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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欠债还钱作者:寻香踪(完结)-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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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去年老六那头母骡子在玉溪摔断了腿,可把我们累惨了。”劳成感叹地说。
  石归庭这才知道,雨天对赶马人来说是个多么严峻的考验,不由得暗自祈盼不要下雨。可是转念又想,不下雨,那些庄稼人可又怎么办?这真是两难啊。
  
  这么想着,便已经到了渡江西驿,那店铺的招牌上果然有个“西”字。店老板娘与对岸的老板娘有几分肖似,都是圆眼睛、尖下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看来真是姐妹,不过这边这个更年轻一些。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马队决定在马店歇脚,第二日才赶路。晚上大家为了庆祝安全渡江,马队又下数了,还有大碗的酒。石归庭这次没有搞特殊,虽然伤未痊愈不能喝酒,但是肉还是可以吃的,尤其是这种半瘦半肥的肉,炖得也很烂了,入口并不觉得肥腻。
  
  第二天一早,马队继续上路。一路上劳成的铓锣就没有停过,因为他们走的这段路是非常狭窄的山道,两旁均是陡峻的悬崖,山路夹道而开,仅能容一匹骡马通行,无法让两匹骡马并行,也无法让骡马掉头。
  马队走狭窄的山路,最怕的就是闯帮,一旦两支马队相遇,走得稍短的一队就要主动往后退,退到让另一支马队能够顺利通过的地方。这样耽误时间事小,若是在一边凌空的悬崖上相遇,那就是人仰马翻的惨剧。所以走这样的单行道,需要一个赶马人拿着铓锣边走边敲,希望对面的马队能够听见,主动避让。敲铓锣还有另一个好处,在深山老林里,锣声还可以惊吓野兽。
  
  石归庭的脚踝已经完全好了,所以不再骑骡子,跟着大家一起步行。他跟在劳成身后,听他敲铓锣,三短一长,节奏分明,还会放声唱《吼山调》:“哦!哦!铓歌哦!——”调子悠长而粗犷,隐约带点凄凉的意味,在狭窄的山谷里反复回荡。这都是铓锣调子,用来通知对面的马帮的。
  吼到兴起,劳成还会唱山歌:“哎——哥想小妹在路上,路长日短思念长,哥摘杜鹃欲送妹,妹在青山绿水上……”
  石归庭听得入了神。劳成说歌全都是自己编的,调子是固定的赶马调,马队的兄弟几乎人人都会唱。石归庭好奇:“符锅头也会唱?”
  
  劳成嘿嘿笑:“没有谁比符哥更会唱了,他的阿妹遍布整个马道。”接着又压低了声音说:“怒江边上那对姐妹花长得漂亮不?以前那全都是他的阿妹。”
  石归庭吃了一惊:“啊?”
  劳成嘻嘻笑:“我说的是以前,后来人家都嫁人了不是?”
  石归庭好奇心上来:“为什么?”
  
  劳成说:“我们这些赶马人,走的地方多,一年有十个月的功夫都在路上,路长寂寞,所以就唱歌来打发。所以我们常常这样以歌会友,阿妹就是这样来的,茶山的阿妹尤其多。”
  顿了一下,劳成又说:“不过我们只是对歌而已,而且唱的内容全都合情合礼,那些下作的词是不许唱的。鲜少有实际意义上的阿妹,不过也有一些单身的赶马人能有一些艳遇,不过也有规矩,不准招惹已经成了亲的阿嫂们。大家都秉承着这一原则,因为我们自己常年在外,家里的女人们独守空房,如果我们不能对她们忠贞,怎么还能指望她们忠贞呢。”
  
  石归庭点点头:“符锅头也是成亲了的吧?”
  劳成一边敲铓锣,一边说:“是的,符哥的儿子都有两岁了。不过……”
  符鸣在前头喊:“阿成,铓锣敲起来!调子吼起来!”
  劳成吐了吐舌头,看来符鸣听到什么了,便中断了这个话题,专心地敲起铓锣来。出得峡谷,就看见有一支马队正在峡谷外的开阔处休息,看样子是听到他们的铓锣声了。
  
