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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血玲珑-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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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再有人来探视她。平常的日子,老奶奶总是很安静地躺在床上,透过窗玻璃,看外面的天空和偶尔飞过的灰鸽。
  “她得的是什么病?”听完魏医生的介绍,卜绣文门。既然换房,要把新邻居的情形调查明白。
  “老人患的是慢性白血病。”魏医生于巴巴地说。一涉及到专业领域,他就会用一种特殊的没有起伏的音调,连口水的分泌都随之减少。
  “那是一种很危险的病啊,不是号称血癌吗?”卜绣文大惊失色。让自己的女儿和这样一位重病人住在一起,简直是引狼入室!
  “白血病就等同于血癌的说法,都是那些蹩脚的电视剧,灌输给大众的想法,实际上没有那么可怕。”魏医生解释着。
  “这么说,老人的病也是可以治的了?”卜绣文关切地问。她知道女儿患的病也和骨髓有关系,便认真搜寻每一点信息。
  “具体到每一个人,事情又不可一概而论了。骨髓移植可以根治白血病,年龄越小,手术成功的把握就越大。人的骨髓比血型复杂多了,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骨髓分型完全合适的人,是非常困难的,再加上老人家的年龄大大了……”魏医生边沉思边说,突然意识到离题太远,转回话头,“梁奶奶的病,一般情况下不会有大危险。我看她俩合住,比较适宜。
  卜绣文侦察兵似的先到梁老太的病房查看了一下。
  老太太慈眉善目,斜倚在床上,面色有一种温婉的如同旧瓷器的苍白,看起来精神还好,嘴角上翘。卜绣文不由得想起一句俗语——嘴角上翘,骑马坐轿。这老太似乎没享到那么大的福分,病号服下的黑毛衣有一处已开了线,坠下小小的线穗。一个小个子的男人正在给她削海棠果。海棠显然是优良品种,猩红亮泽,如小乒乓球般泛着光。但对于想把它的皮完整地削下来的企图,体积还是嫌小,削皮的动作就有了雕刻的味道。
  “秉俊,甭削皮了。我就囫囵着哈,挺好。我都这么吃了一辈子了。”老人眯着年轻时的双层如今成了五层六层的眼皮,小声说。
  “皮涩。”小个子男人不听母亲的指令,干得很起劲。
  “我一直是这么连皮吃的啊,也没觉出涩。”老人家小孩似地争辩。
  “一直做的事,并不一定是对的。
  “孩子,我是怕你太累了,太麻烦了。”老太太心疼地说。
  哦,那男人是她的儿子。
  “您从小给我洗给我涮,一针一线供我长大读书,不是比这麻烦得多了。”男人低着头说,长长的柔软的海棠皮,花蛇一般垂落下来。
  他们谈得那样专注,始终没有抬头看一眼站在门廊边的卜绣文。卜绣文突然很感动。
  她想,不知自己老了的时候,可有福气和女儿这样谈心?
  热泪一下子盈满了她的眼眶。她向四周看了一眼,还好,没有人。她不愿当着人流泪。
  她同意了魏医生的安排。
  住在一室,老人常常给早早讲过去的故事,逗得孩子不断笑得直拍打被子,就有飘渺的棉尘飞扬在斜射的阳光里,随着一老一少轻微的呼吸震荡。病房里祖孙炳,显得和谐而愉快。
  夏早早蹑手蹑脚地在屋里走着,小声对薄香萍说:“阿姨,我肚子里是不是有一条跑血的虫子啊?”
  薄护土吓一跳,她在血液病房当了这么多年的护土,还从没见哪个病人生出这样古怪的问题。
  “瞎想什么啊?该打!赶紧吃中药。”薄护土晃着药瓶,里面盛满了和可口可乐一样颜色却远要浑浊的液体。
  夏早早苦着脸把药汤咽下。薄香萍用手指抹去孩子嘴唇上粘着的一小根草茎。
  夏早早天真无邪的目光盯着薄香萍,问:“阿姨,您说我的病能好吗?”
