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妃 作者:依秀那答儿(潇湘手打完结)-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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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挥一挥手，“下去罢。”
师兄要和自己住一间房？
清幽微微惊愕，却碍着轩辕无尘一脸温和的笑意，无法开口拒绝。毕竟，世人眼中，她已经是他的妻子，甚至还有着他的孩子。
“清幽，怎么了？今天你总是走神，是不是那么久没见，想我了？”
轩辕无尘拉着她坐下，好看的薄唇凑近她耳畔低语着。
腾地，清幽面颊红了又红。转眸，她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不远处在主位上坐下的凤绝。此刻他正低着头，喝着青玉茶杯中的茶，垂下的眼睫，遮挡住了他此刻的眸色。唯有握住茶杯的修长手指，愈攥愈紧。
而清幽的心，亦是随着他那样的攥紧而阵阵抽缩着。
屋外是春意融融，生气蓬勃，屋中却是死水一般的静。
渐渐，她的思绪飘渺起来，周遭的一切好像漂浮在了半空中，连带讨论军政大事的声音都变得那样虚无不真实……
***
夜幕，缓缓拉下墨色的帷帐，直至四处皆是一片昏暗。
清幽自用完晚膳之后，便一直在行馆中的后花园中闲晃。
今日一顿晚膳，吃得极其压抑窒闷。
胶凝似的空气，几乎令她透不过起来。轩辕无尘频频往她的碗中夹菜，还不停地关照她要好好顾着“他们”的孩子，多吃一点。正如一个久别妻子的丈夫一般。
而凤绝灼灼的目光，亦是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天，为什么会这样？两边的压力，令她食不知味，更不知饥饱。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可又不知该上哪里去。回房么？如今师兄却要与她同住一间房。即便是回房，还是要面对尴尬。可是不回房，又能去哪里呢？
清幽懊恼地坐在地上，她朝后一仰，便直直躺了下去。当长发碰触到柔软的草地时，她看到了如墨的夜幕上，一弯残月高悬天际，星辰未见得明朗，从下往上的角度看上去，没有枝叶的遮挡，仿佛点点依稀镶嵌在夜幕之中。
美丽的夜空，让人心醉。
不远处，一抹翩翩银色身影停住脚步，亦是仰头而望，欣赏着难得一见的暗夜星空。片刻后，轩辕无尘缓步走近，在清幽身边坐下。
一双清润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月华笼罩下，她正沐浴在朦胧的月光之中，柔细的脖颈，微扬的下巴，胸前起伏的曲线，无一不勾勒出美丽的弧度。是那样的摄人心魄。
“真美！”他惊叹道。
清幽轻轻转首，不愿自地上起身，她只将双手枕在脑后，淡淡开口道：“师兄，你来啦。”
一根修长的手指突然抵住她柔软的唇，轩辕无尘摇一摇头，浅笑道：“叫我无尘——”
“可是，师——”清幽的话，止于他期盼的眸色，咽了咽，方道：“无尘，你真要和我们一起去紫竹国寻找圣教的总坛么？”
他靠她更近，亦是在她身边躺下，一任漫天月色将他笼罩，轻轻点一点头道：“嗯，燕将军要守着风宿城，不能一同前去。你怀着孩子还要去涉险，叫我如何能放心？我好不容易将七庄城中的事都打理好，交给了王将军，这才赶来风宿城与你会合。而且……”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其实，他想了很久很久，此次来自然还有着别的目的。
“其实，你不用替我担心，我能应付的来。”清幽叹道。
“是么？”轩辕无尘突然冷冷一笑，“我瞧见你的右手还裹着伤布，是他伤了你么？你说我如何能放心？”
“不是的，其实……”清幽急急分辩，不想却被他眸底的痛惜之色震惊，到嘴的话亦是咽落喉中。就算她解释了，师兄也未必会听罢，想来凤绝废去她右手的事，他一定是打听清楚了。
“你不必替他说话。清幽，你说咱们的孩子，起什么名字好呢？”
