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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玉暖生烟_派派小说-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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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凤臾想了想,道:“喜极而泣,怒极反笑,他那般不动声色才是真正心伤……”如同碧照馆内的那人,面上不见半分悲色,却是哀到极致不能自已,连哭都没了力气。

而傅阅谨看着睿帝英挺的眉目,误以为那人说的是他自己,帝后相恨,欲近而不得,可望而不可即,真真是同心而离居。

“让他好生歇着吧,告诉他,朕还等着玉家老爷子重返兵部呢。”豁达一笑,齐凤臾挥手让傅阅谨退下,独自一人对着满桌的折子,低声说了四个字:“断袖之癖……”

又是许多日子过去,同是在椋宫,齐凤臾与玉寒却是相见甚少,他不敢去碧照馆,一点也不敢,说出去也无人相信:冷血强硬如睿帝竟有不敢见的人、不敢去的地方。他如何不想见那人呢?可每每想到那一抹孤绝瘦削的身影,内心便止不住的绞痛起来,而那人冷冷的眼光比最锋利的刀还要快上三分,只要一眼便可教他宛受凌迟之刑。

“陛下,您输了……”哲妃落下一枚黑子,一双美眸看向睿帝手中的白子,淡淡地,无什喜乐。睿帝下棋从不用黑子,喜欢羊脂白玉打磨的棋子,圆润的,触手升温。她握过那样的玉,滑腻非常,宛若女子娇嫩的肌肤,却从未有机会在睿帝面前执一回白子。

“朕输了吗?”齐凤臾看向棋盘,果然,他输了。不动声色地将手中那枚白子放入盒中,他牵强地笑道:“晚哲的棋艺是越发的精湛了。”

“是陛下心不在焉才对。”一边收拾着棋局,哲妃道:“陛下近日瘦得厉害,不宜太过劳累。”那双子夜般的黑眸因了瘦削越发的显出深邃的痕迹,连眼角的飞白也加重了许多,就算是冷冷地看向他人也让人有种十分情深的观感,只那脸颊上日益加深的坚硬线条掩盖了那种教人见之心伤的寂寥。

“朕像断袖吗?”齐凤臾看着眼前的哲妃,忽然觉得眼前这女子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亲切,便随口问出了一句笑语。

哲妃听得这句,手上的动作一顿,须臾又恢复了,“陛下怎么会像断袖呢?真是说笑了……”那柔美的脸盘绽出一个浅浅的笑意,是平日里难见的另一番风情,不过……齐凤臾没有注意。

“朕能做个断袖吗?”今日的睿帝与往常有异,竟问出这种稀奇古怪的问题来,哲妃见那人脸上困惑神情明显,不禁摇了摇头,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念头越发的离奇了,异想天开吗?还是刻意要来考考臣妾?”

“呵呵……没什么,朕随意说说,晚哲不必在意。”低沉的笑声伴着醇厚的嗓音而出,齐凤臾起身,准备回合鸾殿,哲妃立时也站起身来,犹豫着问道:“陛下……不在关蝶宫歇息吗?”

此句一出,二人皆有些错愕,齐凤臾率先回过神来,暗自笑笑:再留在合鸾殿,怕是太后都要出来提点了,于是重新坐下,道:“再下一局吧,下完晚哲陪朕歇息吧……”

他说这话时有些无奈,漆黑的瞳仁好似放空了一般,看得哲妃心头一紧,“陛下若是不愿就不用为难了,臣妾只是随便问问。”低垂了臻首,眼睑遮住了眸色中的落寞,齐凤臾看着她卷翘如鸦羽般的长睫,恍然间觉得:这女子……与朕……何其相似……

第七十二章 男昭仪
“母后,儿臣有事想跟您商量。”睿帝一脸郑重,桐太后看在眼里,心下咯噔一跳,面色却不改分毫,只搁下茶盏,点了点头,意思是:说吧,哀家听着呢。

见桐太后如此,齐凤臾也不犹豫,径直开口道:“朕想封玉侍郎为昭仪,御前掌灯,代行皇后之职。”

“陛下此举莫不是异想天开?虽说昭仪位视丞相,爵比王侯,可毕竟是女官,陛下将暖儿视为女子一般对待,似乎不太妥当。”桐太后眼帘未抬,垂首看着袖子上精工细作的凤凰刺绣,神色不明。

“寒儿体虚,乃是久病之身,朕实在是不忍心教她为后宫这些琐事劳神,想来想去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恰巧玉侍郎入住碧照馆,与合鸾殿隔得也是极近,往来甚是方便,故而有此念头。”齐凤臾面色沉静如水,一番话说来眼眸都未曾转动半分。

桐太后听得他如是解说,抬眼看向睿帝,眼色也甚是柔和,却莫名地教齐凤臾有些心惊,“哲妃贤良淑德,温婉端庄,又是四妃之首,难道就不合适了?”

