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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夜行歌-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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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国生计急剧恶化,各处乱象频生。”
  言毕,她冷笑了一声。“看来是寻常商贩之事,却关乎大局成败。战事未起之时令敌自困,若真是赤术继掌大权,不出数年,姑墨万无幸理。”
  “龟兹与疏勒何时达成了联盟。”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静静的看着信纸一点点化为灰烬,火苗低弱下去。“几度事件都与疏勒有关,将来必成大患。”
  “想是两国达成了协议,合力瓜分姑墨。”
  “以疏勒切入的程度来看,大抵如此。”
  “国相大概也猜出了端倪。”
  “猜出又如何。”迦夜轻嗤一声。“难道还能指望那个有勇无谋的将军主动出击?若非我们替他谋划,早就一败涂地。”
  数日内几度压下了狼干出击挑战的冲动,改以利用地形迂回拖延为主。否则在赤术的百般诱战下,这位好战的将军不上当才是奇迹。
  “国相也是无能为力,谁教外戚势大,国主唯亲是用。”他并无多少同情。“要不是我们上门献策鼓动,姑墨哪有勇气挑起战事。”就连这回十拿九稳的战策,都是以重金贿赂后宫及内侍才得以说服国主,当然,其间还加上了魔教的煞名威慑之力。
  “这次算是姑墨运气好,否则赤术踏着他们的尸骨登上龟兹王位已成定局。”她摊开五指,凝视着掌心的纹路,“只怪他野心太盛,羽翼未丰时主动招惹了教王。”
  背起行囊,他低声征询。“走前可需知会狼干?”
  “没必要。”迦夜抬起头,黑眸在跳动的营火中闪闪生光。
  “局已经布好,我们只剩收场。”
  轻装简骑的两人悄然离营,策马奔向龟兹。
  谨慎的绕过双方大营,避过了哨兵斥候,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当晨光透出天际,奔驰了一夜的两人缓下丝辔。天空似隐约浮了一层厚厚的灰,日色昏黄,迥异于往日的清朗。
  迦夜仰首探望良久,脸色越来越沉重。马儿也似感受到不详,不停的喷鼻,浮燥难安。奇异的天象令人纠结,他凝望了一阵,脑中闪出一种可能,不由神色剧变。
  俩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打马狂奔。
  健马四蹄腾空,拼尽了全力飞驰,口角涌出了白沫,终于在剧变来临前夕闯进了一处遗弃的废墟。
  远处的天际腾起一股细细的黄沙,天地变成了一片暗黄。
  废墟周围有枯死的树林,或许曾是个小小的绿州,现在已化为一片砂黄。房屋还算坚固,小半都埋在了黄沙以下,马也被牵了进来,在恐怖的异象中不断发抖,浑身湿淋淋的喘气,大漠中令人恐惧的沙暴渐渐显示出威力。
  风厮吼起来,卷起了漫天的沙尘,凄厉而尖锐,像是恶魔的呼号。大地在颤动,小小的屋宇仿佛抵不住重压,入口不断有沙粒卷入,不久已积成小堆。四周漆黑如墨,俩人背抵着风吹不到的墙壁,静静的等灾患过去。
  风一直刮。
  他站起身,从隔室压塌的一角房梁上截下一段木头,劈成细柴引火,温暖的火苗跳动了几下,室内终于有了光。迦夜从马上翻出薄毯,掷给他简单的食水,就着火光默默吞咽。生死一线的紧张感过去,剩下无边的疲惫。
