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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扶桑花落 作者:我素珂珂(起点女生网vip2013-08-06完结)-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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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些将领终究不是陈天,无法做到临危不乱。陈天一死,那位薛副将并未按照陈天的吩咐按计划行事。这样一来,所有的进攻迟滞了下来,也给了乌兰喘息的机会,青衿立在城墙之上松了一口气。
  即使知道结果不会改变,但是至少要坚持的久一些,而不是将自己的家国拱手相送。丫头赌赢了。
  是的,倾珂在赌,他也在赌。
  不出意料的,倾珂被天琴的人拦了下来,陈天拼着最后一口气,下了生命中的最后一道军令。所有人不得与她为难,倾珂下马,居高临下的瞧着他:“我要取你的首级,你可有意见。”
  是的。陈天的确是铮铮铁汉。
  谁都曾错过,也都曾受到过惩罚。
  说不出这场死亡代表的是什么。很久以后,倾珂接到消息,蒙山关已破,天琴的军队进入了乌兰,一直攻到首都。所有的天琴军队,沿途都不曾毁坏民居,也不曾伤害百姓。
  这个命令,是君沧墨接到陈天战死的消息时下的。
  最后一道军令,是要下级上报皇帝,自己乃是战死,挽留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其实,他是在保护倾珂罢。
  完成了这道任务,倾珂体内的火毒再也无法抑制,开始了侵蚀。接到青衿自缢的消息时,她正靠着躺椅在小憩,南疆的气温很适合将养身体,她便回来了。
  昕然将青衿生前送来的东西递给倾珂,很娇小精致的一支笛子,上面绑了一张信纸。
  “世事易变,国却是家,家亡,我亦不能苟活。”青衿先生乃是乌兰最好的军师,也是天下人皆知最聪明的人才,君沧墨自然也想将他网罗成为天琴的谋士。
  也是因为如此,乌兰过往递上降表的当日,君沧墨亲自前往青衿的住处,带着一腔真诚,见到的,只是悬梁自尽的一具尸体。这位天琴的明君很是痛心,却依然下令按照国礼与之厚葬。
  他走了,带走了毕生所学,有人搜查他府上之时,在后院发现了一处火堆,大多的卷宗被烧毁。
  当夜,这座府邸起了场大火,所有的一切化为废墟。
  终究,什么都没剩下。
  风起,手中的信纸没有握牢,被风吹了去,玉制的笛子,音色极好。只是倾珂不会吹,却是记得那支曲,是她听过最好听的曲子,青衿自己所作,名曰‘叶荨’。初次相见,她带了自制的茶叶登门拜访,他对此茶一品倾心。
  如此嗜茶的人,吹出的曲子也是极美。
  从此,她这茶叶有了名字。也叫做叶荨。青衿说,这是他们的缘分。
  远远不止浅交如水的缘分。
  那次城墙之上的提醒,竟成了永别。倾珂闭上双眸,仿佛还能透过雨幕看到他那张永远不显老的脸,在青色长衫的映衬下散发一种柔弱的书生气。
  “先生,再见。”
  若是说这一生,最感恩的人是阿萨大人,因为他给了自己生命,次之就是青衿了。倾珂所会的一切,大半都来自他的教导。是他告诉倾珂,在敌人没有倒下之前,永远不要产生轻视之意。
  是他告诉自己,不论何时,都不要断了自己的后路。
  国,就是家。这是属于他的执念。倾珂还记得那日煮茶畅谈,多年不见,两人丝毫没有尴尬,话题众多。其中提到天下大势的走向。
  青衿说天下统一乃是大势所趋,乌兰早就虚有其表,走向败亡只是早晚的事,只是他不愿,看着它走向衰亡。
  所以,你才会选择,在这之前,先走一步,是么。
  手中的长笛在阳光下泛出莹润的光芒,纤细的手指抚摸着长笛,缓缓闭上了眼眸。昕然立在一旁开口道:“小姐,您真的该启程了。”
  许久,没有得到答复,昕然在倾珂身旁蹲了下来,握住了她的手。
  “你的身体拖不起,如果火毒再不克制的话,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面具人与昕然商议决定,将倾珂送入冰室,火毒无解,但却可以压制,冰室乃是建造在玄冰之中,其中寒气极深,可以完全的压制倾珂体内火毒,只是她回来这些日子,好几次拒绝了二人的提议。
  连面具人都奈何不了她。
  紧闭的双眸有眼里溢出。青衿于她,亦师亦友,他从未因为她的身份而有所避讳,相处的那一年时间里,他将自己的一切全部交给了她。如今,他不在了。
  自己身边,还剩下了几人?
