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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憾生_派派小说-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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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夜辉在黑暗中呆坐了一会,最后颓废的倒回枕头里,一会后他抬起胳膊挡住眼睛,一滴晶亮的水珠在他的眼角一闪,消失在发迹里,濡湿的胳膊上粘上的不知是谁的眼泪。
  
  天还是黑着的时候,客厅里的灯就亮了,佟夜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听着憾生起床,她走到客厅,然后开灯,有片刻的安静,随后一阵纸袋摩擦的声音,憾生的脚步声又走了回去。
  
  佟夜辉知道憾生已经看见了他单独放在茶几上的那套衣服,她总是知道他要她做什么,他翻了个身,把头使劲埋进了枕头里。
  
  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佟夜辉翻身下床,一件件的穿好昨天的衣服,他的双眼又恢复成古井无波般的幽深,面容刀劈斧削般的深邃,五官严肃而压抑。
  
  走到客厅憾生正好从卫生间里出来,两人几乎是擦身而过,憾生目不斜视,她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扩脚的长裤,丝绸的短袖上衣,她个子高,走动间有种飘逸的味道,她走过佟夜辉,坐进沙发里,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脚面,坐在那里不言不动的。
  
  佟夜辉洗漱出来,不用他说什么,憾生就自己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个扁平的手提包,里面是她妈妈的遗像,出门的时候她主动提了一口皮箱。
  
  楼下的天空还没有一点光亮,他们在去机场的高速路上迎来了天边曙光,两个已经走到尽头的人却迎着朝阳在奔驰。车里两人一路无言,憾生始终望着窗外,静静的看着自己生长的城市被自己抛在身后,说不清到底是谁抛弃了谁。
  
  B城机场出境航站的候机大厅清早也不见空旷,这里是个不会停止运转的空间,他们来早了几十分钟,托运,办手续用去了一些时间,最后还剩二十分钟的时间里,两人坐在大厅里,挨着极近的距离。
  
  终于,大厅里的广播开始开始用中英两种语言开始广播着憾生的航班开始安检,看着逐渐在几个安检口处排成的队伍,佟夜辉坐着没动,他知道憾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坐的是哪般飞机。
  
  等到安检口的人散的差不多了,佟夜辉看着地面说道:“憾生,走吧,要登机了。”
  
  人最少的安检口,前面只有一个人在接受安检,终于走到跟前,他们在黄线外站定,一直看着别处的佟夜辉立在憾生的侧后方忽然开口说:“憾生,要是我现在在这里给你跪下道歉,你能忘了我所有我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们从新开始行吗?”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带着不真实的幻觉,憾生忍不住转头,然后她看见身后两步的佟夜辉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在她面前跪了下去。
  
  这男人是个再爱惜自己面子不过的人,他有多骄傲,他有多自私,这些年在监狱里,憾生想的明明白白,而这个自私寡情的男人现在却放下自尊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跟她说:我们能从新开始吗?憾生对上男人的眼睛。宽大的候机大厅,来往的行人忽然成了布景,置身在同一个空间里互相凝视,憾生的脑子开始晕眩。
  
  佟夜辉的眼神里有什么在闪烁,憾生与他对视良久眼睛里慢慢升起一丝光亮,她的反应是迟钝的,她的嘴唇动了动,佟夜辉一直目光灼灼的紧紧注视着她,就在憾生准备张嘴的那一瞬间,片刻的功夫,还没有等憾生的话语在口中成型,他忽然就抬起右腿,姿态轻松的站了起来,起身后他还顺手挥了挥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姿态从容潇洒。
  
  佟夜辉在憾生面前站定:“憾生,我知道你忘不了,我们没有路走了,你保重。”
  
  或许是伤心的已经过头了,憾生反而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她其实想对眼前的人说:“她不在乎为他做了五年牢,她真正伤心的是那五年里他没有去看她一眼,她不在乎被他利用,她真正害怕的其实被人厌恶,抛弃。
  