  一天一夜之后,呼啸的厉风逐步停息。天空湛蓝而晴朗,没有一丝云彩。周围的沙丘完全换了形状,全凭着经验寻找方位。
  马死了一匹,为了抢救剩下的马,又用掉了储备的食水,不得不被迫折返补充水源。
  荒漠里唯一的马。
  僵立了很久,迦夜终于翻身上马,揽住他的腰。
  身后的重量很轻,几乎不觉。清冷的香气在鼻端萦绕不去。
  近在咫尺的距离,仿佛可以感觉到呼吸拂动,他不自觉的挺直,背心微微发烫。
  浪费了数日,不过走了百里。
  眼前出现了村庄的轮廓。
  他策马驰近,身后的迦夜被挡住看不见景象,突然开口。
  “前方有血腥气。”
  飘来的风中挟着浓重的血腥,村子空前的寂静,他一手执剑,小心的驱近。
  一具具倒伏的人体横七竖八,在屋内,窗沿,井边,大路……放眼望去,竟无一个活人。
  鲜血干涸成紫黑色,残破的幌子在风中飘荡。焚烧过后的村庄满目疮痍,历历死者相摞。
  粗劣的衣料,恐惧的神情,普通的村民遇袭时的仓惶显而易见,随处可见妇女被撕开衣服凌辱后的惨景,巨大而翻裂的创口昭示出无情的屠杀。
  默默牵马走在遍地狼籍中,脚下踢到了一面软软的战旗。姑墨国的标志赫然入目,火焰般炙痛了双眼。
  龟兹边境的小村落,不可避免的被战事牵累。在姑默大军未曾后撤的时期,这里成为了劫掠对象之一。
  迦夜的脸很白,没有一丝表情,黑瞳如墨一般深晦。
  是他们挑起的战争,他们的罪。
  无法回避的罪衍赤裸裸的呈现。
  不容逃遁。
  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身畔的骏马哧哧呼气。
  村落的正中是屠杀最集中的地方。
  一个十余岁的孩子跪在尸体堆中僵硬如石。呼吸仍在,痴呆若木偶,被惨剧吓得神智崩溃。这张脸曾经羞怯的笑,递过面饼和肉干,朴实的退回多余的银子。
  整个村子,唯一剩下的人。怕也活不了多久。
  看了一眼他做出判断。这类丧失神智的人在战奴营并不罕见,瞬间刺激过大,很难回复正常,多发生在初入营的新人身上。
  迦夜从身边走过,一步步接近那个木立不动的孩子。
  他的心一紧,剧烈的跳起来,待要脱口让她止步,已经来不及。
  一只小小的,白生生的手举起来。
  蒙住了孩子的眼睛。
  静得令人窒息的村庄,忽然有歌声响起。
  清越的歌声穿透了一切。
  如泉水漱过玉石,在山林草泽奔流;如枯骨下长满了芳草,开出了摇曳的春花;如云开雾散,雨过天青;如冰消雪融,大地重归;如藤曼蜿延,援引向上,绽出新生的嫩芽。如世间一切不可言说,无可挽回的事物消逝轮回,生生不息。
  道尽了生之欢悦,死之静穆。
  安抚着亡者的灵魂,平复着生者的哀凄。
  奇异的曲调,陌生的歌谣,听不懂字句,却温暖得让人落泪。
  歌声在废墟中回荡,散播四方。
  许久,低低的啜泣响起,渐渐大起来。
  痴立的孩子号啕痛哭,大滴大滴的眼泪自迦夜的掌中淌下,滚落尘埃。倾尽了所有痛苦,从混沌无觉中复苏。
  从未听过迦夜唱歌。可当她合上双眼,歌声便如洗净灵魂的素手抚过心头。
  长睫微阖,眉目低垂。黑发披落双颊,苍白的素颜静如祭者。
  他愣愣的望着她,中止了一切思维。
  歌声持续了很久,直到哭声逐渐低落。
  迦夜睁开眼,幽黑的眸子望向他的身后。
  一列剽悍的战队不知何时出现,马上的士兵呆呆的看着两人。领头的青年英挺锐气,一身甲胄,极是眼熟,惊异的目光不曾离开过迦夜。
  他悄悄握住剑柄。
  龟兹骑兵的盔甲锃亮,在日影中不容错辩。
  放开了捂在孩子眼上的手,迦夜默默的看了片刻,转身离开了尸骸狼籍的村庄。多数人的视线仍在跟着她,有三两个人下马检视着孩子的情况,他在远处回望,无形的松了口气。

