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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蒙梭罗夫人-第32章

小说: 蒙梭罗夫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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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话?您是一个走到各处都有人爱的英雄。”
  比西叹了一口气说道:“一个人如果处处有人爱,那就等于没有一处受人爱。”
  冉娜向她的丈夫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说道:“那么,您的婚姻就由我来当介绍人吧,您一结了婚,首先可以使我认识的许多嫉妒丈夫心里落下一块石头,其次我一定要您尝尝幸福的滋味,既然您是否认世间有幸福存在的。”
  比西叹道:“夫人,我不否认这种幸福的存在,我仅仅否认这种幸福与我有关。”
  圣吕克夫人再问一次:“您愿意我当您的婚姻介绍人吗?”
  “如果您照您的爱好来介绍,那可不行;如果您介绍的符合我的口味,那就行。”
  “您这样说来真像是一个决心一辈子打光棍的人了。”
  “也许我要真的一辈子打光棍呢。”
  “您一定是爱上了一个您无法娶的女人吧?”
  比西说道:“伯爵,请您求求圣吕克夫人不要再伤我的心吧。”
  “哎哟,当心,比西,您这样说来真像是您爱上了我的妻子了。”
  “要是这样的话,您得承认我是一个规规矩矩的恋人,那些丈夫根本没有理由嫉妒我。”
  圣吕克想起带他的妻子进入卢佛宫的是比西,忙说道:“您的话有道理。可是,不管怎么说,您得承认您的心已经系在什么人的身上了。”
  比西说道:“这我承认。”
  冉娜问道:“是恋爱,还是逢场作戏?”
  “夫人,是热烈的恋爱。”
  “我能将您治好。”
  “我不相信。”
  “我一定要介绍个人同您结婚。”
  “我不相信您办得到。”
  “我一定会使您得到应有的幸福。”
  “唉!夫人,现在我唯一的幸福就是不幸。”
  冉娜说道:“我警告您,我是非常固执的。”
  比西回道:“我也是。”
  “伯爵,您会低头认输的。”
  比西说道:“算了吧,夫人,让我们像好朋友似的一起旅行吧。首先,请走出这块沙地,然后,那边沐浴在阳光底下的是一个可爱的小村庄,那就是我们的投宿地,我们到那里去吧。”
  “在那边投宿,或者另找一个地方。”
  “随便哪儿都可以,我没有定见。”
  “那么我们就结伴而行吧。”
  “我可以同你们一起走到我要去的目的地为止,如果你们认为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话。”
  “没有什么不方便,恰恰相以,您也可以到我们要去的地方。”
  “你们到哪里去?”
  “去梅里朵尔城堡。”
  血涌上比西的脸颊,又收缩回到他的心脏里去,他顿时脸色煞白,如果这时冉娜不是微笑着仰望她的丈夫,他的内心秘密早已泄漏无遗了。
  比西停顿一会儿,定了定神,让一对比情侣更亲热的夫妻在那里挤眉弄眼,大卖关子,他也对少妇卖关于,办法是将自己旅行的目的讳莫如深。
  等到他已经恢复到能泰然自若地说出那城堡的名字时,他才问道:“去梅里朵尔城堡,夫人,这是个什么地方?”
  冉娜回答:“那是我的一个好朋友的领地。”
  比西说道:“您的一个好朋友……她的领地!”
  圣吕克夫人完全不知道两个月来梅里朵尔发生过的事,她说道:“您难道从来没有听说过普瓦图地区最有钱的男爵梅里朵尔男爵和……”
  比西看见冉娜不说下去,连忙追问:“和什么?”
  “和他的女儿狄安娜·德·梅里朵尔,她是所有男爵女儿中,最标致的姑娘。”
  比西回答:“没有听说过,夫人。”他激动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冉娜纳闷地望了丈夫一眼,这时那个英俊的比西低声自问:到底是什么运气,使他在这条路上,居然遇到有人同他谈论狄安娜·德·梅里朵尔,他心中唯一想念的人。
  难道想叫他大吃一惊?不大像:难道是个圈套?不大可能。他走进蒙梭罗夫人的住宅而且获悉蒙梭罗夫人的闺名叫狄安娜·德·梅里朵尔的时候,圣吕克早已离开巴黎了。
  比西问道:“夫人,这城堡离这儿还远吗?”