虽说桐太后之言甚是有理,然,齐凤臾接下去的话却是大大地出乎了她的预料:“朕……不想教寒儿伤心。哲妃代为打理后宫,她若是知道了多想,恐怕身子更是不好,还望母后体恤。”

“哀家体恤?哀家体恤了你,谁来体恤哀家?皇儿又如何将此事告知朝中众臣?”桐太后目光如炬,瞪了睿帝一眼,瞧着他日渐消瘦的面庞当下又是一阵心疼,轻叹了一口气,“究竟出了什么事?合鸾殿里住的是谁?玉寒去哪儿了?告诉母后,你若不肯说,哀家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只……你说了,哀家才有办法体恤啊……”

“母后……”齐凤臾喉头有些哽咽,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他从未觉得桐太后是个慈善的母亲,这个女人数十年来一直站在靛朝权力的巅峰,隐而不露,含而不怯,时时皆是进退有度的模样,一举一动皆可影响时局。然,这一刻,他觉得这个养了自己二十余年的女人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如同疼爱自己的亲生儿子。

待齐凤臾将一切和盘托出,桐太后一向威严凛然的脸上竟是满满的错愕,“这么说,朝堂上那个玉侍郎是寒儿?”简直是难以置信,饶是她料想过各种情状,可也从未料到会是这一种,心头忆起许多年前第一次见着玉寒的情景,竟忽然惶然大悟了:难怪先帝如此看中玉寒,今日一想果然有安邦定国之天资,而非坐镇后宫之小才。

齐凤臾点了点头,心头压抑许久的那份沉痛,今日总算是多了一人来与他分担。

冲他招招手,桐太后示意睿帝走上前来,待到这人候在自己跟前,她伸出手抚向这人的脸颊,叹道:“情之一事,不是旁人可以说得清楚明白的,皇儿若是真的中意寒儿,那便这么办吧……”她看着他由襁褓婴儿长大成人,一步步走到今天,化作朝堂上说一不二的帝王,却不料……解不了心头的一个结……而她这个被唤了这么多年“母后”的人,竟无法助他将其解开。

罢了,罢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桐太后如是想着,却不料这般想法成就了靛朝史上唯一的昭仪,而且是唯一的“男昭仪”。

元禾八年八月十五,是个好日子,四少碧照馆受封,官至御前掌灯昭仪,代行皇后之职统领后宫,并司睿帝寝事。是夜,四少心情大好,竟去良辰苑招了小倌,风流一夜,好不快活。

古来众嫔妃承幸,皆是由皇帝翻了牌子,接着由内廷呈给皇后,盖凤印留档,以示皇家威仪。然自从四少承了昭仪的职责,这规矩反倒变了,睿帝再没有翻过众妃嫔的牌子,一切皆交由四少做主。

虽说众人眼里四少已坐实了断袖的名头,可毕竟还是个男子,出入内廷依旧是于理不合,加封后宫官衔更是有悖伦常,如今连皇后都被盖去了风头,朝中人忖度这睿帝的心思,却是越发的糊涂了。

要说四少是个奸佞小人,那是断然不可能的,这少年在兵部事必躬亲,兢兢业业,楚良盯得他如此之紧,也未寻到半点不是。睿帝处理朝政,依旧清明果决,不偏不倚,故而魅惑主上这一说,显然是大大的荒谬。

若说这睿帝性好龙阳,可听得内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却不是这般:合鸾殿与碧照馆虽是只隔了一道墙,可睿帝从不迈入,更别提私下宠幸四少了。还有一说是睿帝深爱四少,但四少性情刚烈,宁死不从,故而被逼留在宫中……然无论是哪一种皆教人觉得匪夷所思。

