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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懿安皇后 作者:微雨细细(晋江2014.02.19完结)-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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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永寿愣了片刻,讶道:“给皇上的?”
  “是啊。”张嫣露齿而笑,映着朝阳,明媚得有些晃人眼。
  高永寿喉咙间像被卡了鱼刺,张口,却作声不得。
  他不知道对皇后来说,是说了好,还是不说好。同样困惑的还有翠浮。她在犹豫,要不要把皇上的误会说给皇后听,让她为自己的事情做主。可她怕说了后,高傲的皇后不但不会给自己辩护,甚至有可能彻底冷却对皇帝的爱意。
  何况,这事能说得清吗?
  不过,第二天早上,她还是破天荒地到坤宁宫向皇后请安。这种事此前她并未做过,一是因为怀孕,而是故意做出疏离的样子来。
  去的路上,碧桃多次以幸灾乐祸的口吻说:“您是打算借机把昨天的事透露给皇后吧?奴婢想的也是。我就不信,发生这种事,她还能一如既往地镇定。真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慌张?羞愧?真没想到啊,人前端庄高贵的皇后……”
  “好了。”翠浮轻轻打断她。
  碧桃闭上嘴,瞥她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
  翠浮知道自己又露了马脚,因此不动声色地说道:“说不说,我还在思考。不说也有不说的好,说了后,她有了准备,到陛下那里哭诉一场,没准陛下就回心转意了呢。”
  碧桃显然不认同她的话,“陛下亲眼所见,她能说得清?娘娘您还不了解陛下是什么人?听说啊,他小时候花了七八天的时间用沉香木做出一座假山,只因为身边人说山看着有些歪斜,他就毫不犹豫地毁掉了。他是个挑剔的人,不容许瑕疵的存在。有瑕疵的东西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他毁掉。”
  翠浮愣了愣,仍嘴硬道:“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变数多着呢。”
  到了后,李成妃已经在了,皇后正和她一同逗公主玩。翠浮行礼,张嫣远远笑道:“免了。”
  既不冷漠,也不热情,一般的客套之礼。人前,她们就是这样相处的。
  翠浮道了声谢,在椅子上坐下。皇后和成妃拉家常,她默默听着。
  张嫣抽空向她瞥上一眼,温言道:“你有身孕,不用管这些虚礼。”
  翠浮听得明白,皇后这是借机询问她为何前来。两人心知肚明,没什么事,她也不会挺着肚子冒然来坤宁宫。
  她也感觉得到,碧桃在看她。
  马脚越露越多,她也有些心虚了,正犹豫着,成妃忽然插话道:“对了,姐姐,昨天你好像是一个人回宫的吧。”
  翠浮心头噗通噗通跳起来。
  张嫣怔了怔,笑道:“是啊,不然还有谁?”
  “陛下啊,”成妃睁圆了眼睛,“听说他一早出宫接你去了,难道,两位不是一起回来的?”
  张嫣一刹那间愣住,半晌喃喃道:“还有这事……”
  成妃正要端茶喝,闻言诧异道:“姐姐竟然还不知道?莫不是你们都没碰上?难道是走岔了路?”
  张嫣渐渐没了笑容,黑葡萄眼珠不安转动,轻轻喃道:“可他都没跟我提过呀。”
  她的心往深渊坠去,说起来,昨天一天皇帝都没来看过她,这不符合常理。
  成妃爽快地说:“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张嫣笑了一笑。
  用过午膳后,她去了乾清宫。殿里静得很,她让宫女在外等着,一个人轻声踱步进去。柳湘在墙角里安静地给猫梳毛,一双眼睛出神凝视着一处,连她进来都未发觉。顺着她的目光,张嫣便看到了伏案睡觉的天启,静谧得像个婴儿。
  她把目光转回来,瞅着柳湘。
  柳湘这才发现她,脸蛋立马红了,抱猫起身,过她身边时,匆匆一福身,接着快而轻盈地跑出去了。
  张嫣摸着心口,原地站立一会儿,才轻轻走到皇帝身边。案上奏折堆得到处都是,看来是批得太累了,直接睡着了,不然手里不会还握着朱笔。
  有些折子快掉地上了,她轻轻捏起,正要合上,忽然瞄到“汪文言”几个字,心中一跳,举到眼前,细细地看。
  这本折子果然是说汪文言的,皇帝亲自批复,把他以及曾经与王安亲近的杨涟、左光斗皆定义为“凶恶小人”,说他们图谋不轨,最后吩咐锦衣卫:“好生看着打!”
