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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调香 作者:雨久花(起点vip2012-12-20完结,重生、种田)-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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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看到了穆婉秋当尽了所有值钱的东西,花光了最后一文钱,衣衫褴褛地被扫地出门的情形,三奎使劲地扫着地面,嘴里嘟囔道,“…光看这儿的工钱高,银子好赚,可人家那都是祖传的手艺,你一个外乡人,哪那么容易挤进来!”
  惦着轻飘飘的八两银子,穆婉秋嘴角掠过一抹自嘲,“我那些衣服可是花了近百两银子的,一水都还没穿呢…”
  没言语,当铺小伙计低了头收衣服,余光瞧着穆婉秋出了门,他仰起头,嘴一瞥,“…嫌低你就别当,拿回去自己穿啊!”
  …
  拿着白天从香市上捡的半截细辛根,穆婉秋参照着书上的图片边核照边记忆,最后,她轻轻掐断一条细根须,用手指捻开,放到鼻下,一股浓烈的香气直扑面门,穆婉秋深吸了一口,“原来这种味道就叫辛香味…”
  拍掉指尖的碎末,穆婉秋闭着眼睛仔细地回忆了会儿,复又把空空的手指放在鼻下,细细地闻,认真地品味…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
  猛睁开眼,穆婉秋坐直身子,匆忙将细辛根塞到身边的包袱里,这才冲门口喊道,“进来…”
  是三奎拎着个黄澄澄的大铜提壶走进来,“…白姑娘今儿没出去找活?”
  “…一早去香市转了一圈”目光没离开书,穆婉秋嘴里说道。
  “…光看那玩意也能当饭吃?”一边给茶壶续水,三奎嘴里嘟囔道。
  没言语,穆婉秋低了头继续看书。
  她不是不想找活赚钱,是她实在找不到活!
  快到门口,三奎又站住了,一手拎着大铜提壶,一手扶着门,回过头来,“…白姑娘想不想去香坊做杂工?”
  “…香坊!”
  穆婉秋惊喜地抬起头,目光闪闪地看着三奎,候地又黯了下来。
  香坊是专门调治成香的地方,她连香料行都进不去,更别说香坊了!
  以为她不屑,三奎摇摇头,“白姑娘你天天这么靠着也不是个事儿,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目光落在她手边已变得瘪瘪的包袱上,他咧了咧,“…依小的看,您不如就去试试,也没多脏,哪怕只挣碗饭吃,也总比每天这么干坐着强。”
  “我不是不想去,是人家不要我…”放下书,穆婉秋叹了口气,“我去香料行找过香工活,人家一见我这身量就摇头…”
  “…您去找过香工?”三奎不可置信地看着穆婉秋,在他眼里,像穆婉秋这种会念书又端庄文雅的人,都是些死要面子硬撑熊的,不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她们是不会降低身段谋生活的。
  “…都是谋生活,调香师也不比香工高贵多少啊!”穆婉秋淡然地说道。
  “您…您…”三奎撂下大铜提壶,反身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您真的去找过香工活?”看了她半天,摇摇头叹息一声,“…你这小身板,还真做不了那香工!”
  “那…”
  那你还劝!
  话到嘴边,穆婉秋又咽了回去,三奎总是一番好意。
  “姑娘您是不知道…”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三奎解释道,“香料行的规矩,调香师只管香料炮制的关键几步,在专门的密室里做,其他的从香料的采摘到挑拣、清洗、切段等全都是香工干,甚至包括装卸…”他上下打量着穆婉秋,“那些成包得香料,每包都七八十甚至上百斤…就您这小体格,一包压上去就趴了!”
  “噢,原来是这样…”穆婉秋了然地点点头。
  “这还不说…”三奎眉飞色舞地比划着,“那作坊里的味道才刺鼻子呢,进去一次,包您三天吃不下饭…”
  “…怎么会?”穆婉秋蓦然抬起头。
  都是香料,里面应该是铺天盖地的香气啊,怎么会难闻?
