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鉴赏集-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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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边沙外，
城郭春寒退。
花影乱，莺声碎。
飘零疏酒盏，
离别宽衣带。人不见，
碧云暮合空相对。
忆昔西池会，
＇宛鸟＇鹭同飞盖。
携手处，今谁在。
日边清梦断，
镜里朱颜改。
春去也，
飞红万点愁如海。
注解：
1。“花影”两句：花影摇曳，莺声呖呖。化用杜荀鹤《春宫怨》诗：“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
2。西池：即汴京金明池。
3。＇宛鸟＇（yuan1）鹭：是两种鸟，比喻品级相差不远的同僚。
4。“日边”句：回到皇帝身边的梦破灭了。日边，指皇帝。南唐·李煜《虞美人》：“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5。飞红万点：指被斥逐的一大批同僚。
赏析：
这首词作于绍圣二年（1095）春处州贬所。前一年，哲宗亲政，苏轼兄弟及“苏门四学士”俱遭贬谪。本词所写，即为春日谪居之愁。上片写城郊的春日春光。面对眼前美丽的春光，作者却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今昔之感。下片昔日汴京友人相聚极乐，当年坐着马车、指点江山、议论时政，何其豪情胜慨，转眼间，时局巨变，词人只能发出绝望的叫声。
　　　　　　　　
*踏莎行*
秦观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桃源望断无寻处。
可堪孤馆闭春寒，
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心素，
砌得此恨无重数。
郴江幸自绕郴山，
为谁流下潇湘？
注解：
1。驿寄梅花：《太平御览》引南朝宋盛弘之《荆州记》：“陆凯与范晔相善，自江南梅花一枝，诣长安与晔，并赠花诗曰：‘折花逢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此即用此典。
2。鱼传尺素：指书信往来。尺素，即书信。
3。“砌成”句：对远方亲朋带来的慰藉，反而增添了数不尽的离恨。
4。“郴江”句：意思是郴州本是绕着郴山流的。为什么要流向潇湘呢？这里是喻说人的离别并不是出于自愿，而是不得已。郴江，源出郴州东黄芩山，北流到郴州，下流入湘江支流耒水。幸自，本自。
赏析：
绍兴三年（1096），秦观再遭贬谪，远徙郴州，并被削去了所有官爵。这首词作于抵达郴州的第二年的春天。上片抒写客馆之凄凉，“失”、“迷”传达出作者的迷惘与惆怅之情。下片抒发谪居之悲苦，远方友人的梅花与书信引发了他的离愁，“砌成此恨无重数”的砌字，足见皮恨的积累与坚固。全词音调低沉，辞情哀苦，正是所谓哀而有伤，怨而有恨。
　　　　　　　　　
*江城子*
秦观
　　　　　　　
西城杨柳弄春柔，
动离忧，泪难收。
犹记多情，
曾为系归舟。
碧野朱桥当日事，
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
恨悠悠，几时休。
飞絮落花时候，
一登楼。
便做春江都是泪，
流不尽，许多愁。
注解：
1。“西城”三句：写看见早春柳丝轻柔，触动自己的离恨，因而流泪不止。
2。碧野朱桥：指游乐之地。
3。韶华：青春年华。
4。便做：便使，就使。
赏析：
