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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叶落长安-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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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雍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听到此处勃然大怒,喝道:“住嘴!不得妄言!宗正寺卿罚俸一季,抄写宗蝶三卷,立刻退下!”
    
    李南瑾当着满朝官员,李姓王公说出这句话早已吓得魂不守舍,听闻温王名为责罚实则保全,连忙躬身谢恩一溜烟退出殿外。
    
    鱼之乐口舌之争大获全胜,洋洋得意,兀自不知死活,还说了一句:“我对郭驸马真的没意思!大人明鉴!微臣心有所属,可不能令驸马遭受无妄之灾!”
    
    他句句道来义正言辞,明说郭青麟实指李元雍,加上衣衫褴褛眼斜嘴歪,两只眼珠子咕噜噜乱转只往温王身上飘,满朝文武个个都做掩嘴葫芦,仿佛成了庙堂里的泥塑又聋又哑,只把李元雍恨得牙根直咬,手掌剧颤,恨不能立刻锤杀了这混账小子。
    
    他眼看着他半真半假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心有所属什么不见子都,乃见狂且,他何时与他讲过半句诗经!
    
    这无赖,这个不要脸的,是在借机向他——向他表情么!
    
    李元雍霍然站起,说道:“鱼之乐,你可知罪!”
    
    鱼之乐不是傻子,他看出了温王雷霆之怒,立刻见风使舵乖乖跪倒,说道:“臣知罪!臣错了,请殿下责罚!”
    
    当然要罚!还要堵着这悠悠众口,防止别人看他笑话!
    
    李元雍狠狠呼吸平息心头怒火。他踏入皇宫也是孤家寡人,苍虞山下那一战至今令他心有余悸。
    
    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不知道藏了多少面目和善,实则等着啃骨嗜血的仇敌要他的性命!
    
    他心中讨厌鱼之乐想驱逐他去北疆去南郡一世不见才称心如意,但他胸中自有丘壑,也存了拉拢之态,他知道他武功高强行事勇猛是个可造之材。偏偏这厮不通世情不知恭顺,日日就是对着他垂涎三尺,他不是傻子看不出来!
    
    光这一份不轨心思,就足以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李元雍喝道:“左右!拉下去与我杖责三十!殿前侯当庭出言不逊顶撞宗正寺卿,是以下犯上,这一条就足以死罪!”
    
    给我狠狠的打!打死才好!
    
    于是犹自懵懂的鱼之乐还未来得及哀叹又打,就被如狼似虎的云羽卫拖到含元殿前的青石板砖上,嘴里塞了核桃,一杖一杖打在屁股上了。
    
    鱼之乐汗湿重衣,幸亏秋冬天寒,他穿的颇厚,左右侍卫是他玩熟了的,下手时存了三分留情四分颜面,这才没有让殿前侯新伤加上旧患,当场发作不治,话说皇帝虽然闭关不理世事,这当庭杖毙三等伯爵,可也交不了差啊。
    
    李元雍右眼皮直跳。那一杖一杖的刑法,也是落在他脸面上。
    
    满朝官员袖手旁观大气不敢出。刑部左侍郎殷商突然开口:“圣人制五刑,以法五行。《唐律》卷二十二斗讼律条有云:九品以上殴议贵;两相殴伤论如律;殴制使府主刺史县令为恶;郭青麟官拜驸马都尉、银青光禄大夫,职位权柄远在殿前侯之上。殿前侯身为佐职统属,殴官长又训为耻。而今鞭笞须得四十五,才能符合律法所规。”
    
    崔灵襄依旧低眉敛目沉默站在一旁,仿佛默认了殷商的僭越之词。
    
    鱼之乐这才真正害怕,他哪里想到与郭青麟一番拉扯被这些人牵强附会竟成了“殴官长”重罪,他立时掏出口中核桃大哭道:“殿下饶命!我真的只是看见郭驸马一见如故,想与他去梨园教坊喝酒谈天而已!”
    
    左右侍卫背后冷汗直冒立即堵住了殿前侯的嘴,将他双手反绑,停住了廷杖等着李元雍示下。
    
    李元雍面色愈发阴沉。鱼之乐不知何事得罪了崔灵襄,尚书大人这才借他之力痛下重手。他不想为人摆布但偏偏律法昭彰煌煌如巨日,令他无处反驳无法分说。
    
    权衡利弊,人人心头都有自己一本帐。李元雍轻声道:“左侍郎言之有理。殴伤官员本是重罪,何况殿前侯明知故犯,此为十恶之首亦不为过。”
    
    他双手负到身后十指扣入掌心,面色狰狞:“那就给本王打!若杖刑致死陛下面前本王自可负荆请罪!左右还不动手!”
    