不愿多提，换了个话题。他稍稍靠了过来，轻轻抵着她，自怀中取出一块七巧玲珑玉，举起，比对着月色，竟是一般的晶莹剔透，色泽柔淡。
“清幽，你喜欢女孩还是男孩？”
将玉佩放入她的手中，他径自说着，“这是我替咱们孩子准备的，你看看好看不？其实，我希望是个女儿，一个长得和你一样的女儿。我几乎要迫不及待瞧见她的样子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靠在我的膝上，甜甜地叫我一声‘爹爹’……你说，咱们给她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清幽望着轩辕无尘，莹亮的明眸，突然黯了黯。
他，是不是，入戏太深了，明知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却还能如此。可他越是这样，越是教她心中不忍，不忍教他失望，不忍伤害他。
“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呢？轩辕……轩辕灵？灵气摄人，像你一样？清幽，你说好么？”他独自兴奋道，眉角眼梢皆是笑意。
清幽自地上起身，屈膝坐着，将手撑在膝盖上。
初春的夜里，没有虫鸣声，夜风忽起，在行馆的林间穿行着发出呼呼的风声，将他们的发丝与衣衫都渐渐吹得凌乱。
那一刻，她忽地感觉到一股忽沉忽隐的气息，在空气之中飘荡着靠近，旋即消失。心中一动，是他么，是凤绝么？他也在附近么？
几乎是脱口而出，她轻灵的声音穿透静寂的夜，“如果是个女孩，就叫做‘溪’……”
“溪水的‘溪’，清新流畅，轻松明快，娴静潺潺。一道朝霞透树丛，初秋枫叶渐趋红。清溪流彩斑斓影，谁泼丹青入水中……”她轻轻念道。
纤柔的手，轻轻按上小腹，“溪”字同“惜”字，一个“溪”字，寄托了她的情意，也是他的情意。这算是她的期望罢……
“好，真是好。真是个极美的名字。”轩辕无尘亦是自地上起身，他扳过她的肩膀，明澈的眼眸直直望入她的眸底，他认真地问，“清幽，这次来，我总觉得你有些异常。你答应我的事，不会……反悔罢？”
清幽一滞，“我……”她答应了他，要嫁给他。可如今……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突然笑了笑，“是我多虑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他的目光有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那一瞬，她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自己的倒影，竟是透着一份无力的苍白，漫天月色美丽，星光亦璀璨不过他眼中执着的明光。
她微微侧首，想要逃避，不想，他温暖洁净的气息裹着他的吻轻轻覆盖下来。
整个人，彻底怔住。
师兄他，竟然……他从未这般做过……
这一刻，她仿佛感受到了师兄唇间辗转流连的颤抖，那是一种近乎害怕失去的颤抖。
而她的目光，透过他宽阔的肩膀，落在不远处方从树后走出的黑色身影上，那样淡淡隐痛的眼神，亦是刺着她的心。
三个人的尴尬，要如何收场？
她真的，没了头绪，亦是，失了心绪……
黄沙落满地 第三十一章 心，留不住
紫竹国境内。
这时已是黄昏时分，烈日逐渐落入西面的山峦之后，余晖映得云霞绚丽多彩，山野的黄昏安详又自在。
因着初春方至，万物新生，空气中都漂浮着一股青草的芳香，时而有虫鸣声，时而欢快时而清亮。
山间野岭上，凤绝正独自坐着，一袭滚金边的黑袍在夕阳下闪着淡金色的光芒，他静静地，望着夕阳慢慢落入远处的山峦之后，望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笼罩四野。
清幽远远立在他的身后，看着暮色将他的身影包围，看着最后一缕霞光勾勒着他俊美深刻的侧颜，渐渐心神亦是随之荡漾。
迫使自己将视线从他身上抽离，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前几日轩辕无尘那意外的一吻，后遗症便是：凤绝至今未曾跟她说过一句话。