  “离这里还有二十四公里,我敢打赌,我们今晚投宿的地方,不是您说的沐浴在阳光中的小村庄,我对这小村庄毫无信心,而是在梅里朵尔城堡,您同意吗?”
  “我同意,夫人。”
  冉娜说道:“好极了。这对我刚才所说的幸福,已经迈出了一步。”
  比西鞠躬为礼,然后继续在夫妻俩旁边走着,由于他们受过他的大力帮助,他们俩始终春风满面。三个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后来比西认为自己还有许多东西想知道,就大着胆子提出许多问题。他认为处在他的地位他有这个特权,他不使用这个特权也是白不用。
  于是他问道:“你们说那位梅里朵尔男爵是普瓦图的首富,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他是一个十全十美的贵族,在过去时代一定是个叱咤风云的勇士,如果他生活在亚瑟王'注'时代,他一定成为一个圆桌骑士。”
  比西努力制止脸上肌肉的抽搐和声音的激动,平静地问道:“他把女儿嫁给谁了?”
  “他的女儿出嫁了?”
  “我在问您啦。”
  “狄安娜,出嫁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
  “当然不奇怪,可是狄安娜不会结婚的,要是她结婚,我头一个应该知道。”
  比西的心碎了,哽咽的喉咙里勉强发出一下痛苦的呻吟。
  他问道:“那么,梅里朵尔小姐同她的父亲一起住在城堡里了?”
  圣吕克回答道:“我们以为是这样。”他用这样的回答来向他的妻子表明:他完全理解她的想法,他赞成她这样做,并且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又出现了短时间的沉默,各人在这静寂的刹那间各自想着各人的心事。
  冉娜突然间踏紧脚镫竖起身子,叫起来:“到了!这就是城堡的塔楼。您瞧,您瞧,比西先生,这一大片光秃秃的树林,再过一个月,就会变得郁郁葱葱;您瞧见那那板岩屋顶了吗?”
  比西的一颗勇敢的心还有点野性未驯,这时也激动得连自己也感到惊奇,他说道:“我瞧见了,是的,我瞧见了;原来这就是梅里朵尔城堡?”
  看见这里一带在冬季也这么美丽和气象万千,看见这座雄伟的封建城堡,他不由得想起了在雾气沉沉的巴黎圣安托万街被关在令人窒息的破房子里的狄安娜。
  他又叹了一口气,可是这次已经不完全是痛苦的叹息了。圣吕克夫人答应要给他带来幸福,已经使他心中充满了希望。
   
                  
二十三 孤苦伶仃的老头
  圣吕克夫人并没有弄错,再过两小时,他们就到了梅里朵尔城堡面前。
  经过刚才一番谈话,比西一直在想,要不要把迫使狄安娜离开梅里朵尔的那件事,告诉这两位新结识的好朋友。可是这件事一经说出来,就不光是把人人都马上要知道的事说出来,而且要把比西一个人知道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也说出来。一开了个头,就会带来无数的解释和疑问,他只好退缩了。
  何况比西也想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进入梅里朵尔,他想毫无主见地去看看梅里朵尔先生,听听他是如何谈论蒙梭罗先生和安茹公爵的。当然,他并不是想核对一下狄安娜所叙述的事情是否老实,他对这位纯洁的天使,一分钟也没有怀疑过她可能说谎,他只是害怕她在某一点上弄错了,而且想知道他紧张地听她所叙述的,是否同经过事实完全相符。
  比西即使在爱情失意之际,仍然能够在两个方面保持他上等人的情操,这两上方面一个是他对陌生人十分谨慎,另一个是他对所爱的人无比尊敬。
  因此,圣吕克夫人尽管具有一般女人的敏感,也被比西超人的自制力骗过了,她继续坚信比西是第一次听到狄安娜的名字,这个名字在他的心里既没有唤起什么记忆,也没有产生什么希望,他在等待看到一个笨拙的外省小姐,在梅里朵尔接待客人时手足无措。
  她于是一心一意地准备叫比西大吃一惊。
  可是有一件事叫她感到奇怪,那就是当门卫吹响喇叭,报告有客来访的时候,狄安娜没有奔到吊桥上来迎接她,通常她一听见喇叭响,就会奔出来的。
  这次出来的恰恰不是狄安娜,而是一个弯腰弓背,手拄拐杖的老头。
  他穿着一件狐皮领子绿色绣花天鹅绒大氅,腰间挂着一个闪闪发亮的银哨子和一小串钥匙。
  晚风吹起他的白色长发,像吹起最后的雪花一样。
  他越过吊桥,两条高大的德国狗紧跟在他后面,它们耷拉着脑袋,用整齐的步伐并排走着。老头子最后走到栏杆附近时,开口用微弱的声音问道:
  “是谁?是哪位贵客来看望我这个可怜的老头?