  “这您就不懂了吧…”行家般炫耀了半天,三奎话题一转,“其实小的也没见过,也不懂明明是制香料的地方,怎么会有那么难闻的气味?这都是听香工门说的,您别看现成的香熏在衣服上、涂在脸上香喷喷的,没成品前什么味都有,听说有还臭烘烘的呢…”
  想起在柱子家割的那个骚哄哄的麝香囊,穆婉秋恍然间明白过来,就点点头,“我也听说过,有的香料只取一点点,才能发出幽香,多了反倒臭了,就像哪茉莉花香,淡淡的,才有一股清鲜的味道,太浓了,闻着就是一股鸡屎味儿,可是…”她话题突然一转,“香坊的杂工就轻松吗?”
  难道香坊里就没有刺鼻的气味?
  “…也不是。”三奎摇摇头,“那些大香坊里每天都是尘土飞扬的,光那香面子就呛死人,听说在那里干活,嘴上都得带着块布,干长了,人都短寿!”见穆婉秋瞪着他,就嘿嘿笑了两声,“我说的是大业的香坊,咱这儿的小作坊跟人那儿根本没法比…”又正色道,“我刚说的这家香坊东家姓林,人挺厚道的,想招个帮着挤条、晒香、打水、扫院儿等打杂的…”
  “…挤条、晒香?”穆婉秋没听懂。
  “这都是制线香的工序,小的也不懂,没法儿跟您解释,您去一看就明白了,林记香坊是制观音香的,专供寺庙,家里就养了一个调香师,一年也出不了多少香,你去了,肯定累不着…”
  “…真的?”直视着三奎,穆婉秋有些不相信。
  朔阳城里的闲人比活计多,这么轻松的活计怎么能轮上她?
  经历过一世,穆婉秋绝不相信她会有那么好的命!


第四十四章 杂工(中)


 “不瞒您说…”三奎嘿嘿笑了两声,“去林记做杂工活是好活,就是他家的调香师太酸气又不地道,生怕手艺被偷学了去,防杂工就跟防贼似的,稍灵气些的两天就给轰走了,太笨的又不会干活,她又是打又是骂的…这不,打开春儿到现在,八九个月工夫就换了六七个杂工…知道底细的,一听去他家就摇头,我这也是看你人挺激灵的,却不懂香,想是她也不会防着你…”又叹道,“那怕就赚个吃喝也比这么干呆着强啊。”
  穆婉秋哑然失笑,怕是现在全朔阳城都知道她不懂香了!
  “…这个我倒真可以去试试,成了给你赏钱。”
  调香师脾气不好,她就当伺候前世春香楼的妈妈了,这耐心和眼力她还是有的,再说,身怀绝世调香秘籍,她压根也没打算去偷学谁的手艺!
  “好!就这么定了…”三奎一拍大腿站起来,“您今儿就早点歇着,小的明儿一早忙完了就带您去试试…”指着穆婉秋手里的书,“听小的一句话,那玩意您就少看些吧,即费眼又费灯的,还不能当饭吃,依小的看,不如扔了算了…”嘴里嘟囔着,三奎拎起了大铜提壶,想起什么,他手又停在门把上,回过头,“别说小的没提醒您,白姑娘去了那儿可要仔细些,那林家的调香师干活的时候,不叫您,您可千万别靠前儿,仔细她赖您偷学手艺…”
  “…调香师和杂工天差地别,有那么可怕吗?”穆婉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那么可怕吗?”三奎索性放下提壶转过身,“…有!绝对有!”他唾沫飞扬,“你别看这满朔阳城的人都会香,甚至连三岁孩子都能念上几句,可真正的高手,别说像谷琴大师,就是像姚记的裴师傅那样的朔阳也没几个!”他手指着窗外,“朔阳满大街都是这种没什么品级又不入流的调香师,竞争厉害着呢,不是靠手里的秘方让她在那儿做威作福的,怕是也早跟白姑娘您一样,窝在这里,连个像样的活也找不到!”
