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月-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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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灏也没招呼别人，自个儿开车。“这是去哪儿，管家大人？”“恒山路。”
许成虎以为齐卫兵又开了什么新产业。车子转入一条林荫道，两旁粗壮的梧桐树的枝叶密密的遮蔽天空，这段路上行人很少，一下子安静下来。又开了一段路，弯进了一个停车场，叫他：“下来，得走几步。”
俩人顺着大路走了一段，走过一段欧式老花园洋房的围墙后，拐进一条小巷。青石板的路面一直延伸进去，一株枝繁叶茂的香樟树和太阳伞下摆着四张桌子，有客人坐在那里喝茶聊天。树后面是栋三层的老洋房，比起这一路看见的小了些。一走进去属于老房子的那种潮湿阴凉的感觉扑面而来。
沈灏熟门熟路的拉许成虎往靠窗的卡座走，一边跟他说：“这家的家常菜不错的。”后面紧跟过来的服务生一副容长的脸带了付眼镜，笑眯眯的说：“沈总这是拿我们家当餐馆了啊。今天喝点什么？”
沈灏坐下来：“我一大早订了位置，就等着喝你家的汤呢。”
那服务生放下手里的餐牌：“今天还是两个汤，荤的是扁尖老鸭汤，素的是枸杞山药汤，天凉了，可以去秋燥。沈总喝哪个？”
“各来两份。你家的汤碗实在太小了，有吃的么？”
“茶点餐牌上有，您看看。”
“不是这个，是说你家今天还有套餐么？”
“非常抱歉，沈总，今天的套餐送完了。”
服务生离开后，沈灏伸了个懒腰说：“这家茶点味道不错，汤最好喝，靠火候炖出来的，很养胃。你试试看。可惜没碰着有套餐的时候，不然吃的就舒服了。”
他们要的是红茶，加上零零总总的茶点，桌子差点堆不下。沈灏叫来服务生：“LEO，别的茶馆红茶就一小壶配个杯子就好了，你这里整这么一盘子，是考验我呢？”
LEO立刻道歉：“对不起，沈总，他们疏忽了，把其他桌的送过来了，我立刻给您换。”
许成虎翻了个白眼，明明其他桌的红茶也是这么罗嗦的功夫道具好吧。然而沈灏开心，冲他做个鬼脸“尝尝这个，据说是仿的是红楼里的松子鹅油卷，象不象不说，味道是真不错。”说着在一碟碟精巧的点心里挑出来一个卷子递给许成虎。
许成虎看看一个黑色碟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六块只有自己拇指大小的半透明的糕，居然还是不同形状。这人无论如何都不是带他来吃饭的：“管家大人，小的哪里冒犯您了，您直言，我这就赔罪。”
沈灏很习惯的一摆手：“别怕，真是好事。咱俩慢慢吃着聊天。等会儿给你看个人。”
如果沈灏不想说，就没人能撬开他的嘴。他也不再问了，放松下来，靠在卡座里，慢悠悠的吃吃喝喝。静下心来才觉得这茶馆确实不错，在S市这样的地方居然听不见车水马龙的声音，只有客人们低低说话的嗡嗡声，和着若有若无的古筝曲，居然还有鸟鸣声。这个座位位置也有趣，正可以看见走进来的那条青石板路，还有外面的两张桌子，自己却被窗外那棵香樟掩住了一半，尤其许成虎这边，向卡座里一缩，外面就看不到他了。窗上一层银灰色的窗纱，里面一层淡绿的亚麻布窗帘，被沈灏拉开一半。
许成虎漫不经心地往窗外看过去，夕阳里只见两个男子并肩走进巷子。个子高的那个壮一些，穿着T恤牛仔，个子略矮的那个穿了身白色的太极服，俩人不知说了什么，一起笑起来。