  冉娜用充满笑意的声音高喊道:“是我,是我,奥古斯坦爵爷。”
  冉娜这样喊他,是把他同他的弟弟纪尧姆区别开来,纪尧姆在三年前刚去世。
  冉娜以为男爵一定会欢呼对她表示欢迎,谁知男爵慢慢地抬起头来,用视而不见的眼光盯着来人,嘴里说道:
  “您?我看不清楚,您是谁?……
  冉娜叫起来:“天哪!连我也不认识了?啊!对了,我在女扮男装呢。”
  老人说道:“对不起,我几乎一点都看不见了。老人的眼睛可不能哭,一哭,泪水就把眼睛烧坏了。”
  少妇说道:“亲爱的男爵,我看出来您的视力减退了,否则即使我是女扮男装,您也应该认出我来。看来我得把名字告诉您了。”
  老人回答:“是的,请把名字告诉我,因为我跟您说我的眼睛不行了。”
  “好吧,我让您猜一猜,亲爱的奥古斯坦爵爷,我是圣吕克夫人。”
  老人说道:“圣吕克!我不认识您。”
  少妇笑嘻嘻地说:“我就是冉娜·德·科塞—布里萨克呀。”
  老头叫起来:“啊!我的天哪!”他用哆嗦着的双手试着去开栅栏的门,一边还喊着:“我的天哪!”
  冉娜不明白老人为何这样接待她,同过去的方式完全不同,她认为是因为老头上了年纪,官能都减退了的关系,不过既然现在他认出了她,她立即下了马,按照惯例奔过去扑到老头的怀里。可是她吻他时,觉得他两颊沾满了泪水,他哭了。
  冉娜心想:“他大概是快活过度了,他的心还是年轻的。”
  老头吻了冉娜以后说道:“来吧。”
  他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她的两个同伴,转身就向城堡走去,步子还是那么均匀而整齐,两条狗嗅了嗅和望了望客人以后,也照原来的样子跟在他的后面。
  城堡的外表现在出奇地凄凉,所有的百叶窗全都关上了,简直是一座巨大的坟墓,来来往往的仆人全都穿着丧服。圣吕克望了他的妻子一眼,似乎在问她,她等待中的城堡是否这样子。
  冉娜懂了,她自己也很想快点解开这个谜,她走到男爵身边,抓住他的手,问道:
  “狄安娜呢?难道居然这么不幸,她不在这儿吗?”
  老人听见这个名字宛如五雷轰顶一般,停了下来,用类似恐怖的神情望着冉娜,喊道:
  “狄安娜!”
