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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凌云志异 作者:府天(起点完结文)-第2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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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奇恩早在风无痕登基之初便已经回了老家,丝毫没有在太医院供职的意愿,风无痕也只能赐金任其归去。
  此时得知海观羽又是重病在身,风无痕便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命人上太医院请了沈如海和陈令诚两人跟着。他也不想大张旗鼓地以皇帝身份前去探病,因此除了一干侍卫护持之外,三人竟是乘了一顶寻常官轿便往海府赶去。陈令诚倒不在乎,沈如海却是第一次受此礼遇和皇帝同轿,坐在里头是浑身不得劲,额上的汗珠就没断过。风无痕却无暇注意这些,只是在那里想着海观羽的病情,脸上尽是忧色。
  海府门上还是海青当值,见凌仁杰去而复返。再见到官轿中下来的人,顿时呆了一呆,随即便连忙俯伏在地。口中却是不敢多言。皇帝今次明摆着是微服出行不欲声张,他可不会傻呆呆地扰了兴头。见总管尚且跪地相迎。其他门子哪还有不知机地理,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
  所幸风无痕先前就有旨意,文武百官,非要事不得擅自打扰海府,因此今日海府门口还算清净。也不虞惊动太广。
  正在父亲病榻前侍疾的海从芮得了消息,也匆匆地赶了过来,却不料风无痕已是抬脚进了后院,因此只得在院中迎驾。“微臣叩见皇上!”尽管是当年的师生,又有着翁婿地情谊,但如今份属君臣,海从芮仍是不敢失礼。
  风无痕却对这个岳父分外礼敬,亲自将其搀扶了起来,又示意无关人等退下,这才低声开口询问道:“爷爷的病情怎样了?”不用伪装。
  他地面上就已经布满了忧容,看上去焦急得很。
  海从芮却是一愣,虽然两个女儿都嫁给了风无痕。但平时除了私底下相见,皇帝鲜少有这样的称呼。不过,他也不糊涂,连忙躬身答道:
  “父亲说了。不过是多年顽疾发作,皇上不用忧心。反倒是皇上日理万机,不应轻易出宫,而且带的人手也未必太少了些。”
  风无痕微微松了一口气,对于海从芮的提醒却是不置可否,这些话他可不信会出自于这位岳父之口,大多是临出来之前海观羽授意的。当下他也不多说,命沈如海和陈令诚紧紧跟着,便往海观羽地卧室走去。
  两位太医院的正副医正轮流把了脉,心中便都有些沉重,当着海观羽的面却一点都不敢露出来。风无痕命两人出去草拟药方,见房中并无外人,这才好言安慰道:“爷爷,朕知你多年操劳国事,身子不比以往,但还是要好生养息才是。说起来也是朕的不对,明知你日渐虚弱,却还是命你参知国事,硬生生地耽误了,唉!”
  海观羽听了心中感动,然而,他是朝堂上伺候了三位君主的老人了,喜怒自是不形于色。他强自笑道:“皇上言重了,海家世受皇恩,如今微臣那两个孙女俱得椒房之宠,荣华富贵已极,又怎能不思报君恩?微臣的身子不碍事,皇上大可不必忧心。氓亲王比微臣还要痴长几岁,如今也还支撑得住,微臣又怎会先他而去?”他见风无痕犹自沉着脸,又开口道,“皇上是念旧情的人,这一点微臣很是感激。不过,这微服出宫一事还是不可多为,须知白龙鱼服易为鱼虾所戏,还是谨慎些的好。”
  风无痕不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海观羽的脾气就是如此,君臣两人独处,久而久之地就变成了朝堂奏对的格局,说起来也实在可叹。不过,海观羽说地也是正理,他答应了一声,又劝慰了几句之后方才来到了外头。只见沈如海和陈令诚各提着一支笔,底下的处方上却是半点墨迹都没有,显然正在为难之中。
  风无痕立感脑际轰然一声,上前两步低声问道:“海老爱卿的病情就这样难以决断么?是不是有其他干碍?不管什么珍贵药材,只要是能治病救人地,你们两个尽管用就是!”
