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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朝欢宠:帝凰妃 作者:坏妃晚晚(新浪vip2012-09-03完结,宫斗)-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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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御丞的额角掬着汗,愣愣半晌,竟是问:“皇上知道吗?”
  皇上,又是皇上。令妧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原先是想同他商量,他却还为她自私应下南越婚事与她置气,他闭门不见,她想了想,也觉得还是不说的好。眼前恍觉又见了轻纱帷幔下,烛光映红了苍白脸庞,他低头凝视着无力十指,说的那些什么握剑挽缰的胡话……他还是干净孑然的世弦,而她的双手早就沾过血腥了。
  前面有内侍太监匆匆而来,于这玄廊尽头遇见她,笑着说皇上派人来问大长公主何时入席。
  “就说本宫马上去。”望见太监回身远去,令妧勉强笑了笑,“日后皇上与昭儿就托付给大人和秦将军了。”
  杨御丞脸色凝重:“臣必当忠心护主!”
  她满意一笑:“大人年纪不小了,也该有位贤内助才好。”这么多年,她自然也知道他对她的心思。她曾在御前说要下嫁于他,他也曾在御前求娶过她。如戏往事,如今皆化在他惶惶一点头下。
  

第四章 涅槃
  宫灯彩带逶迤冗长,袅袅丝竹音绕过玉壁华梁,清脆散淡。
  记不清有多久不曾来过这逍遥台了。
  仿佛很久了,久到皇兄还在的时候。
  清寂夜幕中,闻得瑛夕低低一声“公主”,令妧这才回了神,略一笑,抬步走上石阶。
  这一次,大约也是最后一次踏入逍遥台了。
  她在心里低低叹着,清冷空气里,传来世弦淡淡一声“姑姑”。丝屡顿住,令妧回眸,石阶下龙辇安静停置一侧,翔龙帘子直垂。月白光线下,恰是那修长消瘦的手指。他挑起帘子望向她,苍白脸上,并未有笑容。
  她原以为他早就入内了,倒是不想竟在这里等她。
  午后她曾带了昭儿去看他,他却推托说不见,她还以为若不是碍着这宫宴,他本不想见她的。
  他从轿辇上下来,抚了抚衣袍,腰际环佩声玲珑,他已经抬步朝令妧走来,话语亦是淡淡:“朕不知道姑姑竟是这样忙,又是夙阳宫,又是宜雪宫。”
  令妧黯然,见他伸手过来,广袖掩着手背,她迟疑了下,到底是抬手扶了他的手,步步踏上石阶去。
  “你还在气我?”
  她低低一问,却引得他朗声笑起来:“朕有什么好气的?姑姑这样做是为了北汉,为了朕,倘若朕还要生气,岂不是良心给狗吃了?”他的话里似笑非笑,令妧明知他说的气话,可听了不免难受。
  她知道他是嫌自己无用,可令妧多想告诉他,那并不是无用,是帝王的无奈。
  逶迤长裾缓缓迈过玉阶,世弦的步子却是慢了下来,话语更是生涩:“朕让杨御丞送你南下,南越的人自会在边界接应。”
  令妧却是脱口问:“南越迎亲大臣是谁?”
  世弦渐缓笑了,眉心却微拧:“你也见过的,就是冀安王爷的世子。是朕点名让他来的,他是胤王的人,他来接你,朕很放心……”
  后面的话,令妧全然听不见了。紧绷的一颗心像是隐隐地生出痛来,是允聿……她早该想到的。没想到他亲口替别人求娶了她之后,还要亲手将她送给那人……
  令妧低头一笑,试图掩饰此刻脸上的狼狈。
  这一步是她自己选的,都到这份儿上了,前面是刀山是火海,也只能迎上了。
  逍遥台,琵琶绕,玉笛回。
  令妧过帝座旁的凤藻案后坐了,闻得少帝闻声祝贺几句,底下嫔妃们纷纷向令妧进贺言,在她们看来,一个失势的公主,又是嫁过人的,如今能去南越做个王妃,那该是何等的幸运和荣耀啊!
