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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月满西楼_第二部分-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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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珉珉见江城不同意,放下扇子跑上前去道:“你这个二愣子怎么这么小气,一把扇子而已啊。你可别忘了,那日你中毒是谁救的你。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去阎王殿报到了。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尹珉珉一生气,说起话来就是没完没了的,江城惹不起躲得起,径自埋头向前走。如果不是这时街道上突然嘈杂起来,还不知道尹珉珉要唠唠叨叨到什么时候呢。被路人挤到路边的尹珉珉探头向街道望去,心想:“到底是什么事啊?这些人怎么都往边上退?” 
前方不远处的江城一把把尹珉珉拉到身边,怕她被人群挤散了。这时只见一行身着蓝装的人马从街道上走了过去,几只红底金线绣成的旌旗上招展着天翔二字。 
尹珉珉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呢,原来是天翔门的。喂,二愣子,你不过去打声招呼?”边说着,尹珉珉边用手肘撞江城的肚子。 
这时,天翔门的队伍已走过了一半,江城突然看到在众多天翔门人的簇拥之中,有一顶坠着金线,挡着纱幔的锦轿,自言自语道:“是唐夫人的轿子呢……” 
尹珉珉也对这顶轿子充满了兴趣,颠起脚尖想看看那轿子里究竟坐的是什么人,但无奈有纱幔隔着看不太清楚,听江城一说便顺口问道:“唐夫人?什么唐夫人?” 
江城道:“前门主唐易的夫人——欧阳扬音。” 
欧阳扬音?一听到这个名字尹珉珉一脸的兴奋当即僵住。江城没有注意到尹珉珉脸色的变化,继续说道:“唐夫人这次出来恐怕是去扫墓的,唐易门主的忌日应该就是在这几天……” 
话刚说到这里,尹珉珉就甩开他的手冲了出去。江城慌了神,急忙叫道:“喂,你要去哪儿啊?喂,你等等……” 
尹珉珉哪里肯等江城,现在她的大情敌就在眼前,不把欧阳扬音的脸看个清楚,尹珉珉怎么对得起自己呢?说什么是西尽愁的老情人,一句话就把西尽愁从云南逼回杭州去见她,尹珉珉今天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几分姿色,以前也不过只是个表子而已,现在竟然敢如此嚣张。 
“喂,尹珉珉!”江城推开一堵堵的人墙,但无奈这街边实在是太挤。不一会儿,江城连尹珉珉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急道:“这小妮子怎么到处乱跑!身上又没有半分钱,跑丢了怎么办!” 
心里虽然不放心,但江城现在还必须回东堂给贺峰复命,哪里有那个闲工夫跟尹珉珉耗呢?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道:“你自己小心吧……” 
◆◇◆◇◆◇◆◇◆◇ 
与此同时,在离杭州城不远的西兴,岳凌楼也对西尽愁说了同样的一句话——“西尽愁,你自己小心吧。” 
西兴离杭州不到十里路,隔着一条钱塘江。岳凌楼、西尽愁、常枫三人正在一间客栈休息,没想到岳凌楼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西尽愁皱眉问道:“岳凌楼,你这话什么意思?” 
岳凌楼笑笑道:“你不是自认为很聪明吗?怎么连这句话都听不懂了?我的意思就是我们到此分手,你走你的,我们走我们的。” 
西尽愁道:“我们?” 
岳凌楼向常枫瞟了一眼道:“就是我和他。” 
西尽愁道:“好,非常好。你是天翔门即将继位的堂主,我却是名剑门的首席弟子,两派素来就不怎么和睦,你我如果走在一起必然会招来怀疑。最好是过了这钱塘江,你我就装做素不相识。” 
岳凌楼听西尽愁说完,再慢悠悠道一句:“你知道就好。”这一句话着实让西尽愁气得不轻,这是什么态度,既然别人不想让自己呆在身边,自己也不要脸皮太厚了,于是陡然抽身向门口走去。 
“你站住!”岳凌楼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了他,补充了一句道,“你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那个人的命你要给我留着。” 
西尽愁没有站住,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岳凌楼说完这句话时西尽愁已走出客栈好几米远了。 
一旁的常枫道:“他好像没听见呢。” 
岳凌楼抿一口茶后道:“你放心,他听得清楚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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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翔门东堂,江城拱手对贺峰道:“堂主,属下回来迟了。” 
贺峰笑道:“坐吧。怎么只有你一人,刘辰一呢?” 
