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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血玲珑-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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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姐说:“送出的东西,也像泼出水,要不回来了。你若可惜,此后再别把任何贵重东西放我这里,我是不配的。劝你别出口伤人。你我也是乡下人。骂他们就是骂自己。”
  男人说:“好好,我不说就是。谁喝了都是喝了。你一个女人,在乡下住着也不容易,也得围下个三两帮手,我能理解。只是,今日良宵美景,无酒怎行?你到村里的小铺打上半斤散酒,哪怕是高粱烧,我也尽兴。”说着,就去找空酒瓶。
  黄姐一看拦不住,就说:“村里的散酒,你敢喝吗?听说有毒。”
  男人说:“乡下人敢喝,我也敢喝。你说得对,我也是乡下人。”
  黄姐说:“你真要喝,我这就给你打去。听说那酒的后劲大,一时半会儿看不出厉害,但喝的时间长了,伤人的脑子和眼睛。你若是敢,我就去。”
  男人听罢,搔搔头,很惋惜地说:“真的啊?若伤脑,那就不敢喝了。干我们这行的,靠的就是脑子和眼睛,若是一齐坏了,真真就是要了命。好吧,今天就免了吧。”
  女人长吁了一口气。
  吃罢晚饭,宽衣解带。卧房是两间,男女分开。男人很自觉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往常都是这样歇息的。不想黄姐无声无息地跟了进来,悄悄说:“今日,我想同你一道睡。”
  男人摆手道:“你是良家妇女。和我来往的女人,都没你干净。我不忍害了你。你不必讨我的欢心,我在这世上,只爱你一人,把你当成我的姐姐。”
  女人就掉下泪来,说:“我知道。你如是想节省下来,给你外面相好的留着,我也不逼你。”女人说着,悄然躲开了,只把几滴泪水弹在男人的胸脯上,好似汽油泼了下来,男人的兴趣呼地点燃了。他把女人捧到床上,刚要动作,突然说:“我不能害了你。”翻身下了床。到处找寻。
  女人淡淡地说:“你找什么?”
  男人说:“告诉你也没有用。你是不会预备这东西的。”
  女人说:“你不要瞧不起我。我虽是一个人过日子,日用百货却非常齐全。说说看,也许我有。”
  “正是因为你打算的是一个人过日子,所以,我才说你没有。”男人很有把握地说。
  黄姐说:“你既是说到这儿了,我也就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了。”她像一条银鱼船地起身,从抽屉里找出一包东西,熄了灯,递到男人手上说:“是在找这个吧?我有。”男人摸出那是保险套,疑心顿起,说:“你平日总预备着这东西,是何居心呢?”
  黄姐说:“我是你的女人,我为你预备的。但我从来没让你知道,我绝不强求你。我是有备无患。若是你不提到,就是明知你有病,我也绝不会用。我既是你的女人,你得了什么病,我也得什么病,这才叫同甘共苦……”
  男人的激情被挑起,说道:“想不到你这样贤惠。你既为我这样想,我哪里能害你!”说着,把保险套戴在自己的男根上,狂暴动作起来。
  风平浪静后,男人喃喃道:“你说得挺热闹,身子还是冷木头……”
  黄姐说:“久不操练,生疏了。”
  男人不再答话,乡村的空气好像有一种麻醉的作用,把城里人被汽油和灰尘满满的肺叶,洗涤干净,人就得香甜深沉地睡去了。黄姐隔一会儿抚摸一下男人,待男人再无反应,确定他深睡之后,灵活地起身,将刚才甩出的保险套收起,回到自己的房间。
  清早,男人起来。他看到自己的车门把手,挂着两颗红灯笼一般的柿子,连在一根枝上。一摸,软软的,像女人的手。这是长在柿树上,被太阳一天天晒软的柿子,和硬冷的时候摘下来,被生石灰水泡软的柿子,昧道是绝不同的。男人想,唔,这两个柿子,是黄姐半夜里起来到树上摘下的吧?
