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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灞桥风雪飞满天-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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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上人正是长孙骥,奉命去见“栖霞老人”他知道目前不宜妄动,丝毫不能予人有可疑之处,尤其是“铁笔生死判”匡超,长兄之仇,光大峨眉,肩任甚重,非一朝一夕可以奏功,水到渠成,只能等有利时机到来,孟子有云:“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鎡基,不如待时。 ”
  这是千古不移的名言,长孙骥甚明箇中道理,不然,天悟上人不会在十一年前遽託重任。
  他忆起日来与匡秀华耳鬓廝磨,形影不离,只差软玉温香,投怀送抱而已,他感觉到匡姑娘妩媚则有之,温柔则未必。
  花前月下,俪影双双,长孙骥享受了人生乐趣,他备嗜了嗔怒刁泼的凌虐,只觉得匡姑娘不是他心目中的伴侣,尤其是迟暮的母亲,定不赞成自己娶这种喜使小性的媳妇,他脑中不禁又涌上一个娇小宜人,明眸皓齿的燕玲倩影。
  长孙骥在任何女性面前,都显得有些靦腆,过份的拘谨,即是他母亲闺中良友,有时到他家来,见他长得玉树临风,倜傥不群,总喜欢说些与他做媒的话,也有邻居大姑娘,看中他的人品,藉故来他家与其母谈上半天,他总是面红耳赤,缩在房中不敢出来。
  食色性也,虽圣人不能免,何况长孙骥,他未尝不朝思暮想,然而究竟因他面嫩怕羞,说不出口,他母亲也有个打算,觉得庸俗脂粉实在不配长孙骥,又惟恐长孙骥沉溺画眉之乐,磨耗其鸿鹄之志,万丈雄心,遂绝口不提此事。
  现在长孙骥一见燕玲姑娘,打心眼儿起就喜欢她,更从燕玲姑娘投笺示警,就认定姑娘是他平生唯一红粉知己,他自离开“落星堡”后,即感到非至咸阳古渡见上一面,以酬想思。
  在骑上一路思绪潮涌,踟蹰不定,他有心想见燕玲姑娘,总感觉怯懦不前,不知见了面说甚么好,他不是为着男性的矜傲与自尊,而是靦腆使他举棋不定。
  终久,不知是从哪来的一股勇气迳袭心头,不禁策马如飞,直向咸阳驰去。
  朝曦甫上,蓝天如洗,五陵松柏苍郁,墓表巍巍,有时微风掠过,涛韵笙啸一片,只见长孙骥马后,腾起一片黄尘,旋空瀰漫。
  突然……
  长孙骥正纵骑如飞之际,忽见五丈开外一株参天古松上“唰唰……”数声,电泻而下四条人影,其中一人轻功特佳,停地半丈时,两掌往下一按,又嗖地一鹤冲天而起,两臂一旋,一式“雁回平沙”
  人做平飞,轻飘飘落在长孙骥马前五尺之处。
  马匹蓦然受惊,昂首急嘶,前足高举,长孙骥一按马背,人如箭矢般穿空斜飞,跃落在两丈开外,只见那四人均是玄巾蒙面,箭袖劲装,手执着明亮亮的兵刃。
  长孙骥冷笑一声道:“光天化日,竟敢在“落星堡”前逞凶撒野?”