江城黯然道:“属下也不知道他的下落,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被西尽愁救了一命后,江城就不再怀疑是西尽愁杀的刘辰一。 
贺峰沉默了一阵后,又问道:“那么,岳凌楼呢?” 
江城道:“那日我们乘接镖船打算回杭州,但镖船却在半路上船却被荆君祥的一名手下炸了。那之后,我跟岳凌楼也失去了联系,连他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贺峰叹气道:“没想到这次去云南,能平安回来的只有你一个……如果岳凌楼再不回来,这东堂堂主之位可要空着了。”贺峰的话听上去没有惋惜,反倒有些释然。 
耿原修一直坚持要等到岳凌楼回来再举行门主的继位典礼,而这次云南之行耽搁的时间比预计的长了近十天,于是贺峰继任门主的事就一拖再拖。所以,现在贺峰担心的不是岳凌楼这东堂堂主的位置空与不空,而是他自己的门主位置是不是还要往下拖。 
贺峰突然转换话题问道:“你确定西尽愁见到尹昀了吗?” 
早些时候,江城就曾飞鸽传书告诉贺峰说“西尽愁已入黄泉巷”,而后就再没消息。江城道:“他见没见到尹昀我不知道,但西尽愁的身边倒是跟着个很会使暗器的小女孩。” 
小女孩?贺峰沉思起来,难道这女孩就是尹昀的孩子? 
江城又补充道:“那女孩这几天一直是跟我在一起的,但上午见到唐夫人的轿子后就追过去了……” 
贺峰打断道:“她怎么会和你在一起?西尽愁呢?” 
江城道:“她跟西尽愁也在镖船被炸时失散了……” 
“等等!”贺峰突然立起手掌示意江城等一下,想一想后问:“你的意思是你、岳凌楼、那女孩,还有西尽愁是坐的同一艘船?” 
江城点头,但却不知道贺峰到底想说什么。 
“西尽愁和岳凌楼认识吗?” 
江城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大概不认识吧……”自岳凌楼上了镖船以后,就一直在上房里休息,江城并没有看到岳凌楼和西尽愁接触。见贺峰紧张兮兮的表情,江城也很感奇怪。 
◆◇◆◇◆◇◆◇◆◇ 
岳凌楼和常枫回到杭州耿府的时候,已经是当日下午了。天气也一改早晨的清爽,变得燥热起来。阳光明晃晃的刺眼。看门的下人见是岳凌楼回来了,不免大吃一惊道:“岳少爷,你终于回来了啊。” 
岳凌楼对他点头笑笑,问道:“老爷呢?” 
那下人道:“唐易大人的忌日快到了,老爷今早就出去扫墓了。” 
岳凌楼自言自语道:“这样吗?”随即招呼过来一个小丫鬟,对她耳语几句以后,转身离开。 
常枫正欲跟上去,但那小丫鬟却叫住常枫道:“常公子,请跟我来。”被这么一叫,常枫乖乖站住,恋恋不舍地望着岳凌楼的背影,不甘心地跟那小丫鬟走了。 
常有人说杭州耿家富可敌国,此话一点不假。耿府大的如同宫殿一般,奇花异草,假山池塘,无所不包,无所不有。如果有人不小心误闯了进来,还不知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走得出去。要到耿家当佣人,如果记忆力不好,想不迷路还难呢。 
小丫鬟领着常枫穿过一个回廊,又九弯十八拐,终于在一间厢房前面停了下来,说道:“常公子,你就先在这里休息吧。如果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就在门外。”常枫听她这话的意思就是让自己乖乖呆在屋子里,而她在门外守着,不让自己乱走——这其实等于是软禁。 
另一方面,本想呆在房间里好好休息的岳凌楼,却看到了一个不想看到的人——耿奕,也就是耿原修的长子和天翔门南堂堂主。耿奕虽然只比岳凌楼大两岁,但却比岳凌楼高了足足半个头。他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俊朗的外表,俨然就是二十年多前的耿原修。 
见到耿奕,岳凌楼一点也不吃惊,想必他是从下人那里听说自己已经回来的事,便匆匆赶来了。岳凌楼站在门口半天不动,也不说话。其实他是在用无声的反抗来下逐客令,但可惜的是耿奕没那么知趣,只听他说:“你出去那么长一段时间,回来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未免太绝情了吧?——你拦在门口,不想让我进去?” 