  端妃依旧唯唯诺诺的样子。玉致的目光偶尔朝望向凤藻案前的女子,讥讽里含一丝的怒意。杨妃悄然看了看端妃,又看令妧,握着酒樽的手指筋骨分明。
  王爷们亦是含笑祝贺,瑞王简单几句话,多少的不甘和嘲讽,令妧只一笑化去。
  宴席上欢声笑语,底下却是各怀心事。
  宴席散去,世弦却是醉了,紧拽着令妧的衣袖不肯松。
  令妧只得跟着去了宣室殿,中常侍命人扶了他进去,才推开了珠帘进去他就开始吐,吐的厉害又咳嗽。
  “皇上怎的喝得这样醉……”王德喜叹息着。
  令妧一手扶着他,蹙眉道:“去太医院取药时再要一碗醒酒汤,叫人打水进来。”
  王德喜应声下去了。
  吐了出来,他像是清醒了些。令妧喂给他吃药,他呆呆看了半晌,终是乖乖张口喝了。一勺一勺,直到药盏见底,令妧才执了帕子替他拭去嘴角残汁。他忽而笑了,低低道:“原来姑姑喂药,连药也不那么苦了。”
  那笑容真真切切,令妧不免怔住了,记不清他有多久不曾这样对她笑过了。可她的心里却悲哀起来,落下药盏在一侧,轻声道:“若姑姑做了叫你不开心的事,你也别怪姑姑。”端妃的事,也只这一次了。
  他仍是笑着,兴味盎然地望着她。片刻,便要起身,令妧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世弦——”
  一丝半缕的轻萝香气点点落下来,他凝望她半晌,忽而凑过去,滚烫双唇直直印上她冰凉唇瓣……


【涅槃】01
  清风卷珠帘,引得余音袅袅。
  这一吻,温柔带伤,缱绻匿痛。
  令妧蓦地撑大了眼眸,扶着他双肩的手竟是不知该推该是如何,就那样僵住了。身后传来宫女的惊呼声,紧接着,玉盏器皿破碎一地的刺耳声传来。令妧猛地回身,眼底一片撼然,见宫女一手还提着托盘,浑身发抖地站着。中常侍从外头亟亟冲进来,瞧见大长公主一个狠戾眼神,中常侍心头一震,伸手就拖了呆立着的宫女出去。
  不消片刻,中常侍便回来,这次却是他亲自送了醒酒汤进来。
  轻衫广袖的大长公主有些慌张地自龙床边站起身,语声并着一丝忐忑:“皇上醉了,把本宫当做了杨妃,今日此事谁也不得走漏风声!”几缕青丝散乱搁在消瘦肩胛,令妧眼底沉着慌意,不管世弦为什么会吻她,消息若传出去,便是今上与大长公主乱/伦!
  她与世弦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面前女子虽是掩着一身的惊慌,那双逆光眼眸却依然迫得王德喜不敢直视。他谨慎地低头,低低道:“奴才知道,没有人会将宣室殿的事传出去。宫女伶婧僭越冒犯皇上,已让人处决了。”
  掌心泛着冷汗涔涔,令妧似是长长松了口气。
  鎏金纹龙帐子静垂,帐外两抹身影隐约模糊,那些话语却是一字不漏落在世弦的耳中。他静静卧在龙床上,靠着冰凉玉枕,他是醉了,却不曾醉得不省人事。她却说他将她当成了她人,他实则好想问,那究竟是她心里坚信的答案,还是仅仅只是用来搪塞王德喜的?心中一怒,他一手扯下腰际的玉佩就狠狠地掷了出去。
  玉佩撞破帷幔,落在地上,“啪”的一声,顷刻间碎成两半。
  王德喜一惊,闻得令妧沉声道:“还不上去伺候皇上服了醒酒汤!”
  直垂幔帐被一柄玉钩掀起,王德喜才小心将盛满醒酒汤的玉盏递入内,却见世弦素袖一扬,狠狠拂落。“皇上!”中常侍忙跪下了,幔帐一落,隐隐有微弱呛声传出来。
  醒酒汤也端了三回了。
  令妧的脸色苍白,却还是绕过屏风过去,轻薄帷幔一掀,那灼灼目光轻易就落入眼底去。她端着玉盏在手,话语极轻:“把醒酒汤喝了。”
  他不动不说话,就这样静静望着她。
  “世弦,不要任性。”她终是软语相劝。
  那悲凉死寂的瞳眸似在这一瞬跳动着光,他只愿就这样醉着,那她便由着他任性,由着他闹去。宣室殿外初见她时那抹淌过心头的清新尚在,可此后多年,他竟与她敌对那么多年。她处处为他着想,为他好,他,知道。他早就知道了!