这是一首怀人伤别的佳作。上片触景生情，西城杨柳，丝丝弄柔，牵动了别情离忧，引起了物是人非的伤感。下片写年华老去而产生的悠悠别恨。“便做”三句，表现了离愁的深长。与李后主之“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徐师川之“门外重重叠叠山，遮不断愁来路”，皆言愁之极致。全词于清丽淡雅中，含蕴着凄婉哀伤的情绪。
　　　　　　　　　　
*如梦令*
秦观
　　　　　　　　
莺嘴啄花红溜，
燕尾剪波绿皱。
指冷玉笙寒，
吹彻小梅春透。
依旧，依旧，
人与绿杨俱瘦。
注解：
1。玉笙：珍贵的管乐器。
2。小梅：乐曲名。唐《大角曲》里有《大梅花》、《小梅花》等曲。
赏析：
这是一首春日怀人之作。眼前莺嘴啄花，燕尾剪波的春光春色，触动了怀人的心绪。“小梅”一曲，传出了绵绵相思之情。这首词构思新颖，轻柔典雅，工丽含蓄。
　　　　　　　　
*桃源忆故人*
秦观
　　　　　　　
玉楼深锁多情种，
清夜悠悠谁共？
羞见枕衾鸳凤，
闷则和衣拥。　
无端画角严城动，
惊破一番新梦。
窗外月华霜重，
听彻梅花弄。
注解：
1。玉楼：指华丽的楼台。一本作“秦楼”。
2。悠悠：长久之意。
3。无端：无缘无故的意思。
4。严城：戒备森严的城市。
5。弄：乐曲。
赏析：
这首词写困居高楼深院，与外界隔绝的妇女。上片写独居的苦闷，“多情”，是她多愁善感的人生。“枕衾鸳凤”，最易惹人愁思。下片写百无聊赖的远轴。刚入梦境，却又被城头角声惊醒。见窗外月华霜重，又断续传来梅花三弄，令人愁不忍听。总之，一片凄凉境地，无限幽怨情思，宛转描来，非常深刻。这首词抒写了幽闺深锁，独居无聊的苦闷。情思缠绵，意境凄婉。
　　　　　　
*蝶恋花*
赵令＇田寺＇
　　　　　
卷絮风头寒欲尽。
坠粉飘香，
日日红尘阵。
新酒又添残酒困，
今春不减前春恨。
蝶去莺飞无处问。
隔水高楼，
望断双鱼信。
恼乱横波秋一寸，
斜阳只与黄昏近。
注解：
1。双鱼：指书信。
2。横波秋一寸：这里指目光。
赏析：
这首词为伤春怀人之作。上片从春气已暖、寒气将尽写到春深季节，风吹花落。闺中人试图摆脱别情的缠绕，却是“今春不减前春恨”。下片点明离别之情。丈夫在外，闺中人只能独上高楼，“望断双鱼信。”李攀龙称此词：“妙在写情语，语不在多，而情更无穷。”（《草堂诗馀隽》）
赵令＇田寺＇
（1051…1134），字德麟，自号聊复翁，号藏六居士。宋太祖次子燕王德昭元孙。元裕中签书颍州公事。坐与苏轼交通，罚金，入党籍。绍兴初，袭封安定郡王，同知行在大宗正事。卒赠开府仪同三司。词风曲折委婉，缠绵细腻，有《聊复集》。
　　　　　　　　
*蝶恋花*
赵令＇田寺＇
　　　　　　　　　　
欲减罗衣寒未去，
不卷珠帘，
人在深深处。
红杏枝头花几许？
啼痕止恨清明雨。　
尽日沉烟香一缕，
宿酒醒迟，
恼破春情绪。
飞燕又将归信误，
小屏风上西江路。
注解：
1。沉烟：即沉水香，俗称沉香，是一种珍贵香料。
2。宿酒：昨晚饮过酒，表示饮后而睡。
3。恼破：恼煞。
赏析：
这是一首深闺怀人词，此首写闺情，清超绝俗。托杏写兴，托燕传情，怀春几许衷肠，语不多，情无限。含蓄蕴藉，神情宛然。缱绻缠绵而又不粘不滞，疏秀淡雅，正表现了这首词的特色。
　　　　　　　　　
*踏莎行*
贺铸
　　　　　　　　　
杨柳回塘，鸳鸯别浦，
绿萍涨断莲舟路。
断无蜂蝶慕幽香，
红衣脱尽芳心苦。
返照迎朝，行云带雨，
依依似与骚人语。
当年不肯嫁春风，
无端却被秋风误。
注解：
1。回塘：曲折回环的水塘。
2。别浦：江河支流的入水口。
3。“红衣”句：谓秋天荷花落了，结出心带苦味的莲子。
4。骚人：诗人。
赏析：
这首词借咏荷花寄寓自己仕途失意的情怀。上片写莲花生长在偏僻的柳塘里，喻自己不见于世，荷花虽有幽香，但蜂蝶不慕，因而红花零落时，只剩下芳心自苦，喻自己迟暮之感。下片写莲花在潮水加雨水打击下的悲叹。暗写自己不为当世所容，只能郁郁终生。这首咏物词在写法是寄托，寓意深远。这首词的词意与陆游《卜算子·咏梅》十分接近。
贺铸
