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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白露为霜 作者:夏嘉萦(文秀网2012-08-27正文完结)-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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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神情落寞,她双手递上荷包,手又微微往回缩,似是不舍,“劳烦姐姐替我将这个转交师父,只道是归霜多谢师父救命之恩。”仙娥接过荷包转身便走了。

归霜怔怔看着偌大的庭院寂寥无人,心中五味杂成,说不出滋味,只觉得口中涩涩的发苦。她连夜一针一线将荷包绣好,手指上全是针眼,只为亲手把荷包交给师父。她分不清楚是手指疼还是心疼,眼睛干干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归霜挪了挪脚步,灵烟却出来了。她呆呆看着灵烟,原来师父与灵烟神女在一起,心中愈发难受。她目光一垂,却见灵烟腰间带着一个湖青色的荷包,上面绣的梨花歪歪扭扭,却是出自自己的手笔。

她蓦然抬首看向灵烟,灵烟笑得灿烂,归霜却觉得心里一阵阵冷下来,是春寒料峭,天气太冷了么。

“我见这荷包奇特,神尊见我喜欢便送给了我。”灵烟那一笑,笑的妩媚。

归霜仿佛吃了榴莲一般苦的发不出声来,“师父,对神女极好,神女喜欢自是会给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样的话说出来的,她轻轻咬了咬唇,“是神女救了师父,神女喜欢归霜也很高兴。”归霜提了提嘴角,想笑起来,却如何也笑不开了。

灵烟凑近归霜,眯着眼,眼角长及入鬓。归霜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害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穿。

“我瞧你可不像开心的样子,”灵烟向归霜走近一步,“你莫不是喜欢上你师父了?”她将“师父”两字咬得极重,似是一种警告。

归霜心中一惊,晴天霹雳似的。她急忙摇摇头,“归霜对师父只有敬爱之心,不敢有非分之想。”

灵烟笑得诡异,“你这么慌张做什么,这种违背天伦的事,有水神在前,料你也是不敢的。”说完,便径直从归霜身边走过去。

淡淡药味传来,归霜失了心似的,向前走着。灵烟的笑声在耳边不觉,“这种违背天伦的事”,她心中凌乱,只觉得理不清头绪,她喜欢师父吗?她一遍遍问自己,只觉得答案越清晰越不敢接近,曾几何时,对师父的那种依恋开始渐渐变了。

她想的深入,连袭卿站在她边上她也不知。

“我听闻,神尊醒了。”袭卿的一声响吓了归霜一跳,归霜回过神来,脸上却是愁苦之情。袭卿心中担忧,便又问道:“神尊……不好吗?”

归霜垂下目,无力地道:“师父他,好多了。”

他默默站在她身边,欲言又止,“归霜……”

归霜抬眼看向他,不自觉地问道:“袭卿,你喜欢我吗?”袭卿顿时红了脸,微微颔首,眼神中却是脉脉深情。

归霜心中乱的如同一盘散沙,她一遍遍想着灵烟的话。自己偷恋师尊是违背伦理道义的事,她怎能喜欢自己的师父。她痛苦的蹙眉,更何况师父喜欢她吗。她心中暗暗苦笑。

袭卿突然抓住归霜的手,“归霜,我喜欢你。”

她眼中全是诧异,她望向袭卿的眼,却见那双眸子中深情款款,全是坚定。他又说道:“归霜,等神尊好了,你嫁给我,好不好?”归霜心里乱的头痛,只想找个理由早早挣脱,她匆忙一点头,挣开袭卿的手,便逃开了。

袭卿只当她是害羞,并未往深处想。

袭卿前去白卓住处,将此事与白卓说了一遍。白卓已经起身,坐在书案前写字,笔锋一顿,一个字也没写下去。

白卓淡然抬头,只问道:“她答应了吗?”

袭卿面色又是一红,点了点头。他看不出白卓是同意或是不同意,只见白卓低下头,仍是写着字。

“此事,待我问过归霜以后,再与你父君商量。”

袭卿知白卓做事谨慎小心,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雪白的宣纸上面,出现一道笔痕,笔力苍劲有力,墨汁四溅。白卓仍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声音平静如水,对仙娥道:“叫归霜来见我。”

归霜知道是师父唤她,想起昨晚的事,一时不知该怎样面对他。她在门外磨了许久,久久不进屋,白卓清明的声音响起:“怎么还不进来?”