每次，他只是远远地站着，以一种近乎凄微的眼神注视着她，一言不发。她明白的，他那样的眼神，并不是责怪她，也许，他心中怨的是他自己。可他愈是这样，愈是令她心中郁结，堵得慌。
这次一起前往紫竹国境内寻找圣教总坛，临走之前凤绝将风宿城中的具体事宜一一安排好，而清幽亦是号令白莲教全教上下，随时待命，只等候总坛暴露，等待凤绝一声令下，便全线揭穿各地圣教分点的假面目，争取一网打尽。
后来她才知道，这次轩辕无尘过来风宿城，竟还带了数十万精兵，如今正集结在风宿城的东城门处，看样子，剿灭圣教不过是东宸国与凤秦国合作的目的之一，可能最要紧的目的，还是与紫竹国正式开战，争取两国联合，一举灭了紫竹国，紫竹国一破，新罗国便是座孤城，再没有威胁。
他们离开风宿城的时候，洛云惜着实闹腾了好一番，她执意要一同前去，然凤绝终是严词拒绝，为此，洛云惜又是哭晕了过去，一行人因着她的胡闹，耽误il大半日。
当听闻洛云惜终于放弃一同前往时，她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如今，她夹在师兄与凤绝之间，已经很难做了，若是能避开洛云惜远一些，她才能好好静下心来思忖一番，如何将眼前的事处理好。
此次前往紫竹国，除了凤绝、她、轩辕无尘外，还有随行的护卫共二十余人。第一夜，他们宿在风宿城南门外不远处的山中，第二日接着赶路。到了第三日的早晨，他们已是抵达一处密林。
过了这处密林，前面便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而山坳之中，有着一片美丽的平原，听闻那里水草充足，四季长春，仿佛人间仙境，而这样的人间仙境，还有着一个极美的名字——寒霜。
清幽不明白，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为何要起名为寒霜，可这样的名字的确很美，也很有意境，，而且，这个美丽的地方还是她的绯腹毒蛇的故乡，她能感觉到，随着自己愈发接近那个美丽而又神秘的地方，原本一直安于锦带之中的绯腹毒蛇，渐渐躁动起来。
一路行来，他们一行二十余人进入了密林之中。
闷热，这是所有人对这片密林的共同感受。
照理说如今方初春，不应该会有热的感觉，可是这片密林之中，身边的空气都是湿湿的，闷闷的，身上不停地出汗，衣服永远被汗水浸湿着，脚下的泥土更是松软，如一脚踏在海绵上，无论如何都是走不快的。
渐渐，大家觉得呼吸也开始不畅快。
这样恶劣的环境，导致了大家晚上的时候，都不敢入睡，只是站着靠在树干上小憩一会，难熬地数着时间，等待晨曦的来临，只可惜，好不容易盼来了早晨，不想树叶太繁密，阳光是根本无法照进的，相比之下，竟然还是晚上颇有几分凉意，而白天则更是闷热难受。
好不容易，他们才赶在黄昏之前，从密林之中走出来。
一行人早已是狼狈不堪，匆匆攀山一处野岭便原地扎营休息。
清幽轻功甚佳，一路上几乎脚不曾着过地，在密林中晚上过夜时，她亦是栖息于树梢，并无半分受累。
此时，轩辕无尘已是寻来了一堆枯枝，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他在一处大石后点燃了篝火。
“清幽，你过来把衣服烘干，湿湿的穿在身上多难受。”他轻轻唤着她。
山风吹起，夜色渐深。
轩辕无尘银衣在风中飒飒轻响，清幽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温柔之意。他微笑着，又道：“我去弄些吃的来，这两天连着赶路，你和孩子都饿坏了罢。”说罢，他从腰间解下水囊，递给清幽。
清幽接过，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渐渐走远，目光，终情不自禁地移向不远处正坐在崖边的凤绝身上。
此时的他，仍是坐着一动不动，一身傲然的黑色，挺拔的轮廓已然被黑暗的夜色一同隐没。
清幽缓缓靠近他，将手中的水囊递给凤绝，轻柔道：“绝，你要不要也去篝火边，将衣服烘干一下？”
