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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凭什么要被你侮辱-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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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宝刚跟梅晓丫解释,“我们本来想给她打针安定,等她睡熟后再做鉴定,可她死活不让打针。”
  梅晓丫问法医:“这已经过了30多个小时了,再晚了还能鉴定吗?”
  法医说:“这倒没问题。我们现在新进的国外检测设备挺好的,过四五天都没问题。关键是她要配合才行。你好好安慰她,让她早些清醒过来,争取明后天咱们取好样。咦,你们不是还有内裤吗?如果那上面有残留物,我也一样取样的。”
  梅晓丫心怦怦跳:“那上面没有,还是明后天从她体内取吧。”
  邢宝刚笑了:“梅晓丫,给他没问题,他是自己人。你不能因为防狼,把自家人也关到门外去。”
  梅晓丫嗫嘘着:“那上面真的没有,我看过好些遍了。”
  法医说:“你肉眼怎么可能看到啊?这是需要仪器才能检测的,没有仪器,我们都是瞎子。”
  邢勇见状,说:“算了,还是过两天在她体内取。”
  十四、病房里的暖昧(1)
  邢宝刚带着法医走后,窗户噼哩拍拉响起来,梅晓丫扒到玻璃上一看,细碎的冷雹沙子似地落下来。窗沿上的积雪,原本静静悬浮着,底部因为光线的缘故,还染着一层浅黛色的檀晕,经过冷雹的敲打,水花似地飞溅起来,玻璃上敷上了厚厚的雾凇。
  朱慧睡得很沉。梅晓丫进屋后,本想跟她好好说说话,虽然她还没有从那可怕的梦魇中醒来,说的都是疯话,但认识她。梅晓丫凝视她时,依然能感到那种被淹没在惊恐里面的依赖。最后一瓶吊针打完后,梅晓丫帮她掖好被角。将一切都安顿完毕,她对邢勇说:“你赶快走吧,耽误了你两天我心里真过意不去,虽然挣得不多,可也是养命钱呢!现在我好多了,我们又换到了小房间,你白天抽空来看看就行了。”
  邢勇站在那儿不动,他的头发被头盔压扁了一圈,显得很滑稽,嘴唇四周布满了毛茸茸的胡须。
  “你怎么还不走哇?”梅晓丫见他不动地方,又催。
  “我今晚不想走。”
  “妈呀!不走你睡哪儿?”梅晓丫惊讶地问。
  “我就坐在凳子上。”
  “你傻啊,大冬天睡凳子上,不是没病找病吗?”梅晓丫取下自己的围巾,像劝小孩子一样:“把这个围上,骑车就不冷了。听话噢,回去吧,你看你眼底都熬出血丝了。这两天亏了你,晚上守夜,白天还要送饭。你可不能病,你要病了,我就抓瞎了。”
  邢勇把围巾递给梅晓丫:“你让我围这个?这是女式的。”
  梅晓丫说:“女式的怕什么?这冰天雪地的,暖和就行,谁还顾着你!”
  “你知道这冰天雪地,还赶我走,不怕我路上出事?我就在这儿睡一会,明儿一大早就去贩菜。”
  “好吧,那你就睡这吧!”话一脱口,梅晓丫的脸“腾”地红起来:天呐!我怎么留个男人在房间里过夜呢?虽然在医院,还有朱慧在,可旁边躺着个大男人,就算别人不嚼舌,自个儿也睡不着哇。
  邢勇挺高兴,把棉袄朝上一撸, 蒙住脑袋,趴在梅晓丫的床头睡觉。梅晓丫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盖到他背上。
  冰雹一刻不停地撕打着窗户,凄厉的风在柏油和草窝中呼啸着,植物的断裂声令人耳膜喘栗。梅晓丫真的睡不着了,她觉得他一定很冷。他的头被棉袄裹得紧紧的,刺猬似地露出几缕干涩、缰直的头发。朱慧翻了个身,棉袄掉了下来。梅晓丫悬空半身,轻轻拾起来,捂到他的膝盖上。床下面阴气逼人,穿墙风透过门板底下的缝隙,直直地吹过来,令人不寒而栗。邢勇一动不动,任由她笨拙地将棉袄从他的腹部盖下去。他睡得真香!梅晓丫心里想着,也许是太累了,这两天照顾朱慧,几乎没怎么睡觉。一股清鲜嫩柔的气息流上来,顺着她的毛孔渗透了全身,那永远涌动的怀旧的情绪总是在不经意间将她浸入童年的记忆。
  “你赶紧睡,别管我。”邢勇闷头闷脑说一句。
  “你没睡啊?”梅晓丫惊诧地问。
  “你把我包得像粽子似的,睡得着吗?”