  “昕然,你有没有这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就好像心被撕开一道口子,却偏偏还淋了雨,于是伤口开始发炎,从中心开始腐烂。平日里察觉不到伤痛,等到伤口肉眼可辨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
  这是她从乌兰战场回到南疆以后,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父亲死了,米咖死了,碧凝死了,青衿先生也死了,跟随自己多年的那些属下也时刻都在减少,这条路走得越来越疲惫。
  那年,他死的时候,她没有想过死亡,因为她想,自己要复仇。
  可是现在,她却突然想早些去见他,告诉他自己累了,他一定会将自己拥入怀中,轻声的哄她。
  昕然没有开口安慰,而是反问道:“如果就这样死了,你会甘心么?”
  甘心么,倾珂也反问自己。答案是否定的吧。所以,她同意了前往冰室。冰室位于桑国以北,那里有整片的冰山雪原。据说那里长满了雪莲,倾珂回想,上一次符天痕前去采摘雪莲,是怎么成功的?
  这个问题不难得到解决。所有人都知道他取雪莲是为了救倾珂,自然也不会为难于他。
  还未离开南疆,就接连收到了好几个消息,周边小国相继递上降表,天琴仿佛得到了天神的庇佑,成功的壮大了国力,只是收复的国土越多,分散出去的兵力也就越多。最终能够与格楽交战的人数就减了下来。
  最后,天琴与格楽开始了交锋。
  奇怪的是,由始至终,两国都不曾对扶桑发动攻击。就好像约定好的一样,而扶桑,也如往常一样,保持着沉默,继续自己的国泰民安。
  天琴军营之中,君沧墨斜靠着椅背,听着众位将领汇报军事。
  待得散会之后,符天痕上前来,低头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漆黑的眸子瞬间冰冷了下来,眉头紧蹙了起来。
  “天痕,备马。”接着,君沧墨出了军营,前往南疆。当他出现在倾珂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以后,日夜兼程的赶路,这才在扶桑的边界来到了她的身边。
  倾珂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脑袋,仰起脸疑惑的瞧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面具人与昕然防备的下马,来到倾珂身边。君沧墨胆子的确大,只带来符天痕一人就敢来到扶桑。要知道,在这种天下格局大变的关键时刻,这是一件相当危险地事情。只要扶桑有意擒他,那么就是他插翅也难飞。
  君沧墨下马,上前几步站定,头顶的扶桑花瓣飘落,跌了几瓣在他肩头。远处的事物有些模糊,倾珂看不真切,只是睁着一双漂亮的眸子瞧他。
  “你不能去。”
  倾珂苍白的脸上开始蔓延起笑意,不知何时开始,她也学会了这般的掩饰自己。真正的做到一半真心,一半假意。瞧着君沧墨因为风霜赶路而疲惫的容颜。
  忽而觉得好笑:“看来你对我还真是用心良苦啊,也不知我这边这些人,哪些是你安排的,能够让你对我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说着,她的视线从身旁几人依依扫过。每个人依然还是那副冷漠没有表情的模样,他们都是跟随倾珂多年的死士,要说背叛,那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事情,总有万一……
  “火毒,可以解,不是么?”
  脸色冷了下来,倾珂冷冷的望着他,起身下了马车,昕然及时的扶住了她。本就纤瘦的身子这些日子又清瘦了许多,脸色也很不好看。
  “君沧墨,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可以操控我的一切么?”