  那轻功特好的蒙面人两臂微振,身逾闪电地纵在长孙骥面前,哈哈狂笑道:“好个不开眼的小辈,俺就是冲着“落星堡”来的“落星堡”
  唬得了谁?”那人满口生硬鲁音,似是故意佯装的。
  这时,其他三个蒙面匪徒,也飞云捷电般落在不远处,一列散开,长孙骥虽手无寸铁,但从前晚自己徒手搏斗“崆峒三剑”的经验看来,面前四人一定不会比“崆峒三剑”高明,胆气顿壮,他知对方既是冲着自己而来,就不是善言可遣,早晚终须一战,何必徒费唇舌?於是冷笑一声,人已鹫鹰搏兔般,身形猛出,朝左侧一个手执两支短戟的蒙面汉子扑去。
  这种陡起飞难之奇袭,出人意表,前晚“崆峒三剑”至高的武学,也不及防,何况是武学平平之辈。
  那人只见一条飞快的人影扑向身前,心中一慌,蓦觉双腕如中万斤钢鎚般,痛极神昏,只嘷叫得一声,两柄短戟已被长孙骥夺出手中,人也倒地不起。
  长孙骥疾如星火般夺来双戟,身形尚未落地,急用右足一踹左腿,人又似离弦之弩般闪电穿在第二人身前,左手短戟脱手飞去,足一沾地,又扑向第三人身前,右手短戟一晃,左掌疾如风飘的向那人胸前按下一掌。
  只听得两声惨嘷 ,同时而出,一人右胁被短戟插入五寸,滚在地下,伤口鲜血不停而出,另一人被长孙骥一掌“震脉十三指”胸骨全折,被震飞在两丈外,血喷如雨,倒地死去。
  这不过眨眼间之事,只见长孙骥闪电奇袭,一抬手,三匪徒应手而歼,那轻功特佳蒙面人,援救意念未动,三人便倒地伤亡,这一份绝乘功力,委实生平仅见,不由心胆俱裂,只楞在那儿发怔。
  但见长孙骥面向着他微微冷笑道:“阁下同伴只有这微末技艺,也敢在“落星堡”门前撒野扬威,料想阁下也不过如此,少爷也不为己甚,阁下逃生去吧……”
  那蒙面汉子在巾内一对眸子乱转,半晌才道:“尊驾功力确是不凡,不过这样乘人不备,突袭下手,实令在下不耻。 ”奇怪这人口音?竟生硬鲁音中搀有纯正川音。
  长孙骥听得这些微川音,甚是熟稔,但一时之中不能想出是谁?
  於是微微一笑道:“生死搏斗,胜者为强,何能袭因陈法,徒然予人制命之机。 ”
  说着,目光炯炯,掠了蒙面人上下一眼,又道:“阁下既敢在此效宵小之行,何吝真面目示人?”说着,五指倏张,身形电出,一招“捕风捉影”向那人面门抓去。
  那人吓得胆颤魂飞,若面巾被长孙骥抓去,显出真面目,岂不要真情败露?急仰面贴腰垂地,竟起一剑“拦江截斗”往长孙骥手腕削去。
  长孙骥手腕疾缩,蒙面人乘机弓腰一直,右腕猛震,震起三点金星,碗大的芒带飞袭长孙骥胸前三处重穴,这是剑学中一记绝招“三环夺月”奇奥无比。
  长孙骥心中微惊,双掌飞快回环击出,激起一股奇猛无俦掌劲,将蒙面人长剑荡了开去。
  蒙面人只觉手腕震得微痠,不由大为懔骇,倏的剑势展了开来……
  只见满空银浪,熠熠生辉,宛如星河下泻,怒瀑潮涌,飞芒闪电般袭向长孙骥周身重穴。
  长孙骥见此人剑学绝俗,玄诡奇奥,也为之骇异!
  守住心神,展开一套“小金刚散手”漫天掌影穿插於惊虹剑浪间,斗得急处,只见两人兔起鹘落於墓陵丛草中,映在阳光下,顿成奇景。
  这套“小金刚散手”是天悟上人禅门降魔绝学,虽不似“震脉十三指”及“天竺旃檀十八掌”那样奇绝,确也不同凡响,每一招递出,刚柔并济的劲力逼得那蒙面人非换招不可。
  长孙骥本是个毫无搏斗经验之人,而其师天悟上人可是个慈悲为怀,五尘不染的佛门高僧,绝不会教他制人於死的手段。
  但他童年时,从他长兄处听来一些江湖生死搏斗见闻,无不是以“狠”“快”“稳”三字而制胜,此刻的他,不由一阵焦急,这样斗得几时方休,不禁右掌猛旋,突起一招三藏绝学“天竺旃檀十八掌”中一记绝招“西天降魔”。一股强猛无伦的劲力,竟突破蒙面人排空剑浪下。
  掌未到,蒙面人陡感胸前血涌气翻,眼前一黑,举剑乏力,眼看即将毙命长孙骥掌下,就在这危机一发的当儿,突闻身侧两丈之处,一棵古柏之上一声大喝道:“长孙老弟请住手。”声未落,一条身影电泻而下。
  长孙骥闻声掌势缓得一缓,蒙面人竟乘机窜出,电涌星飞,遁往榛莽石翁仲石兽中,刹那间,已杳无形迹。 长孙骥还要腾身追去,被那人挥手止住。
  只见来人正是“鬼牙掌”姜虚,两目炯炯逼露神光,撚鬚微笑道:“长孙老弟,得饶人处且饶人,此人心怀鬼蜮,老朽已看出些微来历,迟早必逃不出老朽手中。”
  长孙惊诧道:“姜老师莫非看出那人是谁么?可否见告?”