  他走了。
  黄姐倚在窗前,看他的车卷着黄尘,消失在自家的路口。又等了一个小时,估计男人已达市区,这才开始拨打电话,听准了主人的声音后,她悄声说:“快快来。”
  一个头戴帽子,眼戴水晶养目镜,浑身上下裹得如同粽子一般严实的人,无声无息的溜进了这套幽居的房子。掩好院门,来人一把抱住黄姐,说:“大恩大德啊,我真不知今生今世如何谢你!”
  黄姐淡然说:“不值一谢。这不过是夫妻间的常事。”
  来人道:“我知道你们长久以来,就不行这个事了。这对女人来说,无异于强暴。”
  黄姐说:“我那时已分裂成两个人。一个人在同他行这个事,另一个人在旁看着,想,这是替天行道,不是我受辱,如同救火救命,无论谁都会做的。”
  来人道:“东西在哪里?”
  黄姐把来人领到冰箱前,打开,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冰桶,说:“就在这里面。他要喝酒,我千方百计拦住了。喝了酒,质量就不行了。用的物品,都是你带来的专用品,保管方式也都按你交代,没有一点污染和疏漏。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了。”说罢,黄姐把冰桶郑重地交与来者。那人双手接过冰桶,贴着心脏搂着,如同抱着一个婴儿,忍不住眼泪滴成溪流。
  黄姐从茶几上抽了纸巾,递给来人说:“别落泪了。我知道你的心情。哭多了,对身子不好。其实,你不必亲自来。你刚小产过,身体还虚弱。如果说,上次你必得亲自出马,才说得清楚,这回,只要派个人来,我就会交他。我能帮上的忙,只有这一点点。今后的事,只有靠你自己走了。说实在的,这些天来,我一想起这事,就从心底佩服你。一个女人,一个母亲,还能做些什么呢?也就这些了吧?你都做到了。”
  来人听得黄姐这样说,哭得更厉害了,只得摘了墨镜拭个不停。浑身剧烈地抖动,将原本裹得紧紧的围巾和外衣松散开来,卜绣文苍白的面庞和瘦弱的身体呈现在黄姐的客厅里。
  黄组比卜绣文要年轻,但她的神情却苍凉古迈。也许是和匡宗元这个魔头的婚姻,让她大彻大悟,心如深潭。
  半个月前,卜绣文突然拜访黄姐。
  “你是谁?”黄姐对这个不速之客问道。
  “我是谁,这不重要。也许,你始终不知道我是谁,更好。”卜绣文回答。
  “那你找我何事?如果这个也不需要我知道的话,我就送客了。”黄姐静静地说。
  “我要找你的事,对我是太重要了。对你,是举手之劳。但是,你很可能不愿做。”卜绣文表面镇定,内心惶恐。她绕着弯子说话,实在是怕自己一下子把底兜出来,遭到黄姐断然拒绝、那就再也回天乏术了。
  “既然对我易如反掌的事,对你又是那么重要,你为何断定我会不愿帮你呢?”黄姐淡淡一笑。“因为这件事还关乎到你的丈夫……不不,主要是我的孩子……当然了,还有我的丈夫,不过……更重要的是我的医生……不,更重要的是血玲珑计划……”卜绣文原本准备得好好的,然而还是混成一锅粥。
  黄姐给她倒了一杯水,说:“您却是越说我是越糊涂了。不急,虽说是牵涉到了那么多人,我看最要紧的是咱们两人。和我有关的只是我的丈夫。您就先说他吧。”
  “不,不能先说他。还是先从我的女儿讲起吧。”卜绣文心想,哪能先讲匡宗元的劣迹呢?即使是婚前的事,天下也没有哪个妻子会乐意听到这类丑事。于是,卜绣文讲起早早的病,危急状态,血玲珑计划,第一次怀孕失败……“因为胚胎的骨髓型和早早的不符,因为它和早早不是一个父亲。早早是我被人强暴所生……”卜绣文说不下去了,即使这段往事已过去多年,挖掘出来,依然血淋淋。
  黄姐双膝并拢,腰板挺直,在沙发上坐得端正,脸上波澜不惊,递上纸巾说:“您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就是我的丈夫——正是强暴你的恶人——也是你的女儿夏早早的生父?”卜绣文惊得眼泪都灼干了。面前这个女人,真是冰雪聪明。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女人当中是个尖子,现在才知道,民间高人无数。
  “是。正是。”她只有频频点头。
  “你想再一次怀孕一个和夏早早同父同母的孩子,以救早早?”