  他声音戛然而止,讪讪地看着穆婉秋。
  “…不是说斗香会每年都能出许多人才吗?”恍然没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穆婉秋目光落在手里的书上,淡淡地问。
  “…稍有些前途的都去了大业。”嘿嘿笑了两声,三奎感慨道,“想真正学调香,还得去大业啊…”
  见穆婉秋没反应,三奎随手带上门走了出去,听着门内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三奎摇摇头。
  …
  扫了眼穆婉秋纤细的小身板,东家林海一扭头进了屋,林嫂皱皱眉。
  “…我在家常做粗活,很有力气。”穆婉秋悄悄把一双娇嫩的小手背到身后。
  余光觑着那双白嫩嫩的小手,三奎脸涨得通红,紧闭着嘴不言语。
  “把那个香罗搬到架子上…”林嫂指着刚接好的一罗湿香条,又指指穆婉秋身后一溜一人高的晒香架。
  香罗是用白松木做的,三尺半长,比一柱香略宽些,上面绷了洗发黄了的细纱布,这满满一罗湿香,大约三百多枝,加上边框的重量,往少说也有三四十斤,看着穆婉秋纤细的小身板,三奎额头瞬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儿。
  虽说身体瘦弱,可穆婉秋总是跟武师练过,和她父亲专门训练的贴身护卫穆钟没法比,可做这些粗活却不是难事儿。
  “…你往后站些儿。”展开双手,握着蹭得亮油油得两个横边,穆婉秋试了拭,还行,提足一口气,刚要用力,余光瞥见三奎张着双臂老母鸡护小鸡般护在身后,她强憋着想笑的冲动,扭头说道。
  “实在不行就算了…”一向口角利索的三奎吭哧了半天,他是真怕穆婉秋弄洒了这一罗香,赔不起。
  “…我能行。”穆婉秋沉静地冲他点点头。
  “…真的?”三奎不确信地闪到一边,双手还不自觉地张着,护在香罗的另一边。
  穆婉秋由衷地笑了笑。
  这个三奎,别看他有些势力,有些小气,有些粗陋,也有些啰嗦,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热心人。
  不会向前世那个红袖,看着细致忠诚又心地善良,却在最后一刻背叛了她,置她于死地,想起那一世的惨死,穆婉秋的心抽痛了下。
  这一世,哪怕每日都是布衣淡饭,来往的都是柱子、三奎这样卑贱粗陋的小民,也比前一世身为青楼名妓,每日香车宝马,出入王侯将相,吃尽山珍海味要强百倍!
  站在香架前,穆婉秋调整了一下姿势,在三奎的屏息静气中,她缓缓地把香罗举过头顶,抬脚登上固定在香架低下的小马凳儿上,从容地把一罗湿香放在香架上,又挪了挪位置,放端正了,这才拍拍手,轻盈地跳下马登儿,“…如何?”穆婉秋缓步来到林嫂跟前。
  林嫂睁着眼看她,说不出话来。
  “…我说是吧。”好半天,三奎才透过一口气来,全忘了刚刚的囧态,他大步来到林嫂跟前,“…您别看她身量小,可是有一把子干力气!”又道,“身量小吃的也少,养活着准不赔,您雇她可是捡大便宜了…”
  当她是牲口呢!
  听了三奎的话,穆婉秋是又气又笑,紧绷着脸不言语。
  她不知道,在朔阳的人力市场上,东家招工人,那挑拣的程度,真跟挑牲口差不多,每一个东家都希望能花最少的银子雇到工钱最低,干活最卖力,吃的最少住得又不挑剔的人。
  在他们眼里,养一个长工就和养一头牲口差不多!
  “…你是哪儿的人?”林嫂脸上看不出悲喜。
  “广灵县人…”穆婉秋脆生生地回道。
  “…你就是那个连单香都分辨不出、香料都不认识的小姑娘?”