  姜虚含有深意地望了长孙骥一眼,道:“此事尚未到揭穿谜底之时,老朽为免打草惊蛇,替本堡带来不利,故尔出声制止老弟致其死命。”
  说着微微一笑,又道:“老弟此行任务重大,说不定可得“栖霞老人”青睐,习成一身绝艺,老朽可预为相贺,不过由此至苏,江湖风险重重,与本堡为敌的人太多,要加谨慎小心,老弟上马去吧,这三人自有老朽收拾。”
  长孙骥心知姜虚必知蒙面人是谁,不过他不说破,自己也不好勉强,自己既未伤毫发,又何必多所追究?
  当下即拱手笑道:“那么,在下就告辞了。”说着身形一窜,腾在骑上雾卷尘涌如飞驰去。
  第五章 渭北江东 暮云春树 古渡舟中 旖旎风光
  “咸阳古渡”名列长安八景之一,昔人有诗将长安八景缀成七律,脍炙人口。
  现今之咸阳非旧时城北,距今城之东二十里,古名“杜邮”才是原处,居太乙山之南,渭水之北“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的故城。
  每当夕阳西下,城堞巍峨迤逦蜿蜒於渭水旁,堤岸垂柳依依,笼罩如烟,一缕新月斜挂柳梢,渭河之水,徐徐而流,渡船伊哑缓缓驶向对岸,送行人群,峨冠崇中,扬巾挥泪,高唱阳关三叠,令人顿生思古寄幽之情。
  更有傍河一列列舟舶,炊烟四出,灯火明灭,河鸥四飞,此情此景,真箇诗意如画,咸阳古渡数千年,骚人墨客,题咏不衰,信不诬也。
  朝日甫平树梢,长孙骥已立马河岸,凝目眺望,只见轴轳如云,船桅插天,船舶黑鸦鸦的一片,只是穷极目力之下,燕玲飞笺中的红舟遍觅未见,不由顿生惆怅之感。
  他目送着流水东逝,不知哪里飘流一朵红色小花,花瓣经水长久沖刷后已呈黯淡,褪尽枝上娇艳色彩,愈飘愈远,渐至杳不可见,他情不自禁地微吟道:“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
  突然,一艘舟中跑上一个船老大,向长孙骥笑道:“公子,要赁船去长安么?”满面希冀之容。
  长孙骥摇了摇首道:“谢谢船家,我不要乘船,我在寻人。”随着面上浮起一种歉意。
  船老大见无生意可做,怏怏转身走去,才走出两三步,长孙骥忽想起一事,高唤道:“船家,你请回来,我还有事请教?”
  船老大闻言立刻转身趋至近前,低声下气道:“公子,你老有何事要问小的?”
  长孙骥面含微笑问道:“船家,你的船在此下锚有多久了?”
  那船老大不知长孙骥问这做甚么,大眼翻了一翻,道:“小的船只下锚有七、八天了,你老问这个干么?”
  长孙骥星目中陡显喜悦的光辉,嘴角抿了一抿,道:“哦?不为了甚么,请问这几天内,你可看见过一只红船伫泊河岸么?”
  这一问,凑巧问到了,那船家眼睛眨了一眨,道:“红船么?啊……
  那是一只新船,属於徐老大的,刚天亮它就悄悄驶开,不知到哪去,一至晚上,又靠来河岸,紧傍着小的船只,昨晚还在咧,今早又驶向下游去了,听徐老大说是一个漂亮女客包下的,真是人间少见,天上无双,可惜小的无福见到。”讚美姑娘殊色时,船老大一张油黑晶亮的面孔,浮上一阵傻笑。
  长孙骥好似下了一个决定,忙道:“船家,这位女客正是我要寻的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锭白银,约莫重有十两,塞进船老大手中,又道:“你的船只算我租下来了,现在我还要去城中办些事,傍晚再来” 。那时物贱年丰,十两白银约八口之家一年用度,还绰绰有余,船老大喜得咧咧着大口,连声应诺。 长孙骥这时心头一块结石,算是松下一半,面上浮起一种愉悦的光辉,笑容从没收歛过,他牵着马匹,缓缓走进城内。
  丽日晴空,和风拂衣,咸阳古都,行人如蚁,长孙骥将乘骑寄养在一家骡马行内,自己负手漫游咸阳古迹,将这一日时光打发,以待黄昏到来。