他再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他的安眠药瓶。大概两个月没见，宋家明气色好了很多，两颊多了些肉，可能是刚坐过运动，一向瓷白的皮肤晕出一层红，象把太阳光都抹在上面了似的，白色的衣服汗湿了有些贴在身上，笑容很大，眼睛微微弯起来，引得窗外几桌客人都看过去，就有人摇手招呼：“宋老板来了。”宋家明走过去打招呼，那个高个子就站在树下看。
沈灏也探头看，边说：“总算看见真人了。哎呀，还挺英俊的。”一面招手叫LEO，指指窗外说：“哪，你老板来了，能跟你老板说说再做两份套餐？”
LEO陪笑：“沈总，您还真捧场，我们老板不过是玩票，哪里比得上那些酒店大厨的手艺。不过今天的材料真没多备，要是回头不合胃口，您可千万别见怪。”
沈灏见他态度这么端正也没为难他：“你去问问，有就有，没有我也不砸你家招牌，都知道你家套餐是随机赠送的了，今儿运气不好，能怪谁去。”
LEO偷偷松了口气，奔自己家老板就去了。
许成虎琢磨，他要是过来我说什么呢，好久不见……我出差刚回来……还是……
沈灏又踢他：“嗨，看哪儿呢，看外面，就那女的，看清楚点。”
外面又走进来俩人，一个西装笔挺的精英男，胳膊上挎着个女孩，二十多岁的样子，一头卷卷的长发随意的散着，穿了件堆着大朵粉牡丹的旗袍，青春娇俏，瓜子脸，圆圆的眼睛。俩人直接去了窗外空着的那张桌子，大约也是预定好了的。
只听那女孩声音清脆：“哥，我要喝玫瑰花茶。还有杏仁酪，你家今天的套餐送完了吗？又送完了！那算了，正好减肥。哥你多吃点点心吧。对了，汤还有么？太好了，每样一份。我就要这些啦，哥，其他的你点吧。”女孩点好餐托着腮等她哥哥点，许成虎的位置正看见她的面庞，连向上翘起的睫毛也看得清清楚楚。
沈灏问：“感觉如何？她爸爸是临北区税务局局长，她也在那儿上班，很单纯的小姑娘，据说从小就特崇拜军人。她哥哥最近想跟老齐合作搞房地产。”
许成虎楞在那里。刚到S市时刘盛荣他老婆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各种人都有，基本上都是见一面就没戏了。他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并没有存什么希望，后来就嘱咐刘盛荣别折腾了。这会儿沈灏就差明白的告诉他，这家人要仰仗齐少，所以只有自己挑剔别人的份，说不感动是假的。
其实哪里有那么容易啊。先不说爱情，单是婚姻就没那么简单。纵然这女孩家境优越不追求钱，她家人也会想要利用齐少的权势的吧？那么以他的个性，他要有多么深爱这女孩，才能泰然自若地去找齐少。而深爱……自己尚且千疮百孔、苟延残喘的，哪里来的力气去做这事的。他也想过自己最适合的是找个温柔朴实的女子过过平常日子，然而你看，连沈灏都知道自己是感官至上，自己又如何在人海中找到对的那个人，再发现她的美丽呢。犹豫了好一会儿，他决定说明部分真相：“指导员，当初我离婚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是生不出来孩子的。”
沈灏万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张了张嘴，又合上，片刻后咒骂了一句说：“我当什么事呢，你这么严肃吓人啊？没孩子了不起啊，老齐也够呛生的出来。得了，你考虑问题挺全面，我再问问吧。吃东西吧。没几样了，要再点点儿不？”
正在这时，LEO端了一个托盘过来了，上面摆着盘扣着透明罩子的炒菜，一半碧绿的四季豆丁，一半孜然羊肉丁，摆成环抱的阴阳鱼，周边一圈贝壳状的小饼。LEO放下盘子，掀开罩子，立刻孜然特有的香气四溢，引得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他笑眯眯的跟许成虎说：“许先生，我们老板说难得今天您来这儿，这个请你们先用着。其他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们老板试试看能不能做。一会儿他忙完了再下来。”
