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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祸国_作者:十四阙-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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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方自然也是知道这个内情的,见薛采取笑,只得咳嗽几声将话题带过,另议道:“我们是否可以这样假设?卫城主带着侯爷从秘道出来,发现这里的伙计被调包,于是卫城主杀了伙计,护送侯爷离开,所以才迟迟未能返回驿所?”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但是……”薛采踱了几步,目光忽然被某样东西吸引了过去,他失声啊了一声。
  “怎么了?”
  薛采跑到窗前,窗沿有点开裂了,因此棱角处勾了一角布料,他取下布料,叹了口气:“是主人的。”
  天罗缎、纺银丝、独一无二的精绝绣工——当今天下,只有姬婴能穿、配穿、敢穿的白衣。
  布料的边角上,染了些许血迹,纵然不能确定是姬婴的还是别人的,但这个发现已够让人心惊。
  薛采拿着布料,又开始四下搜索,最后被他找到极阴暗的墙角里,静静躺着的另一样东西。如果说,薛采看见布料,还只是皱眉,如今看见这样东西,则完完全全变成了惊惧——
  那是一枚熟皮缝制的扳指。
  边角处都已被磨的起了毛,颜色也很黯淡,依稀可以辨认出原本是红色的。
  若非薛采不肯死心细细搜寻,眼睛又亮,真难发现地上还躺着那么一个东西。
  潘方好奇道:“这也是侯爷的东西?”
  “何止。”薛采喃喃道,“我一万分的肯定,主人宁可放弃一切,也舍不得这个扳指。”
  “这么重要?”潘方吃了一惊,“那……”
  “扳指出现在这里,说明……”薛采转过头,巴掌大的脸直到此刻才第一次露出慌乱——一个八岁孩子应有的正常的慌乱,“主人死了。怎么办?潘将军,我们……怎么办?”
  ****
  西院的门,被人轻轻的推开了。
  一对红色绣花鞋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碗浓汤,颜色黑绿,很是诡异。
  听闻声响的杜鹃皱眉,问道:“是谁?难道我没命令过,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入内吗?”
  那人发出一声轻笑,“是我呢,也进不得吗?”
  “梅姨?”杜鹃一惊之后,更是疑惑,“你怎么来了?”她不是被潘方薛采他们放倒了吗?
  “哎……”梅姨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道,“潘将军那一记手刀还真是狠啊,我足足在地上躺了两个时辰都还站不起来。若非有人来救我,老奴也许就死在柴房那了。”
  杜鹃的脑袋轰的一下炸了开来,意识到了不对劲。
  梅姨是她的心腹。
  是她到回城的第一年,亲自从死囚中挑出来的。
  梅姨原名沈梅,本是恶贯满盈的山寨头子一霸州的七夫人,在一霸州下狱后,也一并被判处了死刑。她证实过沈梅的身份背景无虚,才提拔她成了自己的贴身仆人。而且这四年来,此人也确实相当可靠,明里暗里都帮她做了不少事。
  但她生性慎密,虽是心腹,这次姬婴之事,也没有对伊明说。东院大火时,只是装模作样的让梅姨去拦阻卫玉衡。听闻她被潘方放倒,心里还松了口气,没想到她现在又出现了,而且还出现的如此诡异。难不成,在她身上,也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杜鹃虽然满腹狐疑,但仍是沉住气,淡淡道:“今夜府中乱成一片,我的确是忘了你。回来就好。你带着什么进来了?是药吗?”
  梅姨咯咯一笑:“夫人的鼻子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好。没错,老奴听闻夫人得了急病,于是带来了一副良方。”
  随着她的走近,汤药味更浓,杜鹃垂下眉睫,沉声道:“梅姨真是太客气了。不过我觉得好多了,这药已经用不上了。”
  “诶,夫人这是哪里话?越是快病好时,就越该下剂重药,将病根彻底拔出。你看,老奴都已经带来了,夫人好歹也喝一点。”梅姨说着,在杜鹃背上轻轻一按,将碗放到她唇边。
  杜鹃终于无法再粉饰太平,挣扎道:“大胆!你敢逼我喝药?”