  沈如海见皇帝出来,连忙跪倒在地,沉声奏道:“启禀皇上,先前微臣也曾经替海大人看过,他是凭着几颗药丸才撑到了今日,五脏六腑生机已经极弱,恐怕……”他却是不敢再说了,毕竟海观羽乃是朝廷重臣,若是他此言不准,那事情就闹大了。没了主意的沈如海只得目视陈令诚,希望他能出来打一个圆场。
  陈令诚却没有沈如海那般拘束,只是捋着胡子沉吟道:“皇上,不是微臣不想尽心救治,实在是海大人年岁已高,禁不起虎狼之药折腾。太医院的太医早就看过先头宋大人的方子和药丸,也深叹他地冒险,不过若非如此,海大人也支撑不到今日。如今油尽灯枯几成定局,微臣确实没有回天之力。”
  太医院两个医术最高明的太医同时下了如此断言,风无痕顿感一阵头晕目眩,幸得小方子搀扶一把,这才勉强支撑住了身子。想起自己年少时海观羽的屡屡提点和护持,他便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本想登基之后对海家再多多优容,谁想到为了制衡之道,自己却不得不做出一些违心的决定,更是勉强将海观羽留在了朝堂之上。如今风无痕想来,若是早早地令海观羽致休荣养,怕也不会耗费他这么多心力,以至今日无法可想。
  “朕知道了,不过,若是有一分可能,你们两人便得尽心竭力,哪怕是为海老爱卿多留几年寿元也好。”风无痕勉强开口道,他瞥了一眼角落中的海从芮,挥手召过他来,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屋子,来到了当日的那棵桂花树下。
  “当日,朕就是在这里遇见若欣的。”风无痕惘然道,“那一日,朕从爷爷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可以说,朕能有今日,既是先帝的不断栽培,也是爷爷不断提点的功劳。如今,他老人家重病缠身,朕却无法留住他,实在是心中有愧。”
  海从芮仿佛已是从两位太医的断言中恍过了神来,眉宇间虽然仍是黯然,脸上却多了几许平静。“皇上,父亲此人向来对生死看得极淡,也从不信鬼神之说。他老人家一生为朝廷殚精竭虑,想的不是身前身后的名利,只是为了尽人臣本分而已。微臣身为人子,却无法继承他的衣钵,实在是有负皇上重望。”他一边说一边撩袍跪倒,随即便重重叩下头去。
  风无痕忙不迭地将其扶起,这才面色诚恳地劝道:“老师,你的秉性朕清楚,若是让你真的搅和进朝堂的政务当中,恐怕你也不会乐意。海氏门生满天下,就是老师你,又何曾不是才学深重的名士?朕要倚重海家的还有很多,老师一味在家中研习学问恐怕不行,将来为一春闱的主考官还是该当的。”
  海从芮愕然抬起头来,突然明白了皇帝言语中的深意。毕竟,海家荣宠不能到他父亲这一代便断去,无论如何,他不可能永远保持那等清贵之身,永远不沾俗务。他毕竟是将来的海氏家主,作一个主考官,将来又能栽培出不少门生。至于再下一代,恐怕就得皇帝履行他的承诺了。
  “微臣明白了。”海从芮点头道,神情中已不复往日的潇洒,“父亲常说我不通经济之道,又不理实务,皇上如此优容,微臣知道今后该如何处事。父亲之病既然真的已经病入膏肓,皇上也不必勉强那两位太医,这些事都是人力所难及的,只看天意罢了。”