（1052…1125），字方回，号庆湖遗老，卫州（河南汲县）人，北宋王室外戚。为人豪侠尚气，性格耿直，喜谈论时事，不肯逢迎权贵，曾做过泗州、太平州通判，一生悒悒不得志，晚年退居苏州。他的词兼婉约豪放的风格，能诗文，尤工词，其词善于锤炼字句，自云笔端能驱使李商隐、温庭筠。风格绮丽，但也有豪放之作。
　　　　　　　
*青玉案*
贺铸
　　　　　　　　
凌波不过横塘路，
但目送，芳尘去。
锦瑟华年谁与度？
月台花榭，琐窗朱户，
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
彩笔新题断肠句。
试问闲愁都几许？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
梅子黄时雨。
注解：
1。凌波：形容女子步履轻盈。
2。横塘：在苏州盘门外十余里。贺铸有小筑在此。
3。芳尘去：指美人远去。
4。蘅皋：长着杜蘅的洼地。
赏析：
这首词是对景感怀之作，是词人的名篇之一。上片主要写相思之情，借不遇美人表现自己凄寂惆怅的心境。下片作者从自身着笔，抒写幽居之中的寂寞愁苦之状。作者一片痴情，直至望到天夜已晓，暮云渐生。全词写景喻情委婉含蓄，意味深长。词人也因“梅子黄时雨”而得“贺梅子”。这首词语言清丽、色彩纷呈，做到了语言形式和情感内容和谐一致。
　　　　　　　　　　
*六州歌头*
贺铸
　　　　　　　　　
少年侠气，
交结五都雄。
肝胆洞，毛发耸。
立谈中，死生同。
一诺千金重。
推翘勇，矜豪纵，
轻盖拥，联飞鞚，
斗城东。
轰饮酒垆，
春色浮寒瓮，
吸海垂虹。
闲呼鹰嗾犬，
白羽摘雕弓，
狡空俄空。乐匆匆。
似黄梁梦，辞丹凤。
明月共，澜孤篷。
官冗从，怀倥偬，
落尘笼，簿书丛。
［曷鸟］弁如云众，
供粗用，忽奇功。
笳鼓动，渔阳弄，
思悲翁。
不请长缨，
系取天骄种，
剑吼西风。
恨登山临水，
手寄七弦桐，
目送归鸿。
注解：
1。五都：泛指各大都市。
2。斗争：京城。
3。春色浮寒瓮：酒坛呈现出一片诱人的春色。
4。嗾（sou3）：指使狗叫的声音。
5。丹凤：喻指京都。
6。冗从：指低级的侍卫武官。
7。倥（kong3）偬（zong3）：急近匆忙。
8。［曷鸟］（he2）弁（bian4）：代指武官。
9。天骄种：称北方少数民族。
10。目送归鸿：语出嵇康《赠兄秀才入军》诗：“目送征鸿，手挥五弦。”
赏析：
这是一首叙生平之作。这首词把今昔生活作了强烈对比，抒发了怀才不遇的悲愤。上片忆少年豪纵之状。少年时期在京任侍卫的游侠生活与豪放性格。下片写仕途失意，才无所用，不能为国立功。全词感情由豪到悲，极慷慨顿挫，淋漓尽致地表现出词人怀凌云壮志而请缨无路的满腔悲愤。夏敬观赞曰：“雄资壮采，不可一世。”（《手批东山词》）
　　　　　　　　　
*小梅花*
贺铸
　　　　　　
缚虎手，悬河口，
车如（又鸟）栖马如狗。
白纶巾，扑黄尘，
不知我辈可是蓬蒿人？
衰兰送客咸阳道，
天若有情天亦老。
作雷颠，不论钱。
谁问旗亭，
美酒斗十千。
酌大斗，更为寿，
青鬓常青古无有。
笑嫣然，舞翩然。
当垆秦女，
十五语如弦。
遗音能记秋风曲，
事去千年犹恨促。
揽流光，系挟桑。
争奈愁来，
一日却为长。
注解：
1。白纶巾：白衣、布衣之类，为未出仕人装束。
2。蓬高人：草野之人。
3。作雷颠两句：要像雷颠一样，做了侠义之事，不收酬金。雷颠指雷义。
4。旗亭：酒楼的别称。
5。“笔嫣然”两句：笔得那么美妙，舞得那么飘逸。
6。秋风曲：指汉武帝的《秋风辞》，结尾有：“欢乐极乐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之句。意思感叹欢乐不长，人生苦短。
赏析：
这首词是贺词中幽洁悲壮的佳作，在北宋词坛上也很突出的作品。词中刻画了一位“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的性格流放狂浪的志士形象。上片由愁到酒，志士失落的愁，满怀悲愤无可奈何，只好狂放饮酒。下片由酒到愁，人生短促的愁，虽曰及时行乐，实则无可奈何，慨叹光阴虚度、流光易逝，又觉愁里无法排遣苦闷，这首词感情抑扬顿挫、手法跌宕生姿，不同于一般的写愁作品。