  “好冷呢。要不是朱慧骨折,我就跟她裹一个被窝,把这张床让你睡。”
  “梅晓丫,别看你表面上糊里糊涂,其实心挺细,还挺体贴人,这有点像我奶。”
  “天呐!你奶?我有那么老吗?”
  “我是说性格,又不是长像。要说长像 ,你肯定没有我奶年轻时漂亮。”
  “真的,你奶年轻时是干什么的,比我还漂亮?”
  “演员。”
  “演员?演什么?”
  “演唱的。那时每逢过年,奶奶他们便骑着毛驴,敲着锣进村了。他们每人手里拿着桐 油手板,脖子上挂着锣鼓,拉着胡琴,挨门挨户演唱。我奶奶的嗓子最好,她唱的《王葵宝扇》最受欢迎……”
  “鬼演员!那是卖唱的!喂,求你以后说话别老大喘气。上回什么物流,吓了我一跳,还以为遇到大老板,结果就是一个菜贩子,还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小贩子。”
  邢勇嘿嘿笑起来:“你也是的,这能怪我吗?你一点都不幽默,说什么都 相信。”
  邢勇又将头闷进棉袄里。梅晓丫用脚丫蹬他:“醒醒,别睡,我想跟你说件事。”
  “说吧,我在听。”
  “我把……我把证据给古所长啦。”
  “什么证据?”
  “就是、就是朱慧的内裤。”
  “什么?”邢勇从棉被里拱出来:“不是不让你给吗?可到底你还是给他了。难怪法医要你不肯,我还以为你挺警觉呢,感情是贡献出去了!你这不是把刀子递给别人,死活由别人做主吗?”
  梅晓丫挺委屈,辩解道:“我觉得你不了解古所长,他人可仗义呢,真的!唉,我说了你也不信,我也是今天才了解他 的。他还认我做她的干女儿,说以后无论什么事,他都给我做主。”
  邢勇摇着头,喟叹道:“梅晓丫啊梅晓丫,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两句好话就能把你哄上床……别瞪眼,真是这样的。不过——事情已经出了,我也不埋怨你了,埋怨你也没有用。古所长我不了解,但我想就算他跟潘瘸子怎么着,罪孽是抹杀不掉了。你做得也没有什么错的,如果连所长都不相信,那还能相信谁呢?算了,别放心上,堵得慌。潘瘸子这次死定了,就算法律治不了他,我也能治他。”他鼻翼旁的硬皮亮起来。
  梅晓丫又一次感动起来:眼睛潮潮的,泪珠儿在眼圈里打秋千,睫毛像浓密的树篱,兜着、堵着,不让它淌出来。如果说被古所长感动还有激发因素起作用的话,邢勇带来的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这种感激像来自腹腔那一小块温暖的地方,不大,也不烫,却一个劲热乎着。
  两个人在病房里谈起来,越谈话越多,越谈越没有睡意。梅晓丫用胳膊肘撑着身体,对邢勇说:“你也上来吧,地上太冷了。”
  “瞧瞧,还没等我给你几句好话呢,你倒主动让我上床了。”
  “瞧瞧,露馅了吧?你这也就是没钱,有钱你比潘瘸子还邪门。”梅晓丫用脚踹邢勇的脑袋,“你到底上不上来,上来也不怕你有啥坏水,潘瘸子的下场你也见了,难道你想让亲哥哥给你戴手铐?”
  “那我可就上来了?”
  “上来吧。”
  “我上来你可不许骂我。”
  “你想干什么?”