  风无痕见海从芮如此说,心中不由有些欣慰,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当日海若兰的恳求。说起来,如今海若兰也已经有孕九个月了,眼看便要临盆,倘若真能再得皇子,先前对海观羽的承诺便可兑现。对于后宫诸嫔妃而言,这也是最好的法子,皇子众多固然昭示了皇家兴旺,但在立储时看来却并非好事,况且他还是鼎盛之年,将来恐怕还会有皇子降世。
  “老师,朕当日曾经对爷爷说过,将来如果若欣和若兰都有子嗣,便择一子继承海氏门第。如今若欣既为皇后,她的儿子朕便得留在身边,假使若兰此次生子,朕便让此子易为海姓,也好圆了爷爷的心愿。”他突然仰首望天,一字一句地道,“朕只希望,爷爷能看到海氏有后的那一日。”
  “皇上放心,父亲心愿未了,一定不会轻易撒手。”海从芮见风无痕再次承诺,又觉得心中悸动不已。他乃是单传之子,却未能为海家留下后嗣,心中已是极为愧疚。此时此刻,他已是暗自祈求上天,一定要让父亲活着看到若兰的儿子,如此一来,父亲即便是累死也可以瞑目了,因为海氏香烟不虑再有断绝的危险。


无痕篇 第十卷 升平 第三章 口风
  由于鲍华晟已是位居首辅之职,因此监察院的事务便大多交给了连玉常料理。自湖北归来之后,连玉常便受了好大一通嘉奖,最后皇帝还破例给他加了右都御史的职衔,直叫他人羡慕万分。而从甘肃回来的左晋焕和范衡文也进了监察院,他们作为钦差时就已经御赐了御史职衔,如今自然还是得循例。不过,连玉常心中清楚,范衡文多半是要留在监察院磨砺,而左晋焕这个实务上很是不凡的官员怕是要外调了。
  果然,左晋焕在监察院不过呆了大半年,皇帝便下了旨意,调左晋焕出任山东巡抚。这一道任命顿时让朝中文武议论纷纷,毕竟,左晋焕先前在外官任上最高也不过是知府一职,如今品级是一涨再涨,竟已经是和其父左凡琛同居巡抚,隐隐有当朝新贵的态势。不过,谁都知道他深得天子青睐,圣眷非凡,因此尽管背后非议,当面仍是不敢露出毫分。
  此时,左凡琛正在勤政殿单独面圣,他是机灵透顶的人,皇帝将他调到山东,他顿时便想起了那个闵致远。不过,皇帝显然并不打算把事情搅乱,从监察院的弹劾折子中随意挑了一个错处,便免去了闵致远山东布政使的头衔。可怜闵致远钻营了十几年,最终却仍然跟错了主子。
  失意的他还想重新抱上旧主风无候的大腿,却叫王府总管赶了出来,只得苦苦地在京城等待机会,看能否伺机起复。
  尽管已是君臣际野严明,但由于勤政殿中没有外人。左晋焕也就笑吟吟地说了这一番情由,竟是让风无痕不禁莞尔。“你啊,这个时候还有机会说别人的闲话。朕还真是服了。”风无痕摇头叹道,“外边都在准备看你的笑话。你倒是笃定得很,就真地不怕那些下属找你的麻烦么?”
  左晋焕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皇上,微臣跟随家父多年,官场上那一套就算看都看会了。不就是欺上瞒下么,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新花样来!”他见上头地皇帝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又补充道,“父亲也担心过此事,因此派了心腹家仆送来一封厚厚的书信,无非是提点如何做官地。微臣既然领了圣命,就不会顾忌太多,为官一任即便不能使一省百姓衣食无忧,也至少应该做出一点实绩。皇上择了微臣出任山东巡抚,微臣总不能还是照老样子让底下那些官吏继续逍遥吧?”