归霜只好进屋去。

白卓饮着茶,“袭卿与我说了你们的事情。”

归霜心中一惊,说不出是害怕还是期待,“师父希望归霜嫁给他吗?”

白卓仍是淡淡的,不冷不热,“这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归霜一张脸顿时白的如同纸一般,白卓鲜少用这样疏远的语气与她说话,她只觉得难受,说道:“师父若是希望归霜嫁给他,归霜便嫁,若是不希望,归霜便不嫁。”

白卓看向她,一双眸子冷的刺骨,却只有一瞬,转瞬便恢复寻常的淡漠,他的语气柔和下来:“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并不是为师说了算的。”

归霜的脸早已发白,没有半分羞赧之色,哪里像一个待嫁女子一般春光盎然。她声音颤抖:“那么若是归霜走了,师父舍得吗?”

白卓久久不出声,归霜眼中蒙着一层雾:“师父可知,无论如何,师父对归霜而言便是最重要的人,归霜希望常伴师父左右,承欢膝下。那么,归霜对师父而言可有什么不同,还是挥之则来,呼之则去,连归霜送给师父的东西便可以随意丢弃。”她说完,转身便走,心中顿时舒畅许多。

哪怕她只能做他一世徒弟,可是她若在他心中有一点点不同,她便是欢喜的,她觉得自己那般渺小,可是他待她永远如此,明明那么好,却总是若即若离,高高在上隔的那般远。


'55 长相思?长相忆(五)'

  孤灯相照,归霜坐在楠木雕花的桌前,盯着摇曳的火苗。她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灯影渺渺,她的半张脸映在灯花里,心中百转千回。

敲门声“笃笃”想起,归霜猛地抬起头,却月华衬着一袭白衣。

“是师父吗?”她问道。

门被推开,夜风将烛火吹灭,满地的清辉在白卓面前亦是失色。白卓面色冷清,幽然站着。

“归霜。”

归霜站起来,走到白卓面前,问道:“师父是不是有话与我说?”

夜深千帐灯灭,遮住归霜的紧张,她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带着莫名的期待。

“你是我最好的徒弟。”白卓的话说的清冷,他背着月光站着,广袍扬起,风华绝代。

归霜只觉得心里发凉,如同从高空坠下,身边空的发虚,仅仅刹那,便粉身碎骨。是呀,她怎么会抱着那样的希望,师父永远都是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竟然抱着那样的心思想他。她自嘲地笑了笑,屋内一片寂静。

白卓看清她的笑,如同雪一般,大片大片的棉絮撕开。虽然灿烂,却叫人心疼。

“白卓,你不明白,他是魔君也罢,是天神也罢,他都是我的父君,是我最爱的人。”凤笙的话那样清晰,她与魔君,隔着神魔两界却是不惧。

她心里痛的难受,问道:“师父,我在幻境中看到水神与魔君,明明相爱,却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白卓的目光冷的叫人发寒,他突然伸手,“啪——”一声打在她脸上,她只觉得耳中“嗡”一声响如同什么东西炸开一般。她反应不过来,打雷一般,总要慢半拍在闪电之后。师父从未打过她,哪怕犯再大的错也不过罚一罚她。可如今他打了她,脸上红肿过了许久才传来痛意。她大概也被打懵了,只呆呆站着。

白卓背过身去,归霜只觉得他那袭白袍那般刺眼,只听他道:“为师教了你那么久,连天理伦常都不知道吗?”