  梅姨根本不为所动,脸上带着一种甜蜜亲切的微笑,道:“夫人病了,病了就该吃药。乖,别怕,这药很甜的,一点儿也不苦……”
  “放!放开我……咕……你!你敢……咕咕……你……”杜鹃虽然用力挣扎,但仍是被灌了许多药下去,她的反抗逐渐变成了绝望,“为、为什么?咕……为什么?梅姨?”
  梅姨灌完了药,松开手,笑眯眯道:“夫人不用这么害怕。不是毒药。”
  “可是……可是我……哎呀!”杜鹃尖叫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整个人开始不停的抽搐,惨叫道,“是什么?这是什么?”
  “这只不过是给你的一点惩戒而已。”说这话的人不是梅姨。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姜沉鱼顺着声音回头,就看见了门外的卫玉衡。
  晚风吹拂,光影斑驳,他站在门口,衣诀飘飘,恍如天外来客。
  这个时候他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实在是诡异到了极点。但是此刻的姜沉鱼却已经不吃惊了,或者说,天下再没有可以令她吃惊的东西了。她就那么淡淡的看着,看着浅笑温文俊美飒爽的卫玉衡,也看着地上呻吟不止狼狈万分的杜鹃。
  杜鹃用手支起上半身,面朝卫玉衡的方向,惊恐道:“玉衡?你回来了?是、是是你让梅姨逼我喝那碗药?为什么?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惩戒我?”
  卫玉衡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丢到了杜鹃面前。
  雪白色的布料在空中鼓起,再缓缓落下,悄无声息。
  但姜沉鱼鼻尖却嗅到了熟悉的气味——佛手柑。
  杜鹃伸手在料上一摸,便惊恐的缩了回去,停一会儿,再颤颤的伸出手抓住该物,抖开。那是一件长袍,后背上破了一个大洞,还星星点点的染了些血迹。
  姜沉鱼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起来。
  而杜鹃已经尖叫出声:“这是淇奥侯的衣服!他怎么了?他怎么了?我不是让你护送他离开的吗?为什么他的衣服会被脱了下来,而且上面还有血的味道?不!不止,血里还有毒葵的气味,怎么回事?”
  “很简单。”卫玉衡用冷酷的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缓缓道,“我把他杀了。而这,是我的战利品。”
  
  《祸国》第四部大结局——
  
  
  “不可能!”同时叫出这句话的是两个人。
  一个杜鹃。一个姜沉鱼。
  卫玉衡阴阴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变成了仰天长笑,用一种近似疯癫的声音道:“五年!五年……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五年啊!哈哈哈哈!姬氏,我等你们垮台,等了足足五年!”
  姜沉鱼终于忍不住开口:“为什么?”
  “为什么?”卫玉衡转过头来,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她,“当然是因为……”
  ****
  一个时辰前——
  熊熊大火被暗道的隔板档在了上方。
  狭窄的通道因火而变得很闷热,姬婴跟着卫玉衡走了一会儿,忽然停步,神情间若有所思。
  卫玉衡回头:“怎么了?”
  姬婴的眼神有刹那间的怔忡,最后笑笑道:“没什么,继续吧。”
  卫玉衡嗯了一声,走到暗道尽头,就要开门,姬婴忽道:“等等……”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一股白烟从门外直冲而入,站在前方的卫玉衡没什么,姬婴却像是被人一下子掐住了脖子,整张脸都白了,痉挛着倒了下去。
  卫玉衡冷冷地看着他。
  姬婴倒在地上,额头冒出颗颗豆大的汗珠,一瞬间,就已浑身湿透。他睁大眼睛,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看的出呼吸十分艰难。
  卫玉衡道:“这烟的滋味如何?对常人无害,但对心疾者,却是至毒。”
  姬婴一手捂住胸口,一手前伸,五指张到极致,似乎想抓住什么。饶是如此狼狈的时候,依旧没有如常人那样尖叫呻吟,甚至可以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卫玉衡眼中闪过些许怜悯之色,但下一刻就转成了嫉恨:“到这种时候了,你还要强忍着么?啧啧啧,姬婴啊姬婴,你果然不愧是我所知道的最能忍的人,不,你不是人,你根本就是乌龟。遇事缩头,一声不吭,说的就是你!”他突然上前几步,抓住姬婴的衣襟,将他用力拖了起来,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把、姬、忽、还、给、我!”
