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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换妃 作者:依秀那答儿(潇湘手打完结)-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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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的尾音似一缕凉风,缓缓飘散在空广的大殿之中。

心中,有着突如其来的慎怕,日后君临长大,她将看着他一日日酷似凤翔,时时提醒着自己曾经的所为。她真的不知道,到那时,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亲子,又该如何告诉他,是自己亲手毁了他的父皇,毁了原本属于他的凤秦江山。

怀胎十月,君临终究是她亲生,骨肉相连,他曾经是她身休的一部分,这样的亲缘关系,她无论如何也舍弃不了。

所以,衡量再三,她终究是为君临留了条路。等下,便会有原隋国公旧部,如今是她的亲信,前来将君临带离。她不敢冒险,东都不保后,会不会殃及君临幼小的性命。东宸国出其不意地挟持了凤秦国的文武百官,想必定会有一场谈判,而其中的血雨腥风,她不想让尚在襁褓中的君临一同卷入。

更何况,轩辕无邪此人,她深深了解,飞鸟尽,良弓藏,他未必会放过君临。毕竟,君临是凤秦江山唯一的继承人。

心中有一瞬间的迷茫,她仿佛步步走入了迷雾森林之中,眼前皆是一模一样的景色,被白茫茫的雾气笼罩着,她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又该往哪里去,只得这样一味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早就忘却了来时的路……

自己是那样地左右为难。忠么?她的父亲是东宸国的守城,她为东宸国效力算是忠。可她的母亲毕竟是凤秦国的长公主,那她这般做法又算是什么?孝么?她这样做,她九泉之下的娘亲,会同意么?忠与孝之间,她已然摇摆,不知身处何方。

她更不是一个好母亲,是她,一手毁了君临的将来。而她送走他、保全他,此刻看来不过是一场寥落的笑话。

正当心绪纷杂间。

突然,似有隐隐号角声传来。紧接着,殿外一阵响动,窗棱之上都有火光滚滚闪灼的印痕,胜过朝阳的明艳,照的殿中之物似都蒙上一层朦胧血色。

伴随着微呛的烟味钻入,外边处处皆是刀剑金铁相击之声。

不同于玉照宫中宫女的惊惶躁动不安,江书婉只是紧紧地抱着君临,心中划过一缕疑惑,怎会这么快?难道东宸国的军队已经攻入皇宫之中了么?不应该罢。

那会是?

此时,只听“砰”地一声,玉照宫沉重的宫门突然被打开,一阵阵如雷的步履声轰隆响起,一队队身穿金甲的亲兵们个个一手执着明晃晃的大刀,整齐跑步入来,分列门侧。

她一惊,起身时差点踩到了自己蜜粉色镶银丝素缎裙角。

怀中紧紧抱着君临,她飞奔,近至殿门时,却突然止住了脚步,美眸圆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龙头拐杖一步一拄,落地声闷如惊雷,声声都震撼着她的心房。深刻的轮廓,历经风霜满是皱纹的眉眼,他的头发全然变白,苍白的颜色,似雪般,仿佛承载了无尽的失望和痛楚。

“外公……”江书婉怔怔喊着,菱唇微张,再说不出话来,若不是殿外阳光遍洒,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见到的是一缕暗夜中的魂魄。明明,她的外公已经病逝,她亲眼看着他入殓,可如今……

“娘娘,这一声外公,你不觉得叫之有愧么?”冷冽的声音响起,跟随着隋国公一同进入之人,是当朝国相左兼。信发眉张,他的气色显然很好,红润的脸颊哪里像是重病卧床?

这一刻,江书婉心下雪亮,她上当了。

原来凤翔早就洞察了一切,外公根本就没有病故,左兼也只是装病。

而她,输的彻彻底底!