  邢勇嘿嘿笑起来:“上来我俩只能坐一头,我可是有名的大臭脚。在洞口抓狸子,人家都用烟熏,我只要脱鞋,狸子就逃命似地朝外跑。”
  “那你还是坐地上吧,我们好不容易从潘瘸子魔爪里逃出来,让你熏死冤枉死了。”
  因为担心影响朱慧的休息,两个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但彼此都很用心:用心去倾诉,用心去聆听。即便是调侃的话,也说得口舌生香,津津有味。窗外的风声渐渐低下来,渐渐有了踏雪的脚步声。邢勇说饿了,他从桌上拿起苹果,用手搓两下就往嘴里放。梅晓丫劝他别吃,太凉,会坏肚子。邢勇说,他吃什么都不坏肚子,他的肠胃像铁一样,除了自己,什么都能消化。梅晓丫拿出一袋薯条让他吃,他没吃,说那是女孩子嚼的东西,不经饿。梅晓丫拗不过他,自己吃起来。薯条原本是给朱慧买的,她爱吃,经常偷杨古丽的薯条吃。她的偷吃很恶心,每根咬一半,剩下的放回去,根数虽然没变,体积却小多了。可怜杨古丽这样精明而小气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吃的全是二手货。
  梅晓丫自己吃了起来。这是福建莆田产的薯条,很粗,金灿灿的,甘甜香美,她和朱慧都喜欢吃。吃了几条进去,梅晓丫的目光疑惑起来:这怎么也都是半根啊?她将疑惑的目光从薯条挪到朱慧床上。朱慧的睡姿婴儿般地安祥,没有一点异样。可薯条上牙齿的切口不容置疑地提醒她,弋甲镇的一幕重现了,朱慧的昏迷可能又是装出来的!可她为什么要装呢?即使装,她怎么能瞒着自己呢?朱慧可是什么都不瞒她的,即使瞒她,也一定会找机会暗示她。入院以后,她有太多的机会,却没有一点点表示。吃饭时,她是睁着空洞洞的眼睛,麻木而又呆滞地凝视周围的一切。梅晓丫悲喜交加,她的心仿佛漂在河面上,一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一半却浸入冰冷的水中。
  经过一夜的寒流,松软的雪花凝结在一起,冻成了冰疙瘩。脚踩上去,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听上去非常美妙。邢勇老半天才把摩托鼓腾着,带着梅晓丫去南街菜场进菜。梅晓丫没戴手套,她就把手插进邢勇的口袋里,她的身体贴着他的后背,那件浸渍了菜籽的棉袄令她感觉非常温暖。有了一夜的默契,梅晓丫对邢勇充满了信赖。为了不让臭脚熏着自己,他一直坐在地上。
  菜市场里一片黢黑。邢勇把车用防盗链锁在树旁,领着梅晓丫站在门口等菜农。
  “哟,李大爷,这筒蒿什么价?”
  “5角钱一斤。”
  “4角吧,昨天我亏死了,买你的莲藕1块5,卖不出去,到下午只好1块2大甩卖了,每斤生生赔进去了3角钱。”
  “刘大婶,柿子椒和豌豆苗怎么都蔫了,一准是隔夜了,今早上冰,2块不行,你一定要让我点……”
  “喜鹊哟,几天没见跑哪儿去了,听说你找了男朋友?这些菜都给我吧?这樱桃番茄真漂亮,什么价?”
  “毛桂哥,每次都让你照顾我,你人真义气……”
  梅晓丫这才知道邢勇赚钱的秘密。他先是将菜农的蔬菜买进来,再卖给那些摆摊守点的菜贩子,从中赚取差价。菜农没有摊位,也不愿把时间扔到卖菜里;菜贩子有摊位,却被摊位拴住了手脚,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采购,这就给邢勇他们一个吃饭的空档。邢勇说,前些年市场萧条,进货不易,有时都要挨门挨户去收购,利润也高。这两年市场繁荣了,信息又通畅,进货容易,赚钱却越来越难。天亮后,菜贩子们才陆续来到菜市场,用笤帚扫掉摊位上的积雪,开始一天的忙碌。邢勇将收到的几袋子菜分级分类卖给他们。这时他的话全颠倒过来,讲的都是自己的菜如何鲜嫩,如何好。
  邢勇跟菜贩子们讨价还价时,梅晓丫离开了。朱慧一个人在医院,她要回去照顾。
  十五、进巢的鸟能算未遂
  梅晓丫在楼下的小吃摊买了油饺和热豆浆。朱慧已经醒了,眼神还是那样,干涩而又呆滞。梅晓丫抱起她的头,在后面垫上枕头:“慧啊,咱们吃饭。”
  吃过饭,梅晓丫问:“吃饱了么?”朱慧点点头:“饱了。”梅晓丫:“你知道我是谁吗?”朱慧笑笑:“梅晓丫。”“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医院。”梅晓丫一愣,继续问:“你知道啊?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医院,我们出什么事了吗?”