　　　　　　　　　
*鹧鸪天*
贺铸
　　　　　　　　
重过阊门万事非，
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死清霜后，
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日希＇。
旧栖新垅两依依。
空床卧听南窗雨，
谁复挑灯夜补衣！
注解：
1。阊门：苏州西城门。
2。梧桐半死：喻夫妻中一生一死。
3。露初＇日希＇（xi1）：露水才干。
4。新垅：新坟。
赏析：
这首词是著名的悼亡词。词人与他的妻子伉俪情深，贫贱相守。后不幸病故于苏州。徽宗建中靖国元年（1101）前后，词人故地重游，触景生悲，作此词以寄哀思。上片以半死梧桐，抒发中年丧偶之痛。下片抚今思昔，表过了对妻子的无限怀念。宋代悼亡词中，此首可与东坡《江城子》媲美。
　　　　　　　　　
*浣溪沙*
贺铸
　　　　　　
楼角初销一缕霞，
淡黄杨柳暗栖鸦，
玉人和月摘梅花。
笑捻粉香归洞户，
更垂帘幕护窗纱，
东风寒似夜来些。
注解：
1。洞户：室与室之间相通的门户。
2。些：句末语气词，是古代楚地的方言。
赏析：
这首词全篇写景，却又能寄情于言外。句句绮丽，字字清新，无句不美。上片写室外景色，展现一幅清丽淡雅的图画，使人有超然世外之感。下片写室内情景。玉人捻香归户，低垂帘幕，微感春寒。以景托情，从室内到室外，写出了少女细腻的心理活动。全词写景潇洒出尘，风格颇与“花间”相近。
　　　　　　　　　
*谒金门*
贺铸
　　　　　　　　
花满院。
飞去飞来双燕。
红雨入帘寒不卷，
晓屏山六扇。　
翠袖玉笙凄断。
脉脉两娥愁浅。
消息不知郎近远，
一春长梦见。
注解：
两蛾：双眉，双目。蛾，即蛾眉。
赏析：
这是一首春闺怀人之作。上片写景，落花飞燕，撩人愁思。下片抒情，玉笙凄断，脉脉含愁，郎君虽无消息，一春却长梦见。全词抒情委婉，思绪缠绵。辞彩绚丽，隽美多姿。
　　　　　　　　
*南柯子*
仲殊
　　　　　　
十里青山远，
潮平路带沙。
数声啼鸟怨年华，
又是凄凉时候在天涯。
白露收残暑，
清风衬晚霞。
绿杨堤畔闹荷花，
记得年时沽酒那人家。
注解：
1。“白露”两句：意谓白露冷冷，清风拂拂，残月方收，朝霞徐敛。
2。年时：那时、当时。
赏析：
这首词是写词人在夏日旅途中的一段感受，反映他眷恋尘世、往事的复杂心境。上片写作者云游四方，在江边孤身行走，自感寂寞，慨叹年华虚度。下片写词人在荷池旁边唤起了对往事的回忆。这首词即景生情、寓情于景。明李攀龙云：“追思远人，追赶忆往事，委婉真切，堪当一《悲秋赋》。”（《草堂诗余隽》）
仲殊
字师利，著名诗僧，俗姓张氏，名挥，北宋安州（今湖北安陆）人。曾举进士，因事出家。住苏州承天寺、杭州吴山宝月寺。能文，善歌词，皆操笔力就。以艳体著称，有些描写春情、别恨的作品被誉为〃篇篇奇丽，字字清婉〃，更多的词带有苏轼超迈横绝的风格，苏轼曾与之交往。著作有《宝月集》。
　　　　　　　　　
*柳梢青*
仲殊
　　　　　　　　
岸草平沙。
吴王故苑，
柳袅烟斜。
雨后寒轻，
风前香软，
春在梨花。　
行人一棹天涯。
酒醒处、残阳乱鸦。
门外秋千，墙头红粉，
深院谁家。
注解：
1。柳袅：柳枝柔弱细长貌。
2。棹：摇船工具，这里指船。
赏析：
作者着意写景，以景抒情。上片写春景，梨花带雨，柳袅烟斜，表现了风和香软的江南春色。下片写行人，轻舟一叶，浪迹天涯，待到酒醒处，惟见残阳乱鸦。而那墙头红粉，秋千深院，究是谁家？全词清丽和婉，含蓄蕴藉。
　　　　　　　　　　
*摸鱼儿*
晁补之
　　　　　　　　　
买陂塘、旋栽杨柳，
依稀淮岸江浦。
东皋雨新痕涨，
沙嘴路鹭来鸥聚。
堪爱处，
最好是、一川夜光流渚。
无人独舞。
任翠幄张天，
柔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