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独憔悴-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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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陈先生那边的人,你们也猜得到,”她说:“人家公开来,想来也没什么。”
“就怕有诡计。”小美说。
“你们的事我越来越不明白,”姮柔说:“严重时有死伤,有时又象玩泥沙,真的,
假的,敌人,朋友也都分不清,越弄越胡涂。”
“我们——”陆健似有难言之隐。“我不便说什么,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看,曾雄出现时多紧张,亦天一刻不等的要小美搬到他家。现在呢?好像根本
没有曾雄这个人似的,他也没有出现过一样。”她笑。
“那你就错了!”陆健正色说:“曾雄一直在四周。”
“四周?谁的四周?”姮柔反问。
“你。”小美也是严肃的。
“我?”她大吃一惊。“我没看见,怎么会?陈先生答应调走他!”
“你太天真了。”陆健欲言又止。“不过——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只是—一自己小
心些!”
“你在吓我吗?”姮柔说。
“我们没理由这么做,”小美握住她的手。“不过,你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
“你们会——保护我?”她敏感的问。
“哎——”陆健有点尴尬。“是,亦天要我们这么做的,因为你身处夹缝中。”
姮柔突然想起,常常在她需要时,往往帮助随处出现,譬如陆健用车送她去开会,
譬如——亦天早就安排有人保护她——他是没感情?只是仔细过人?
“是不是曾雄会对我不利?”她有点害怕了。
曾雄,根本是个豺狼。
“不知道,但小心总是好的,”陆健说:“我们也保护小美,虽然她有时比我还
凶。”
“这样的事——到底要纠缠到几时呢?”姮柔忍不住问。“总不能一辈子吧?”
“谁知道,”小美笑了。“一辈子就一辈子,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姮柔不能置信的望着那才二十二岁的女孩,小小年纪,她已经把自己“豁”出去了,
置生死于身外。
“但愿有一天我能明白,到底你们是些什么人,你们之间纠缠了什么事。”姮柔叹
口气。“否则我死不限目。”
“这么严重。”小美笑。“你知道吗?其实你的闯入,对我们是个好大的意外。”
“哦—一”她沉默的听着。
“我们没有预计有你这么一个人,你来了,鬼使神差似的。而且——你又是个——
是个这么好的人,”小美困难的考虑措词。“我们想,对亦天有帮助的!”
“对亦天有帮助?”她不朗白。是指她吗?
“是——或者说对整件事,”小美笑得特别。“只是想不到的是,你太有性格,有
的事几乎弄糟。”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她说。
“你自然不知道。”小美笑。“不过,渐渐的,我们现在已当你是自己人!”
“但是我不是自己人。”她说。
“随便怎么说——”小美停了停,看陆健一眼。“他们来了。”
“是。小心。”他们转身就走。
“喂—一等我一起。”姮柔意外。他们行动有异。
“你赶快回亦天家,曾雄带了一个人来这儿,”陆健迅速说:“他就快到了。你回
亦天那儿。”
“你们怎么知道?”她不能置信。
小美推着她走回去。再转身,己不见了小美和陆健的影子。
30
坐在亦天的客厅里,又是紧张,又是心慌,又有莫名其妙的喜悦。
离开了不过十分钟又回来,这是她完全想像不到的,亦天替她开门时也意外。
她说明了陆健要她回来的事,她就被安排坐在那儿,而亦天,他在窗前望了一阵,
就退回卧室。
或者那并不是他的卧室,那只是一间房间。他在里面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姮柔坐着无聊,又不知道自己要在这儿多久,就拿出棋子自己摆棋谱,渐渐的也就
浑然忘掉四周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抬起头,看见亦天坐在她对面,很专注的望着棋子。
“啊——对不起,”她有点窘迫。“曾雄他们是否走了?我能回家了吗?”
他沉默的摇摇头,再摇摇头。
“对不好。把你困在这儿。”他说。
看看窗外,天已全黑,她不禁有点担心。
“我——打个电话回家。”她说。
他没出声,任她打电话,任她慢慢走回来。
“小美他们呢?”她问。
“他们办点事,也许很快回来,”他看见表。“阿婶就预备好晚餐了。”
“其实——若曾雄日日在我四周,我出去也没什么关系,”她想一想。“陆健他们
为什么紧张得要我上楼?”
“他们一定有他们的理由。”亦天说:“和曾雄一起的还有另一个人。”
“那也并不代表什么,”她还是怀疑。“我根本没见到他们。”
他沉思一阵,慢慢的,认真的说:
“如果你要回去,我送你。”
“不——我的意思是——”她脸红了。其实她那么讲并不是想回家,只是——没有
话说,心中也的确怀疑。“我也相信陆健他们要我上楼有理由。”
“和曾雄一起那人,就是上次伤许志坚的。”他说。
“啊——为什么不报警?”她叫。
他望着她好久,还是摇头。
她也自觉过分天真,他们的事大概警察也管不了吧?