  一个包着黑色头巾的中年汉子伸手抱拳,哈哈大笑:“我说吧,果然是符老弟,幸会幸会!”
  符鸣也抱拳:“徐老哥,近来可好?这是打哪里回来?”
  原来是旧相识。徐锅头说:“刚从达贡回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准备去八莫,替裕发行送货过去。”符鸣说,“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徐锅头说:“旁的都还好,只南边正值雨季,去旧城和芭蕉寨的桥被淹了,过河要绕道。”
  符鸣抱拳:“多谢徐老哥告知,我们都过来了,要歇一下,你们请吧。”说罢让大家下了马驮子,原地休息。
  徐锅头说:“好,那咱们就后会有期了。”便装上马驮子,吆喝一声,扬鞭启程,他们的铓锣也随着敲了起来,骡马跟在后头陆陆续续地往前去了。




☆、第八章 年轻的马锅头

  石归庭看着徐家帮的骡马一匹接一匹地从眼前走过,数了一下,居然有一百五十多匹。他咋舌:“这个马帮比我们马帮还大。”
  劳成说:“徐家帮可是滇西南最大的马帮,他们总共有四百多匹骡马,这个马队只是其中的三分之一。”
  石归庭露出惊讶的神色,又问:“那我们呢?”
  
  “我们全部的家当都在这了。徐家帮是有历史的大马帮,后面还有大商号的支持,所以规模庞大。我们的马帮才发展了多少年?原本只是我们村农闲时候组成的临时性马帮,后来符哥的父亲组建了符家帮,前后发展了二十多年,才有了今天的规模。”劳成说。
  “那你们都是一个村的?”石归庭问。
  “是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符哥十二岁就开始跟着他爹出来赶马了,十八岁就接过了大锅头的位置,将我们马帮经营得有声有色。”劳成说起符鸣来就无限自豪。
  石归庭问:“那咱们马帮原来的大锅头是符锅头的父亲?”
  
  “嗯。原来的大锅头符伯是滇西南的传奇人物,他带领我们村的马队从三头骡子发展到五十三匹骡马,可惜英年早逝啊。”
  劳成说起来感慨万分,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那年我们的马帮走滇西北,从康定回来,路过金沙江,走那段鬼见愁悬崖。鬼见愁是著名的鬼门关,路是单边路,就在悬崖中间开凿出来的,一面是临空悬崖,一面是绝壁,是所有马帮最担心的一段路。走这样的路尤其担心闯帮,闯帮你知道的,就是两支马帮在狭路上相逢。
  “没想到那次真的遇上闯帮了,遇上的是安多洼(藏族)的古宗帮,那是一个三百多匹骡马组成的马帮,领头的是仓嘉喇叭。符伯是个有情义的大锅头,他让了仓嘉的马帮,命令自己的马帮往后退,结果在后退的过程中,有五头骡子不慎失足摔落悬崖。马帮损失惨重。”
  
  “啊?”石归庭的心揪了起来,“后来怎么样?那个藏族马帮怎么说?”
  劳成摇摇头:“能怎么说?这是咱们所有马帮的规矩,狭路相逢的时候,小马帮给大马帮让路,路程走得短的给走得长的让路,货物便宜的给货物贵重的让路,尽量减少损失。”
  石归庭说:“那符伯岂不是很难过?”
  
  劳成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岂止难过,骡马损失不说,还损失了不少货物,脚钱没有倒还算了,还得卖了骡马赔人家的货物。这一次我们符家帮损失十分惨重。符伯因为此举赢得了云南所有马帮的尊重,但是他也大病了一场,第二年就去世了。”
  “啊?!”石归庭大吃了一惊,这也太悲惨了吧。
  劳成接着说:“这之后,符哥就接了他爹的班,十八岁就做了大锅头,是滇中最年轻的马锅头。”
  
