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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长安如梦-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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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任青才缓慢睁开双眼,目光冷冷的,一丝彻骨的狠毒转瞬即逝。见安笙担心的瞧着自己,又渐渐笑了,「你困了没?我们睡了吧,明天一早好继续赶路。」

  「嗯!」
  屋角有张大大的石床,两人爬了上去,不一会儿就相互偎依着沈沈睡去。
  荒漠安静,只有火炉中烧着的枯草碎枝偶尔传出劈啪一声,连风声也细微得几不可闻,万籁寂静。
  两人实在累乏了,睡得很沈,直到忽然之间被人猛力摇醒。
  「起来!快给我起来!」


  第二章


  粗暴的推搡,顿时让任青与安笙从睡梦中惊醒。
  安笙还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任青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从石床上跳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他警惕的看着屋内忽然多出来的两个人。
  都是胡人装束,看上去似乎是突厥、吐蕃一带的人,模样粗俗,衣着脏乱,大概是流浪汉,正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这两小家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年纪较大的一个摸着满是胡渣的下巴,感兴趣的道,见任青紧张的瞪着自己,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上下打量不停,琢磨着有没有油水可捞。
  任青虽然浑身尘土,可是身上的衣衫看得出来是上好的绢绸,价值不菲,而那副细皮嫩肉的模样,一瞧就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不知怎么跑到了这偏僻的地方……说不定,身上还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
  主意打定,他便毫不客气的一把拎起任青,不顾他拳打脚踢又踹又咬,伸手就去掏衣袋,「来,让大爷看看你身上带了什么宝贝!」
  「你敢碰我,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任青何时受过这种屈辱,气得一张小脸通红,死命挣扎,恶狠狠的威胁道。
  「啊!我好怕呀!」那人却丝毫不惧,几下就扯掉任青的外衣,四处搜找起来。
  一旁,他的同伙早就揪起了安笙,也依样画葫芦,翻寻着值钱的东西。
  不料翻了半晌,连一丁点东西也没找出来,那人不禁气馁,又心有不甘,把任青往地上狠狠一掼,骂道:「妈的!还以为能发一笔小财呢!」
  被猛力掼到石板地上,任青疼得惨叫一声,被摔得七荤八素,头昏眼花。
  就在这时,又忽然传来另外一人惊喜的声音。
  「大哥,你看这小子,长得可真漂亮!」
  他一手掐住安笙的下巴,强迫安笙抬起头来,露出精致的脸蛋。
  安笙毫不犹豫一口咬去,对方疼得惨呼一声连忙缩回手,另外一人却马上给了安笙一记耳光,把他打得一头栽到床上。
  「总要捞到点什么,反正我也很久没碰过女人了!」
  两人色心已起,紧紧按住了安笙,就开始撕扯他身上的衣服。
  这荒郊野岭的,只有商队偶尔经过,再不就是像这样的流浪汉,几岁的孩子又怎能敌得过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再怎么使劲挣扎反抗都是徒劳,很快安笙就被撕碎了衣衫,露出雪白的身子。
  安笙恐惧得连哭都忘了,一双腿使劲蹬着,拚命的叫喊:「放开我!救命啊!」
  对方哪里肯放,年长的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解自己的裤带,却忽然惨叫一声,原来任青情急之下,竟像只猫一样猛地跳到了他的背上,狠狠一口咬住他的耳朵,抓扯不止,口里模模糊糊的叫着「放开他!」
