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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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赖真是坏心眼。有一次,我问他什么是暴君,他说那是个像保姆一样的人。我这么告诉了骁宗,结果被取笑了。”
“之后正赖当然也被殿下您斥责了吧?这不就扯平了么。”
阿选笑道,泰麒也暴出笑声来。正赖同样吃吃笑着。阿选是先王的王师将军,而新王骁宗同样曾经是王师将军。两人作为同僚的关系十分友好。李斋也从以前就把骁宗当作朋友,严赵和正赖则是骁宗先前的下属。只在亲密伙伴之间存在的友善气氛,笼罩住了人群。
正赖继续笑着,并且催促着泰麒。
“下官在被殿下您再次责罚之前就会跑走休假的。虽然很遗憾我们不能看下界的景色,不过闪闪发光的云海也是引人入胜且难得一见的。”
“我能从禁门出到下界去吗?”
他们已经一路走到了内宫。如果他们再走过李斋和其他人刚刚呆过的建筑,就能到达禁门了。
李斋抬起眉毛。
“下界现在寒冷彻骨。台甫还年幼,您会立刻被冻坏的。”
“就一下子嘛~”
泰麒请求着,而骁宗,戴王——也就是泰麒的主上,站出来。
“我带你去。”
泰麒也就轻松起来,不过还带着一点小小的罪恶感。刚登基的王肯定十分忙碌,他怎么会有那么空闲的时间陪泰麒玩呢。
“可是……政务怎么办?”
“李斋他们要把骑兽牵回厩舍不是吗。这段时间我就陪着你吧。”
看到主上微笑的面容,泰麒也忍不住笑了。骁宗是唯一的主上,所以泰麒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会不知不觉开心起来。泰麒转向正赖。
“我在这里等。”正赖溺爱地看着泰麒。
“真抱歉打您你的回程了。”
我一点也不在意,骁宗微笑着转过来。正好转开的门后有一扇大窗户,窗外是向远处一直延伸过去的云海。对泰麒这个生在异世界的孩子来说,这种天空之上的海洋简直不可思议。
海上传来温柔的浪涛声。永远都保持阴暗灰色的海洋,今天是洁白的。海的表面变成珍珠白,淡淡的光芒好象是海底有火焰点燃。
泰麒兴奋地喊了一声,冲向窗户。厚重的棉袄被披在他肩上。
“把这个穿上。外面很冷。”
“可是您不冷吗,骁宗主上?”
“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依然有小小的罪恶感,不过骁宗的体贴更让泰麒快乐,所以他点点头。他追赶着刚走上台阶的骁宗,脚不小心踩在长袍上,差点绊到自己。看到这幅景象,骁宗抓住泰麒的领子,把他举了起来。
“你还是这么轻。”
“因为我是麒麟的缘故吧?”