  两条狗突然间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抬起头来从两边向主人仰望,同时发出悲惨的呜咽声。
  比西禁不住哆嗦起来;冉娜望着圣吕克,圣吕克停了下来,不知道他应该继续前进,或者后退。
  老人再说一句:“狄安娜!”仿佛他要花这一段时间才听懂向他提出的问题似的,他接下去说:“难道您不知道吗?……”
  他的微弱而颤抖的声音,最后变成一声发自内心的呜咽而消失了。
  冉娜惊叫起来:“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她一边问一边双掌合十,十分激动。
  老人举起双手,绝望地仰望天空,泪如泉涌,同时喊道:“狄安娜已经死了!”,
  他们刚走到头几级石阶上,老人就坐了下来。
  他用两手抱着脑袋,身体一摇一晃,仿佛要把一直在苦恼着他的悲惨回忆摆脱掉似的。
  冉娜喊了一句:“死了!”她简直吓得脸色像纸一般白。”
  圣吕克对老人深表同情,他也说了一句:“死了!”
  比西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死了!他居然也让老人相信她死了。啊!可怜的老人,你终有一天会爱我的!”
  男爵反复地说:“死了!死了!他们杀死她了!”
  冉娜经过这一下打击以后,只好求助于眼泪了,因为眼泪是唯一可以阻止软弱的女人心碎的东西,她边哭边喊:“啊!我亲爱的爵爷。”
  她失声痛哭起来,把眼泪都流在老人的脸上了,因为她刚把双青搂住老人的脖子。
  年老的爵父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他说道:“没有关系,尽管屋子里空洞洞的,十分荒凉,可仍旧对客人是欢迎的。进来吧。”
  冉娜挽住老人的臂膀,同他一起越过宽敞的前廊,这前廊过去原是警卫所,现已改为餐厅,走进了客厅。
  一个仆人在前面带路,仆人形容憔悻,双眼红肿,说明他对主人眷恋之深,他打开了一扇扇的门,圣吕克和比西跟着进来。
  进入客厅以后,一直由冉娜挽着的老人,一屁股就坐在一把精雕的大扶手椅上。
  仆人打开一扇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开完以后他没有走出去,却悄悄地退到一个角落里。’
  冉娜不敢打破沉默,她害怕一提问题会重新揭开老人的创伤。可是她同所有的沉浸在幸福中的年轻人一样,她不敢相信狄安娜的死讯是真的,因为年纪轻轻的人根本不相信会死,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亡。
  最后还是男爵迎合她的意思先开口了:
  “您刚对我说您结了婚,亲爱的冉娜,这位先生是否是您的丈夫?”
  他指了指比西。
  冉娜回答道:“不是他,奥古斯坦爵爷,这位才是圣吕克先生。”
  圣吕克深深地鞠了一躬,他是向可怜的父亲致敬,而不是向老人致敬。老人慈祥地向他还礼,还勉强地浮现一丝微笑;然后,他那木然的眼光转向比西,问道:
  “这位先生,一定是您的兄弟,或者您丈夫的兄弟,或者您的一位亲戚了?”
  “不,亲爱的男爵,这位先生不是我们的亲戚,他是我们的朋友,德·克莱蒙先生,即比西·德一昂布瓦兹伯爵,安茹公爵的侍从官。”
  一听见这几句话,老人跳了起来,用极端仇恨的眼光注视着比西,然后,像被这无声的挑衅累倒了一样,颓然跌落在交椅上,发出一声呻吟。
  冉娜急问:“怎么回事?”
  圣吕克问道:“比西爵爷,男爵一向认识您吗?”
  比西是在场唯一明白安茹公爵的名字会产生这么大的反响的人,他平静地说道:“我是生平第一次有幸会见德·梅里朵尔男爵先生。”
  男爵说道:“啊!您是安茹公爵的侍从官,您是这个妖怪,这个魔鬼的侍从官,您居然敢供认不讳,您还有胆量到我家里来!”
  圣吕克惊奇地注视着男爵,低声问他的妻子:“他疯了吗?”
  冉娜无限恐怖地回答:“过度悲痛可能使他神经错乱了。”
  德·梅里朵尔先生的一番说话已经使冉娜怀疑他是否神经错乱,他除了说话以外,还加上十分凶狠的眼光,盯着比西;而比西始终不动声色,用毕恭毕敬的态度去承受这个目光,一点反驳的意思也没有。
  德·梅里朵尔先生又说:“是的,这个魔鬼,这个杀掉我的女儿的杀人犯!”他的脑子仿佛越来越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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