白卓拂袖而去,她却久久回不过神来。她只觉得很累,浑身都是痛,却说不哪里痛。她捂住胸口,是这里吗。对他而言她永远都是她的徒弟,只能敬之、远之。天理伦常,原本是她亵渎了他,她却还存着那样肮脏的想法。

那一夜她第一次梦见自己的母神,她温和地抱着自己,那么近,却那么远,她听见低低的叹息声,想要拨开迷雾看清她,却连她的衣服颜色也看不清,可是她知道她是她母神。她流着泪,想把心事告诉她,话到嘴边,却那么苦,什么也说不出。

第二日,白卓的病情却恶化了,竟有几分发热。灵烟遣了侍女去寻归霜试药,却寻不到人。初时并未在意,直到傍晚时分,白卓渐渐转好,却吩咐灵烟去给归霜看看,他只道:“那孩子,恐是染上了风寒。”灵烟虽是不愿,却也亲自走了一趟,依旧没见归霜踪影。

这才发觉不对,几位仙娥问过守门的侍卫,却是都言并未看见归霜。无奈之下只好报与白卓。白卓面色惨白,依旧是淡定,可是灵烟分明在他眼底看到一丝焦灼。

净醒殿几乎被掀了底,依旧找不到归霜,只听白卓吩咐仙娥道:“去遣了铭忆过来。”那声音如同千年寒潭里的滴水,静如止水却波涛汹涌。

灵烟心里却是一惊,讥笑道:“一个孩子闹脾气,还要兴师动众劳烦刑司部么?”

白卓淡淡看她一眼,道:“她是我的徒弟。”

归霜一路顺着仙山往下,她只想逃离那个地方。原来一颗真心敌不过伦理纲常。她第一次那样想知道自己是谁,想知道自己的父母身在何方。

突然,草丛“簌簌”作响,归霜知道有人,慌忙引出承影剑。只见一排黑衣人围着一个银衣男子。那男子招式快的出奇,归霜一时亦看不清他的招式。黑衣人一个个倒下,却有一个黑衣人窜到他身后挥手便是一剑。

归霜平生最看不惯背地偷袭,冲出去一剑劈开那黑衣人的剑。其他几个黑衣人将注意引到她身上,她心中暗叫不好。她扫开剑气想要全身而退,却来不及。那银衣男子纵身一跃到她面前,一手搂住她,“噼哩哗啦”几剑,那些黑衣人纷纷倒地。

归霜从未被陌生男子抱起过,面上自是羞赧。那银衣男子冷冷一笑:“尽是些没用的东西。”归霜只想着快走,转身便走。一只剑却阻在她前面。

“我救了姑娘,姑娘也不道谢么?”那声音带着几丝妖气。

归霜不亢不卑,回过头道:“我亦救了公子,你我两清,又有什么谢或不谢的。”

那男子竟是一笑,“姑娘,此去何方,说不定你我同行。”

“我四海为家,任自漂泊。”

“在下银珏,正与姑娘同行,何不一起呢?”

归霜知道银珏法力高强,自己定然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并不似坏人,相伴同行却也不差。更何况自己在同一辈仙门弟子中也算的上出色,逃也是没问题的。

归霜对那男子道:“在下唤作归霜,银兄请。”自己已经变作了男子模样。

归霜与银珏随意在一座山头待了近半月,心中压着事肆意释放,每日饮酒作乐,过得也甚是逍遥。只是举杯消愁,终于还是要醒的。她消失了几近半月,白卓竟还未找到她。她心中怅惘,是师父不愿再见到她了吗。

那日与银珏把酒言欢,却见银珏倏然放下酒杯。只道:“可否向归霜姑娘讨要一样东西?”归霜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道:“银兄请讲。”

“归霜姑娘的白玉骨。”银珏眼中闪着银光,无比鬼魅。

恐惧袭上心头,归霜始知不好。自己消失半月师父怎会找不到她,他说过,她是他最好的徒弟。她强作镇定:“不过一块普通石头,银兄何必强求。”她心中亦是好奇,白玉骨虽是仙家之物,却并非什么稀世珍宝,在天界随处可见,银珏何以向自己讨要。

只见银珏眯眼,凑近归霜,一双凤眼妖冶勾人,“归霜姑娘的那块白玉骨可是不同。”归霜“噗——”一声站起,酒杯“乒乒乓乓”落了一地,归霜此时着男装。银珏勾嘴一笑,妩媚地如同九尾狐仙,“归霜姑娘这是做什么?”