  “如果你敢动她,我绝不会原谅你。”
  夏日的风暖暖的吹拂着她的面庞,这几句话说得有些动了气,一时间咳嗽不断。
  有句话,随着风,轻轻的飘过,带着低沉的暗哑:“你早就怨了我,不是么。”

☆、16你来接我了吗

  “阿真,启程。”倾珂不愿与他争执,在昕然的搀扶之下回到了马车中,布帘放下的那一瞬间,世界重归了黑暗。双眸微闭着,斜靠着软枕,显得有些疲惫。
  马车刚刚动了两步,再次停了下来,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倾珂没有睁眼,只是通过声音分辨出是符天痕与面具人动起手来,昕然则是警惕的守候在马车前。
  君沧墨冷冷的睨了她一眼,上前几步,死卫纷纷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
  倾珂好似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不自觉的就扯起了唇角,轻轻唤了一声昕然。昕然掀起布帘,伸手扶着她,倾珂再次踩在地面上,睁开双眸,依旧是一片黑暗。
  示意昕然松开自己。失去昕然的支撑,倾珂的世界彻底没有了指引,在接到青衿过世消息的那一日,她就发现自己的眼睛开始看不清东西,时而模糊,时而完全陷入黑暗。
  她就这样摸索着,一步一步的走到君沧墨跟前,这双眸子依旧美丽得迷人,却失去了光彩,那是见不到光芒的一种黯淡。
  “你说让我相信你,好,那你能治好我眼睛么?你能在一个月之内找到解除火毒的方法,不让我的身体各项感觉逐一消失么?”她就这样抬手,指着自己的双眸,语气平淡,好似不是在说自己。
  是的,火毒发作,她会逐渐失去所有的感官,先是眼睛不能见,再是双耳不能闻,接着会是触感还有更多。
  当这个世界完全与自己分离,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是一件很令人恐惧的事情。
  看着那双没有光泽的眸子,君沧墨身子一颤,不知道火毒竟已到了这个程度,他以为,至少还能再坚持一月的。他不知道的是,青衿的死对倾珂的打击很大,这位良师益友的离去,带走了她大半的坚持。
  一股大力将她拉扯,圈进了一个怀抱,双臂紧紧的将她禁锢在内,好似要将她揉进骨血之中。
  有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若是治不好,我就是你的眼睛。”
  记得那年,倾珂因为一次任务导致右腿骨折,为了早些回到那个人身边的时候,拖延了治疗的最佳时机,那人太过忙碌,无暇顾及到她,以至于君沧墨也是这样搂着她,对她说:“若是这腿治不好,我便是你的腿,背着你走遍世界。”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介小小的皇子,有大把的时间陪伴在她的身边,说着很多她并不在意的话。
  如今,他成为天琴的九五之尊,很快就会称霸天下,依然用着宠溺的口气,将她搂在怀中。
  可是,这一切……本不该是他的。
  倾珂挣脱出他的怀抱,踉跄的后退一步,冷着一双眸:“阿真,若是谁再阻拦,无需留手。”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君沧墨也没再阻拦,符天痕提醒道:“主子,若是倾姑娘真的去了,一定会遇到他。”
  “现在,我有些后悔了。”
  符天痕怔住。君沧墨说自己后悔了。
  “当初若没有动过恻隐之心,或许现在,事情不会是这个样子。”很多时候,都无法说出后悔的话来,因为即使知道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所有的一切也都回不到最初。
  格楽与天琴相比,还是天琴的国力略胜一筹,这场战争一起,便是无休止的继续着。
  前往冰室,只花了半月的路程,倾珂的双眼时好时坏,偶尔还能透过窗户瞧瞧外面的风景,看着整片的绿色山林,仿佛永远也看不够。
  行驶途中,倾珂问过昕然关于冰室的情况。
  “如果进入冰室,压制体内的火毒,我的视力能否恢复?”昕然犹豫半响,没有给出答案。没有人知道火毒的真正后果,也没有人知道冰室的寒冰到底能将火毒压制到什么程度。