泰麒其实并不是人类,而是名为麒麟的神兽。连泰麒自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震惊了。他的头发其实是他的鬃毛;和那些能飞的兽比起来,他确实算是轻的。
原来如此,骁宗简短地回答。抱着泰麒,骁宗走下方才转角的台阶。阶梯间的距离绝对不短,可是当他们走下来的时候速度比刚才快了十倍。像这样神秘的地方遍布了王宫。泰麒一开始觉得自己无法适应这么奇怪的事,不过他最终也渐渐习惯了。空中飞翔的妖兽,拥有奇怪的瞳孔颜色的人们……这是一个神秘的领域。
台阶的底端是巨大的厅堂。厅前有门。门两边的侍卫认出骁宗和泰麒,开了门。刺骨寒风和强烈的光线从门缝里涌进。
禁门位于云海的高处,凌云山的山坡上。它耸立在一个深不可测的山洞里。门前的广场三面环山。泰麒从骁宗的臂弯间滑下,紧紧握着骁宗的手,偷偷瞥着外面。他们之下,白雪覆盖的鸿基城蔓延开来,高耸入云的山丘顶着被雪掩埋的锐利边缘,银光闪烁。它们在苍天中刻画出突兀的曲线。
“……了不起。”
泰麒自言自语道,喉咙里温暖的空气跟外面的冷风相撞,使得泰麒控制不住咳嗽起来。只是从禁门走到广场边缘的短短距离,他的皮肤已经因为寒冷而失去知觉。眼睛因为冷气而刺疼。四周过分明亮的阳光和空气里的寒冷带来的眩晕,只能用疼痛形容。
“这可真冷阿。”
嘴巴变僵硬而不能冻,骁宗点点头。
“戴是极北之国。冬天一旦来临,雪就迅速地下起来并且完全覆盖了整个城市。像这样的晴天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居住在高高在上宫殿里的我们可能并没什么感觉,然而我们的人民都生活在这种寒冷艰苦的天气里。”
“真可怕……”
“如果有人无家可归,他就会立刻被冻僵。雪盖过了野外,而沙土被冻得太结实了,你连草根都挖不到。如果秋天贮存的粮食吃完,人们只能饿着等死,但是秋天的收成又完全取决于天气。过冬的准备,对人们来说意味着生或者死。—这就是戴国。”
泰麒注视着洁白冰冷而毫无生命的城市。
“这篇土地现在看起来也许美丽无暇,但是与此同时,它也可怕得毫不留情—永远不要忘记这点。”
是的,泰麒点头道。气氛变得严肃非常。
不久,泰麒肩膀上的手就催促他返回禁门了。即使冷风被挡在背后,这种冰天雪地的感觉也没有改变。短短的时间中,他的手脚已经冻僵,手指也正疼痛着。但是这些都不能解释,为何泰麒胸中有冷气凝结的感觉。
“很冷吧?”骁宗问着,语气明朗了一些,“恩,你想不想去什么暖和的地方呢?”
“暖和的地方?”泰麒抬起头。
“是个由盛开的繁花代替漫天飞雪的温暖地方。”骁宗回答。
“可是现在是冬天呀,不是吗?”泰麒疑惑道。
骁宗轻轻地倾低下来,把手放在泰麒的肩膀上,微笑着。
“我想请你帮个忙,蒿里。”
泰麒又一次抬起他的头。他不明白“温暖的地方”和“帮个忙”是怎么联系起来的。
“我想要你去涟。”
“涟……涟国?在遥远南方的国家。”
骁宗点头。
“蒿里,你在蓬山的时候,欠了廉台甫不少情。我想你去代我转达谢意。而且,我也希望能告知他们,多亏涟的帮忙,戴终于安定了。不过,我没有空闲的时间。”
“但是,为什么是我?”
“其实加冕仪式之后我们本应送大使去,但是听说不久之前涟爆发了政变。加冕仪式的时候,政变刚刚被镇压,涟应该正忙着解决遗留问题,所以最后我们把访问延期了。现在,一切似乎都复归平静了。所以,我希望你能代替我访问廉王。
“我……单独去?”
泰麒开始小声嘟囔起来。
“当然会有人陪你—这可能会是分量很沉重的任务,但是你能为我而做这件事么?”
离开骁宗,泰麒跑回正赖等待着的内廷。认出了泰麒,正赖走近他,并且立刻疑惑地抬起他的头。
“怎么了?”
“我被送去访问涟了。”
“哎呀,秘密终于被泄露了。”
“你已经知道了?
“陛下他一直在跟我们商量,这项任务对台甫来说会不会太重大了。我毫无疑问地确信,台甫能够顺利完成。”
这么说着,正赖凝视着泰麒的面庞。
“您不不介意下官问吧……您不喜欢去涟吗?”
“不是。”
泰麒用力摇头。他一点也不讨厌那个,而且他也不想给人他在讨厌着的印象。
“那么,您是没有勇气吗?”
泰麒摇着头,看着地方。
“……不是。”
“这件事责任重大,而骁宗没有跟您在一起。”
正赖曾经是骁宗军队的下属,所以有时候他可以省略“陛下”的尊称。
“涟非常遥远,所以旅途要花些时间,不是吗?”
