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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花间浪子小说大合集-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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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上只剩下那个高大黑影站在原处,低嘿了声:“旋风掌果然厉害。”

深夜,金牛村的人,全已入了梦乡。古老的农村嘛,作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此刻二更已过,在乡人的感觉上,这时候已经是半夜里了,乡村风俗淳朴,从没有深夜不归的人。

金牛村有一条小河,把村子划分为南北两岸。在南岸一个小河湾的边上,围着一排土垣,三间瓦屋,那正是侠名满大江南北的青衫客范大成的家了。青衫客范大成在江湖上虽然是盛名久着,但他家里,可是十分朴素,人口简单,三十亩薄田,适足糊口。

今晚夜虽然深了,范家院子里还透出荧荧烛火,范大娘一手拉着花锭,一手摇着纺车,正在纺花。丈夫没有回来,闲着也是闲着,她是个持家勤俭的人。老仆范义独自坐在门口的角落上,抽着旱烟,主人出去还没回来,主母还在纺花,他自然也要守着。其实范大娘不知多少次要范义先去睡,范义兀自不肯,他宁愿坐在角落上抽烟,打瞌睡。

说起范义,可也不简单,当年老主人在金陵开设镖局的时候,他跟随老主人走遍南七北六,手中一口单刀,一简袖箭,也着实出过风头。如今年纪老了,背也弯了,但你若是和识起当年闯关东、走关西的事来,他会口沫横飞,精神极好。现在快接近三更了,门外老远传来一阵犬吠的声音。

范义快七十岁的人了,耳中依然十分敏锐,尽管嘴唇搭着旱烟管,正在打吨,尽管犬吠的声音,还远着哩,他却霍然警觉过来,抬头道:“是大爷回来了。”范大娘纺棉花的人,心可念着丈夫,听到范义的话,也不觉停住了手。犬吠的声音,忽然停住,范义江湖跑多了,已然听出有异,猛地站了起来。

狗见到生人才会叫,既然叫了,决不会突然停住,范大娘看的有些奇怪,忍不住道:“老管家,你怎么了?”

范义神情一松,笑了笑道:“没什么,老奴在听狗叫的声音,好像突然不叫了。”

范大娘也笑了,说道:“一犬吠影,百犬吠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正因一犬吠影,怎会忽然没了声音?”范义就因想到了这一点,才凝神聆听的,他没说出口来,拿着旱烟管,吸了口烟,烟斗的火早就熄了,他横着烟管,轻轻在手掌上敲了一下,磕去烟灰,正待装烟,突然目光一抬,沉喝道:“门外是什么人?”

「砰」,两扇木门被人踢开了,像一阵旋风,掠进来三个手持钢刀的蒙面黑衣大汉。范义本来弯着的腰,忽然挺了起来,手中旱烟管当胸一横,双目灼灼扫过三人,拦在范大娘前面,沉声道:“三位是哪一条道上的朋友,深更半夜,闯到这里来,想干什么?”三个黑衣汉子闯进屋来之后,左二右一,只是盯着范义,没有作声。

门口又出现了一个同样黑衣蒙面的汉子,所不同的他手上并没握着刀,这时略一抱拳,阴恻恻说道:“老管家不用慌张,咱们只想问一声,这里可是青衫客范大侠的府上么?”

“笑话,老汉当年走南闯北,跑遍南七北六,朋友这点阵仗,老汉还用得着慌张?”范义口中说着,心里可起了疙瘩,对方明知这里是范大爷的家,还敢闯进来,分明来者不善,一面沉着脸道:“没错,朋友找上范家,有什么见教?”

为首黑衣汉子道:“范大侠不在家么?”

范义道:“大爷在不在都是一样,有什么话,和老汉说就是了。,为首黑衣汉子沉笑道:“这么说,范大侠当真不在了?”

范大娘早已退到有首房门口,她虽然还算镇定,但也变了脸色。妇道人家咯,不会武功,遇上这样的阵仗,自然难免胆怯。范义两道花白浓眉,掀了一下,沉声道:“朋友究竟有什么事?”