  朱慧还是笑:“知道,你让我陪你,你一个人害怕。不是我们出事了,是你出事了,你看你脸上都是伤口。”
  梅晓丫猛地掐了朱慧一把。
  朱慧“哎哟”叫起来。
  梅晓丫恶狠狠地说:“装!装我就掐死你!”
  朱慧那双像没油的风扇一样的眼睛停止了转动,散漫的光线也陡然间聚拢起来,在梅晓丫的瞳孔里形成一个焦点。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朱慧呐呐地问。
  倾刻间,梅晓丫百感交集,泪水像开闸的河渠一样,撕开浓密的睫毛,哗哗淌出来。“朱慧,你还是你吗?你为什么连我都要欺骗?你知道这几天我是怎样过来的?为了你,我都给人下跪了,你倒好,躺在这里装疯卖傻……”
  朱慧捂住梅晓丫的嘴:“你小点声、小点声。我是装傻了,可我不装行吗?你想想从我俩认识以来,我什么事情瞒过你,独独这件事,我不敢不瞒你。你喜欢激动,一激动什么事情都会抖出去,那我俩的罪就白遭了”。
  朱慧用手抹去梅晓丫的泪水,劝道:“丫啊,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就觉得自己挺卑鄙。我本来想等以后再告诉你,那样你不但不会埋怨我,还会佩服我。现在不说是因为我有苦衷,你知道吗,我有难言的苦衷啊……你想想那条短裤,为什么警察都没有拿到,独独你能拿到?若不是把你当成最信赖的姐妹,怎么能攥到医院,还特意叮嘱医生只有你才给?”
  梅晓丫想起来,那天医生确实是这样说的,可她没放在心上。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傻,这说明朱慧并没有昏倒,至少在抢救时,她的头脑是清醒的。“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弋甲镇时你装病,可你暗示了我,这次你连我都瞒着,到底是为什么啊?”
  “丫啊!你别逼问我,我不装真的不行,不装昨天法医就给我鉴定了,那就真毁了……”
  “天呐!这你也是装的啊?我看你真疯了,你不让法医鉴定,不是想便宜潘瘸子吗?你咋这么下贱,保护一个流氓?一个强奸犯?”
  “这就是我的苦衷呐!”朱慧踟躇片刻说:“其实,潘瘸子没有强奸成我。”
  梅晓丫脑袋“嗡”地炸响了。“你再说一遍?”
  “丫啊,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跟你讲。”
  梅晓丫一个人在医院前面的雪地上转圈。这是没有日光的清晨,雪地还是那样踏实,踩上去吱嘎吱嘎地发出优雅的声响。可她无心聆听,她的耳畔被朱慧的话占据了,听不进去任何声音。朱慧说那天潘瘸子强奸她,因为她力气大,又拼死反抗,在他发泄的刹那,推开了他的身体,他射在她的内裤上。潘瘸子走后,她的头脑还非常清醒,听到潘瘸子跟警察叫板,说他在警察内部有人,便把内裤藏起来。虽然力气大,但对付一个被性欲烧着的男人,确实不容易,浑身上下都是伤。到了医院,将内裤交给医生后,真的昏迷过去。醒来后听到潘瘸子被抓起来了,心里很激动,可一想到要从她体内取样,又忧虑起来,潘瘸子强奸未遂,她的体内哪里有证据呢?没有体内的证据,以潘瘸子的神通,罪名就轻多了,开释回家也说不定。为了阻止法医取样,她便借风吹火,装起傻来。这样不仅逃避了鉴定,还增加了潘瘸子的罪名,即使没给他重刑,起码在赔偿上要多些。为了把戏演真,她没给梅晓丫任何暗示,因为她担心梅晓丫一激动露了底。
  梅晓丫拉磨似地绕着医院转,她想平静一会。这些日子,她的脑袋装了太多的东西,多得都快撑不住了——惊厥、惊愕、恐惧、绝望、激动、愤怒……各种情绪像一粒粒石子灌进脑袋里,坠得她抬不起头来。而最让她惊讶的是,朱慧居然瞒天过海,演出了这样一场嘴巴咬眼珠子的戏。如果说弋甲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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