  几乎每一个病人都曾这样问过医生护土。
  薄香萍哪怕在自己心情最恶劣的情形下,也总是舌头不打卷地对他们说:“能好!
  一定能好的。“在这个问题上,她”说谎比说真话还斩钉截铁。有的病人在她这样回答过的第二天,就死去了。但是下一个病人询问的时候,她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如此回答。
  但这一次,面对着无底洞一样的双眸,薄香萍心慌胆虚,佯作生气转守为攻道:“谁吃饱了撑的,说你不能好了?
  他有胆量,你让他到我跟前说一个试试……“老奶奶不忍看着薄护士为难,出援手道:”小姑娘家家的,想得倒多!你看我多大年纪了?阎王老子那儿,掐头去尾,不要老的,不要小的,是把咱们忘了……“
  要是大人,早就看出这一唱一和的破绽来了。小姑娘没那么多心眼,按着自己的思绪往下说:“可是我吃了这么多的药,我喝过的药,比我从小到大喝过的所有汽水都多了,可是我怎么越来越没劲了啊?一输血就有劲,邪不邪门啊?
  刚开始我以为,输了男人的血,所以我有劲。可是不对啊,后来我输了女人的血,我也有劲……我就害怕了,是不是我自己的血坏了……“薄香萍倒吸一口凉气,直辣嗓子。这不是孩子,是人精!
  她气得拍打女孩柔弱的小脑壳,说:“你想哪儿去了?男女还分得挺清,又不是上公共厕所!再说啦,你怎么知道给你血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啊?我这个当护土的,都不记得!
  瞎猜!“”怎么是瞎猜?“小女孩清秀的眉毛拧起来,”输血的瓶子上,不是写着献血人的姓名吗,那个叫什么志强的是不是男人?叫淑贞的是不是女人?“女孩子振振有辞。
  “可是……也有的人的名字,并不是一下就看得出男女来的啊?”薄香萍顽强地反驳着。
  “是啊,比如叫什么常福的,我就分不出他的男女来,所以我就没算他啊。”夏早早表示她的公正。
  “你已经输了这么多次血了啊?”薄香萍话一出口,顿生悔意。护士不该这样问,会刺激病人。因她一天忙着各病房转,并不是单护理夏早早一人,所以胸中也无数。
  “是啊,我已经输了好多人的血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夏早早了,变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杂烩人了。阿姨您说是不是啊?”
  天啊!这孩子再住下去,原来的病好不了,脑子也快出毛病了。
  薄护士正不知如何招架,老奶奶再次援手:“小孩子家,别胡说。你当然还是以前的早早了,还是你妈妈的乖孩子啊。就像海棠果长着长着,颜色由青变红,个头由小变大,从涩变甜,熟了呗!可你能说这个海棠果,就不是以前的那个海棠果了吗?”
  这都是哪儿和哪儿啊!薄护土苦笑,但此一招确实解了围,小姑娘思绪转移,“奶奶,等我出了院,给您买一大筐白海棠,不要紫的那种,光好看,酸!我知道您最爱吃海棠了,白海棠甜!”夏早早腻在梁老太的怀里,好像小猫和老猫。
  “唉哟哟,你听听,小嘴多会说!一大筐白海棠,还不得把奶奶最后的一颗牙给酸倒了?”老奶奶装作得不偿失。
  薄护土急忙掉转身,想到别的病房去看看。她知道,按照惯例,这两人,都没有活着走出医院的希望了。
  “薄护士。麻烦您留一下。”梁奶奶突然褪去脸上的笑容,很正式地要求。
  “有事吗?您哪里不舒服?”薄护士走近老奶奶身旁。
  “早早,你到外面玩一会儿好吗?”老奶奶布置道,显出即将开始的谈话不同寻常。
  早早看出奶奶是有意把自己支走。她很想知道她们要偷偷说些什么,可是你有什么办法?