“对。即使您乘坐骑兽并且走捷径,单程也要大概半个月。就算您在路上抓紧,您可能还是会错过新年祭典。”
“我不在也没关系吗?”
“其实,王和麒麟都应该在祭典上。不过,即使是陛下他也认为这正是您作为大使去访问的最佳时机。在这段准备新年祭典的时间,实际上并没有太多重要事情要解决。而且,如果您现在不去,那边也会被困扰吧。”
“我想是吧……”
“或许您是因为不能在骁宗身边而觉得寂寞?”
泰麒抬头看着正赖,而正赖理解似的点点头。
“因为骁宗今日正忙碌着阿。”
事实上,目前骁宗忙碌到了混乱的地步。冬至之前他就一直忙着,而冬至之后情况并无好转。正赖当上傅相之后,他们午后一起计划行政工作的时间也没有了。他们不经常一起进餐,也罕有时间在会议之前交谈。
“你们连闲聊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我亲爱的殿下您又被派去这么长途的旅行,您觉得绝望,是吗?”
“对……”
泰麒完全了解骁宗有多繁忙。但是,泰麒也觉得不安。我做了什么让他烦恼的事情吗?当泰麒还在他故乡的时候,他就常常有类似这样的想法。
泰麒曾是个永远无法完成他人期望的孩子。他知道身边的人在期望着,但是他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他干什么。他作过的每件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结果都是让他的家庭失望。我的存在让每件事都不能好好进行下去,泰麒总是这么想着,而且他的这种想法一点也没有改变过。
“你觉得我在这里很烦人吗?所以我才被派到涟去,对吧?”
怎么可能,正赖忍不住笑出来。
“您这么沮丧吗?您知道这不可能是真的,不是吗。您是唯一的台甫阿!”
“因为我是麒麟?”
“完全正确。”
“但是……”
泰麒拖长了声音。正赖翘起头等着接下来的话,但是最后,泰麒闭上嘴摇着头。正赖温柔地苦笑着。
“所以您还是觉得如此绝望吗,殿下?其实,我认为您应该尽您所能,并且最后成功。如果那样的话,好事会在您身上发生。”
“好事?”
对呀,正赖笑着举起手。
“这是秘密。”
“喂!”
不假思索地,泰麒卷起正赖的袖子。
“告诉我啦,正赖!”
“不行,不行。台甫太擅长哄骗人了,要是告诉您哪怕一点我也会觉得上当的。再说,如果我告诉了您,骁宗一定会骂死我的。”
出使
那之后,戴和涟的国府频繁地讨论行程安排,并且最终定下了日程和随行人员。
泰麒是主使,之后是傅相正赖和侍卫潭翠。副使为瑞洲军左将军霜元,以及禁军右将军阿选。四位随从都带了自己的部下,一共是九人的团队。他们故意没有举起王使的旗帜,并且身着便装向涟出发。尽管出使被称作是官方的行动,看起来还是像泰麒自己派人去涟国的私人旅行。
涟国在世界的东西方,和戴国相似,同样被虚海与大陆割开。那是离戴国最远的国家。事实上,戴和涟无论如何都毫无关联。至今为止,两国之间没有任何外交关系。坦率地说,两国根本没有建立关系的必要。其实只是泰麒曾经受恩于涟的麒麟,廉麟。泰麒曾经被冲到异世界,而廉麟是把泰麒从“故乡”带会他的世界的人。
“你说廉台甫是什么样子?”
离开鸿基之后,泰麒立刻问正赖。他们使用了骑兽,不过泰麒当然无法驾御骑兽。所以,他就舒服地坐在一个由两匹像马一样的骑兽拉着的,笼子似的车厢里。正赖在泰麒身边伺候。
“天哪,”正赖惊奇地说,“泰麒也不知道她吗?”