“对不起,我又说错了。”她说。
“我们不明白他们的目的,所以——任何人也不能冒险。包括你。”他说。
“如果他们——”她想说“一夜不走呢”?话到嘴边忍住了,因为她知道答案。
亦天不会放她去冒险,除非他送。但他送——那个伤许志坚的人会不会伤他?
“就由得他们在外面了?”她转了话题。
“不会。”他极有自信。
“小美他们回得来吗?”她担心的。
“一定回得来。”
她又想起另一条出路的事。有另一条出路,会不会有第二条?第三条?
她闭口不敢再问。
“你母亲——知道这些事吗?”
“不,她完全不知道,”她立刻说。想起母亲,又想起那天在咖啡店的事,脸就红
了。“她甚至不知道我工作的事,我不跟她讲。”
“她是个好母亲。”他说。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敢插口。
他对自己母亲都没有印象的。
“其实,有母亲大概是件很好的事,”他又说:“你们在一起有说有笑,商商量量,
很好。”
“不一定母亲才可以有说有笑,商商量量。”
“情形是不同的。”他摇摇头。“我没有资格讲这些,我对女性一无所知。”
“以前—一你甚至没有共事者?”她忍不住问。
“小美!除了她小,我当她男孩子。”他摇摇头。“你——可以说是第一个。”
她心中一震,她是第一个。
“那个时候——你也可以不用我。”她说。她的意思是当初可以不请她。
“是——”他犹豫了一下。“但我知道你是陈先生公司来的,我想看看究竟是怎么
回事。”
“原来你老早知道——”她叫。
“我们这些人比较敏感。”他说。
“当初常常替你担心。”她笑起来。
“我知道开始时你对公司,对——大家印象不好。”他说:“尤其是我。”
“也许是不习惯。”
“你也许不知道,除了小美,他们——每个人都念书不太多,没有人有大学文凭。”
他说。
“大学文凭并不那么重要。”她说。
“社会上的人并不这么认为,”他摇摇头。“他们是文凭论英雄,实力反而其次。”
“你——你呢?”她忍不住问。
他望着她——他很喜欢用这种眼光,这种神色望她。
“既然不重要,为什么要问?”
“我——”她的脸一定又红了。“我问的原因——你实在太令人好奇。”
“我记得你说过自己不是好奇的人。”
“我是说过——”她摇摇头。“若不是好奇,我能说——关心吗?”
关心?这两个字一说出来,两个人都呆一下,她关心他?是吗?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慢慢说:
“我不是在本地受教育。”停一停。“二十二岁时才回来,我一直跟着父亲。”
“那与——儿童乐园有什么关系?”
“十一岁以前,我总在儿童乐园,”这一次,他讲得很爽快。“我记忆深刻。”
“那时父亲——也不在本地工作?”她问。
“他一辈子都漂流不定,”他眼中有抹特别神色,“直到他去世。”
“感觉上,你很喜欢安定。”
“谁不喜欢安定?”他反问。
他的瞳孔渐渐缩小,看不见限中是否有憧憬。
“安定是可以追求的。”她说。
“追求——也要有条件。”
“不是条件,而是权力。”她说:“每个人都有权,不论他或她是做什么的!”
“你不懂,不是人人有权。”他说。
“错了。人人有权,除非那人自动放弃。”她说。
他考虑一下,思索半晌。
“或者吧!有人自动放弃。”他说。
她皱眉。他的意思是——他自动放弃?
“你看来是个勇往直前的人。”她试探。
“当背后有把利剑时,不勇往直前还能怎样?”
“利剑?”