  他时常想着,若是她真如皇祖母那样心狠也就罢了,那他便不必提醒着这一个是自己的姑姑,是姑姑——
  心口似针扎,他的眸光一转,狠狠喝退了王德喜。
  王德喜原本还想劝说什么,但见少帝眼底蕴着的戾气,到底什么也不敢说。中常侍退至外头,并让所有宫人都退得远一些去静候。殿外宫人因着先前被杖毙的宫女一事,个个都噤若寒蝉,更是亦步亦趋,不敢有丝毫的逾越。寝殿内依旧灯火通明,中常侍仰头喟叹,夜色当空,疏星朗新月,不多时,浮云轻掩,檐下似又昏暗不少。
  琉璃灯清亮,折映在少帝半侧苍白脸颊,令妧垂下眼睑,将手中玉盏搁下,他不喝她也不逼他。
  “天色不早了,皇上早些歇息。”
  她才起了身,广袖却被那修长手指拽住。
  紧紧拽住。
  哽得喉间的那声“姑姑”却叫不出来,世弦苦涩一笑,墨镜瞳眸凝望着床榻边的女子,启了唇问:“你爱过驸马吗?”
  令妧讶然中沉下神色,却未待她开口答,他又直直问她:“那爱过裴无双吗?”
  驸马,裴无双,那一个个身影交汇在眼前脑中,令妧略吸了口气,泰然道:“那都不重要,我是要嫁给南越胤王的,皇上要问问我爱不爱胤王吗?”
  拽着广袖的手带着微微颤抖,他的眼底闪过一抹落寞,语声却似逼人:“胤王不爱你。”
  胤王爱不爱她都不要紧,天家儿女的婚姻不需要爱情,那一个娶的是北汉大长公主,而她嫁的是南越亲王,这就足够。年少时她不懂,怨恨母后私自替她择婿,叫她与允聿错失良年,她泰然享受驸马爱护多年,也不曾真正回报于他。现在她懂了,有些事缘分天定,你强求也没用。如今,倒是世弦不懂了。
  她淡淡一笑,恍似静谧流年:“你又说胡话。”
  她看他的神色了带着宠溺与温柔,那分明就是长辈对晚辈的态度。可莫名又叫他心中生怒,原来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个孩子,从来是个孩子!
  中常侍王德喜在殿外等得心焦,正盘算着如何寻了理由进去瞧瞧,瑛夕斜睨他一眼,嗤笑着:“公公急什么,公主又不是那宫女,在里头待得久了也不会出什么事。”
  瑛夕如今倒是一百个放心,皇上就是恨着公主又如何?现在公主是要去南越和亲的,说到底都还不是为了皇上,他就该护着公主才是,更遑论公主会出事了。
  王德喜一脸严肃地站着不说话,他所担心的又怎么会是这个?
  正烦躁着,有光束从殿门隐隐透出,王德喜的眼睛一撑,见大长公主已推门出来。
  “公主!”瑛夕已笑着迎上去,昏暗光线下,令妧脸颊染着淡淡的苍白,瑛夕吃了一惊,才要问她怎么了,身后王德喜的惶惶的声音传至:“公主,皇上……皇上可睡下了?”
  令妧低低应着,又道:“本宫先回去了,你亲自入内守着皇上。”王德喜不敢怠慢,忙推门入内了。令妧回眸瞧上一眼,层层帷幔消失于门缝中,她却像是又见了轻薄绡帐中那抹清瘦身影。她实则也不知道他是否睡了,只那紧拽着她衣袖的手一松,他便背过身去。此后,任凭她再如何,他也再不吭一声。
  瑛夕扶她下了石阶,低声道:“公主累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张公公他们一定等得不相信了呢!”入宫是为了宫宴的,如今都戌时将过,她们却还在宫中。
  夜已深,更漏声渐长。
  青纱宫灯照亮脚下的路,一行灯光逶迤至宫门口。
  令妧却是驻足又回头望了一眼,各处宫灯旖旎,将整座宫殿淡淡映入漆黑夜空中。宣室殿、盛鸢宫、宜雪宫、夙阳宫……她的眸光一紧,蓦然转身,回袖如风,再不做任何停留,径直踏过杌凳掀起了帘子坐进马车内。
  侍女瑛夕跟着进去,开口道了句“去墨兰别院”便落了帘子,笑嘻嘻坐在令妧身边道:“公主今晚可曾瞧见了?那什么瑞王爷,沈昭仪,杨妃都什么表情呢。任他们谁也想不到公主往后可以有那样好的归宿呢!最好一下就气死他们才好!”瑛夕仰着头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夜真是快意,往后公主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还怕日子不美好吗?