  她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这么恶狠狠的话是出自天启之口。
  好生看着打……
  怎么打?往死里打的意思吗?堂堂一国之君,带头严刑逼供,底下的喽啰们焉能不猖狂?汪文言真要命丧诏狱了。
  蓦地,一双冰雪般的眼睛对准了她。
  张嫣差点哆嗦,移目看去,天启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像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悄无声息地盯着她。
  这让她觉得怪怪的,全身都不舒服。
  她探究了他一眼,什么也没看出来。
  天启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移到她手上,有些不满,好像在怪她不该乱翻东西。
  张嫣脸上火辣辣的,合上奏折放下,福一福道:“陛下。”
  天启宛如处在冰火之中,内心火热一阵,又冰冷一阵,实在不知该对她何种脸色。在他整理好心情之前,他不想见到她。
  烦躁一阵一阵涌上来,他强压住,眼睛停留在本子上,淡淡道:“什么时候来的?”
  这么冷淡,难道他看到了吗?还是怕她又对朝政插手,所以才这样刻意疏离?
  张嫣胡思乱想着,答道:“刚来。”
  “哦。”天启应一声,像木偶一样不动了。
  张嫣一时也没有说话,沉寂在两人之间流动。
  片刻后,天启缓缓抬起眼皮,凝视着她,牙齿恨恨地,无奈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如果她现在抬头,看他的眼神,便会发现里面的爱和恨。
  等她抬起头时,他已经恢复平淡,低头看折子去了。
  张嫣朝他身边走了一步,垂头看着他孩子气的面庞,轻轻道:“陛下昨天……去接我了?”
  天启书写的动作稍稍停顿,旋即如常,一排睫毛忽闪一下,“嗯”了一声。
  张嫣又往他身边走了一步,几乎是挨着他了,这样,她才能看清他低垂的脸上到底是何情绪。
  她的语调刻意轻松:“那我怎么没见着陛下?”
  这个问题,天启已经思考良久。无疑他最想做的,是大声质问她。但是他怕结果,他苛求完美,接受不了瑕疵。他希望从头到尾,从始至终,她都属于他一个人。他希望她遇到他之前,那份有关男女情爱的心如水晶般透明。他是这样,她也得如此。
  难以想象,也难以接受,这么多年她还记挂着另外一个人,还背着他联络、通信。政治上拆他的台也就罢了,作为一个女人,她凭什么在已婚后,还跟另外的男人私下会晤!


☆、侍寝
  天启长舒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她,道:“我去国丈府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我想着半路上能遇到,谁知那天路上人多,也没碰到,就回来了。”
  张嫣细思,那地方隐蔽,被他撞上的可能很小。总不能就那么巧吧?她不着痕迹地审视着天启,附和道:“人是多……”
  “对了,”天启犹豫半晌,淡淡问道,“你在我前头走,为何反倒回来得晚?”