沈灏瞟了许成虎一眼，开始掰着指头想自个要吃的：“糟溜鱼片、咖哩蟹、龙井虾仁，再加个肘子或者圆蹄，你们老板怎么拿手怎么做，我们这位许先生能吃肉，汤再来份热的，哦，对了，你们材料不够，其他就随便上点吧。”
LEO悄悄地翻个白眼，答应着走了。
许成虎臊的脸都冒出热气来了，可惜实在晒的太黑看不出红：“那就是我一邻居，拜托你口下留情。”
沈灏笑容可掬：“人老板说了随便点的，你着什么急啊。”
那边那对兄妹里的哥哥歪着头等了半天没等着信号，又被香味勾着，沈灏故意捣乱点餐声有点大，那位听见了干脆直接站起来：“哎呀，这不是沈总吗？”拉着妹妹就过来了，边招呼服务员：“来帮个忙，拼桌！”
沈灏只好招呼说：“这是秦局家的公子，秦彧，这是我战友许成虎。”
秦彧很热情地伸手：“久仰久仰。这是我妹妹秦玥。”落座的时候就变成了沈灏和秦彧坐一排，许成虎跟秦玥坐一排。桌子上挤满了小碟子们，沈灏招呼人过来整理一下。秦玥很羡慕地感叹：“啊，你们运气真好，有套餐啊。”语气天真可爱。
沈灏笑：“成虎跟这家老板是朋友，今天你们放开吃吧。”
许成虎破罐子破摔率先拿起筷子说：“吃吧，尝尝味道怎么样。”
几分钟后后大家对着空盘子，沈灏说：“可惜上菜太慢。”秦彧、秦玥一起点头。
LEO在身后听见琢磨着是不是该把盘子扣他头上，不过可惜这盘菜了。搁下盘子，到底还是生气，气鼓鼓地上楼跟老板告状：“老板，那个许先生的朋友真是的，请他们吃东西倒成欠他们的了，还嫌慢！”
宋家明笑笑：“我真还欠许先生人情呢，不气了，帮我把东西端下去吧。”一边回头说：“师兄，真对不起，本来想请你吃饭的，倒全送别人肚子里了。”
那男子笑：“我又不吃亏，每样先吃几口热的，剩下的才给人送下去呢。不过你也准备太多了，真是我们两个倒吃不完了。”
LEO愤怒：“吃不完我们可以吃的嘛！全便宜外人了。许先生那桌又多了两个人。”一边顺手捏了个虾仁塞嘴巴里，又怕宋家明看见，鼓着嘴巴转身下楼。
宋家明听见又多了人，只好再接着做。他师兄就靠在厨房门框上跟他聊天。
除了沈灏点的菜，又多做了九转肥肠、锅豆腐，端着最后出锅的粉蒸肉，想了想，又打开冰箱，把上次做的陈皮牛肉装了一碟子，跟师兄说：“我下去打个招呼就上来，你自己坐会儿。”“去吧，跟我你还客气什么。”
到楼下的时候，听见沈灏在问LEO：“你们家居然没有酒吗？”许成虎埋头研究面前的碟子上的花纹。
LEO“旧恨又添新仇”都忘记礼貌服务了：“我们是茶馆啊，为什么要有酒啊！”有也不能给你喝！
“LEO，你去楼上把煮的黄酒拿下来一壶。”宋家明放下托盘：“不好意思，许大哥，不知道你今天过来，一点准备没有。”
许成虎只得抬起头来给人介绍：“我也是刚知道你是这儿的老板。嗯，这是宋家明，这是我们公司的副总沈灏，这是秦彧、秦玥。”
沈灏很热情的去握手：“宋老板，你得感谢我，是我发现你这地儿才带成虎过来的。坐！”就把宋家明按在身边坐下了，秦彧自去搬了把椅子打横坐了。
“叫我名字好了。是得感谢沈总，好长时间没见着许大哥了，难得今天碰到。”
“成虎出差今天刚回来，你没看黑的跟非洲人似的。家明，我觉得你应该开家餐馆。”
“是啊，真的很好吃，都是你做的吗？宋大哥？”秦玥亮着眼睛看宋家明。
“家常菜而已，偶尔吃吃还行，真开餐馆非得赔钱不可。”宋家明微笑。
秦玥继续搭话：“宋大哥你的声音很好听啊，你是做什么工作的？DJ吗？”
秦彧万没想到杀出来个英俊帅哥煞到自己妹妹，只好扭头听答案。
“我啊，无业游民而已。”
“无业游民都能在这个位置开茶馆，我也申请当无业游民好了。”秦彧开玩笑的继续这个话题。