“没什么。”为首黑衣汉子目光左右转动了一下,轻松的道:“咱们只想在这屋子里瞧瞧。”

范义听得大怒,喝道:“你们既知这里是范大爷的家,还敢如此肆无忌惮?”

为首汉子轻笑道:“老管家哪来这大的火气,咱们只是瞧瞧,决不伤人,老管家最好让开一点。”

范义双目之中,几乎要冒出火来,手中旱烟管一掂,沉声一笑道:“那要看老汉的这个伙计答不答应了?”

为首黑衣汉子低「哦」一声道:“在下倒是忘了老管家也是会家子,那好办。”话声甫出,右手食中二指一骄,朝范义肩头点来。

范义沉嘿一声道:“来得好。”

左手化掌护胸,脚下后退半步,右手旱烟管顺势地一记「朱笔点额」,迎面敲去。你别看他上了年纪,出手功架可不含糊,居然以攻还攻,宝刀未老。

为首黑衣汉子一击不中,身形一偏,避过范义一记旱烟管,随口嘿然道:“老管家果然有一手。”右手一圈,依然骄指如前,朝范义右手脉门点来。

范义看得大怒,沉喝道:“老汉岂止一手?”当胸左手,突然伸开五指,勾曲似爪,左足随着抢进,施展「大力鹰爪功」,朝对方当胸抓去。为首黑衣人似是没料到一个老苍头竟有这般船功力,急忙后退一步,双手连发三招辣招,才把范义逼退了一步。

范义年岁大了,火气却是不小.他被对方逼退一来,竟然拼上了老命,一退即进,左手施展「鹰爪功」,右手一支旱烟管,连环出手,一连攻了五招,尤其他那支旱烟管,当作点穴撅用,每一记都指向为首黑衣汉子的要害。

为首黑衣人空手和他搏斗.竟自占不了使宜,他似是不欲恋战,突然手法一变,双手忽指忽掌.亦拿亦拍.疾攻而上,一时指影缤纷,掌势如刀,变化繁复,渗杂了各种家数,当真凌厉无匹。范义究竟上了年纪,一时接应不暇,但觉左臂一麻,再待封解,已是不及,身上连中三指,旱烟管跌落地上,人也随着扑倒下去。

范大娘吃惊的道:“你把老管家怎么了?”

为首黑衣人阴森一笑道:“大娘放心,老管家只是被在下点了穴道而已。”随着话声,朝范大娘走了过来。

范大娘畏缩的退到房门口,望着黑衣人道:“你要做什么?”

为首黑衣人道:“在下说过要在屋子里瞧瞧。”

范大娘忽然间似乎坚强了许多,身子挡着房门,凛然道:“你们要什么东西,只管拿去,别惊醒了房里睡着的孩子。”天底下只有母亲,在孩子危急的时候,才会表示出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来。

为首黑衣人道:“大娘但请放心,在下说过决不伤人……”随手一指,点了过来,范大娘避无可避,自然应指倒地。为首黑衣人得意一笑,回身走到门前,举手轻轻击了一掌。

击掌,自然是暗号无疑。他掌声甫落,果然从大门前像幽灵般的闪进一个高大的人影,此人脸上同样蒙着一方黑布,身法快捷轻灵,而且似乎对范家的情形极为熟悉,一下就问进了东厢房,那正是青衫客平日读书和练功的所在,就是范大娘轻易都不进去的。

高大黑影进来之后,为首黑衣人朝三个持刀汉子挥了挥手,三个持刀汉子立即退出屋去,迅快在屋前散开。客堂上只剩下为首黑衣人一个,他依然站着没动,敢情真正的主子是那个高大人影,没有他的吩咐,为首黑衣人就不敢擅自行动了。

高大黑影似是要找什么东西来的,此刻东厢房发出翻箱倒柜、倾筐、翻书、拉抽屉的声音。这样足足忙了半个更次,高大黑影才从东厢退出,朝西厢走去,西厢房是范大娘和孩子的房间。青衫客范大成只有一个孩子,叫做范子云,今年才六岁,这时早已睡熟了。