凤绝回眸看了看她，篝火的光芒在他眼中跳跃，他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又闭上眼睛，敛去眸中的灼热的光芒，摇一摇头，道：“不用了，我早就用内力将衣裳烘干了。”说罢，他不再开口。
此时此刻，他的心，依旧乱得很，一时苦楚，一时彷徨，一时焦灼，一时又隐痛。洛云惜的突然出现，不禁令他深深怀疑，他究竟能给清幽幸福么？能么？而轩辕无尘对清幽的情义之深，关切之重，想来不会比他少一分，而这也是当初他不愿意清幽跟着轩辕无邪那样的人受苦，而选择将她推给轩辕无尘的原因。
夜风越来越盛，身后的篝火越燃越旺，清幽低头，瞧见凤绝左臂黑袍被荆棘勾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她伸手轻轻抚了抚，缓缓道：“你的衣裳破了，要不你脱下来，我替你补补吧。”
这次前来紫竹国，因着需要些时日，一应物品，随行都有准备，包括针线芷类。
清幽轻轻动了动自己的右手，临走之前，萧楚为她拆了线，眼下虽是没有完全恢复，但也基本能灵活运动了。
凤绝微微一愣，他睁开眼，长眸微眯，凝望着清幽低头的倒影，她秀丽婉约的侧面，让他神思恍惚，再也移不开视线。
清幽见他迟迟不语，只坐着不动，她尴尬一笑道：“你可是嫌我手笨了，那些女儿家的东西，我本就不太会，难得补个衣裳，师父还嫌我的针脚像是蜈蚣爬过的……”
她抬起头来，与凤绝目光相触，时间仿佛有些凝滞。
山间的夜是这般寂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与呼吸声。
篝火的雾气笼罩下是这般朦胧，让她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见他薄唇微动了一下，轻轻唤着：“惜惜……”
接着，她的肩头已是落下一袭温暖，周身都被他纯男性的气息锁笼罩着，那是他的外衫。
清幽一怔。
凤绝已是柔声倒：“一件衣裳而已，何必辛苦，不用缝了，倒是你，连日奔波，密林中湿热，现在山风又冷，这一冷一热的，小心生病，如今你可是两个人的身子了，路途本就辛苦，你也要为孩子着想。”
“嗯，那你呢。”清幽柔顺地点了点头，拢了拢肩头他的外衫，鼻尖满满嗅着他的气息，心中竟是格外安定，一种别样的暖意在心中静静蔓延。心中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其实她好怕好怕他会介怀师兄的事，毕竟中媚药的那次事情，会是永远横亘在他们三人之间的一场尴尬。
凤绝的目光落在远处捧着一堆柴火、提了一个袋子正朝火堆走来的轩辕无尘，抽回视线，他低低道：“我内力深厚，不怕冷的，你去火堆边把衣裳烘干罢，多吃点东西，明日我们便要进入寒霜部落了。”说罢，他展露一抹温柔的笑容，“去吧。”
清幽“嗯”了一声，转身回到了篝火边，席地而坐。
“清幽，等等，别坐在地上，小心凉。”轩辕无尘急忙跑过来，他自袋子里取出随队携带的毡垫，铺在地上，拉着清幽一同坐下，又是取出烙饼干粮和一些瓜果，递了给她，柔声道：“你一定饿坏了罢，昨日一日都没怎么瞧见你吃东西……”他的话，突然止住，视线已是落在她的肩头，墨黑的衣衫，又如此宽大。
清幽知他在望什么，只淡淡道：“夜风大了，我有点冷。师兄……呃……无尘你也多吃一点，早点休息罢。”其实，这么多年师兄、师兄地，她早就叫习惯了，突然改口她还真是不适应。
此时依靠着黑衫的温暖，似乎比篝火更令人舒适，清幽拿起一块饼，轻咬一口，难掩心中的喜悦，连带咀嚼时唇边都挂着柔柔的浅笑。
这样的笑容，在篝火的映照下格外娇羞刺目。
那一瞬，轩辕无尘清润的眸子黯了黯，心中也不知是苦涩还是迷茫，只觉那心跳的“悾悾”声在耳畔一下一下回响着，烈焰与迷雾在眼前交织成一片，渐渐连那笑容都模糊起来。
她的情义，不加掩饰，从前她喜欢无邪，如今她喜欢凤绝，她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自己，纵然一直守在她身边也无用。
心，留不住。
可留住她的人，如今看来，也是这般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