胸一记闷击,让何宣瑜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抿住双唇,眼神有些黯然,挤出一个笑容,说:「比起我来,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爷爷不是一直想抱曾孙吗?」
谢麟成碰了软钉子,扯开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谢国严一瞪眼,说:「宣瑜说得对,你这臭小子什么时候收收心,给我快点把婚事办了?」
「再说吧。」谢麟成左耳进右耳出,云淡风清地挥挥手,拉着何宣瑜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了。」
「不留下来吃晚饭?」谢国严眼珠子一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谢麟成皮笑肉不笑地拒绝,飞快地拉着何宣瑜走人。
老头教训人的瘾已经被勾上来了,他可不想被说教到耳朵长茧。
回去的路上由何宣瑜开车,谢麟成看他情绪低落,问:「你还好吧?身体不舒服?肚子饿了?」
何宣瑜握紧方向盘,实在很想对他吼一句「闭嘴」。
他正心烦意乱,而对方却如此脱线,让他觉得自己暗恋上这样一个男人,真是情何以堪?

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让何宣瑜喜忧参半,既享受与谢麟成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又常常为了自己越来越难以压抑的非分之想而陷入苦恼中。
他的秘密只有慕南风知道,同病相怜的两个衰人常常凑在一起,大眼瞪小眼,长吁短叹。
「我不抱什么奢望,只要待在他身边,能为他做些事情就很满足了。」何宣瑜拎着水管给草坪浇水,夕阳西下,把他整个人染成耀眼的金色,透过飞溅的水珠看过去,漂亮极了。慕南风无所事事地晃过来,蹲在他面前,把草帽摘下来搧风,说:「我跟你不一样,我喜欢的人就要彻底独占,让他只看着我,只爱我一个,只围着我转,从身体到灵魂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怪不得谢麟成说他有公主病,何宣瑜忍俊不禁,说:「虽然你标准高、要求严,但是……成果似乎还没有看到。」
幕南风俊美的脸上愁云密布,说:「所以你该高兴嘛,毕竟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我的目标却还遥不可及。」
何宣瑜愣了一下,水差点浇到慕南风头上,惹得后者大声抗议,他才回过神来,连声道歉,神情若有所思。
真的应该满足了,谢麟成如此信任他、依赖他,他怎么能偷偷萌生不该有的绮念?何宣瑜告诉自己,这世界上存在着柏拉图式的情感,只要他能谨守规则,把感情收束在精神层面,那么他应该可以继续抱着这个秘密,与谢麟成互不侵扰,直到进棺材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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