    云羽侍卫面面相觑,而后那又沉又痛的廷杖便真刀实枪的打在了殿前侯的屁股上,绝对不敢有一丝懈怠敷衍。
    
    秦无庸侍立在侧看着温王面色越发苍白手掌紧握成拳。他心想殿前侯若是哭叫求饶,也别“啊!我又没错!”“嗯!你们屈打成招!”“嗯嗯!我就没有——”这般不成体统,至少该哭喊两声忠心耿耿可昭日月之类的,也算为温王殿下挽回几分薄面,这般市井小人嚎哭出声真是啧啧,令人耻笑啊……
    
    李元雍听他犟头犟脑一边挨打,一边还不停强辞争辩气得头晕。
    
    鱼之乐打定主意不令他好过。进宫以来两次三番被他气的半死不活,他在别人面前都做出一副儒雅宽厚的样子,偏偏这混世魔王般的鱼之乐屡次三番逼得他现出本来面目,这一番被崔灵襄当面挤兑,恨得温王连礼贤下士都不想再装了,他说道:“殿前侯如此不堪教化,教宗正寺少卿会同礼部、刑部侍郎协同处理此事!天子脚下首善之区,殿前侯身为国家官员怎能行此不端之事,左右,与我重罚!送交刑部从重处置!若有此等效尤之徒必要严惩不贷!等陛下出关,本王定要去向陛下请罪!崇文馆管教不严有此凶徒,是本王的失职!退朝!”


第十三章 坐牢

    温王旨意当头倒下,殿前侯当晚进了刑部大牢应承点卯。
    
    这大牢始建于东西两晋,为司马氏迫害宗族所用。自南北朝至隋朝太子杨勇,死过无数天潢贵胄,千万厉魂囚禁于此阴惨不见天日。
    
    天色已是深秋,阴森大牢中石墙石砖冷冽异常。偏偏鞠成安随皇帝闭关北都不能前来搭救,可怜殿前侯孤身一人没有家眷探望,袖中一分银钱也无,屁股又疼,只好苦苦捱日。
    
    殷商一日三餐和伤药送将进来,言辞虽然客气却从不掩饰对他的鄙夷之态。这厮当街调戏和尚,当朝倾诉对驸马的眷恋之情,当面顶撞李元雍只差撒泼打滚,实在是大逆不道为人厌憎。
    
    然则破船都有三两钉,寒冷荒僻的刑部地字号第三间大牢,破天荒迎来了第一位贵客。
    
    鱼之乐每逢见到崔灵襄,不等对方有何举动,便是身躯一颤背后一紧,冷汗潸潸就落了下来。
    
    他也不知为何,每次见到这面色清雅行事严谨的刑部尚书,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吓得魂不守舍。
    
    也许是他积威深重令人望而远之?也许是他身侧总有血腥戾气令他本能害怕?
    
    刑部尚书崔灵襄为人喜洁好静,行事低调言辞内敛。殷商提早将大牢打扫干净,为殿前侯换了新衣裳,摆好了桌椅脚踏锦茵铺陈之物,恶狠狠盯了他有半柱香时间,才一言不发率众离去。
    
    可怜殿前侯还以为他要来放人,连连搓手欢天喜地,见他不关牢门还道自己可以自由离去,一步就跨出了牢房大门。
    
    崔灵襄身着暗蓝衣袍站在牢门外。
    
    地字号第三间牢房单门独户,灯火黯淡烛影动摇,崔大人长身玉立不言不动,身影静穆在阴影之中,似是在思忖什么紧要的事物。
    
    他侧身看着灯火怔怔出神。他长得不似李元雍艳丽夺人,却清淡如菡萏芙蓉。他行为举止堪为世家大族风范,举动间轻车随风,飞雾流烟。顾盼间转侧绮靡,韧如蒲柳。偏偏这样好相貌却有那般庄严肃穆、生人勿进的严苛性子。
    