高大黑影闪入房中,第一眼就看到范子云,他蒙面黑布的两个瞳孔中,突然射出了阴毒而凶残的光芒,一个箭步,跨到床前,举起右手,骄指如戟,正待朝范子云眉心点去。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目光接触到范子云红薄薄像苹果般的小脸,虽然睡梦之中,依然带着甜蜜的笑容。看来竟然是那么天真,那么可爱。

高大黑影充满了杀机的目光,忽然间流露出蔼然喜爱之色,正待指向范子云眉心的指头,也随着改变穴道,点了他睡穴。接着他又在西厢房中,大肆搜索起来。他搜得很仔细,每一只箱笼,每一只抽屉,和每一件衣服,都不肯放过,就是床上。被褥、枕头,也都要逐一掏摸。

明明客堂里站着一个为首的黑衣人,门外还有三个持刀的汉子,他就是不让他们进来,帮同搜索,每一件东西,都必须亲手摸过才放心。这一阵翻箱倒筐,便已接近五更天了,远处隐隐传来破晓的鸡鸣声。高大黑影依然一无所获,抬目望望窗外,正待退出,他又看到了睡熟的范子云。「斩草除根」,他从心底又升起一缕杀机,右手骄起两个指头,要待戳下。

耳际忽然好似听到一个亲切带着稚气的呼声:“伯伯……”他忽然觉得手软了,心也软了。

“孩子是无辜的,就饶了他这条小命吧。”他忽然疾冲而出,朝门外奔行而去。高大黑影这一走,为首的黑衣人带着三个持刀汉子也紧跟着奔行而去。

这是一个多么险恶的晚上,但终于过去了。青衫客范大成自从那一晚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过,江湖上也从此没人再看到过青衫客范大成。

江湖,不知是谁替江湖上取了这个名字?江湖中人,岂不就像江湖里的水一样,滔滔不绝,逝者如斯。江湖后浪推前浪,有谁会记得已经流过去的水?一晃眼已经十年了!江湖上对青衫客范大成的名字,也早已淡忘久矣。

金牛村,还是老样子。金牛村的人,也依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并没有丝毫改变。范大娘这十年来,身心憔悴,苍老了许多,江湖上虽把青衫客范大成渐渐遗忘,但范大娘的心里,她丈夫永远活着的,他只是出门没有回来而已。

老管家范义自然更老了,一头白发,腰背也弯了,但他功夫可一点也没有搁下。自从十年前,他被黑衣人点倒,他心里一直不服气,这十年来,他勤练「大力鹰爪功」,嘴里也经常挂着:“那免崽子如敢再来,老汉非抓碎他那颗贼头不可。”

真可说是老当益壮,尤其在主人没有回来之前,他不但要担负起保护这个家的责任,而且也充当了小主人范子云的武术启蒙老师。他时常说:“老汉这身武功,并不高明,当年也出之于老主人的指点,也可说是范家的家传武功,小主人等年岁大了,可以出外寻求明师,但根基是要从小扎的,老汉只能说是替小主人扎根基罢了。”

范子云今年十六岁了,其实他并不是范大成的亲生儿子,而是范大成捡回来的,只不过除了范家的人,没人知道。小伙子不但长得俊,也长得很结实,这就得归功于老苍头范义了。他打从小主人七岁那年起,就教他练武,根基扎得早,扎得好。

凡是老管家会的单刀、袖箭。点穴撅,他都学会了,就是范义的压箱子本领「大力鹰爪功」,也练得有了几分火候,山上碗口粗的松树,他一抓下去,已可抓上五个指印。老管家自然十分得意,常常在范大娘面前,夸赞小主人天资聪明,只要有名师指点,一定可以名扬天下。说起名师,范子云可早就拜了一位师傅,只是瞒着娘和老苍头而已。

那是三年前,范子云才十三岁的时候,那年春天,老苍头刚教了他一套「鹰爪门一百单八式游身擒拿手」。「游身擒拿」,那是一种近身搏斗的技术,游身,是闪避对方的攻击,擒拿,是在闪避敌招时擒拿对方。老苍头范义教了这套手法,就要他到山上竹林里练习,因为竹林天生就比树林紧密,在竹林中间练习闪挪身法,自然是最理想了。