  “正是。正是。除此以外,再无任何法术了。”卜绣文希望和绝望交集。
  “那您求匡宗元即可,找到我,为何?您既然知道了他的历史,想来也一定调查了他的现在,他是一个寻花问柳之人,这并不太难。”黄姐还是不动声色地说。
  “是啊……我原本是不想麻烦你的……可是,试过了,也许,是我太老了,他识破了……他……”卜绣文说出这一切,真是痛苦尴尬,可是,面对黄姐这样水波不兴玉树临风的女人,你无法隐瞒。你直觉到把一切真相告诉他,才是最简单可行的方法。
  “唔,于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匡宗元的那样东西,再一次怀孕?我猜得对吗?”黄姐把卜绣文最难开口的事,一语破开。
  “是是是……是是是……”卜绣文长吁一口气。不管事情成不成,她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我能知道你是怎样找到我的吗?”黄姐岔开话题。
  “我有一个朋友,是做私人侦探的。他查出了您的住址。”卜绣文如实招来。
  “那你的那个朋友有没有告诉你,我和匡宗元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其实行同路人。他浪迹烟花柳巷,我不闻不问。他偶尔到这里来,只是厌倦了城市里的喧闹,换个空气。他娶我,也只是遵从乡俗,我们貌合神离,早就分屋而居,所以……”黄姐顿了一下。
  “您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你们是这样……私人侦探光从外面打探,知道表面的情形,这四堵墙里面的人和事,他哪里知道?求求你……”卜绣文绝望地呼吁着。本来吗,一个法定的妻子,就算她对丈夫再思断情绝,你也无法要求她答应你做这样的事情。况且,同为女人,她心知肚明,假若夫妻长久以来冷漠如此,你怎能要求人家为你屈伸,这不是自唾其面吗!黄姐思忖片刻,一脸宁静,轻柔淡定地说:“此事这样蹊跷,所以……我不便问你的姓名,你也不必再说其他的了。我答应你,尽力去做就是。”
  卜绣文一下子双膝跪倒。“恩人啊,恩人……”她泣不成声。
  黄姐轻轻扶她。“不必。我虽无孩子,但我能知你心。”卜绣文也想不到自己会跪下。她一向是很鄙夷这个举动的,觉得夸张和古老,很像京剧里的小丑。但是,到了这个用言词不能传达的时候,只能,也只有一跪。才知道自己以前的不屑于跪,是没遇到极端的困境。在我们民族的礼节里,造着跪的传统。人们害怕跪,是本能地想逃避非凡苦难和困厄。
  黄姐宠辱不惊地说:“你先别忙着谢我。还不知多会儿能办成此事呢!”