她默默立着,一言不发。

华丽奢靡的玉照宫中有些窒闷,那种闷仿佛是从心底逼出,一层一层薄薄地缠上心间,渐渐令人无法喘息。

左兼素来说话最为耿直,他率先打破沉默,咄咄逼人道:“皇贵妃,你真以为自己做的一切天衣无缝么?皇上如此英明,你真以为你的所作所为,他半点都不知晓么?他不过是一而再再而三希望你能收手罢了,如今太子殿下都已诞下,你竟然……真是……太令人失望了!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你已经……已经死去的娘亲!”岁月掩饰不住苍老的痕迹,他的脸上亦满是被风霜侵染之意,唯有一双黑眸,熠熠闪亮,一如往昔。不知缘何,话至尾音,提到长公主的时候,左兼似是格外地激动起来。

隋国公上前,轻轻拍了拍左兼的肩膀,声音沉痛道:“哎,都是昔年我的错,也怪不得她。若不是当年我执意想将芷雅嫁给你,也不至于此。我自认希望芷雅能找个疼爱她的男子,而你最为刚正不阿……”

左兼一愣,呼吸渐渐沉重起来,含着一缕无望的苦笑,自嘲道:“是隋国公你看得起我,当时长公主年轻绝美,我年过三十怎敢痴心妄想,自然入不了长公主的眼了。”

“哎,我一个错误的决定。却毁了你们两人的一生,芷雅任性离家出走,而你更是至今未娶,孤身一人。”隋国公长长叹息一声,望向江书婉的眸光多了一分柔缓,“你恨我,我能理解。可你要恨,就请你只恨我一人罢。我已是行将就木之人,无法再为昔年之事挽回些什么。能做的也只有,了结余生,去地下向芷雅赔罪。”

他说着,将手中的拐杖递至江书婉的手中。

龙头拐杖,上好的楠木制成,龙头黄金镶嵌,质地坚硬沉重,一杖下去,岂有命在?

他苍老的声音难掩嘶哑,“起先左兼告诉我,你恐怕有异心,我还不信,想不到真是如此。所以我配合左兼演了一出假死的戏,让亲兵大权都归于你的手中,表面上他们听命于你,可暗地里都是我在把持。接着,左兼亦是趁机装病,好让你的阴谋进一步得逞,自以为掌控了整个朝政局势。我满心希望着,你因着太子,能消减心中的怨恨,能悬崖勒马……可惜……是我错了……书婉,凤秦国也是你的母国,你若是恨,就恨我一人罢,现在你亲手杀了我,用这龙头拐杖一杖杀了我,以平你心中之怨!芷雅的事……”

江书婉突然一手抓起拐杖,她逼近一步,眼神中难掩痛心之色。眉心一震,眼看着拐杖便要朝隋国公的背脊落下,她却突然厌弃地将它丢掷一旁,只冷冷道:“当年你逼婚,你以为,不过是令娘亲离家出走罢了。你又怎会知道,娘亲因着凤秦女子的身份,与爹爹相亲不能相爱。这样的痛苦,你们又怎能体会到?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执意侵占东宸国的领土?这难道不是你们的错吗?”

“这没有对错!”左兼突然接口,他缓缓道:“除非天下归一,否然必定会有类似这样的事发生。没有我们,也会有别人!扪心自问,东宸国积贫积弱,可还有一统天下的能力?又怎能给得了百姓真正的和平?是你自己过于偏激了,缘分天定,虽然你的父亲母亲,因着家国界限,不能相亲,可是他们毕竟相爱,不是么?即便有再多的阻隔,也磨灭不了他们曾经相爱的事实,人生一世,有此,这难道还不够么?若是真恨,试问你的母亲可有在你面前表露半分?”

字字如针见血,面上血色瞬间褪去,她狠狠后退几步,几乎不能立稳。是的,娘亲从未表现出恨意,有的只是温和的笑意。爹爹搂着娘亲冰凉身体痛哭的样子,仿佛还历历在目。他们的确是相爱的,纵然有着层层阻隔,也割不断他们之间的浓烈爱意。爹爹的妾室从来只是摆设,娘亲也未曾真正介意。还有,狼祭箭阵那日,爹爹中箭而亡的时候,他的唇角只有平缓温和的微笑,也许对他来说,卸下一身的责任,反而是一种解脱罢。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真正正的心无芥蒂地与自己心爱之人团聚。

难道,长久以来,真的是她过于执着了么?