这天,范义到附近伏镇去采办日常用品,范子云就一个人到附近的山上去练「游身擒拿手」,正当他在绵密的竹林中腾挪移动,手出如风,练到心领神会,意气飞扬之际。突听有人轻咳一声,说道:“小哥身手倒是灵活得很。”

范子云听到有人说话,不觉停下手来,回头望去,只见竹林外站着一个蓬头垢面,鹑衣百结的老化子,手拄着一支短拐,含笑望着自己。范子云只打量了他一眼,也并不在意,依然自顾自的练习起来。只听那老化子「唉」了一声,续道:“这是白花力气,就算练会了,也未必管用。”说完,拄着那根短拐,回头就走。

范子云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平日听老苍头时常称赞自己,说自己根基扎得好,学会了这套「一百单八式游身擒拿手」,就是四五个大汉也近不了身,如今听老化子说自己白花力气,练会了也不管用,心里自然是大大的不服,这就一下闪了出去,叫道:“喂,你说什么?”

老化子回头笑了笑道:“老汉只是说着玩的,小哥莫要认真。”

范子云哪肯甘休,说道:“不,你方才说的很认真,说我练会了也不管用,对不?”

老化子点点头道:“这话老汉是说过,因为小哥使的只是蛮力,不是真力,练会了也只能和牛羊,不能和人动手。”

范子云哼了一声,心里虽然有气,但看他缺了一条右腿,走路一拐一拐的,不觉挥挥手道:“你走吧,我不和你计较了。”

这话大出老化子的意外,重又盯了范子云一眼,暗暗点头,一面回过身来,说道:“小哥这话的意思,本来是要和老汉计较的了?”

范子云道:“是啊,本来你说我练的不管用,我想让你试试,但是你是个残废的人,我不好和你计较。”

老化子道:“残废的人,为什么不计较呢?”

范子云道:“我娘说的遇上残废的人,要帮助他,我怎好和你计较?”

老化子笑道:“没关系,小哥不妨出手试试,就知你练的管不管用了?”

范子云摇摇头道:“不,我不能试,老管家也时常告诫我,练武志在防身,不能好勇斗狠,和人家动手。”

老化子道:“老汉说过没关系,就是没关系,小哥,这样吧,你只要抓得到老汉一点衣衫,就算你赢了。”范子云心中自然不服,自己练了七年武功,还会连你一点衣衫都抓不住?他心里不服,脸上自然流露出不信之色。

老化子笑着道:“来,小哥别怕拉破老汉的衣衫,只管出手好了。”

范子云究竟还是小孩,点点头道:“好,那我就出手了。”右手一探,朝老化子肩头抓去。

“太慢了。”老化子嫌他出手太慢,但他却并没躲开。

范子云眼看自己的五指就快要落到老化子的肩头,就在这一瞬间,明明站在面前的老化子,忽然不见了,心中不觉一怔,急忙住手。只听老化子的声音在身后笑道:“小哥学的不是「游身擒拿手」么?怎么不转过身来呢?”

范子云听他这么说,果然顺手一圈,身形随着一个急旋,朝身后抓去。这一手,最为难练,他练了很久,才算练会,出手果然快了很多,但等他转过身去,那老化子依然没了踪影。

“还是太慢,这样怎么抓得到老汉?”老化子的声音依然从背后传来。

范子云这回学乖了,不待他话声说完,身形疾转,再次朝身后抓去,但你快,人家更快,依然没看到老化子的影子。范子云停住了手,说道:“你老是躲在我后面,叫我如何抓得着你?”

老化子笑道:“看来小哥还不服气哩。”范子云只觉眼前一花,那老化子不是拄着短拐,好端端的站在前面,含笑望着自己?

“老丈好快的身法。”突然出手,朝老化子左手脉腕扣去,也没见老化子闪动,只觉自己抓了一个空,再定睛看去,老化子.明明就站在原处,心中确实有些不信,左手突出,横肘拿去,这回他看得十分真切,老化子果然没有闪动,但自己却又拿了个空,好像老化子的身子,就是空的。范子云一脸俱是惊异之色,没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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