“就算我现在把门关上,你也会硬闯进来吧。”岳凌楼噘噘嘴,转身走到床边坐下。耿奕笑着跟进房,并且还带上了门。这一个小动作,让岳凌楼对他的来意猜到了十二分。岳凌楼回望耿奕一眼道:“可是我今天已经很累了……” 
耿奕道:“可是我一点也不累。” 
岳凌楼道:“跟你这种人的确是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 
耿奕此时已抱起了岳凌楼,把他放到床上,道:“你知道就最好。” 
此语刚落,耿奕一把扯开了岳凌楼的衣衫,把他压在身下,喃喃道:“凌楼……这半个多月以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在耿奕的爱抚之下,岳凌楼已渐渐开始喘息起来,用他撩人的声腺说道:“少爷……我也很想你……” 
明明知道他说出的话是谎言,明明看到他身上还留有别的男人的印记,但耿奕此时却无法抵挡住岳凌楼口中说出的话,因为自己已经深深为他着迷,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啊……少爷……”岳凌楼的十指紧紧扣住耿奕的肩膀,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耿奕的节奏律动。那上了红漆的木床也发出了阵阵的响声…… 
“凌楼哥,你到底还要做这种事情到什么时候?”门外,一个看上去与岳凌楼年龄相仿的女子,背靠在门板上,双手死扣住门框,像是要把那截木料搬下来似的。 
那女子名叫耿芸,是耿原修的小女儿,与耿奕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就在刚刚,她也听说了岳凌楼回来的消息,但没想到一赶过来就撞上了这种事情。岳凌楼来到耿家的这十年来,时常在书房里陪着耿原修直到翌日清晨。几年后,耿奕也常常跑到岳凌楼的房间去,闭门掩窗。 
再后来,耿芸终于知道了他们对岳凌楼所做的事情。从那时起,耿芸便讨厌起这个家,讨厌她的父亲,讨厌她的哥哥。凌楼哥,你为什么要这么自甘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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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耿芸的记忆里,岳凌楼好像就是一个孤单的侧脸。没有人的时候,就会望着远处发呆,陷入一种很深很深的回忆之中。 
“凌楼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很多年以前,耿芸曾经这样问过。但得到的回答却是淡淡的笑容,模式化的笑容,对任何人都可以展现出的笑容。虽然依旧具有倾倒人心的美丽,但却冰凉没有温度。 
在耿芸十六岁生日的前一天,岳凌楼曾经无意中问过她想要什么礼物。耿家的小姐还有什么什么得不到的?连岳凌楼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愚蠢。 
“也许正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才会让我们以为,用钱就可以买到所有的一切吧……”耿芸朝岳凌楼笑笑,笑容里有些空虚和无奈,偏头望着岳凌楼淡然的脸,轻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凌楼哥,我只想要一样东西……” 
“什么?”岳凌楼没有看耿芸,对这个女孩,他始终恨不起来。 
“我想要你的眼泪,我想要你哭……从来也没有见过你哭,所以在看到你笑的时候,会以为那是在哭……”耿芸绞绞手,眼中有些闪亮的东西,她一直低着头在说话,“高兴也好,生气也好,愤怒也好。总是同一副表情,让人分不清楚哪些事是你喜欢的,哪些事不是……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奇怪?” 