  张嫣至今仍在挣扎,其实对他说也无妨,但此事涉及到汪文言,一个说不清,池漪就被牵扯进去。况且,池漪毕竟是她的娘家人,她不希望引起皇帝对外戚的不满。
  她迎着天启平淡的眼眸,微笑道:“我去教堂那里看了看。”
  天启凝滞不动一会儿,勾唇笑道:“怪不得。”
  他没想到,这个一向标榜正直孤傲的人也会说谎,也会有隐藏在黑暗处不愿意见人的事儿。
  他目光上移,对准她眼睛,灼灼盯着她,很平常地开了口:“嫣儿,今天晚上我想去你那里。”
  张嫣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他,很快她懂了,有些尴尬,有些手足无措,“陛下,我们说好的……”
  “是啊,我们说好的。”相对于她,天启是如此镇定,“裕妃已经有了身孕,太医也说很可能是皇子。”
  “可是还没生下来……”
  “破例一次不行吗?”天启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揽过她柔软的腰肢,手指在上面摩挲,姿态慵懒,眼神却像是冷过的热茶,根本没有行乐的劲头。
  张嫣垂目黯然道:“侍寝的机会,还是留给能为陛下生儿育女的女人吧。”
  她的眉目间,天生流露出一种悲伤,让人忍不住怜爱。有一刹那间,天启的心软成春水,所有的一切都不想再追究。然而一想到她用这个模样讨过别人的喜欢,想到她的婉拒不过是不想亲近他的借口,他的怒气就蹭蹭蹭地窜了上来。
  “一次也不行吗?又不差这一次。”他轻声问。
  有了这一次,就想下一次,张嫣在心里说,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她长长一叹,决然道:“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吧,陛下如今春秋鼎盛,正是为祖宗开枝散叶的时候……”
  柳湘恰好进来。天启一眼瞟见,不等张嫣说完,当即高声道:“好啊,今天晚上就召柳湘侍寝。”
  柳湘轻叫一声站住了,呆呆看着地上,可怜的猫,因为她受了惊吓双手松动,给摔下来了。
  天启扫了她一眼,向后靠在椅背上,头枕双臂,一眨不眨地看着张嫣,抿唇笑着,好像很悠然,很愉悦。
  张嫣也呆住了,檀口微张,两只大眼睛茫然地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那眉目间天然弥漫的悲伤隐隐约约,仿佛一曲哀伤的歌调,在天启耳旁奏响。
  他都没看过柳湘,一直凝视着她,此刻却不由得避开她的目光,报复她的快意之外,心头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什么。
  事情传出来,魏忠贤高兴异常,忙让老成宫女领着柳湘下去梳洗打扮,顺便让她们教育教育她。到得掌灯时分,柳湘披一身白纱,羞羞答答地回到乾清宫。灯下一看,玉肌香腮,眉目如画,不似人间中人,尤其是嘴唇,红红一点,樱桃一样嵌在巴掌小脸上,纯真诱人。
  魏忠贤迎上前,笑眯眯道:“真是个小仙女,万岁不被你迷倒才怪。”
  柳湘满面羞红,扭扭捏捏垂下头,用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问道:“陛下呢?”
  魏忠贤手指紧闭的帘子,用气声回道:“就在暖阁里头,你可要好好伺候,别让万岁失望。”
  柳湘这下更是臊红了脸,红得简直能滴出血来,“公公,你说什么呢?”
  魏忠贤闻言,笑得两只弯弯眉毛都塌下来了。他此刻的心情,有点像嫁女儿,又有点像儿子娶媳妇,不管是什么,都让他欢喜得不得了,因此迫不及待地笑对柳湘说:“快进去吧。”
  柳湘噗嗤一笑,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不过她还是有点害羞,走到紧闭的帘子旁就停住了,扭头紧张地看着魏忠贤。
  “没事儿,皇上可温柔了。”魏忠贤语调轻松地说。
  柳湘愣了愣,反问:“你怎么知道?”
  这下轮到魏忠贤发愣了,他怎么知道?他哪里知道。随口安慰她罢了。
  “一看就是。”在她乱想之前,他笑眯眯道,并且替她掀开了帘子。
  帘子刚掀开一角,暖阁里的气味立即渗了出来,有些浓有些甜,嗅入后让人骨头发痒。柳湘向里扫了一眼,屋里昏暗,但肯定点了灯,有些亮光。她把脑袋往后缩,悄声问道:“这是什么香?”
  魏忠贤愕然:“安神的香啊,万岁睡不着就点这个,怎么,有问题?”