瑾妃已近一年未承恩泽,反倒是哲妃还偶尔得见天颜,睿帝有时连折子都在合鸾殿批阅,如此下去那还了得?这一日,兵部尚书楚良再也按捺不住,于琼泰殿挺身进谏,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连站在他一旁的四少脸上都露出少许几不可见的笑意,只……是冷笑还是激赏就很难说了。

待到他那一番慷慨陈词落下帷幕,众臣看了看殿上那人阴翳到值泛寒气的脸色,皆是低头不语。而殿上那人锐利眼光扫视一圈,愣是教殿内气氛冷如数九寒天。冷哼一声,睿帝开口便是:“好啊!都长胆子了,竟把爪子伸到后宫的地界上去了!”只这一句,下面众臣皆齐齐变了脸色,觊觎后宫,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小罪。只四少站在众人堆里,一双含水杏眼冷光四溢,面无表情。

但听得殿上那人低沉出声,话中阴冷之意显而易见,“后宫干政乃是朕平生一大忌讳,可如若朝中诸位的心思都管到朕的家事上去了,那就休怪朕来好好整顿整顿朝纲,以儆效尤!”

此句一出,方才只是变了脸色的众人如今皆是手脚抖动如同筛糠,唯有四少,依旧是那般冷冷地站着,仿佛殿上发生的一切皆与他没有半点关系。谁知道他内心想得是什么呢?且凭这份定力,周遭同僚便不敢将他小瞧了去,哪里还有将他视作睿帝男宠的念头。

齐凤臾高坐庙堂,俯瞰众臣,只在这众人中看到一人昂首傲立,眸中冰冷,状似一座白玉雕成的人像,半分生气也无。而四少脑中所想的不过一句:好一个朕的家事,就那四个字便教这满满一殿的人失了言语。唇角扯了一丝笑意,淡淡的,几不可见,状似无意一瞥,似是看向睿帝,却不料那双眼眸灼灼地盯住自己,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竟生生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那一刻,齐凤臾恍然觉得:那人……许是有苦衷的……且看那双杏眼,虽是冷了些,而眉梢却是越发的缱绻了,隔得那样远,他依旧看得到尾端那丝若有似无的无奈。可,也只是一瞬,待那人的眼光离了他的双眸,那点几不可察的狼狈却又不见了,重新化作了傲然的冷淡。

下了朝,玉寒本要去兵部处理些事宜,想了想却脚步一转,朝内廷去了,一到碧照馆内,洛慈便迎了上来,玉寒摆摆手让她退下,却在洛慈快进屋时叫住了她:“去把梁公公叫来。”洛慈不明所以,却不敢多问,赶忙朝龙眠殿去了。

齐凤臾和梁公公正要进殿,见着洛慈皆有些错愕:那人怎么了?竟遣了洛慈过来。洛慈也不敢多说,只道了一句:“四少叫梁公公过去。”听得此言,齐凤臾剑眉微动,却只挥了挥手,意思是:去吧。

梁公公见着玉寒时极其为难,光这请安就难煞他了,他不知该唤这人什么好:四少?玉侍郎?玉昭仪?还是皇后娘娘?玉寒见他杵在那里,心下也有三分了然,道:“进来碧照馆,身处内廷,玉生烟自然是钦封的昭仪,梁公公觉得呢?”

她那一问嗓音柔润,却生生逼入人耳,教梁公公浑身一抖。正琢磨着这人传唤他来有何事,便听得那清冷的说话声不急不缓地传来:“生烟顶着昭仪的头衔好些日子了,也没干什么称职的事情,今日唤梁公公过来,便是想说一说陛下的寝事。”

她不说话已教梁公公冷汗直冒了,这番话一说更是教梁公公腿软,尤其是“生烟”二字更是教人心惊。玉寒瞥了他一眼,拿过书案上搁着的一张玉版纸,递到他眼前,道:“把这单子记牢了,以后若是见了不同色的勾,便照不同的规矩办,省的日日朝碧照馆走。”

纸上墨迹未干,笔锋遒劲张扬,写的正是:红勾侍寝十五日,蓝勾侍寝十日,紫勾侍寝五日,绿勾侍寝三日,墨勾侍寝一日。

“记牢了,牌子从今儿个起都搁在碧照馆,到了时候来取便是,莫记错了。”说罢,径自起身,朝内室去了。

梁公公抖着心肝儿回到龙眠殿,浑身上下皆已被冷汗湿了个透:陛下若是知道了,定然是雷霆大怒啊,指不定他就一命呜呼了。小心翼翼地将那薄如蝉翼的这张呈上,梁公公心道:给我一刀让我死个痛快吧,在这二位主子间晃悠,指不定哪天就死于非命了。