  卜绣文说:“自然是越快越好了。”说着她拿出了一包器具,向黄姐交待取得东西后的保管方式。
  黄姐说:“我已知道。然而此事,是万万急不得的。匡宗元是何等警觉狡诈之人,他若察觉,就再无成功的可能了。况且,我平日和他几绝夫妻情事,此次十万火急唤他回来,直奔题目,以他的心计,哪能不起疑?一旦他起了疑心,对我如何事小,但早早的事大。所以,我只有一次机会。宜缓不宜急。急必有失,失不复得,你的早早就更危难了。我只有按兵不动,一切听天由命,待他何时归来,我见机行事。我不能逼他,只能引他。叫他觉得一切顺理成章,诱他沿着咱们划的道走。我只有这一次机会,成与不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当尽力……”
  卜绣文除了螳螂般的不停点头外,再说不出感激的话来。
  “您来的时候,没有别人看到吧?”黄姐问。
  “没有。”卜绣文答。
  “好。您产后身体尚未康复,今后的事还不知有多少等着您。多保重。他的那样东西,一旦到了手,我会尽快和你联系,你来人取走即可。如果我不给你电话,就是还未办成。你千万不要把电话打到这里来。不必催,我会竭尽全力的。我家不便久留。”黄姐说着,摆出送客的姿态。
  卜绣文却不想走。好像在这里多呆一分钟,早早的命就多了一分保障。当然,她更知道,赖着不走,危险也在增长。
  匡宗元行动无羁,如若万一突然回家,所有的计划顷刻粉身碎骨了!她把所用器具交待之后,又抖出一个小包,说:“我来得匆忙,腿脚不利落,也没来得及上街给你买什么礼物。中国有句古话——大恩不言报。我不是报恩,我知道这恩,我是无以报了。如若孩子真能有救,报,就是她的事了。我只是送你一件女人用的东西,留个纪念吧。”说着,她拆开包,一条柔若无骨软滑无比的白羊绒披肩,雪兔般地蓬松在她的手上。
  “这是什么?”黄姐即便心如古井,也是年轻女子,不由得细细抚摸。
  “这是克什米尔的羊绒精制。你可有戒指?”卜绣文说。
  黄姐说:“没有。匡宗元是我命中惟一的男人。他不曾送给我戒指,我就再也不会有戒指了。”
  卜绣文想想说:“因陋就简也可。你可有顶针?”
  黄姐说:“顶针有。是我妈妈送我的。说是我姥姥在她结婚的时候送她的。这些年来,没有人缝缝补补了,顶针没有用了。可我一直留着。”黄姐说着,找出一枚黄铜顶针,无数细小的麻坑,由于一根又一根针鼻的顶撞,已没得近乎磨平。顶针的内里,由一代又一代女人的纤纤细指,磨腻得滑润无比,沁出血丝样的红色。顶外明晃晃的,如同一枚真金指环闪烁。卜绣文接过这枚项外,把羊绒披肩的一只小角塞了进去,于是一端绒毛就透出在顶针的对面。轻轻地拉动披肩,那雪白的绒毛就似活物,在项外的这一端匍匐下去,顶成一缕轻烟,精巧地钻过顶外围拢的小白,在那一端如同下了课的小学生,嘭地舒展开来,炸成一团无声的硕大银花,奔涌着流淌着,直到顶针的这一端渐渐聚如雾岚,那一端如春雪袅袅散开……
  “好美啊!”黄姐赞道。
  “送你。这种披肩,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戒指披肩,意思是它能从一只戒指当中轻松穿过。如今,在你这里就称作顶针披肩了。”卜绣文说着,把披肩递到黄姐手中。
  黄姐抱着它,甚至低头轻轻地用披肩的角,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脸。
  凡是女人,都喜欢柔软蓬松的纤维,爱它的温暖和包容。
  看着黄姐喜欢,卜绣文很高兴。这是一位好友送给她的,她很心爱。但她想,自己再没有如此轻松的心情,披得着这样华贵的披肩了。出自女人间的感应,她说:“黄姐,你年纪没我大,但你的神情,让我也不得不叫你一声姐。你既然对匡宗元看得如此分明,又为何要把自己的一生,固定在这个人身上呢?”
  黄姐说:“谢谢你的好意。可我如果不再这儿,谁来帮你的早早呢?所以,什么人在什么地方,遇见什么人,都是命定的。”说着,她把预针披肩收拢,把顶针重新戴在自己的指上,然后把披肩递过来,说:“我收下了你的心意。只是这名贵的披肩,还是请你带回。我用不着它。”
  卜绣文急了,分明这女人是喜欢它的,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要了呢?她说:“我是诚心诚意的。披肩,你会用得着的。春秋时分,当你穿上一件衣服觉着热,不穿一件衣服又觉着冷的时候,就用得上披肩了。”
  黄姐说:“谢谢啦。我不穿衣服也不觉着冷,穿上衣服也不觉着热。冷热。只在心里。您走好。这物件如此华贵,我留在家里,一旦被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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