  猛听道身后有声音,穆婉秋一回头。
  不知什么时候,她身后站了一个二十多岁,薄唇杏眼,长相还算清俊的妇人。

第四十五章 杂工(下)


 “这…”猛地被人揭了短,绕是淡定,穆婉秋还是吓了一跳,向边上让了一步,她紧抿着唇不说话。
  看了那薄唇妇人一眼,林嫂也没言语。
  “…刘师傅安。”回过神来,三奎破例给妇人施了一礼,扭了头冲穆婉秋打眼色,嘴里提醒道,“忘介绍了,白姑娘快叫师傅!”指着妇人,“她就是林记香坊的大调香师,刘师傅,手艺高着呢…”余光觑着刘师傅紧绷着的神色,三奎嘴里漫无边际地夸赞着,“南帝十七年就通过了三级调香师,顾念着林东家的恩情,一直没去大业发展,她可是咱朔阳为数不多的有品级的调香师呢…”又转向林嫂,“能十年如一日地留在林记,也是东家心好,为人又和善,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好话谁都爱听。
  果然,刘师傅一直紧绷着脸竟露出了一丝笑意,“…你想学调香?”带笑的目光落在穆婉秋身上候地又变的清冷,隐隐透着股寒气。
  穆婉秋一哆嗦,“…我太笨了,怎么也学不会。”
  面无表情,刘师傅伸手拿了个空香罗转身进了屋。
  “…悟性不好,倒是有一把干力气,人还算灵巧。”身影隐没在门内,刘师傅那尖刺辛辣的声音却如幽香般飘了出来。
  她这是什么意思?
  穆婉秋心一动,转头看向林嫂。
  林嫂正看着她,脸上竟隐隐带着股喜意。
  “…这白姑娘的确是一点香也不懂。”三奎趁势解释道,“按说不该介绍您儿这来儿,只是…”余光扫着屋里,他话锋一转,声音也高了八度,“前儿林大东家去小店儿,说要小的帮着找个杂工,也没说是要会调香的,只说要有把力气,身子灵便会干活就成。”他嘿嘿笑道,“小的也是看她悟性虽然不高,可人还实成,又有把子力气,才带了来…”
  好话适可而止,三奎弓着腰,以身为店小二的卑微谨慎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嫂,“林嫂,您看…”
  点点头,林嫂转头看向穆婉秋,“…包吃包住,每月一百五十文钱,你可愿意?”
  她这是同意了!
  一阵狂喜,穆婉秋心通通跳着看着林嫂,竟忘了说话。
  “…林嫂问您话呢。”三奎推了她一把,“白姑娘快回啊。”
  “…愿意!”穆婉秋使劲点点头。
  恍然间,屋里、院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
  朔阳是香料产地,这里最盛行的就是香料炮制,即便是香坊,一般也都是自己炮制香料,然后研磨了制香,卖成香的同时捎带着也卖香料,林记却不同,门面不大又只有一个调香师,制香都是用外购的炮制好的香料,倒省了不少麻烦。
  制观音香的工序也很简单,就是先把香料研碎了,筛去杂质,按比例配好后,在加榆粉、木粉用水和,和匀后装进一个固定在地中央的木制的舂米石臼似的长圆形香筒,碓头连着个半丈长的木杆,类似杠杆,装好香面后,一个人上下摇木杆,那面碓头就把香面往下推压,香筒下端是一排三个小圆孔,香面就被从小孔中挤出来,被挤成了一个个香条,经过晾晒、整理后就是一支支成香了。
  在林记干活比穆婉秋想象的还要轻松,林记每三天出一次香,一般五千支左右。磨木粉是用一顶巨大的青石磨,有毛驴推,她每天只负责下料,然后把木粉收起来用筛子筛细。
  至于香面的研磨、配料以及和面,刘师傅根本不让她碰,都是一个人在小屋里做,待香面和好了,穆婉秋就负责压杆,刘师傅和林嫂接香条,然后,穆婉秋再把接好的香条整理齐了,一罗一罗地端出来放在架子上晾晒。
  扫净了一院子的落叶,穆婉秋就踩着小马凳,看着架子上的湿香,今儿日头特别足,湿香搬出来不过一个多时辰,表层就干透了,两端小船似的向上翘起来,伸出小指挨个压了压,穆婉秋转身跳下马凳,进屋舀了瓢水,用掸子仔细均匀地往上洒,直到翘起的香又慢慢地平整下来,她才舒了口气,跳下石凳,刚一转身,一眼瞥见大门外有个蓝影一闪,她心一动,放下水瓢就向外走去。
  “…是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见是三妮儿,穆婉秋兴奋的一把抓住她。
  “…刚去了你住的悦来客栈。”三妮儿脸色红扑扑的,“小二说你来这儿了,听说是做杂工,多久了,累不累?”
  “快一个月了,一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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