  夕阳卸山,满天流霞,长孙骥已自来在渭河河岸,秋将深了,城头不时飘飞落下梧桐叶片,秋风扑衣生寒,那落日余晖映在河中,金麟片片,舟舶伊哑穿梭往来,泰半多是觅处傍岸落锚。 长孙骥只是凝目眺望那些舟舶中,有无这只红船,但遍觅无见,心中忽忽若有所失,不由自主地微叹了一口气。
  此刻,船老大在舱板上已瞧见长孙骥,急急上岸招呼长孙骥,引着登船,边走边道:“本来徐老大的船,此时已靠上了小的船只,恐怕那位女客有甚么事,说不定晚些才来”。长孙骥随口哼哈,心中有说不出的郁烦;愁是苦滋味,他还是初嚐,一踏进舟中,和衣倒下,不时探头出窗觑望有无那条红船停就。
  一阵心烦,只觉坐卧不宁,索兴振衣离舵,唤来船老大上岸购两斤大曲,及一些卤菜,自己则立在舱板上眺望。
  暮霭渐合,天边尚有一线霞彩,渔火明灭,只见寒日无言西下,风物向秋潇洒,朦胧江边茅舍,水浸昏天何处断,霁色冷光相射。
  谯楼更鼓起催,那鼓声更是搥入愁肠,古人道:“景物随人感怀变迁,视长江落日,风帆云际,令人有胸襟开阔,亦有离愁难释,同是一景,因人各异。”那长孙骥目睹渭河暮景,不禁生出寂寞惆怅之感,无言垂首之踱入舱中。
  须臾,船老大已买来了酒食,摆上杯筷。
  长孙骥道:“船家,你也饮上一盅吧。”
  船老大见长孙骥下船起眉头就未舒展过,心知其故,忙道:“公子,你老请用吧,小的还要去瞧瞧红船靠岸了没?摆在别处也说不定。”
  爱情是理智以外的东西,无法捉摸,长孙骥望穿秋水,不见伊人,愁怀难展,正是酒到杯乾,可又酒入愁肠化做相思泪,令他愁上加愁。
  窗外秋风阵侵,寒星明灭,下弦月迟迟升起,透入舱内,映在长孙骥脸上,玉颜晕红,他本来不善饮酒,此刻他如长鲸吸水般,倾入即尽,不禁铭酊大醉,头目一阵晕眩,模糊,他仍强自支撑着,倚着窗干微吟道:
  夜寂静 寒声碎 天淡银河拖地
  年年今夜 月华如练 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
  酒未到 先成泪 残灯明灭枕欹 谙尽孤眠滋味
  都来此事 眉间心上 无计相回避……
  声调微弱几不可闻,只见长孙骥眼内,聚成两滴泪珠,莹然欲滴,他不禁眼皮沉重,身一歪,倒在舱榻上,沉沉睡去。
  谯楼上三鼓鼓罢,夜静如水,只有水擦过舱底,舷边的潺潺响声。
  忽然一条白色娇小婀娜身影闪入舱中,倚在长孙骥身侧,纤手按在长孙骥天庭上,只觉触手烫热,微微沁汗,曼叹了一口气,道:“吃得这么醉法,真不知道灌了多少酒?”忽地腾身立起,在几上取了一只木盆,在灶前弯腰盛了一满盆河水进舱,用手巾浸湿,敷在长孙骥额前,一把一把地更换。 长孙骥渐渐苏醒,眼仍未自睁开,只觉口乾舌燥,喃喃叫道:“水……水……”
  那白色身影匆匆立起,取过桌上茶壶倾入长孙骥口中。
  长孙骥微微睁开双眸,眼帘中顿现出一张芙蓉娇靥,浅笑薄嗔,不自禁地“啊”了一声,迅快爬起。
  那不是朝思暮想的燕玲姑娘是谁?只瞪着两只眼睛痴痴发怔,见燕玲今晚穿着一袭白纺衫裙,柳腰轻盈婀娜,羊脂压雪的娇靥上,显出两只浅梨涡,贝齿微露,那一双秋水含蕴着无限情意,无一处不美,亦无一处不是媚在骨子里,燕玲真的太美了。
  燕玲见长孙骥这等痴迷神色,不禁小嘴一噘,薄嗔道:“你这人真是……看人有这么看的吗?”说时,红晕涌上双颊,灯光映照下,益觉格外美艳。 长孙骥本是彬彬守礼君子,但此刻酒意尚未全消,兼又相思宿愿得偿,心花怒放,情不由己微笑道:“燕姑娘,你今晚真的太美了,秀色可餐,在下只要见到姑娘,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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