  令妧安静倚在软垫上,冰凉指腹抚过朱唇,耳畔似还回荡着世弦轻软的气息,唇瓣仍有浅浅余温……
  令妧猝然心惊,眼前心底涌出那两抹身影,冥冥之中竟是重合在一起!素手紧握,她蓦然道:“去裴府。”
  刚还在一旁兴奋的瑛夕不免“啊”了一声,微弱光线下,尤见了令妧严肃的神色。瑛夕脱口道:“公主,现下已晚,再说裴府早就没人了,您不是说裴少爷他们回羌州去了吗?”
  “去裴府。”她又道一句,话语里透着寒。
  回羌州……裴无双是否真的回羌州去了?令妧心跳愈烈,紧握双手竟也颤抖起来,记忆中那两抹身影惹得她惊惶不定。一样的消瘦,一样的温和……还有那同样缠绵缱绻的吻……一样一样都叫令妧惊窒。
  此次去,也许真如瑛夕所说,裴府早已是人去楼空……
  那么,她可会派人追去羌州,看一看他是否在羌州老家?
  倘若,皆不在呢?
  “公主,公主——”
  侍女的声音声声传至,令妧猛地回神,见瑛夕拉着她的广袖,秀眉紧拧着,直直望着她:“公主您怎么了?裴府已经到了,奴婢早和您说……哎,公主!”
  瑛夕的话才至一半,便见大长公主自个起了身下车。
  月色黯淡,裴府前两盏灯笼果真无光,就这样孤零零地晃荡在寂静夜里。
  “公主,您看,真没人呢。”
  瑛夕的话音才落,便闻得令妧淡声道:“来人,给本宫把门撞开!”
  “公主!”瑛夕惊惶出声,见她脸色坚定,今日就是要入内一看!
  身后侍卫应声上前,才往紧闭大门上撞了三两下,府门却被人从里头打开。廊下层层火光照亮了裴毅的脸,他先像是被外头的情形惊道,随即皱了眉:“公主?”
  瑛夕已经跑着上前,吃惊地问:“裴大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可来了裴府好几次了!”
  令妧惶惶不安的心像是有些松懈,她却绕过裴毅入内,淡淡问着:“师叔可在?”
  裴毅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忙跟着她入内,又应着瑛夕的话:“今日才回的,倒是不想公主的消息这样灵通。”
  瑛夕不悦道:“怎的走的那样急,也不同我们说一声,好歹也是相识一场,哪有像你们这样说走就走的!”
  裴毅无奈解释:“老爷派人来见了少爷就逮着走,我们也是没办法,此番出来还花了不少心思……”
  裴府一如既往的幽静,裴无双的寝室里果真亮着灯。
  “公主。”纤长手指才触及那厢房门已被裴毅拦下,他的剑眉微拧,低声道,“少爷他不想见您。”
  瑛夕竟得撑大了眼睛望着他:“不见?不见他还来盛京做什么?”
  “瑛夕!”令妧低低一喝,却也不走,看着裴毅道,“那你便进去告诉他,说我要见他。”
  裴毅起初有些为难,经不住瑛夕的死缠烂打,只能摇着头推门入内。
  厢房门开了又关,那片淡色的光渐缓隐匿在黑暗中。瑛夕忍不住问:“公主怎的这么急着要见裴少爷?既是他们回来了,明日来不是也一样吗?”侍女心下称奇,还以为令妧是一早就知道裴家主仆今日回盛京了呢。
  令妧不答话,为何这样急着……那是不能解释给瑛夕听的,谁也不能。她匆匆来此处,是为确定一件事……广袖下手指剧颤,整颗心也恍似要跳出来,令妧屏息凝着那紧闭门缝。
  片刻,裴毅又出来,将手中字条递给令妧,歉声道:“少爷说不见。”
  他在纸上写——相见不如不见,愿你一路安好。
  墨迹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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