  “没有没有。”柳湘连忙摆手,干笑两声,“我还以为……”
  她尴尬,说不下去,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魏忠贤再次催促:“进去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柳湘扬起头,大无畏地踏进去,帘子在她身后落下,她觉得自己从光明走向了黑暗。屋里只点了一盏灯,皇上穿着白色中单,在床上屈膝坐着,两只脚踩在松软的被子上,姿态很秀气。他对着灯光雕刻着什么,听见她进来,抬头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柳湘现在倒不怎么紧张了,皇上看起来是如此无害,像个小孩子。她走过去,跪在床下,开口打破一室沉寂:“奴婢柳湘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天启一双眼睛不离木雕,淡淡道:“起来。”
  “谢皇上。”柳湘说完,翻起眼皮偷瞄他,见他仍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禁感到失望,缓缓站起身来。
  皇上根本不理她,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索性站成一棵树,与旁边的高架宫灯并肩而立。不过也怪无聊的,趁此机会,她大胆地抬眼,肆无忌惮地打量天启。反正他视她为无物,也不会被她打扰。
  以她来看,皇上未免太瘦了,男人还是孔武有力些好,那张脸也太孩子气了,她总是忍不住想上去揉一揉,就像揉她三四岁的弟弟一样。不过他的嘴巴长得很迷人,天生往上翘着,红润润的,不知道亲起来……
  她正咬唇幻想着,忽见皇上把头抬了起来,寒星般的眸子直射入她眼睛。
  柳湘骇了一跳,立即垂下头,跪地低呼:“奴婢该死!”
  天启怔了怔,和言道:“下雨了,去把窗户关上。”
  原来他没有发现,柳湘心有余悸地起身,走过去关窗。这下她发现,原来真的下雨了,点点滴滴的春雨敲击在白玉石板上,像奏乐一样,很动听。
  她关上窗户,再回来时,皇帝已经不创作了,目光盯住虚空,在发怔。须臾,他缓缓开了口:“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下雨的晚上……”
  他的语调有些伤感,其中又蕴含着甜蜜。柳湘被勾起了兴趣,正听着,那边忽然又没音了。她抬起头,见皇帝微微含笑,双眼迷蒙。他回味的神情让她推测,那天晚上他应该是和皇后一起度过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叹一声,抱住了身子,好像很冷似的。柳湘便道:“陛下冷吗?”
  天启不吭声,一会儿后,颇有兴味地看着她,“你会跳舞吗?”
  惊讶大过喜悦,柳湘一愣,点头道:“会。”
  天启习惯性地拿手支起脑袋,眯起眼睛,懒懒地说:“给我跳一支。”
  柳湘穿的衣服很薄,很透,也很飘逸,外面白色,里面却是鲜艳的红,白里透红,很诱人。她是个爱表现爱出风头的女孩,尤其是在男人面前,总忍不住卖弄风情。可她又没有风情,在真正有品位的人眼里,就未免显得有些矫揉造作了。
  不知道是对皇帝的专情绝望,还是对自己的魅力失望,受过打击后,她纯朴许多。皇帝让她跳舞,她就老老实实跳舞。毕竟是一个人的舞台,观众也只有皇帝一人,她有些紧张了,身体很僵硬,动作很笨拙,跳得像个木偶。
  天启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连连摆手道:“别跳了别跳了,太难看了。”
  柳湘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圈慢慢红起来。多好的机会,被她搞砸了。
  天启笑着笑着就不笑了,默默地看着她,伸出手来,柔声道:“过来。”
  柳湘揉着眼睛,站在原地不动。她听懂了皇帝的召唤,但她觉得委屈,女孩的矜持也让她不会立刻就迎上去。
  天启像唤猫一样,冲她招手。
  柳湘知道不能再摆谱了,便向他走过去。皇上幽深的目光一直跟随她走动的身影,但又好像没在看她。不过这种瞩目挺让人煎熬的,离床还有两三步远时,她一咬牙,闭上眼睛,猛的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双手攀上他的背。
  天启反应倒快,两只手臂环住了她柔软娇小的身子,才免得被她压倒。
  他被她大胆的举动逗乐,笑道:“你倒像只小老虎。”
  柳湘稍稍离开他颈窝,抬头凝视着这咫尺之隔的容颜,羞涩地吐出两个字:“陛下。”
  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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