    殿前侯鱼之乐见他眼眸半垂静默于黑暗处,心中一惊背后冷汗淋淋,立时一声不吭,转身就回了牢房乖乖坐定,等着刑部尚书崔大人赐教一二了。
    
    崔灵襄与他对桌坐定。桌上早早摆好全套棋具,棋子据说来自东海扶桑小岛。岛上有一个水潭,潭中卵石俱是羊脂般的玉石,形状恰好与棋子相同,且天然就生就黑白两色,只需在潭中捞些出来就是现成的棋子,拿在手里冬暖夏凉号称冷暖玉子。
    
    传闻此岛还有一种玉石纹理色彩与制作棋盘的楸木十分相似,故称之楸玉,这套棋具中的棋盘就是用楸玉雕琢而成,棋盘表面光可鉴人玉石纹理清脆细腻。
    
    此岛神秘飘忽浮沉东海之上,非机缘难以巧遇。普天之下,八姓郡望对此求之若渴,却只得这一套楸玉棋盘珍贵无比,是崔灵襄心爱之物。
    
    然而鱼之乐出生北疆,性子粗劣做事泼辣,不懂什么棋子珍珑之类美玉,更逞论手谈养性,方寸之间谈笑自若。
    
    说白了,他鱼之乐,在凌朝暮草原放羊自生自灭的纵容中,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兵痞,一个——臭棋篓子。
    
    臭棋篓子偏偏都爱下棋。
    
    他手执黑棋率先开战。崔灵襄不言不语陪他走棋。鱼之乐抓耳挠腮惴惴看他神色,妄图看出半丝波动,或者自己棋艺高超令他敬佩赞赏,或者崔灵襄有一招妙棋甚为自得有甚颜色波动。却不料崔大人从头到尾就是那一张清冷脸皮一副沉默神色,脊背挺直身姿瘦削,仿佛端坐高堂华厦一般从容自若。真是恨得人牙痒痒。
    
    崔灵襄手指修长指甲干净,衬着白色棋子,洁白细腻竟然不分轩轾。
    
    天下刑罚决断,生死献狱,就出自这样素手持书卷的书生一般的手吗?
    
    鱼之乐捏着棋子在棋盘上四处逡巡,他看着自己的布局——好似,好似不知不觉之中,把自己给下死了?
    
    崔灵襄慢慢问道:“你在北庭都护府长大的么?”
    
    鱼之乐不妨他有此问,愣了片刻才回答:“是啊。我从小被送到北疆,在军中过活。我读书不多,下棋也下的一般。不若大人好棋力。”
    
    崔灵襄沉默不语,一粒一粒收起了棋子,手拿丝帕擦拭干净了棋盘,换了白子交给他,手持着黑子,清脆一声,落在了棋盘上。
    
    鱼之乐水平虽然低劣,却也看得出崔灵襄这一子蕴含兵家布阵。当年三国纷争,魏国邓艾领精兵数千手持斧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走小径绕过剑门天险直取成都,蜀汉两代国君四十三年江山就此成为过往尘烟。这盘棋法起势命名为“邓艾开蜀势”。
    
    鱼之乐看的出装看不出,这一局崔灵襄气势凌厉不似方才君子端方沉稳严谨的棋风。鱼之乐自知不敌就恰似闲庭散步,一路自由下开去,也堪堪拉起了一条大龙。
    
    他看着面色沉静的崔灵襄,心道这刑部尚书理治天下法典,手握定谳重狱之职位高权重,素日定是忙得团团转,怎么晚上有这等好心情找自己下棋?
    
    他真是猜不透崔大人的意思看不懂崔大人的脸色了。他又转念想起自己挨得两顿打,哪有北疆斗鸡走狗轻薄人子来得痛快?那无法无天快意恩仇的草原沙漠,哪一处不比这牢狱阵刀剑丛中来的干净简单?
    
    他落了一子,笑道:“北疆苦寒,现在已是下了雪。现在这个天气连游牧民族都迁水草去了天山深处,所以反而是一年中最安全的时候。没有战事,我闷得紧,就天天在凌大将军帐前听令。他不知何处得了一首诗,天天闲在帐中念诵。”
    
    他缓缓背诵道:“征兵北上分天下,忽闻祸患起萧墙。不见幽人独往来,却听凄韵满回廊。
    
    短衣辕辙别愁绪,伫立寒风蓦回望。是非鏖战几时尽?江天秋水空苍茫!
    