  病房的门虽是虚掩着,但走廊里是人来人往,不可能躲在外面偷听,她只好充满遗憾地走开。
  老人倚靠在被垛上,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儿子了。
  帮我打个电话,找他来看看我。
  这不是一个难满足的要求。在住院登记上,都记载着家人的联系电话。
  “他不是前天刚来过吗?走的时候还特意和我们说,他要到边远地区出差,一时半会回不来。他没和您说吗?”薄护士说。梁奶奶的儿子探视的次数不是很勤,那是因为忙,而不是不孝。
  “他都说了。可是我就是突然想他了。嗨,我只有他的手机号,一大堆码子,拨了前头忘了后头……”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说。
  老小孩老小孩,人老了就是像小孩一样,全然不管正常的安排。薄护上想起自己的父母,便有些迁怒眼前的老人。
  幸好刚才悲天悯人的情绪还未完全消散,于是不曾发火,基于职责问道:“他给您留下出差的地址和电话了吗?
  “没有哇。”老人低下头,仿佛这是自己的过错。
  “也没有给我们留下。不过您甭急,一个大活人,终是找得到的。您安心等着听信吧,我就去给您办这事。”薄护士说着,走了。
  今天不是探视的时间,整个医院里显得很宁静。黄昏降临了,笼罩医院的白色加上夜晚的发蓝色,混合成一种沉闷的压抑。几只乌鸦从远处飞来,绕着高大的杨树盘旋着,好像在忽远忽近地欣赏着自己建筑在树梢上的家。那些杂乱的小树枝和旧毛线搭成的破筐似的窝,实在与温暖和精致相差甚远,但这也是家啊。无数住院的病人的目光,扫视过这些乌鸦窝,由衷地羡慕它们。
  “真想回家啊。”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言自语。
  “真想回家啊。”一个稚嫩的声音重复着。这是夏早早,薄护士一走,她就溜回来了。
  梁奶奶叹了一口气。
  夏早早也叹了一口气。
  梁奶奶突然意识到了某种责任。她打起精神说:“小小的孩儿,你叹的什么气?
  夏早早反唇相讥:“那您叹的什么气呢?
  梁奶奶说:“我想我儿子了。”
  夏早早如法炮制:“我想我爸爸妈妈了。”
  老奶奶说:“是你爸爸对你好啊,还是你妈妈对你好啊?”夏早早说:“要说好,还是我爸爸对我好。他从来就没大声说过我。要是我考试成绩不好,或是打坏了什么东西,闯了什么祸事,就得先跟我爸爸说。他总是跟我一伙,甭管出了啥事,反正会护着我。要说我妈这个人,心里也挺爱我的,但嘴比我爸爸凶。她从来不当着我的面亲我,可是有一天我半夜醒来,发现她正站在我的床前,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吓了我一大跳,心想怎么啦?妈妈一看我醒来了,转身就走了。
  后来我听她对别人说,不能当着孩子的面亲他们,要不他们就太娇气了。我觉得我妈说得不对,要是我以后有了孩子,我一定天天亲亲他们。奶奶,您说是不是啊?“
  梁奶奶开始听得蛮有兴致,听着听着就变了脸。眉头怪怪地皱成一个疙瘩,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
  夏早早自说自话,并没有注意到老人的异常。见老奶奶不回话,以为老人累了,也就乖巧地闭了嘴。
  梁奶奶坚持着,努力不使自己发出呻吟,挣扎着按响了床头的红灯。护土翩然而来。
  已换了另一位面庞黑黑的护土值夜班,她俯下身问:“您怎么了?”
  “我……没什么……只是有些害怕……‘”梁奶奶又觉得自己好些了,想到自己害得护主白跑了一趟,心中内疚。吃力地说:“劳驾你,我只是想问一下,我的儿子什么时候能来?”