  石归庭看了一眼符鸣的方向,他正拔了鲜草在给骡马喂料,十八岁的时候,自己在干什么呢?母亲闹着要和大哥分家,自己不堪其烦,卷起包袱去了京城,那是自己第一次出游。这一走,似乎就没有再停下来,都快十年了。
  劳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骄傲地说:“符哥真是个有本事的人,他花了五年的功夫就将骡马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他是个天生的马锅头,别人不敢走的路,他敢走,别人不敢送的货,他敢送。他的人脉极广,对马帮的兄弟们也极好,队里不管是年长的还是年幼的,没有一个不服他的。石大夫,你别看符哥他平日里说话粗声粗气,其实他心地善良着呢,只要他认定你当兄弟了,刀山火海都肯为你下的。”
  
  石归庭听着,想着符鸣平日为自己做的那些,点了点头:“我也看出来了。”
  劳成呵呵笑:“我们马队虽然辛苦,但是也挺自在。每天都走在不同的路上,在别人口中,‘穷走夷方急走厂’,是不到不得已才选择的路,因为赶马实在是太危险、太辛苦了。但是对真正走在这条路上的人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赶马虽然累,但是来钱快啊,自己辛苦一点,家里人就能过上好日子。赶马虽然危险,对于常在路上走的人来说,有什么样的问题,我们就有什么样的解决办法,所以都不是问题。”
  
  石归庭看着他,觉得自己真的能够理解他们,云游在外,离家数千里,说不想家那是假的。但是他更喜欢这种在路上的感觉,可以见到不同的人,遇到不同的事,看到不同的风景,还能采到不少珍贵的药材,救治不少患疑难杂症的病人。
  劳成嘿嘿笑:“我看石大夫你也是个爱到处奔走的人,我觉得我们马帮的生活你肯定能适应得很好。你看吧,我们能够在各地奔走,还管吃管住,至少还不用担心群雄寨那样的强盗歹人对你下黑手。你说是吧?”
  石归庭点点头,笑起来:“是,我也这么觉得。”
  劳成拍拍他的肩:“跟着符哥走,准没错。”
  
  符鸣第一个将马驮子搬上马背:“弟兄们,准备出发啦!”说罢扬起马鞭,又一次走在了最前头。
  石归庭跟着劳成,也是知道赶头骡人的辛苦,要负责开道领路,清除路上的障碍,为大家指出需要避开的危险点,难怪吃肉的时候都要比人多吃一块。
  午间开稍(吃午饭),大伙儿吃完饭都在休息,打盹的打盹,聊天的聊天,骡马也散放在四周,任他们吃草。符鸣和白膺一起来找石归庭,石归庭正在听劳成说马帮的见闻趣事,一见他俩,便知道是有要事商量,连忙打起精神来。
  
  “大锅头二锅头找我有事?”
  白膺难得正色地说:“我们现在已经身处高黎贡山的腹地,当地人说此山夏秋不可行,原因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二,就是瘴毒。”
  石归庭皱起眉头:“果然有瘴毒?中了瘴毒会有什么症状?”他以前在岭南的时候也听说过,但是从未真正遇上过。
  符鸣点点头:“千真万确,尤其是雨水充沛天气炎热的夏秋两季瘴气格外多。中了瘴毒的人,轻则发热头痛、呕吐腹泻,重则患伤寒,如果救治不及时,甚至能够致死。不知石大夫对此有什么特别的见解?”
  
  石归庭从前只听说过瘴气,瘴毒是一种腐烂物产生的有害气体,且易滋生有毒蚊虫,南方的密林里比较多。因为要来南方游历,他从书本上特意学了一些救治方法,并自制了一些预防的药丸。但是瘴气的种类极多,每种瘴气解毒的方法都不一样,这些药先别说有没有用,只那分量就远远不够。
  “不知马队以前是如何过瘴气林的?”
  白膺说:“我们以前过瘴气林时,都随身带着雄黄酒和艾草,以驱逐蚊虫叮咬,并提前给人和牲口都服药,过林子时用布巾蒙着口鼻。”
  
  石归庭点点头,问:“吃的是什么药?”
  符鸣说:“几乎所有马帮都用这种草药,我们叫它朱果子,每次都是出发前在药店买好随身备带,过瘴气林前熬药,给大伙儿服下。”
  “可否拿来我看看?”
  