然齐凤臾接过那张纸,仔仔细细看了三遍,随手一搁道:“随她去吧。”那一声叹息极轻,却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大殿内,挥散不去……

第七十三章 昨月圆
四少又出宫了,去的也不知是哪家妓馆,回来的时候浑身酒气,熏得洛慈直想捂住口鼻。脱下那人身上的一袭白袍,将她上下都收拾了干净,盖上被子刚欲离去便瞧见那人的眼角滑下两道泪水。

这人哭得是越发的多了,清醒着的时候冷若冰霜,一旦迷糊了就是哭,似是有流不完的眼泪。洛慈记得从前暖儿也爱哭,与这人是一个样儿,旁人在的时候就是个冷冰冰的琉璃美人,只对上自家阿姐便成了娇气的弟弟,动不动就流眼泪,哭着撒娇,只可惜……暖儿不在了……

忽而见得那人双唇一张一合,凑近了才听到断断续续的话语:“凤臾……不要怪我……暖儿……阿姐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想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都来逼我……”就这样语无伦次的,也不知究竟在说些什么,抽抽嗒嗒的,依旧止不住泪流。

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子罢了,缘何要她受这等苦楚?洛慈拿帕子给她拭了拭额上的汗珠和眼角的泪痕,目光触及那件雪白的锦袍,神情便恍惚起来:这人从前日日着了这一身的白衣,化作锦衣公子,流连于秦楼楚馆,那时候这人神情灿然、顾盼生辉。如今却全全然变了模样,虽依旧是那身衣裳,然穿衣的可人公子面色凉薄、眼光寒冷如刀。

正发着呆,却看到那白衣的领口有几点殷红,似是血色,取来嗅了嗅,果然血腥味浓重。这人受伤了?洛慈看向那颈间,白玉般的一段脖子,侧旁莲花图腾妖娆,肌肤完好,并未有伤口。这是怎么回事?洛慈心下疑惑,却不敢多想,拿起锦衣便退了出去。

一墙之隔,齐凤臾身在合鸾殿,呆坐在太师椅上,愁眉紧锁:那人又出去喝酒了,一个人,连卫布耶都没叫上,也不是去的十分熟悉的良辰苑,似乎还叫了小倌。她究竟想做什么?他已是看了许久,却真真是看不出来,人明明还是原先那个,然性情却真真是变了个彻彻底底。

是恨吗?这人看向自己的眼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面色从来都是冷冷的,连半分情绪都不外漏。若是有朝臣或宫妃在场,这人便是一副克己奉公、刚直不阿的模样,请安行礼,每一个动作姿态皆堪称范本,看上去就是个性子冷清的玉侍郎,是个再有分寸不过的臣子。

她在兵部就职,无一处不妥当,碧照馆内,时而于子时还透着烛光,听洛慈来报,这人近日都在琢磨着弓弩的构造,甚至废寝忘食,有为仇人尽心尽力到如此境地的吗?齐凤臾微微摇了摇头,英挺的长眉皱得越发的紧了。

忽而觉得有一丝凉风吹过,抬眼一看,原是轩窗未关,起身走到窗前,不经意一抬首,一轮极圆极亮的明月映入眼帘,已是十月十五了,那人受封昭仪之职已有两个月时日。

与此同时,临湖小轩内有一人终是于深夜出了暗室,来到湖畔对着天上那轮满月意味不明地笑了,“又是十五了啊……”两个月前,良辰苑死了个小倌,那一夜四少正巧被封了昭仪,后来四少也常常到花街柳巷转悠,只不再如从前那般喜爱吃姐姐们的豆腐,而是看上了水嫩的小童,“真是有意思啊……”

抚上胸口,他的伤已是全好了,是时候思量思量邳州兵变的事情了。

次日玉寒自碧照馆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皱了皱眉头,看向候在一旁的洛慈,玉寒面色不善,沉声问道:“怎么不唤我起来上朝?”言语中责备之意甚是明显。

洛慈慌忙道:“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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