  「小畜生!快给老子滚下来!」
  对方又痛又急,一时之间居然甩不下任青,另外一人见自己大哥被咬得惨叫连连,也慌了神,顾不得安笙,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把任青抓了下来。
  任青狠劲上来,咬得十分重。
  对方摸摸自己鲜血淋漓的耳朵,气恼交加,狠狠一脚就朝着任青踹去,竟是恨不得踹死他的劲头。
  任青还被另外一人紧紧抓住,眼见躲不开,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却听见对方忽然惨叫连连,同时自己双臂一松,再次摔到了地上。
  「欺负两个小孩子,你们要不要脸?」
  陌生的声音响起,带着怒意。
  任青连忙张眼看去。
  只见眼前站着一位大约三十来岁年纪的壮硕汉子,相貌英武,也是突厥人打扮,一脚踩住一人,手里扭住另外一人手臂别在身后,动弹不得。
  「要……要你多管闲事!」
  对方仍是嘴硬,却被那人二话不说,扬手就是几个大耳刮子,直打得他晕头转向,眼前金星乱冒,脸颊顿时高高肿起有如猪头。
  「我哥舒翰此生最见不得的,就是以强凌弱的无耻行为!」他大骂,脚下用力,把另外一人踢得翻了个筋斗,翻滚着跌到了门外,发出连串哀叫。
  另外一人见状,吓得魂都飞去一半,脚一软就跪了下去,口里迭声的叫着:「大……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无耻的东西!」哥舒翰轻蔑的冷哼一声,挥手又是一记耳光,劲道重得把那人打了个团团转,一跤摔到门外,和先前那人滚成一团。
  被这半路杀出的人救了一命,任青和安笙惊魂未定,只能傻傻的看着对方。
  见那两人连滚带爬的逃得老远,哥舒翰才转过身来,看了看两个孩子,和蔼的笑道:「有没有事?」
  任青最先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没……没事……」
  他又转头看向安笙,「你呢?」却见安笙一身衣衫已经悉数被撕破,衣不遮体,连忙拉过自己外衣想要给安笙披上,却忘了他的衣服也都被扯坏了,只能堪堪遮住那雪白的身子,胳膊、大腿都露在了外面,挡住了上头就掩不住下面,挡住了下面却又露出了上面。
  一时之间,任青瞪着手里的破衣烂衫发着呆。
  哥舒翰见状,不由得想笑,连忙解下自己的外套丢给安笙盖上,一边又问:「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刚才多危险啊,家人呢?」
  「呃……」任青和安笙闻言,不禁对看一眼,开始使劲的思量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堂而皇之的说自己是离家出走和逃命的吧?
  好在哥舒翰似乎对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并不是很在意,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任青的头,大踏步的走到了门外。
  片刻之后,门口又伸出个小脑袋,一张脸笑嘻嘻的,手里还扬着一叠衣物。
  「是谁正光溜溜的没穿衣服呀?」哥舒碧笑着蹦进了屋来。
  ◇◆◇
  任青一直等到安笙穿好衣衫,才拉着他的手一起走到了门外。
  石屋旁的小溪边已经不知何时来了一队商旅,正在扎营,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骆驼背上的货物都被卸了下来放置一旁,堆成一座小山的样子,而之前救了自己的哥舒翰正和一位商人模样的老者说着话。
  「这是?」任青乍一见这么多人,愣住了,回头问一旁笑咪咪的哥舒碧。
  「我家的商队。」哥舒碧回答。
  他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模样虽不比安笙秀美如玉,也不比任青端正俊逸,但是未语先笑,总是乐呵呵的,教人看了就觉得亲切。
  任青向来不太相信别人,戒心甚高,但是面对哥舒碧,不知是不是被他那笑咪咪的模样感染,也鲜少板着面孔,不似对别人那般警惕。
  「哥舒碧……哥舒……」任青喃喃念叨了几声,想了想,迟疑的开口又问:「你们是西突厥哥舒部落的人?」