归霜向后退一步,只道:“归霜不胜酒力,先去歇息了。”转身便回了房去。

夜间,归霜见左右无人,便偷偷溜下山。谁知竟被一层强大的结界挡开。那结界气息混杂,分明不像天界的。归霜心下一沉,难怪师父寻不到她。

她回过头,银珏着一袭银衣站在她身后,月光之下,凤凰团抱的花纹格外清晰。归霜顾不得恐惧,直视他的眼睛:“你是什么人?”

他慵懒地摇摆手中折扇,折扇上红梅娇艳欲滴,如同鲜血淋漓,“魔界左护法——银珏。”

归霜心中一惊,他是魔界中人。传闻神魔大战后,魔君不理事务,魔界之事尽数交予左护法处理。她只觉得被骗一般,心中又怒又怕,“你想干什么?”归霜向后退一步,身后却是结界,她退无可退,只好站定。

银珏用折扇托起归霜的下颚,轻轻一笑:“归霜姑娘不愿交出白玉骨也没有关系,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归霜不再信他,自是不愿看。银珏折扇抵着她的下颚,她动不了,只好闭上眼。

银珏的声音如同蛊惑,“想想你师父如何对你。”

月色下,白卓冷若冰霜的脸,那生疼的一耳光,“你是我最好的徒弟”,所有她不愿回忆的东西,统统浮上心头。心如同在火上烤,难受极了。

“与你师父有关,也不想看吗?”

她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她睁开眼,道:“我看。”


'51 长相思?长相忆(六)'

  天罗地网如同帷幕拉开,归霜睁大眼,这是幻境吗。黑色的地板发亮,闪着光。归霜沿路走去,层层铁牢,她反应过来,这里是天牢。

“叮当”的开铁门声,一袭蓝衣的女子被带离。是水神。归霜跟上他们。

三堂会审,白卓高*上,淡淡道:“凤笙,这里是一碗忘川。”

凤笙抬起头,那一双眼竟与归霜有八分像,她看向他,只道:“我不会喝的。”

“若是不喝,便要永囚幻境。”白卓依旧淡然,对于亲如自己妹妹的女子依旧没有半分手软。

凤笙平静的如同水一般,“比之忘记他,不如永远呆在幻境之中,哪怕是假的,却也比没有他好过。”

花神坐在下座,她一向疼惜凤笙,不由问道:“哪怕他骗了你,你也愿意?”

凤笙竟是甜蜜一笑:“前辈,他没有骗我,是我自己会错了意,我从未问过他是什么人。”

花神摇摇头。

众人皆道情至深处不可拔,便要强饮一壶忘川,却不知越忘记越深刻。他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色彩,若是没了他,千千万万年的寿命也不过是始终如一的单调。

凤笙被天兵带回自己的府邸关押。

幻境的帷幕又一次变幻,脚下的青石砖,是归霜再熟悉不过的净醒殿。火烛夭夭,归霜透着门缝望进去,里面传来声音。

“神尊何不将幻境与神魔井相连,神魔井需要神力支撑,水神是再好不过的人选。如此,只需一月一滴心头血……”

“……”长长的沉默。

天色渐渐变亮,归霜耳边充满厮杀。四处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一万两千年前的神魔大战吗?哀嚎遍野,归霜心下凄凉。

一道强光闪过,却是白卓屹立云端。她看着他引出玉骨扇,“封——”一瞬的混沌,水神的幻境与神魔井相连,神魔井从此寂静。归霜不知为何,心中强烈的不愿与悲悯,她想拉住白卓,却一动也动不了。

帷幕渐渐散去,巨大的石头零落而下。眼前恢复了之前的山头,归霜捂住胸口,急急喘气道:“你给我看这个是为了什么,即使这些真的是我师父做的,我师父也是为了苍生,为了天下,更何况,这也许是你编织的幻境呢?”

银珏走近她声音如同鬼魅,“若我说水神是你的母神呢?”

归霜推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胡说,幻境里根本没有这样的场景。”

“血缘亲子骗不了人,你在幻境中有没有一点触动呢?”

结界被打散了,银珏眯着眼,继续道:“而你呢,他是杀害你母神的罪魁祸首,你却认了他当师父,”他伸手捏住归霜的下巴,“你甚至爱上了他。”银珏笑得灿烂,眼中却全是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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