“真的，我现在就指着这个茶馆吃饭呢。”
茶馆的收益要么足够高，要么是他不指望这钱生活，否则单是这位置的租金也很可观了，秦彧得了想要的信息也不再追究，转换话题：“宋先生手艺这么好，你家夫人可有福气了。正经的S市太太，不用做饭了。”
许成虎接过话题：“他没有夫人。”秦玥的眼睛更亮了。
沈灏眼见着相亲宴的男主角有换人的危险，连忙转移话题：“家明，我刚才看见你还有朋友一起？不耽误你正事吧？”
“没关系，那是我师兄。”
“真是不好意思啊，从你回来忙到现在吧。”
宋家明身上还是那身太极服，被这么一提醒觉得黏黏腻腻的难过，忙起身：“我这满身油烟味的，先告辞了，你们慢慢聊。”
目送着他上了楼，秦玥扭头忽闪着长睫毛看许成虎：“许大哥，你跟宋大哥很熟吧？”
许成虎想说：不熟，真不熟，要熟我怎么不知道居然还开茶馆啊！“还好吧，邻居。”
秦彧是标准的妹控，想妹妹之所想，再接再励地问：“宋先生多大啊，还没结婚？”
许成虎想：我怎么知道他多大？反正没我大！：“他夫人去世了。”
哦呜，一瓢冷水浇下来，沈灏看见秦玥的头都垂下来了，觉的好笑，这女孩是真单纯啊。
连许成虎都看出来了，不由自主地再来一句：“不过他家女儿又乖又可爱的。”
干的好，眼见着对面的女孩跟中弹似的当场就灰了小脸蛋，沈灏给了许成虎一个赞赏的眼神。
秦彧看不得妹妹不开心，拿了陈皮牛肉去哄她：“尝尝这个，酸酸的有点辣，很过瘾的。”
秦玥心不在焉地吃了一块，立刻原地复活，又拿了一块：“真好吃呀！这么小小块，是当零食吃的吧？”又垂下头“啊！怎么办啊，我还是觉得宋大哥好有魅力哦。”
沈灏被噎着了，呛的咳嗽起来，许成虎同情地递了杯茶给他。
秦彧安慰妹妹：“没关系的，回头我们让未来的妹夫来跟宋先生学做菜。”殷切盼望的目光直视许成虎。
沈灏又让茶给呛着了，咳的惊天动地。
这么一闹腾，沈灏也知道他策划的相亲彻底没戏了，秦彧平时看着挺正常一人啊，怎么他妹妹一出现他的智商就直线下降了呢，得提醒下齐卫兵。
许成虎也不管他们，自顾自填饱肚子为算。剩下三个端了杯子喝着话梅煮过的黄酒，开始论天下大势，从《无极》到《哈利波特》最后的结局猜想，从为什么宋家明做饭这么好吃到女权运动的起源。等许成虎吃饱以后，秦玥已经拜倒在沈灏的博学多识之下了，开始问：“沈大哥，你会做饭么？”
沈灏抽了抽嘴角：“不会，而且绝对不打算去学。”
孰料秦玥更加佩服：“沈大哥你好有男子气概哦。”
许成虎看见沈灏吃瘪，肚子都笑痛了，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歪着头看窗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宋家明和他师兄出去了，正站在外面说话，外面已经比较暗了，只有一盏路灯在石板路的中间位置。外面的桌子已经没有客人了，两个人站在树下不远的地方说话。宋家明换了身衣服，不知什么面料贴着身体垂下来，风吹过，真正是玉树临风。他师兄还是那身衣服，不知说了什么，手伸出来搭着宋家明的肩。宋家明居然没躲开，许成虎知道他很不习惯跟人身体接触的。大概这个师兄跟他关系很亲近吧，又或者是他的男朋友？许成虎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又扭回头来，差点碰到秦玥。
秦玥毫不在意地继续探头往外看，一边感慨：“看来看去还是宋大哥最帅啊。”
沈灏还击：“那不叫帅，叫英俊。帅得是成虎这样的。”
秦玥琢磨了下，点头：“对！宋大哥是最英俊的了！许大哥这叫酷！沈大哥你才是帅呢！”
这下连沈灏也憋不住笑了，秦彧不乐意了：“那我呢？”
“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