  哥舒碧闻言,不由得看了任青一眼,脸上满是佩服的神色,「你怎么知道?」
  「听舅舅说过,突厥多以部落名为姓氏,我也是乱猜的。」
  任青话音刚落,哥舒翰的声音已经传来,「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知道的还不少。」
  他笑着,走上石屋台阶,看了看任青,又看向他身边的安笙。
  安笙换上了哥舒碧的衣服,哥舒碧年纪虽然才十一、二岁,但是和同龄人相比已经算是高大,他的衣衫套在安笙身上,更嫌大了许多,袖子裤腿挽了好几圈,更显得安笙小小的一个人儿蜷缩在衣堆之中,教人看了未免想笑。
  「暂时先穿我儿子的衣服吧,虽然大了点,总比我的好。」哥舒翰伸手替安笙和任青擦了擦脸上的尘土,笑道:「饿了没?我叫人给你们弄点吃的。」
  任青没有回答,安笙则乖乖的点点头。
  哥舒翰于是转身离去,来到火堆旁吩咐了几句,才朝着任青等人的方向挥手,示意他们下来。
  「让石头陪你们吧,我先离开一会儿。」
  「石头?」任青瞪眼,看了看哥舒碧,手指毫不客气的指着对方,「你不是叫哥舒碧么?」
  哥舒翰已经走开了,哥舒碧咧嘴笑呵呵的,抓抓头,解释道:「那是小名啦,认识的人都这样叫我,你们也可以。」
  任青正在皱眉,安笙却已经毫不客气的开口:「石头。」
  「我在!」哥舒碧乐呵呵的应道,俯身拿烧饼递给任青和安笙,「来,吃吧!」
  任青犹豫着接过,却并没有马上动口,拿着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伸舌轻轻舔了一点。
  哥舒碧见状大笑,「你担心里面有毒?」
  任青不答,但是被哥舒碧这样一语道破心事,脸上也有点挂不住,面孔微微一红,把烧饼撕成小块慢慢吃了起来。
  一旁,安笙早就开始痛痛快快的吃了大半了,一边吃还一边很有闲情逸致的对大厨手艺加以评论:「火候稍微过了点,还是师父烤的最好吃,不会太焦也不会太软,吃再多都不会腻……」
  「原来你还记得师父烤的烧饼啊!」
  身后,胡言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响起。
  安笙听见师父的声音,身子顿时僵硬了,就像一只正在偷吃的小耗子,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了猫的叫声,吓得动都不敢再动。
  「师……师父?」安笙僵直的缓缓转过身来,乖乖抬头,便不偏不倚的看见胡言那张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脸,双眼正怒视着自己,双手握成拳头,手指捏得卡卡作响。
  「糟糕……」安笙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捂住屁股往后退了一步,可惜已经太迟了,下一秒,他只觉得天地一下子倒转了过来,自己被横放到了胡言的膝上,他那双大手毫不留情的拍了下来。
  「哇~~」安笙屁股吃痛,顿时号啕大哭,「好疼啊!师父,我知道错了!」
  「你简直是顽皮的没边了!居然敢一个人偷偷跑出城?」胡言又气又急,顾不得周围都是商队的人,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始教训自己这个调皮的小徒弟。
  昨晚他见安笙迟迟没有回家,心急之下和师兄出去寻找,结果依旧踪影全无,却在巷口找到了那盏胡语专门做给安笙的河灯,已经被踩得稀烂,而人不知去向,胡言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又是担心又是焦急,不知道小徒弟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忽然就不见了人影?
  胡言和胡语两师兄弟急得整夜没睡,把碎叶城大大小小的街道、巷口都找了个底朝天,后来听说,有人见到两个小孩往碎叶河下游的方向走去,也不管对方说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小徒弟,病急乱投医,先跟着一路找来再说。
  哪里知道居然真的是安笙这个小家伙!
  胡言心里大石立刻落地,随之涌上的就是熊熊怒火,整整两夜的提心吊胆,气得他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抓住安笙先打一顿屁股再说!