  憾生的胸口如压着一口血,刚才的瞬间她心里曾经升起了一点希望,可这会她终于彻底的明白,刚才男人的那一跪是对她最终的驱逐和抛弃,他那一跪,不是跪给憾生的,是跪给他自己的,这样他在将来想起自己这个人的时候,他就可以跟自己说,他已经做到最后的极致了,是憾生到最后都不原谅他。
  
  憾生虽然是个傻的,别人她可能看的不明白,但佟夜辉她却能把他看的通透。
  
  憾生的神经伤的有些麻木,她机械的转身走进安检口,动作有些迟缓的接受了检查,然后缓缓的往前走去,神情恍惚着没有回头。
  
  佟夜辉隔着一道门目送着憾生走远,然后不见踪影,他转身回头迈步往来路走去。
  
  机场外面太阳已经升起,天边一大片深红色的浮云,如鲜血一样的鲜艳,清晨的风里,带着意思清冷的寒意,佟夜辉抬头望着挂着一轮鲜红日出的天际,深吸了一口气,从今以后这个城市再也不会有憾生这个人了。
  
  永别了,憾生。
  
  那边的憾生在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惊雷一般的婴儿号哭声,她忽然惊醒,她呆愣愣的举目四望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机舱里,周围几乎全是异色人种,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语言,她内心一阵惧怕,身边一个皮肤黝黑的妇人用她听不懂的语言正大声的哄着她怀里还在尖叫着哭喊的孩子。
  
  憾生迟钝的脑子里模糊的想着: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这是要去哪里。正在她混沌不堪的时候,她的耳边仿佛隐隐约约的听见她妈妈的声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反反复复的叨念着什么,让人有种焦躁不安的感觉。
  
  憾生猛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心里呐喊着:我从来就没有恣意过,你们从来都没让我痛快过。
  
  憾生冲到登机口,迎面的空姐,抓住她对她叽叽咕咕的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憾生越发的惶恐,她一把推开空姐,飞快的冲出机舱,身后的空姐冲着她哇哇大叫,她越发的跑的快,像后面有鬼在追。
  
  从那天以后,憾生真的在B城这座城市消失了,只是她登上的是另外一架航班,落脚地也不是加拿大的多伦多。
  
  佟夜辉回到公司上班,在办公室的走廊迎面上碰见杜诚,杜诚问他:“你送她走了?”
  佟夜辉点头:“嗯。”
  
  佟夜辉继续往前走,快擦身而过的瞬间,杜诚语调微弱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又问:“憾生,现在什么样?”
  
  佟夜辉走动的姿势停顿了片刻:“她瘦了。”
  
  随后他与杜诚擦身而过,初生的日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射进来,把他们身影拉出两道长长的阴影。
  
  下午下班前,杜诚特意找到佟夜辉问他给憾生安排了多少钱,佟夜辉告诉他两千万加币,杜诚开了一张支票给佟夜辉,佟夜辉什么也没说接过来,收进了了他办公桌一个抽屉的最深处。
  
  第二天这两个公司一二把手就一起带团去了欧洲,考察当地的风力发电厂,为期两周。



第七章

  憾生走了,他给了她足够的钱,佟夜辉觉得他们两清了,他觉得自己的生活算是完全恢复正常了,两个星期的欧洲之行没让他露出一点疲态,他依然是那个步履健硕,表情带着点禁欲的严肃,衣着考究走动间完全无懈可击的俊美男人。
  
  半夜下了飞机,佟夜辉时差都不用调整,第二日准时到公司上班,他对自己苦心经营的事业最是看重,甚至带着一些虔诚的心理,他从不会因为自己是老板就随意的迟到早退。
  
  一路来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把公文包放下,邓辉就在身后推门走了进来,邓辉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站在佟夜辉身后,没有马上说话,神态有些踌躇,佟夜辉把公文包随手放在桌子上,转身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这一大早的怕是有什么急事,他等着邓辉开口。
  