“只是个比喻。”他说。
“也许我太多事,但——摆在眼前那么多神密,古怪的事,有时候会忍不住。”她
说。
“我明白。”他点头。“你已经比我想像中好得多,但儿女人—一我也许太过分偏
激。”
“我不帮自己同性,我们是有许多缺点,”她笑。“我也有不少。”
“但你理智,你努力不犯错。”他说得中肯。
“妈妈最不欣赏我的理智。”她突然说。
“哦——”他似不懂。
“她怕我永远孤独下去。”她笑。她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讲了,而且讲得如此坦率。
“理智令我看很多人,很多事不顺眼,我没有朋友。”
他没有出声,眼中却有似赞许的光芒。
他看来被鼓励了。
“我并不在乎。”她又说:“朋友再多也没有用,我只要求一两个心灵相通的就
够。”
“我想,就算这一两个也难求。”他说。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就在这一霎那间,他们的心灵就似乎相通了。
那是种很特别的感觉,但——他们都能了解,这就是心灵相通。
“是——我相信是!”她说。心中喜悦无限。
他点点头,再点点头,然后,无缘无故叹息。
“你——为什么叹息?”平时她绝对不会问,但此时此地不同,内心里,她已当他
是朋友。
外表也许不是,甚至永远不是。
“我觉得——很快乐。”他认真的说。
快乐,是种感觉。对了,就是感觉,他们之间的—切是感觉,不必用任何言语说出
来的。
她微笑,因为他说快乐。
阿婶轻悄的走了出来。
“小美还没回来,要不要先开晚饭?”她问。
“啊—一是,”他的视线仍在姮柔脸上。“可以先开,留给他们。”
阿婶又轻消的退开,她轻悄得似乎完全没打扰过他们。
他们始终互相凝望着,那样平静,那样安详。那样恒久——那样温柔。
“其实,我们可以等他们。”她说;
“等他们?不,不必,他们——”突然问,他呆怔一下,脸上所有的神色都消失了,
他变回了原来的他。“不必等,我们肚子俄了,不是吗?”
她看见他突然的转变,似乎懂又似乎不懂,但——她并不太介意,因为她曾经看见
过他不同的另一面。
31
深夜,亦天送姮柔回家。
小美和陆健一直没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姮柔总不能留在亦天那儿过夜,不是吗?
他们还是从后面的通道出来的。
其实她早想到可以从这儿出来,对方的人不会知道,但——她没有说。内心里她希
望留在他那儿?
自然,他也知道,也同样没有提,难道他心里所想的和她一样?
坐计程车回家总是很快,无论多远也一下子就到了。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这么晚—一谢谢你送我。”下车时她说。
他站在车门边,凝目望她——也许是夜,也许是路灯,也许是四周的环境!她觉得
他今夜眼光不同。
“其实—一我一早可以送你回来。”他说。
“为什么—一不送?”她问。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干涩,说话困难。
“不知道。”他说得这样坦白。
“但——一定有原因的。”她不放松。
她有感觉,这——对她很重要。
“我想—一我不能确定,”他也说得极困难。“屋子里有你——多一个人是很好的
事。”
但“有时”和“多一个人”是不同的,他怎能混为一谈?
“阿婶—一也在屋子里。”她站在门边,就是不肯推门进去。
今夜她是下定决心弄清一切吗?
“是。她也在屋子里,但那是不同的。”他的话虽不流畅,但眼光却是绝对坚定的。
“她和你——不同。”
她吸一口气,心中暖暖的。
“她和你不同”,虽然没有清楚的说明什么,但她懂,她感觉得到他的意思。
他们之间的一切是感觉,真的。
“谢谢你—一这么告诉我。”她点头。
“本来应该——早一点告诉你,”他突然又说:“我觉得突然,又不知道你要不要
听。”
“我自然是要听,早——在什么时候?”
“我不清楚——或者你一直在背后跟着我,”他淡淡的笑了。“跟我到儿童乐园,
我觉得——背后有你是很好的—件事。”
“那么早?”她轻声问。
她的眼中也有“星”一样的光芒,她并不知道,因为看见的只是他。就像他,他的
视线那样坚定,那样深切,他自己也看不见,看见的只是她。
“或许更早,我不知道,”他说得好充实。“因为许多事是你来到公司之后——才
有的。”
“我带给你们麻烦。”她说。
“麻烦原本就有,你来—一反而振奋了我们。”他说。
“我没想到情形会是这样。”她轻轻摇头。
他再凝望她一阵,转身回到车上。
“告诉你之后,心中舒服多了。”他说。
汽车飞驰而去。
她深深,深深吸一口气,才能把情绪平复。
她想告诉他的是,听了他的话之后,她心中舒服多了,至少——没有那么多矛盾。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感觉是双方都有的。
正要进门,黑暗里闪出一个黑影,震惊之际,连大门也忘了开。
但——不是曾雄。
“你?白翎!”她意外的睁大眼睛。
“很惊讶,是不是?”白翎笑。“不是你自己要求不见曾雄吗?我又被派来了。”
“这么晚——有重要事?”她问。
白翎至少比豺狼般的曾雄好太多了。
“我并不希望这么晚,是你回来的迟。”白翎靠在墙上,她永远是这个懒懒、冷冷
的模样。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来,”姮柔说:“我——”
“真同斯亦天卿卿我我?”白翎笑。
“没有——怎么会呢?刚才只是——”
“我听见你们所说的每一个字,”白翎揉揉鼻尖。“斯亦天何等人?几时说过这样
的话?”
“你——很了解他?”姮柔忍不住问。
“不了解他的‘真人’,了解他的资料,”白翎说:“他眼中没有女人,任何一
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