    马蹄踏碎清秋夜,剑映萧索冷孤光。战火烧尽白骨乱,兵临城下镇沧桑。
    
    昔有鸾凤止阿房,秦宫三载锁离殇。烽火燎天悲歌泣,致使荒魂返故乡。”
    
    ……
    
    鱼之乐念着北疆风光想着鲜卑人慕容冲戎马一生。他恍然笑道:“但凡领兵作战的将领,终其一生,都不过想要为君王一统天下,马革裹尸而已。”
    
    崔灵襄沉默听他说话,手中黑子落得极慢。鱼之乐棋力低劣黑子逡巡半天方才找到位置,然而殿前侯又喜欢悔棋常常自己推翻自己,崔灵襄竟然十分有耐心等他手中白子最终落定。他二人一来一回,清澈棋子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与这静谧深夜中,别有一番雅趣。
    
    鱼之乐偷偷看他一眼,垂眸佯装不在意说道:“那时大将军逼着我读书,延请了一位中原名士。他曾经教给我一首诗。我念给你听可好?”
    
    崔灵襄沉吟不语。
    
    鱼之乐心道这人寡言少语,性子沉闷难以接触,难怪满朝文武没有至交好友,只好在这冷清半夜找了他下棋。
    
    他想了想,那首诗却记不完整了,只得磕磕绊绊背道:“越罗衫袂迎春风,玉刻麒麟腰带红。
    
    楼头曲宴仙人语,账底吹笙香雾浓……
    
    人间酒暖春茫茫,花枝入帘白日长。
    
    桐英永巷骑新马,内屋凉屏生色画……”
    
    这首诗是赞扬古代男子相貌的,鱼之乐一句一句念来,与这斗大一室独处的两人之间,却没有丝毫不敬,仅仅是在赞美自己心中的那一位风姿清朗,行事端庄谨慎的刑部尚书。
    
    他眼神虔诚声音平和,不似在崇文馆那般浮浪行事,也不似与一干侍卫勾肩搭背不拘礼节,这一下子正正经经的念着他自己都未必懂的诗词,也有个温良恭谨的模样。
    
    崔灵襄为人理智做事循规蹈矩,礼教二字刻入骨髓。他心思慎敏手段刚硬,众官员见了他心中存了三分敬畏,刑部权柄积威深重更是令人侧目相对。他习惯了诸官员以上礼相待客客气气,哪里当面听过这等艳词绮语。
    
    他性情沉穆听见这等诗词也不便开口反驳,轻轻起身便即离去,连棋盘都不顾了。鱼之乐手忙脚乱跟在身后,他原本是想将他哄开了心放他出去的,方才也见到了些微眉目,却不知怎的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刑部尚书面色沉郁拂袖而去,若是像李元雍那般咬牙切齿记恨在心,改日寻了时机再治他一个冠带不谨这可如何是好!
    
    他情急之下拉住了他的衣袖,惶急说道:“我已经写了信,我家里有许多好的狐狸裘皮,大将军已经让人送了来,你……”
    
    崔灵襄微微侧首,手指拽出自己衣袖匆匆离去。鱼之乐站在牢门前不敢踏出一步,他拍着门框问道:“你还来吗?”
    
    他引颈而望,像是倚门而立呆守着自己情人的小女儿一般,看着实在可笑之极。
    
    好在刑部尚书连头也没回快步离去。剩的鱼之乐一人坐立难安这等丑态也没人瞧得见。
    
    他回头看那棋盘,发现不知何时黑色棋子合围成龙,将白色棋子围追堵截的七零八落,真是输都输得惨不忍睹。
    
    片刻殷商携司隶侍卫匆匆而入,他怒气冲冲收起棋盘桌椅,临出牢门又恶狠狠盯着殿前侯上下打量一番,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鱼之乐想了又想自己方才念的诗歌,心道没错啊!这是赞美男人品行高尚的啊!难道尚书大人听见不应该是心花怒放吗?
    
    他怎的知道,这诗词是热恋情人写给心爱男子的,在灯火初上高朋满座的豪奢筵席之中,他眼里独独只有那一个人啊。
    
    他怎的知道,写这首诗的也是一个男子啊。


第十四章 捉弄

    崔灵襄拂袖而去,刑部大牢复归冷清。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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