“缘分天定,的确强求不来。朕亦是看透。”

熟悉的声音传来,低沉迷人。

江书婉愕然,旋即朝殿门口望去,日光太盛,十分刺目,几乎令她睁不开眼睛。双眸未抿合的细缝中,她瞧见一袭青色身影缓步现身于玉照宫。

凤翔停住脚步,靠在了冰凉的殿门之侧,俊眉斜飞入鬓,依旧是风采挺拔轩昂。他只是那样站着,一动不动,即便不开口说话,周身都有着尊贵冷厉的气度强烈地阵阵散发出来。而这样的气度,稳如泰山,隐隐透出二十余载的历练。

江书婉暗暗叹息,看来她收到的情报称凤翔中箭伤重必定是假消息了。

此时,看到他平安出现,她的心中竟是平静如止水,没有震惊,甚至连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仿佛,这样的结局,她曾经料想过千万遍一样。

他就像是一个天生的王者,锐利的目光能洞察一切。而她所有的动作,几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逃不过分毫,也难怪凤秦国自他登基以来日渐强大。而他,确实有能力入主中原,一统天下。

殿内太空阔,外边的刀剑之声渐渐止歇,更显得玉照宫中静的骇人。

她低低一笑,平心静气道:“看来,入城的东宸国军队已是被你尽数擒获。想来皇宫之中,我安插的人手,你也尽数清除了。刚才外边的动乱,想来也是你一手安排的了。”抬眸,她原本漆黑的瞳仁中益发平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等着我将计划全线实施,等着我将所有的人全部暴露出水面,再将我们一网打尽。我输了,彻底输了。不过,我心服口服,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

凤翔神色冷峻,目光移向别处,并不看向她。沉稳如旧,唯有微微发冷的齿根,透露出他此刻的轻颤,“心服口服……”似是自嘲,他轻喃道:“呵呵。他……真有那么好么?”

江书婉一愣,不知他是何意。

他苦笑,凤眸中有着失望的空洞,“我九五至尊,万万人之上。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曾经纵横沙场,多少人败于我的手中。会稀罕你的心服口服么?黑阙他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念念不忘?而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难道一分一毫都渗透不进你的心么?当真,连一点动容都没有?如今我们有了孩子,你竟还如此狠心。就算从前是我不好,罔顾你的意愿,强占了你。可念在君临出生的份上,当真就不能原谅我么?”

“我……”她语塞,缓缓闭上双目。明明应是无情的,今日这样突然相见,心中竟有一丝微微的抽痛。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啊。

良久,她的声音仿佛在云中漂浮着,半点也不着落,轻轻道:“皇上,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既然今日我事败,便任由你处置。”

“处置……”他齿间嚼着这两字,语中掩不住灰心与伤痛。紧紧握拢拳头,方发觉自己的手是那样的冷,有冰天雪地般的寒意从指尖一直逼至心口。

良久,他轻叹一声,微抬的眼眸似在凝望着她娇美的面容,渐渐神色都有些凄惘的迷醉,低低道:“我初见你的时候,你装扮的很丑,可是那灵动的气质令人印象深刻。再次见你的时候,你在东都城楼之上,虽是兵临城下,却处乱不惊。我曾听凤炎说起,经营得月楼的你,与白莲教渊源不浅,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暗中联络之人。那时,我真的好奇。一个外表看似柔弱的女子,原也能做着如此危险的事,还游刃有余么?你是那样的令人想深深探究下去。可愈是探究,沦陷的人确是我自己。安月之事,庆芷柔离宫,你真以为我不知与你有关么?你以为我不知你想借安月之事,令吉吉草原安远部对我凤秦国心生不满,使得北方政局更加不稳么?其实,我本就不想纳她们为妃,所做不过是顺着你的意罢了。我总想着,你对我心存芥蒂,所以我处处呵护着你,只想靠真心打动你。可是,我错了。纵然能腾跃四海,纵横天下,我也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也许,缘分真是天定,强求不来。是我,太执着了。”

“国相!”凤翔的声音突然冷硬起来,字字道:“拟旨,皇贵妃江氏,蓄谋不轨,暂囚禁于东都城楼之上。”上前一步,他自她怀中一臂抱过君临,瞥见那熟睡的小脸时,眸中痛色更浓,纵然有千言万语都只得忍住。他冷声:“朕是天子,即便你是太子生母,也不能纵容。”

左兼双膝跪地,“臣领旨,皇上英明!”