  护士说:“这事,薄护士交待过了,已经到处在找他,只是还没能通知到。我们去抓紧的。您还有什么其他要紧的事吗?”黑面皮的护土特别强调了“要紧”。那言外之意,便很明白。
  饱经沧桑的梁奶奶,像咸鱼似的张了张嘴,迟钝地摇了摇头。
  护土就走了。
  夜幕深了。
  夏早早已经睡着了。每逢输过血的第一天,她的精神准是出奇的好,睡得也格外香甜。
  梁奶奶又把床头的红灯按亮了。
  护士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来。
  “您又哪儿觉得不舒服?”声音已不是问候,带着冷冷的刺激了。听到这种语调,你真恨不得自己心肌梗塞大发作,才对得起护土的辛劳。
  “我没有哪儿……不舒服……”梁奶奶更不好意思了,结结巴巴地回答。
  “那您两次三番地叫我来,总得有点什么理由吧?”护士的厌烦已经很明显,要不是老人家的满头白发即使在黑暗中,也反射着雪似的银光,她就要给她上一课“狼来了”。
  “我只是想问问我的儿子……”老奶奶的头颠动着,眼睛执拗地看着窗外。
  “您儿子的事不是同您说过了吗,今天晚上是找不到他了,他的手机一直没有讯号,也许到了山区……”护士提高了声音。
  “找不到他,就算了……我想……能不能让我今天晚上……住在别的地方去?”梁奶奶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个请求。
  “为什么?深更半夜的,您跟谁换房间能成啊?怎么也得等到天亮啊。”护上很惊讶。
  “不为什么。只是……我有些怕。”梁奶奶恐惧地说。
  “怕什么呢?您是一个老病人了,又不是第一次住院,对这里的情形不熟悉。不要紧,睡吧。要是实在睡不着,我给您服一点安眠药……”护土像哄小孩子一样地说,心里巴不得老人会接受。要知道医学用药物催眠——古代叫把人“麻翻”,是很常见的。
  “不……我不要安眠药……我只是害怕……好了,我不怕了……”梁奶奶仿佛突然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冲护上摆了摆手,就坚决地不再说什么了。
  黑面护士就很安心地走了。她实在是很忙的。她不怕忙,护主要是不忙,就像渔民捕不到鱼,百无聊赖了。但护土不能无价值地忙,是不是?如果你快死了,护土为你忙,就忙得其所,忙得心甘情愿。要是你虚张声势,让护土白跑腿,护士就会恨你不尊重她。
  护土恨一个病人,是很容易的事情,而且她很直率,一定让你尽快地感觉到,让你知趣。
  人若一把什么事扯到尊重上,不但复杂而且微妙了。老奶奶是何等人呢?她有一个聪明的儿子,她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呢?明白了这一点,她就放弃了再次打搅护土的决心。
  睡到半夜,夏早早听到一种奇怪的声响,好像许多气泡从一个瓶口挤出来,被吹向天空。被风一扫,噼噼啪啪地破碎了……
  她揉了揉小鼻子,翻了个身,不由自主地用被子蒙住了脑袋,虽说这是很不卫生的,但人在半睡不醒中,通常顾不了那么许多的。
  “早早……啊……”
  她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叫她。
  这声音潜进地的梦中,变成了一只陷在泥潭里的小猪在向她呼救。
  “你等等啊,我马上就来救你!”睡梦中的小姑娘大声地回答,但实际上她只是在床上踢了一下脚,把被子踹开了。
  她伸出了手,把梦中小猪救到岸上了,泥巴溅了一身,很奇怪的泥巴,有矿石的味道。
  实际上,那声音是梁奶奶发出来的。无数鲜血涌出了她的喉咙,弥漫在她的口鼻。
  她无力揿动墙上的紧急按钮……
  梁奶奶有一种预感,她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急切地想看看她的儿子——他是她惟一的亲人。
  她还有一个深深的顾虑,怕临死前的挣扎,吓坏了早早。所以她想换病房……但是护上忽视了她的呼吁。她应该再三坚持这一恳求,可惜她没有经验。她感到事态有些不妙,但她没有死过,这世界上最有经验的老人,也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事。这就使得她对自己的生命进程没有十分的把握。她又是一个很不乐意麻烦别人的人,这种性格在她的一生中,帮了她不少的忙。她就因此很宝贝这个优点。但这一次,这一优秀品质,让她不得不抱歉地死在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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