  蜚语

  离开了村庄,迦夜一直沉默。
  唯一幸存的孩子,交到了同族人手中,应该无恙。
  那一村人,与被他们亲手所杀并无二致。
  纸上筹划,精密计量,现实中化为鲜活的人命,毁灭的村落。
  假如他们不曾干预,相似的场景或许会出现在姑墨。赤术同样不会对敌人有任何怜悯。但这样的理由,无法自赎。
  只为了冰冷的利益,让无辜者鲜血横流。
  他想在恶魔掌中生存下来,却让自己也变成了恶魔。
  日夜兼程的踏入龟兹,自鄙自厌的感觉挥之不去,充斥着每一根神经。
  迦夜秘密召见了驻留龟兹的魔教暗探,公布了策动细节。
  局势,渐渐朝着他们预设的方向转变。
  三日内,谣言四起,传闻赤术王子为了夺嗣与姑墨人勾结。
  五日内,风传姑墨的破格出击和无能战败别有隐情。
  七日内,王廷爆出秘闻,在阵前督战的近臣快马传回了赤术与姑墨勾结的密信。
  十日内,龟兹王下令查抄被刺身亡的左大臣私宅,找到了与姑墨往来的铁证。
  十二日,赤术回国,迎接他的是百姓的唾骂和龟兹王的震怒。
  辉煌骄人的战绩被视为处心积虑的诡谋。
  人们似乎忘了他过去的功勋,都在私下传议他让亲舅私通姑墨,蓄谋夺嫡,以便独揽军权,阵前媾合。
  数日之间,呼声极高的王子身败名裂,百口莫辩。
  人心的天平全数倾向了他的兄弟,侧妃所出的幼子。
  迦夜淡抿着茶。
  听着茶肆里的平民口沫横飞的鄙责赤术,市井里充盈着期盼国王重责王子的快意。
  “殊影,你看。”她的声音仍然平淡。
  “毁掉一个人的名誉,是多么容易。”
  “赤术永远失去了名正言顺继位的可能。”他并不愉快的道出结果,这本是他们多方筹划的场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真残忍,对不对。”她一根根屈起手指,像在梳理心底的情绪。“没有别的选择,你知,我知。”
  他紧紧抿住唇,不发一语。
  是的,他没有别的选择,可是她有。
  她本可以离开魔教,放弃为虎作伥的生活,像绯钦一样远扬,何处不可留。偏偏自甘陷于污淖,他始终难以理解。
  “人轻信、愚昧、嗜血、冲动。”她轻轻吐出话语,眼睛仍望着街市。“发现一个英雄与自己所预期的不同,便愤然作色,欲除之而后快,沉浸在被骗的愤怒中无法释怀,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
  “我不过是伪造了一封密信,由狼干传给了倒向侧妃的近臣,其他的,都是真实。”
  交战是真,和谈是真,赤术的舅舅通敌是真,然而这些真实加在一起,混以别有用心的说辞,有意无意的模糊,诱导出的答案足以毁掉一个人。
  流言令智者迷惑,愚者深信,在高涨的惩戒之声前,谁还有勇气与众人相悖,去探究不一样的真相。
  她轻轻叹了口气,近乎厌倦。
  “明天我们谒见龟兹王。”
  既然被杀的左大臣是通敌叛臣,重要性自然也大大降低。强硬派的赤术倒台,侧妃及小王子的地位瞬时倍增,与教中继续交好便成为龟兹首选。
  大门,再度打开。
  以无数的生命为代价。
  谒见十分顺利。
  伴在龟兹王身边的侧妃笑容灿烂,紧抱着怀中的幼子。
  小王子不过八岁,蒙懂天真,赖在母亲身上撒娇作痴。
  一枚再适合不过的棋子,供教王将强大的龟兹操控自如。
  迦夜执礼如仪,将致歉与交好之意表现的得体大方。谒见完毕,他们随着内侍的引导走出。
  稍后即可回转天山,迦夜仿佛也放松了一点。
  廊前走过几个步履匆匆的人,忽然在看见她的一瞬定住。
  “你是……”
  “禀大王子殿下,此乃魔教尊使,刚刚见过陛下。”内侍恭敬的回报,眼中却满是对图谋篡位者的不屑。
  “魔教……尊使……?”