  白膺从自己的褡裢中摸出一个油纸包,小心地展开,递给石归庭。石归庭拿来一看,是一根已经干枯的树枝,纸包里还有几颗落了的红果子和叶子。他皱起眉头:“就只有这味药吗?”
  白膺点点头:“是啊,只有这一味。这药虽然能抵抗瘴气,但是人服用之后,都有呕吐和拉肚子的症状。我在想是不是药性不够的缘故,不过服了这个药,一般不会出现大问题。”
  石归庭说:“这就对了。这种药叫做了哥王,也叫九信菜。了哥王性寒,有解毒的功效,但是也有毒,人吃了会呕吐腹泻,所以通常不能单独服用。”
  
  劳成在一旁说:“难怪每次过完瘴气林,我们都要拉肚子,我还以为是那药性不能完全解瘴毒呢。原来是解了瘴气的毒,却又中了另一种毒。”
  石归庭偷偷地流冷汗,了哥王吃了之后会拉肚子,人的抵抗力就会下降,他们居然能够安全过瘴气林,不得不说是运气太好了吧。
  符鸣说:“其实能够安全渡过瘴气林,有点小毛病都没关系,只是有些耽误行程罢了。通常我们过了瘴气林,要开亮歇上至少一天,等骡马和人全都好了,才会继续赶路。”
  
  石归庭想一想:“我再找一味药,与朱果草混合起来一起服用,也许可以抵消这种毒。”
  几人听得眼睛发亮:“真能找到这样的药材?会不会影响解瘴气的药效?”
  石归庭笑起来:“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又相辅相成,肯定有这种能解毒又不影响药效的药材。百草都是药,云南又是万物生长最旺盛的地方,药材遍地。”说着随手在路边随手拔了两根草:“比如这个,就有止血化瘀的功效;这个,有消肿的良效。一定能找到合适的药材的。对了,我们什么时候过瘴气林?”
  符鸣说:“明天下午就会经过一片瘴气林。”
  
  石归庭说:“那我从今天就开始找草药,我留意过一路的草药,应该会有合适的。”
  符鸣问:“那需要我们停下来等你吗?还是我派一个人跟着你一起去找?”
  石归庭说:“叫个比较熟悉这一带地形的人跟我一起去找吧。”
  符鸣遂安排:“阿膺,今天下午你赶头骡,你的那把骡马交给劳成和老六照看。我陪石大夫去找草药,晚上咱们在竹塘寨会合。”
  白膺点点头:“好的,符哥。”




☆、第九章 一起去采药

  符鸣跟大伙交代了一下,然后背起石归庭的药箱,领着他转向了山里。
  这是一片原始山林,树木遮天蔽日,将地面遮得几乎看不见阳光。山林蕴含着丰富的水分,水从树根处渗出来,缓缓聚成小流,从山坡上流淌下来。水流清澈见底,沁凉如丝,静默无声。符鸣带着石归庭跨过几道溪流,慢慢往林子深处走去。
  因为林间被遮得几乎不见阳光,所以地面上很少长杂草灌木,只有大片青黑色的苔藓,沾上水,地面极其湿滑。符鸣走在上面如履平地,石归庭却三步两滑,行走极其缓慢。符鸣伸手第三次搀住作势要滑到的石归庭,终于停下来抽出砍刀,砍了一段树枝,给他做了一根拐杖。多了一条腿,石归庭果然走得稳健多了。
  
  走了一段,石归庭停下来小心翼翼地用拐杖在一棵大树下扒拉,那儿长满了苔藓,并且积满了落叶。这些树叶也许积压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腐烂了之后,又化成泥土,又被树木吸收,重新长成新叶,循环往复。
  “有什么发现吗?”符鸣问。
  “没有,这儿太潮湿阴暗了,除了苔藓和蕨,别的都没法生长,我们往高处去看看。”石归庭摇摇头,抬腿往高处走。
  
  “石大夫,这边林子里太潮湿了,连草都不长,会有药材吗?”
  石归庭站住脚喘了口气,抬眼看了下四周:“这边林子朝北,见阳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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