顿一顿,凤翔只以沉寂而哀默的眼看着她。

她的心,亦是随之轻颤了一下。

片刻后,他薄唇微启,字字道:“囚你于城楼之上,是让你清清楚楚地看着日后朕如何扫平七庄城,让你知晓,历史的轴迹不能改变,凤秦国日渐强大,势如流水,无人能挡。而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可笑的徒劳。东宸国气数早尽,等到朕一统天下的那日,若是你还执意效忠……朕就放你离去……让你与自己心爱之人团聚。天涯海角,你我此生不再相见。”

殿中益发安静起来,唯有沉香屑在香炉中融化的声音清晰无比。

江书婉安静听着,一言不发。虽将被囚禁,可她却并没有一丝恨的感觉,相反,她甚至觉得他囚禁她直至天下一统,或许只是不想她再次卷入纷争,或许只是想保护她而已……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竟会有这般想法……

隋国公听罢,亦是颤颤下跪,素日横扫沙场凌厉的面容,如今却是老泪纵横,他泣道:“皇上,臣有罪。一切皆因臣起,若不是臣当初一时错念……皇上休恤老臣无人可养,唯有这一孙女。谋逆之罪尚没有处以极刑。老臣深感皇上恩泽,愿亲自带兵平定夜都之乱,还请皇上恩准。”

凤翔一臂上前扶住,“爱卿年迈,夜都前线的事不用太过操心。如今有靖国公出兵相助,已经没有大碍。”

靖国公出兵相助?

隋国公、左兼与江书婉同时愣住。

靖国公观望局势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他想坐等时机,若是凤秦国有把握渡过难关,他便出手相救,若是四分五裂,他则自己占据北方为王。

靖国公这个老狐狸,明明与轩辕无邪达成默契,又怎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轻易出手相助,改变立场呢?江书婉细细思量了下,若说普天之下,能有一人说动洛庭威,那人只会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一一洛云惜!

可洛云惜明明恨凤绝入骨,又怎会在此时,突然……失了筹码,东都的阴谋又被凤翔识破,看来庄王此次将一败涂地,再没有分毫胜算。

她没有继续深想下去,也没有必要再去想了。

因为,东宸国的命运,她再也无法,也没有能力相助了。奋斗了这么多年,她突然有一种真正轻松的感觉,因为,再也没有她能帮得上的地方了。

难道,真如凤翔所说,东宸国气数已尽,历史自有它的轨迹,冥冥中天意不能改变?

……

东宸国永庆二年。

凤秦国万和八年。

十月初十一,金色晨阳遍洒,东都之中,一场政变悄然停息,归于宁静。然相隔不甚远的七庄城行馆之中,此时却掀起了滔天骇浪。

清幽费力地自冰冷的地上撑起身,她想此时她的脸色一定是极其苍白了,唯有心口正剧烈地跳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咙口蹿出来一般。

竟然是他,是他!曾经出现在她梦中的男人,那个始终想不起来的男人竟然是他。他们之间,纠缠了这样久,纠缠千年,是孽缘么?

轩辕无邪缓缓抬头,望向她的眸色乌沉如墨,不辩喜怒,片刻后他才咬牙,字字道:“原来竟是这样的,竟是因为你这样的一句誓言,现代的时候你才对我这样冷漠,无论我怎样努力,你始终不肯爱我。原来竟是这样的,原来你已经爱他到了那般深入骨髓的地步。我找了那么久的答案,想不到竟是这样的……”

他深沉的口吻隐隐让人觉得不安,清幽咽一咽喉咙,菱唇微启道:“无邪,你放弃我罢。事实证明,已经发生的事,是不能改变的。如今你我同样与前世的自己合二为一,如今你我更是知晓了自己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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