  “魔教……”
  “……魔教……”
  男子喃喃的反复念诵,声音渐渐喑哑。
  “……原来……如此……”
  听着越来越奇异的话语,他心头剧震。
  谁会想到。
  马队的首领,那个英挺深沉的青年,竟然是赤术王子。
  迦夜的脸白如纸,姿势不易觉察的变换了下,他知道她已在全神戒备。
  “你是魔教的使者。”赤术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直直的盯着迦夜,瞳孔仿佛在燃烧。“尊使前日在战境出现,又匆匆赶至龟兹。”
  “想来真是一路辛苦。”男子的话里有浓浓的讥讽。额上青筋隐现,极力抑制住杀人的冲动,俯身逼视着瘦小的女孩。
  “为了我赤术一人,何其有幸。”
  “王子……过谦了。”迦夜镇定下来,回望对方。“早闻殿下是龟兹栋梁,本教怎敢小视。”
  男子蓦然爆出一阵大笑,无限愤怒不甘。惊得内侍都退开了几步,
  “好一个魔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西域诸国尽在掌中,委实令赤术叹服,败在这样的对手之下,夫复何言。”
  “殿下豪迈慷慨,迦夜佩服。”她毫无表情的说着客套辞令。
  “那个孩子?也是你的计谋之一?”
  静了许久,迦夜极慢的回答。“那是村里的幸存者,与本教无关,殿下一查即知。”
  “能得到尊使垂注,怎会是无关之人,赤术确该仔细彻查。”
  苍白的脸激红,她挺直背脊仰视,第一次呈现出如刀的尖锐。
  “那孩子是龟兹人,我仅是路过。殿下若是男人,就别拿自己的同族来惩敌。”
  男子瞬间失去了理智,低吼一声,手指已将扼住细颈。
  一线寒光闪过,而后才有出鞘的轻响。
  赤术踉跄退后,颊上一道伤口缓缓渗出鲜血,一直不言不动的俊美少年执剑护在迦夜身前,冷冷的看着他。
  “请殿下冷静,勿要失了礼数。”冰寒的话语隐然威胁。
  身后的女孩眉目都不曾动一下,淡淡的瞥了一眼径自而去。
  对峙了半晌,少年收剑紧随其后,留下各色异样的目光。
  “是我失算了。”拢起宽袖,迦夜秀眉紧蹙。
  “赤术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他静默了半晌。“那个孩子的命运不是我们所能掌握。”
  就算时光倒流又能如何。
  带回天山?只会让战奴营里多一条冤魂。留在村落?根本不可能存活。迦夜当时已经做了最好的选择……如果那个人不是赤术,如果不是出宫时乍然遇见,让身处困境的王子瞬间想通了事情的因果……
  她深深的叹息。不知到底算什么样的运气,竟然三度遇上了此行暗算的目标。
  “或许我不该激怒他。”
  “与此无关。”
  “说的对,他想杀我可不是因为那一句话。”
  是对她所做的林林总总,无法控制的恨意,从心高气傲的王室骄子变为卖国谋利的罪人,千夫所指,万人斥骂,唾手可得的一切化为梦幻泡影,怎可能不恨。
  风有些冷,她抱紧了双臂。
  “收拾东西吧,明日回教。”
  “龟兹王的宴请安排和官员会面?”他并不意外。
  “推了它。”迦夜意兴阑珊。“随你找什么借口。”
  “赤术未必会善罢甘休。”
  她点点头,认同他的推断。“肯定安排人在路上截杀。”
  “等一阵再走会较为稳妥,不出十日,龟兹王自会剥其军权,禁足于宫内。”短期回程遇袭的可能性太大,他不甚赞同。
  “不错,可惜我不想拖延。”迦夜垂下睫,掩住了眸光,“必须尽快出发,赶回天山。”
  “未免冒险。”
  “势在必行。”
  “理由是?”迦夜的意志相当坚决,他疑惑不解。
  “出行时间比我预计的长得多,雅丽丝在教内,还是早日回山的好。”沉默半晌,她给了个答案。
  “她……”不用问,这般暗间落入教王手中,必定是凄惨无比。教中有千百种方法让人生不如死。
  大概是想到了同一处,迦夜也不再出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唯一庆幸的不过是今日尚安,孰知明日如何。

  入彀

  眨了眨眼,平时轻而易举的动作变得十分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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