  邓辉脸上的表情带着些沉重的复杂,最后把手里那个精致的白色信封轻轻的放在了佟夜辉面前:“一周前,加拿大的航空公司寄来的这封信,当时您在欧洲,我想着这是私事就私自做主先扣下了,想等你回来再拿主意。”
  
  佟夜辉在听到加拿大航空公司的时候,额头上的一根筋忽然就毫无征兆的,尖锐的抽痛了一下,他看着前方的信封,有些不敢伸手去碰它。
  
  “信里说,两周前他们航空公司的一架从B城返航的飞机在太平洋上失事,旅客名单里有莫憾生小姐的名字,因为当时我订票的时候是以公司的名义,所以航空公司发函来请求我们帮助联系她的家人。”
  
  邓辉木然的说着,佟夜辉木然的站在那听着,邓辉的话音停下后一会,他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抽走了一般,他站立的有些困难,不得不伸手靠着桌子支撑一把,他不停的喘气,喉咙里撕拉着,张开嘴,无声的卡住,再没有一点声息。
  
  邓辉看着佟夜辉的身体在往下滑,赶紧眼明手快的上前从后面扶住了他,想把他拽着,可拽不住。
  
  邓辉连拖带抱的把佟夜辉弄到他的老板椅上安顿好,再看他的人,只见佟夜辉的目光一直落在一个地方,面如死水,眼睛看着一个地方又似乎没有焦距,邓辉看着他有些害怕。
  
  过了很久佟夜辉幽幽的吩咐邓辉:“你出去,把门关上,任何人也不许放进来。”邓辉答应一声,走出去轻轻的把门带上。
  
  佟夜辉在办公室里枯坐了一整天,他身后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日光从他的左肩滑向右肩,可以真实的感受到时光就在他身边流逝,航空公司寄来的信在他的手里扭曲,撕碎,满纸的抱歉,遗憾,沉痛,哀悼。谁在抱歉,谁在遗憾,谁在哀悼,一张轻飘飘的纸送来一条人命。
  
  佟夜辉的办公室门关了一整天,几个公司的高级主管拿着文件走到门口都被邓辉请了回去,到了下午,终于惊动了杜诚,在这栋办公楼里邓辉唯一不敢阻拦的就是杜诚了。
  
  杜诚的进门的时候,佟夜辉背光坐在办公桌后面,看上去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整个房间里宛如一潭死水,空气都似乎滞缓的难以流动,他疑惑的慢慢走到佟夜辉跟前,隔着一张桌子看着他出声问:“你怎么了?”
  
  佟夜辉垂头看着脚下的地面,隔了片刻才迟钝的抬起头,看向杜诚的眼睛血红,脸上的表情是种神经质的恍惚,杜诚大吃一惊,再次开口问道:“出什么事情?你这是怎么了?”
  
  佟夜辉好像不认识杜诚了一样,他定定的看着他很久才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憾生死了。”
  
  “什么?!”杜诚不敢相信的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身体不受控制的跌坐进身后的座椅里。
  
  桌子后面的佟夜辉忽然一下子上身趴在桌上,瞪着通红的眼睛向着杜诚嘶声,一句,一句的说:“憾生死了,她坐的飞机掉进太平洋里了,是我亲手送她上的飞机,我亲自看着她上的飞机。”佟夜辉带着神经质的恨厉,撕裂着嗓音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杜诚听的。
  
  杜诚张嘴,又闭上,最后归于静默,两人对坐着巨大的一种言明不了的情绪笼罩着他们,愧疚吗?似乎比那个更让人有罪恶感,遗憾吗?似乎也比那个更让人觉得空虚。
  
  在很多年里杜诚都不让自己去想憾生这个人,因为那会让他有罪恶感,人的大脑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它不会保留对你没有用处的记忆,杜诚其实对憾生记得的往事并不多。
  