  倾珂的身体已经被火毒侵蚀,开始了最初的失明,此时再去压制,究竟能不能恢复,也没有人知道。
  因为大多时候都看不见东西,所以倾珂无法知道前往冰室的具体路线,好在昕然一直陪伴在身旁,做了她许久的眼睛。只是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废人一般。
  半月后,一行人历经万难终于来到这片冰山雪原的中心区域。
  为了保护她的眼睛不被洁白的雪灼伤,昕然细心的为她蒙上一层纱巾。冰室,犹如其名,乃是一间采用寒冰筑成的房屋,位于整片雪原的中心点,据说当年的梵隆玉就是从这里开采而出。
  面具人与昕然裹了很厚的裘皮御寒,倾珂却只是穿着那身白色的长裙,似乎与这雪融为了一体。
  她并不觉得冷。
  昕然将她扶到冰室之前,轻声提醒道:“小姐,冰室需要您用钥匙开启。”冰室的钥匙,倾珂想了起来,当初梦儿交给她一件东西,听倾偌说,那块小型精致的黑色墨玉,正是冰室的钥匙。
  她将其取了出来,摸索着将其放入冰墙的凹处中。
  ‘轰隆’一声巨响,正面冰墙缓缓开始移动,能够打造出这样华丽的冰屋就已经不是常人能够所为,竟然还能设计出这面可以移动的冰墙,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这里常年飘着大雪,气温极低。面具人与昕然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冰室。当巨大的冰墙打开,立刻被其中的场景惊呆了。
  这座巨大的冰屋里,并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其中的空间极其大,空旷的像一座城堡。四面的冰墙上雕刻了精致的花纹,维持了多年不曾消散。
  最中央的位置有一个很奇怪的石头,漆黑如墨,周身泛着冷气,平面打磨的极其光滑,昕然惊叹:“这是梵隆玉的原材料。没想到在这雪原中,竟然真的存在这种玉石。”
  说着伸手想要去触摸,面具人急忙制止了她:“别碰。这种玉石比这里的冰还要寒,不能轻易触碰。”
  接着,倾珂听到了面具人的提醒:“小姐,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块玉石当床一般,躺上去休息,半个月后我与昕然来接你。”
  他说,这玉石极寒,与梦儿那块梵隆玉是一样的材质。想来这就是能克制她体内火毒的东西了吧。
  轻轻的点了点头,在面具人与昕然紧张的注视之下,倾珂摸索着躺到了玉床之上。
  “阿真,如果我永远的睡了过去,就将我与他葬在一起。”她安静的躺在玉床之上,声音轻的就像片刻就要随风逝去。
  两人退出了冰室,若是再多呆一分,恐怕就会被冻成冰雕。待得冰室的大门缓缓合上,面具人与昕然没有看到的是,巨大的冰柱后,走出了一道身影。
  倾珂觉得有些疲了,躺在玉床之上感受到寒意逐渐渗入身体之中,于是,自己的身体又成为了冰与火的战场。
  白色的纱巾蒙住双眼,紧闭的双眸看不到一切。前些日子,她还能透过模糊的视线来分辨事物,如今,彻底陷入黑暗已经两日了,她看不到一点东西。反倒没有了最初的恐惧,平静下来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你终于来了。”
  低沉暗哑的嗓音响彻在空旷的冰室之中,四面的冰墙传来浓烈的回音,倾珂猛的睁开双眸,撑着双臂坐起了身子。脸色苍白如纸,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依旧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轻轻抬手撤掉了蒙住眼睛的纱巾,细腻的质感任由它从指间滑落。
  逐渐的,有模糊的轮廓初现。
  整个冰室由十六根冰柱支撑,她的视线所及之处,有一道颀长的身影斜靠着冰柱,静静的看着她。
  有泪水从眼角滑落,视线再次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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