  把姬忽还给我——
  把姬忽还给我——
  六个字,在狭窄的通道里久久回荡。
  白烟逐渐散去。
  姬婴的脸,越发苍白,瞳孔开始涣散,这会儿,便是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还给我……还给我……你把忽儿还给我……”卫玉衡的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嘶声道,“你们为了荣华富贵,硬是拆散我和忽儿,将她送进皇宫。我为了见她一面,拼死考上武状元,本以为若能当上御前侍卫,纵然此生结合无望,好歹能在近侧保护,赶逢大典之时也能远远见上一面。我所求的不过如此,但你们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暗中唆使左相招我为婿,想断了我对忽儿的念头!我怎肯如你们所愿,就算要我另娶,我也不娶你们给我安排的女人!所以,我宁可投靠右相,娶他的私生女,但你们还不肯放过我,联同左相将我贬逐,让我在这个穷山恶水的破地方,一待就是四年……我卫玉衡有才有貌,文武双全,对忽儿更是真心一片,天地可表,凭我的才华,封侯拜相也未尝不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硬是半点机会都不肯给我?为什么要硬是拆散我和忽儿?为什么非要她嫁给皇帝?我、我、我恨你们……”
  卫玉衡说到这里,激动的表情忽然变成了平静,但在那平静之下,却有比暴怒更可怕的一种憎恨:“所以,我对自己发誓,我要你们姬家不得善终。我要你们机关算尽却成空。我要你死。姬婴。”
  姬婴的表情很悲伤。
  那是一种因为融合了太多情绪所以无法解读的悲伤。
  那也是一种因为洞悉了一切却又无能为力的悲伤。
  那悲伤很浓很浓,却是为了别人,而不是他自己。
  最后,他只能将双眼一闭。
  卫玉衡却被他的这个动作刺激到,用力将他粗暴地拖出暗道,边走边道:“你以为你置身事外就可以了吗?你以为你不抵抗就行了?告诉你姬婴,你想死,还没这么容易!来人!”
  染布坊里立刻冒出了很多伙计打扮但却身手不凡的人,其中一人上前抱拳,躬身道:“主人,一切都准备好了。”
  “嗯。”卫玉衡点点头,将姬婴抛到庭院中央的椅子上。姬婴已经毫无抵抗能力,但他们还是不放心,上前把他的手和脚紧紧绑住。
  姬婴微微睁开眼睛,气息荏弱,但目光清冽,宛如夜月下的溪水,温和而灵动。
  “奇怪我为什么还不杀你吗?”卫玉衡走到姬婴对面,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姬婴淡淡一笑。笑容里并无轻蔑、嘲弄的意思,仿佛此刻被五花大绑忍耐痛楚的人并不是他。但看在卫玉衡眼里,这个笑容无疑是讽刺。
  他眸色一沉,冷冷道:“死到临头,你没什么话要说吗?”
  “死?”姬婴浅浅的喘着气,笑容越发鲜明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死?或者说,我怎么可能会死?”
  卫玉衡嗖的拔出一把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狠狠道:“我只要稍稍用力一推,你就命丧当场,你还觉得,你不会死吗?”
  “我死了,谁给你四国谱?”
  这句话一出,就像一记霹雳,将卫玉衡劈了个正着,他重重一震,眼皮开始不停的跳动。
  姬婴吐字艰难,但神情看来却更轻松了:“你若不带着四国谱去见姜仲,他会放过你?”