  但憾生死了,当你获悉一个曾经熟悉的人死亡的信息时,那些平时藏在角落里的记忆信息翻翻捡捡的又忽然冒了出来。
  
  小时候,递给他一根冰棍,对着他讨好的笑的憾生,在夜市,满脸汗痕大声吆喝着的憾生,偷了存折递给他们豪爽的说:“拿去吧。”那个冒着傻气的憾生,还有最后的庭审时,低头认罪的憾生。
  
  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从眼前滑划过去,杜诚现在想的起来的憾生,似乎都是关于她好的记忆,站的角度不同,和当年看她的心情也完全不同,他不禁想要是以自己现在的阅历和智慧回到十几年前,他又怎么会去讨厌憾生那样的人,她不过是一个渴望被爱,被人注意的孩子罢了,他低下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眼泪流出来,活到这个刀枪不入的份上,似乎已经没有了泪腺的人,他竟然还会哭,杜诚有些茫然,但也更加的让他难过,憾生怎么就死了呐?她怎么就死了呐?
  
  内心再怎么天塌地陷,整个世界也不会因为某一个人而停止运转,他们都是男人,腰板挺的笔直的男人,他们都沿着一条相似的轨迹生活着,当夜幕降临,天际完全一片黑暗的时候,杜诚率先站了起来,他顺手开了手边的台灯对佟夜辉说:“走吧。”这种时候他对着佟夜辉也找不出什么话来,他们对同一个人犯了罪,但佟夜辉的罪恶要比他更严重,杜诚在这个时候不知道对这种事情是不是该有一点小小的庆幸。
  
  佟夜辉在这个时候似乎也比刚才镇静了许多,站起来走出去的时候还知道拿了他放在办公桌上的公文包。
  
  两人在停车场里站在自己车边,佟夜辉从楼上下来的一路就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杜诚看着他一言不发的开了车门就要上车,有些担心的拦住他要关上的车门:“你要去哪?”
  
  佟夜辉看过去的眼神冷冰冰的,张嘴似乎想了一下才回道:“回家。”
  
  杜诚实在有些不放心现在的佟夜辉,他人还是那个人,但眼里失去了神采,整个人身上泛着一股落拓灰败气息,他张嘴有心想让他跟自己回家,但转念一想他们两个凑在一起,除了像下午那样枯坐着还能干什么,他们两个这个时候凑在一起只会让对方都去想着憾生,想着他们共同对憾生犯的罪。
  
  杜诚拉着佟夜辉车门的手停顿了一下,最后帮他关上车门,隔着车窗对他嘱咐道:“你好好的,憾生的后事还要人料理。”佟夜辉点点头,低头点火,率先开着车走了。
  
  佟夜辉开着车在街上乱逛,其实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回家不过是敷衍杜诚的,杜诚最起码还有一个家可以回,家里有老有小的,可自己的家不过就是一个屋子,以前他不觉的有什么,从来不会去烦恼寂寞,孤独什么的情绪,他很享受那份独来独往的清净。可今天他有些怕,怕那空荡荡的房子会让自己窒息。
  
  佟夜辉把自己陷入B城大街上的车流里,漫无目标,他故意把车窗摇到最低,灼热的气流铺头盖脸的吹在他身上,耳边是热闹的车声人声,这样他似乎能感觉好受点。
  
  现在的佟夜辉,说不上后悔,甚至说不上难过,他陷入一种无边无际的情绪里,莫名的,抽干了所有的生趣。他感觉到一种偌大的空虚,他漫无目的的开车也是想在这个巨大的都市里找到点什么,但具体要找什么,他自己却也不知道,或者是他知道,他真正要找的其实再也找不到了。
  
  佟夜辉的卡宴最后停在了一家小区里,这个小区是早些年建的,规划的不太好,里面的绿化设施也一般,现在看来也就是个中档的小区,好些年过去,这里的面的楼房也已经不像当初的那般光鲜,佟夜辉人生中的第一套房产就是买在在这个小区里面,当年他拥有自己第一套房子的时候只有二十岁出头,他和憾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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