  风无痕倒是没想到左晋焕会说出这样一番大道理。不由含笑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朕也就放心了。说到实务,当初詹事府的三人中数你最强。所以朕才派了你出任巡抚;李均达学问上佳,人品出众,朕便委了他学政:至于范衡文么,性子虽然执拗了一些。行事却相当方正,正是御史的材料。朕倒是犯了嘀咕,如今朝中似乎御史的人才一抓一大把,吏治却仍然败坏,看来不来一个杀一做百,这些人还以为朕舍不得诛戮大臣。”
  风无痕的话虽然说得极淡,但左晋焕还是不由打了个寒噤,心中却暗暗佩服父亲地为官之道。身处两江之地,繁华富饶自是不用说,然而历任封疆大吏却鲜有好下场的,就连曾经任过浙江巡抚的方明渐,调任甘肃之后也是捅了一个大漏子,几乎连性命都没保住。可是父亲却不同,尽管是按部就班地升迁,但一步步走得极稳,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反倒是自己背负了皇帝亲信之名,升迁过于迅速,这对于仕途来说却不一定是好事。
  “好了,朕也不和你说那么多了,相交多年,朕还信得过你的人品。不过,山东一省之地,你又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下属,朕也不甚放心。前些日子绪昌刚刚从浙东观察道任上回来,朕索性就派了他山东按察使,你们也好互相倚助。”风无痕露出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显然是早有定计。
  左晋焕愣了半晌,方才心悦诚服地起身谢道:“皇上圣明,有了绪昌兄之助,何愁山东一省之地?”他知道师京奇的才学,不仅对大势把握极稳,就连律法和民政上也颇有造诣,因此皇帝在登基之后才破例赏了师京奇进士出身,又放了浙东观察道。如今又提了山东按察使,品级一跃到了正三品,前途绝对是无可限量。“绪昌兄如今怕不会再说什么郁郁不得志了,能遇到皇上这样的明主,真是我等臣子的福分。”
  风无痕却是不在乎这些奉承话,只是置之一笑后便示意左晋焕退下。登基这两年来,他不动声色地将许多年轻才俊安插到了各省,有的身居高位,有地不过是县令知府之职,但无一不是有才之人。只要真能治理好地方,他并不在乎朝官说什么任用私人,横竖一个皇帝的心意本就难测,他哪理会别人怎么说。
  左晋焕这边前脚刚走,嘉郡王风无伤便在外边请见,两个人正好在殿外碰上。由于风无伤的谨小慎微,因此这些时日倒是领了不少差使,在朝臣中也隐隐有了一个王爷应有地体面。他一见左晋焕从勤政殿出来,立刻满脸堆笑地打了招呼,左晋焕自然不敢怠慢,硬是躬身行了礼。
  “哎呀,好你个左大人,见了本王还这般拘束,若是传扬出去,别人可是要说本王过于拿大了!”风无伤当然知道左晋焕的升迁,因而分外殷勤。
  左晋焕敷衍了两句之后,便顺势告辞道:“王爷今日又有要事求见皇上么?您可是来得正好,皇上那儿正有空。微臣还和几个同年有约,就不再叨扰了。”
  风无伤也立刻知机地任他离去,这才跟在小方子后头进了正殿,心中却仍在打点着那一番说辞。这一年的夏日虽然没有什么洪诱天灾,但河督衙门却是揭出了一桩贪赃大案,皇帝震怒之余,竟是连着锁拿了十几位官员进京,其中便包括了现任河督齐振北。风无伤的侧妃齐氏便是这位河督地侄女,因此齐振北便辗转托人让他说情,但风无伤却在打着别的主意。
  “臣弟叩见皇上。”风无伤恭恭敬敬地跪地请安道。末了,御座上的风无痕便示意小方子搬过一张椅子,这才令他坐下。风无痕登基之后,尽管对那些个在夺嫡之争中作耗的兄弟极为严苛,始终没有将风无言和风无景放出来,还鸩杀了风无惜这个嫡亲弟弟,却对其他几个兄弟笼络有加。风无候和风无清都晋封了亲王,而风无伤这几年也颇有微功,眼看便是也要晋封亲王了,因此巴结的人不在少数。
  “怎么,是河督齐振北托你来向朕说情的么?”风无痕抬起头,似笑非笑地道。
  风无伤心中一紧,面上却肃容道:“皇上明鉴,臣弟虽然娶了齐振北的侄女,但这乃是家事。国事上头自有国法律例,臣弟不敢逾越。齐振北确实曾经托人来请求过,臣弟只是答应他尽尽人事,却不敢在这上头来请皇上法外施恩。”他这番话是早就计较好的,因此说得分外得体。
  “好一个‘国事上头自有国法律例’!”风无痕抚掌赞道,脸上的神色也大为缓和,“九弟在实务上磨练了这一阵子,果然大有长进。若是你真的替那些龌龊官吏求情,那便是有违国法。”他突然重重地冷哼了一声,这才继续道,“这些人思量着朕不会轻易变动先帝之法,居然在朕登基之后大肆贪没户部拨给的银两,甚至伪造帐册,克扣河工银钱,目无法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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