“不会。”岳凌楼淡淡的回答。从他刚来到耿家开始,他就是一个寄生者,这里不是他的家,这里也没有他的父母,这里的一切都离他很遥远,不能真正和他融为一体。因为有人想看他笑,他就不能哭。如果哭了就会被讨厌,会被赶走,曾经天真地这么认为,并且深信不疑。这样自己吓着自己,最终作茧自缚。 
因为被说成很像母亲,就不敢去回忆父亲。曾经望着镜子,仿佛真的可以看到母亲在另一边凄凉的笑意。慕容情,情儿……那个女人是他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存在,她清晰地活在岳凌楼的灵魂的深处,不曾被遗忘。 
也许自己的存在就是让人不去忘记她吧?不断提醒着——这世上曾经有个慕容情。她本应该是耿原修的妻子,但后来却爱上了岳闲,生下了岳凌楼。岳凌楼的灵魂中,有一半是慕容情,耿原修至今仍然深深爱着那一半;但另一半却是岳闲,那个耿原修深恶痛绝的人。 
“凌楼哥,有没有觉得,在我们三兄妹里面,爹最爱的就是你。我也好,大哥他也好,都不是爹想要的孩子,他最想要的是你……” 
岳凌楼望着耿芸,不知该讲什么话来回应。耿芸时常会说些神经质的话,让岳凌楼也觉得莫名其妙。总觉得她什么都知道,自己和耿原修的事和耿奕的事她都知道,但又不能说出来。憋在心里,生活在一种深深的厌恶之中,把所有的罪孽都背在自己肩上。 
“如果需要偿还的话,什么也好,你都可以拿去。我的命也好,你都可以拿去……” 
“你在说些什么,我越来越听不懂了。”岳凌楼很害怕和耿芸谈到这种话题。 
“听不懂也没有关系。”耿芸笑笑,“我只希望有一天,凌楼哥,你可以笑,真正的笑,那一定很美……不过那个笑容一定不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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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易的坟茔建在杭州城西面的一座山上,山上满是百年的黄果树,宛如参天般的高大,山路上也攀满了地蔓。欧阳扬音的那顶锦轿虽被八个轿夫抬着,但依然颠簸不已。 
尹珉珉一路跟着天翔门的那队人马,但就是无法靠近,忍不住抱怨道:“真是的,搞什么嘛?扫墓而已,又不是皇帝出巡,带这么多人干什么?怕死也不是这样的吧!” 
欧阳扬音一直坐在那一顶锦轿里面,只在拜祭的时候才现身了一柱香的时间,而且一身黑衣,头上还遮着黑纱。尹珉珉站在老远的一棵树上,即使她视力再好,看到的不过也是一个黑影罢了。 
就在这时,尹珉珉突然看见又一队人马从后面赶了上来,随后一顶蓝色的华轿也停在了唐易的墓前。这一路跟来,尹珉珉只顾着注意欧阳扬音,还不知道这次来扫墓的人可不只是欧阳扬音一个。 
那么这顶蓝轿里面坐的人又是谁呢?在这杭州天翔门的势力范围之内,敢用蓝色漆轿身的人,肯定是天翔门内堂主级别的人物了。但尹珉珉哪里想到,这个从蓝轿中走出来的气宇轩昂的中年人,不仅不是堂主,甚至连天翔门的人都算不上是,但他却在幕后操纵着整个天翔门的更迭,他就是耿原修。 
天翔门一半一上的费用都是从耿原修的钱袋里掏出来的,儿子耿奕是南堂堂主,养子岳凌楼即将继位东堂堂主。这样一来,耿原修虽不用亲自出面,但在天翔门里的势力却异常的大,就连北堂堂主的位置交给谁,都是他说了算。贺峰和荆君祥虽早已都有杀耿原修之心,但双方都不敢贸然行事,在等着对方先动手。 
尹珉珉本以为自己今天算白跟这一趟了,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天翔门的那些人马并没有起身下山,而是像是打算暂住下来的样子。当年唐易葬于此山之后,耿原修出钱将这片地修成了一片陵园。虽说是陵园,但亭台楼阁无所不包,竣工以后倒颇像是避暑山庄了。 
尹珉珉见欧阳扬音被送入一间厢房,于是暗想道:“白天你们人多我近不了你,但现在你要住在这里的话,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偷遛进来,我就不信还看不到你的脸。” 
想到这里,尹珉珉抿起嘴笑了一下,翻身跳下树来,现在她必须下山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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