  「还一个人偷跑不?还整夜不回家不?」
  啪帕的巴掌声清脆无比,落在安笙屁股上就没那么舒服了。他平时鲜少挨打,胡言都是宠着他、惯着他,连弹一下指头都罕有,如今竟然真的打了下来,直疼得安笙在胡言膝盖上扭来动去,又哭又闹的挣扎。
  「呜哇~~我错了我错了!安笙知错了!师父别打了!」
  胡言本来一肚子火气,下手又重又快,可是听安笙哭得凄惨,迭声的认错,也忍不住心软,重重打了两巴掌就不由得放轻了力道,接下来的几下根本是在拍灰尘,可安笙只觉得屁股好生疼痛,以为师父还在生气,依旧大哭不止,连胡言把他搂了起来细语安慰,都还在不停的抽泣。
  「师父好坏~~打我……呜呜呜~~打我……」
  安笙一张精致秀气的小脸满是眼泪鼻涕,花得不成样子。他抽噎着,拉起师父的衣袖就擦了擦鼻子,然后张开喉咙继续哀嚎。
  胡语看着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的摇摇头,走到一旁哥舒翰面前。
  这场闹剧看得其它人忍俊不禁,都捂着嘴偷笑。哥舒翰见胡语走了过来,礼貌的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多谢。」胡语也颔首回礼,道:「谢谢你派人送信。」
  哥舒翰只是淡淡一笑,看了看那对闹腾的师徒,又把目光投向另外一边。
  ◇◆◇
  任青沈默的站着,面前,是一位约莫二十来岁的读书人,衣着普通而整洁,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良好的教养风度,白净的面孔温文尔雅,可是此刻却满眼的血丝,一脸的焦急与担忧,还有隐隐的恐惧,牢牢盯着眼前的八岁小孩,嘴唇蠕动着,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睁大了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急得不停喘气,忽然高高扬起了右手。
  见他要打任青的举动,周围跟随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阻止,却见他高举的手不停颤抖,终于无力的放下,旋即猛地跪在地上,抱住任青大哭起来。
  任青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自己痛哭,也不吭声,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半垂着眼,瞧不出什么神色。
  安笙也被吸引了注意力,顿时收住了哭声,一边摸着自己仍然疼痛的小屁股,一边扭头看去。
  那书生抱着任青哭了一阵,小声的说了一些什么,只见任青低下头去,半晌才轻轻的点点头,书生顿时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也由焦虑变成了宽慰,缓缓站起身来,走向哥舒翰的方向。
  随行的那几人则立刻守卫般护在任青的四周。
  安笙疑惑的看着这一幕,不解的皱起了那双好看的眉。
  奇怪,任青不是说是有坏人在抓他吗?那为什么既然抓到了他,不但不高兴,还非常担心和忧虑的模样?那份焦急,与师父不是一模一样吗?
  哪里是坏人?分明就像是亲人啊!
  见安笙正眼也不眨的看着自己,任青于是朝他走来。
  「看来我们是去不了长安了……」他拉住安笙的手,低声道,语气里满是失望,「等一下肯定会被带回碎叶城,安笙,你会和我一起回去吧?」
  任青牢牢的盯着安笙的双眼,等着他的回答。
  安笙愣了愣,「我当然会跟你一起回去呀!」他说完,回头看向胡言,「师父,你是和那些人一起来的吗?」
  胡言沈默了一下,才点点头,「是啊,他们就是你师叔的邻居呢!」
  「哦……」
  安笙没有察觉师父的神色有什么异样,听说任青居然是自己的邻居,心里竟然有说不出的欢喜。
  这时,哥舒翰、胡语还有那位读书人都缓步走了过来。
  「干脆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午时过了再一起启程去碎叶城吧,相信日落之前就能到达了。」哥舒翰笑道。
  本来荒凉的地方,因为忽然多出来的这队商旅,竟一下子显得热闹起来。
  这里本是采玉河,玉工们心心向往,甚至朝圣一样憧憬的地方。
  面对采玉河,胡言与胡语师兄弟如同安笙一般,都虔诚的跪在了河边,祷告天地,祈求着,希望上苍能再赐下一份天地灵气的荟萃,能完成心中所愿,能偿心中所想。
  哥舒翰行南走北多年,再加上仗义豪爽,交游广阔,自然知道玉工们跪拜天地神祇的习俗,早就见怪不怪。而哥舒碧虽然早有耳闻,亲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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