“不知道。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我曾经看过她的脸,不过那是我刚被带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太害怕了以至于没办法清楚记得她的面孔。”
泰麒袒露出一点羞怯:“其实我哭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还是哭了。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醒来以后,廉台甫已经回去涟了。”
“是那样呀……下官自己并不知道廉台甫。在戴国,应该没有人知道涟的王和麒麟。”
“一共有十二位王和十二位麒麟,如果我们能成为朋友该多好。”
泰麒说着,正赖忍不住笑出来。
“的确如此……不过,台甫迟早会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能这么轻易地成为朋友。
听到这句话,泰麒茫然地盯着正赖。不过,不久以后他的确明白了这个原因。
想要频繁联系的话,距离未免太远了。
就算使用飞毛腿的骑兽,走出戴的边境也要一天一夜。然后,渡海同样需要一天一夜。之后,从港口城市出发到了柳国,他们经过虚海的海岸线,到达了恭国。沿着范国的海岸线向南旅行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再次渡海,最终看见了涟的海岸。整个空中的旅程花了他们半个月。
“我现在完全知道了。”
在涟的首都重岭着陆的时候,泰麒嘟囔着。正赖竖起脑袋。
“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这可太远了,如果我们来这里玩玩再回去,我们就没有任何时间做其他事情了!”
您明白了,正赖笑道。
“这可真是个漫长的旅途,不是么。您累了吗?”
在重岭边界上的空地里,泰麒和其他人从骑兽背上下来。他们面前的重岭城,为了迎接新年而被华丽地装点着。
“一点也不。我们今天才飞了半日。”
“真的吗。”正赖似乎有点沮丧似的,叹气道,“多亏台甫您坚定不移的伟大精神,老人家觉得非常无聊呢。”
泰麒抬头,茫然地看着正赖。
“正赖,你觉得无聊?”
“当然了!我的职责是抓着调皮捣蛋小孩的脖子,不停地跟他唠叨。对这位老人来说,除了偶尔搞个恶作剧,生命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乐趣了呀!”
正赖淘气地做了个鬼脸,泰麒吃吃笑出来。
“我会试试的。”
“那下官就太荣幸了。”
正赖就这么笑着的时候,巨大的午门在他们身边打开,两个早前就被派来的下级官员立刻走出重岭来。另外两个官员一开始去了旅店,而且给使者团的日间逗留做了安排。
“阿,他们来接我们了。我可真是希望今天的旅馆能舒服呢。”
重岭不可思议地暖和。每个人都感觉到,从柳到范再到恭,渐渐热起来了。戴的冬天,填充得厚厚实实的羽绒衣和里面的毛线衣是必不可少的。然而,使者团一进入南边的范,每个人就都把外套脱下来了。
因为实在太热,自打离开白圭宫后就身着正装的正赖,走进旅馆的时候看起来就好象中暑了。
“……这可真热。”
走出卧室,泰麒对正赖评论道。正赖狼狈地叹气。
“我听说涟很温暖,但是我料到会热到这个地步。这跟戴的春秋一模一样。”
“我同意。”
“无论如何,这是这个季节戴的正装,所以我们也没办法。我会去国府访问以交换问候,并且告知他们我们已经到达了。”
“我不用一起去么?”
“这只是我们到达的问候。台甫应该用这段时间来让自己凉快下来,因为您访问的时候也需要穿上正装。日落左右我会回来,我想。”
“那,在你回来之前,我可以搞很多恶作剧。”
泰麒说,然后正赖笑出声来。
“那很好呀。把潭翠他们气疯吧。”
正赖回答着,把视线转向侍卫;他站在附近的转角处,宛如一个影子。潭翠,和平常一样,并未回应正赖的玩笑,只是继续沉默着,苦笑一闪而过。
“别让潭翠知道这个秘密,不过我一直都希望能看见脸色煞白的潭翠,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我会恶作剧得让潭翠的头发都竖起来的!”
“尽您所能吧!然后老头子回来以后会迅速地将您绑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