  卫玉衡手上用力,锋利的刀刃立刻切入姬婴的肉里,鲜红的血慢慢的流了下来。
  姬婴的眉毛微微的悸了一下,但依旧不肯发出任何呻吟声。
  “既然你知道,那么识相的,就赶快把四国谱,还有连城璧都交出来!”
  “你们没有去我家找吗?”
  “哼,我们如果找到了,你还能在这里苟延残喘吗?在身上吗?”卫玉衡说着,开始搜身。但是姬婴怀内空空,除了一枚扳指,再无别物。
  卫玉衡看了那枚不值钱的扳指一眼,随手扔掉。
  扳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从开着的窗户飞进屋子里,消失不见。
  姬婴目光一紧,闭上了眼睛。
  若是卫玉衡能再细心些,就能发现他双手在颤抖,不过就算看见了,也只当作是因为体内的剧痛而导致的正常反应而没有在意。
  “不在身上……也不在使程的船上,那么就是藏在其他地方了?”
  姬婴呵呵的笑了起来,刚笑两声,就转成了剧烈的咳嗽,这下,不止脖子,嘴里也流出血来。
  “说,你把那两样东西放哪了?只要你说,我就让你少受点罪。”
  姬婴定定地看着卫玉衡,最后开口道:“酷刑对我无用。”
  “你!”卫玉衡暴怒,收刀退后几步,对伙计们使了个眼色。
  两个伙计上前,一人手里拿着个圆筒状的机关,另一人拿了个布袋,将布袋往姬婴头上一罩,再发动机关,又是一股白烟,尽数喷进了布袋中。姬婴的身体,立刻疯狂的抽搐了起来。
  卫玉衡悠悠道:“这烟的滋味很不好受吧?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有千万把刀子在翻搅你的心呢?又像是几百只兔子在上面蹦跳?每吸一口气都是对你的折磨,但是不吸你就会死……姬婴,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你可要好好体验。”
  一管白烟喷完,伙计摘掉布袋,露出姬婴的头,只见他眼中全是血丝,脸上也红一块白一块,肌肉痛苦的扭曲在一起,模样很是可怖。
  “怎么样?还不肯说吗?没关系。我一共准备了十八筒毒烟,刚才用的两筒都是淡的,后面会越来越浓,你可以一个接一个的尝试,直到你愿意说为止。”
  姬婴喘了很久,终于开口,却只是说了一个字:“呸。”
  卫玉衡眼角一跳,跺足道:“来人!给我接着用刑!狠狠喷!”
  伙计们接二连三的轮番上去施刑。
  喷到第六筒时,姬婴晕了过去。
  卫玉衡冷冷道:“泼醒他。”
  一名伙计端着盆水走过来,姬婴身旁的两名伙计各自朝旁边让了让,好方便他走过去泼水。但就在他们推开的一瞬间,伙计突然反手将水往他们身上一泼,趁二人躲避时狠狠两记手刀,精准、快捷、干脆,两名伙计连声都没发出一个,就双双倒了下去。
  卫玉衡一惊,一道黑影蛇般朝他头顶蹿来,他只得飞身后退,就在他的一惊一退间,只听叮叮叮叮叮,一连响了十五声,身旁的其他人全部倒了下去。
  ——这是何等可怕的武功?
  卫玉衡眯起眼睛,原本准备上扑的姿势也停了下来,警惕地望着那名伙计,那伙计却压根没看他一眼,收起鞭子将姬婴一手抱起,飞快的在他身上点了几处穴道,沉声道:“对不起,我来迟了。公子。”
  原本昏迷的姬婴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该人,唇角扬起,似乎是笑,但却越发虚弱了:“你果然从来没让我失望过,朱龙。”
  那人正是他的贴身侍卫朱龙。
  卫玉衡慢慢地后退了两步,目光在四周飞快巡视了一下,“为什么你会找到这里?”
  朱龙答道:“印记。”
  “不可能!一路上我都刻意观察过,姬婴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做印记给你!”
  像是为了让他死心,或是为了更进一步的打击他,朱龙继续回答了这个问题:“公子的印记,不是符号,而是气味。”
  “什么?”卫玉衡一惊之后,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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