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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帝色无疆 全集加5番外全-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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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纬地之才,神鬼莫测之能……”她目光紧紧盯着他,生怕漏过一个细微表情。

“我就是废门第七代弟子,废墟。”

她古怪地撇了撇嘴角,“你师父叫什么?”

“废物。”他耸肩,“不过我们学的既不是治国韬略,也不是兵法武功,而是人心。”

明泉复喃道:“人心?”

“治国凭的是天下民心,征战猜的是敌方军心。无论什么事,只要与人有关,就逃不出人心二字。”

“有点道理。”

“说虽容易,做却很难。当初师父告诉我流星的身世,是希望我能亲手杀了他。只有这样,我才会心如铁石,没有弱点。你会以人心对付别人,别人自然也会用人心对付你。”

“所以你师父现在就是要给你一个教训。”

“不,他在传我衣钵。”站得累了,他索性席地坐在她椅子旁,背靠檀木屏风,半仰起头,幽微的烛光一跃一跃地轻搔他玉雕般纤细的颈项。

明泉移开目光,轻咳一声,“令师行事果然异于常人。”

“废门向来是一代胜一代,代代相传。”

“若徒弟输了呢?”

“成王败寇,与战场无异。”

“奇怪的传统,却确实有效。”她若有所悟,“因此斗争与阴谋是最好的粹炼。尤其……帝王。”人在危机中会不停成长,不住前进。自古明君不是出生危厄,就是遭逢乱世,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不外如是。

半晌,两人同时长叹一口气。

彼此无声,对视而笑。

“皇上可有良策?”

“正等着帝师献策,由朕裁决。”

斐旭咳嗽一声,“不知道皇上心中可有玉流公主的驸马人选?”

她莫名地看他一眼,似乎在疑问他怎么会问这么一句无关的话题。

“一个王爷对狄族的许诺不过是镜花水月,又怎比得上当今皇上的笼络。”

明泉眉峰一挑,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舍不得自己的弟弟,却要朕牺牲自己的妹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嘴角含笑,似是在说自己,又似在说别人。

她明白他的意思。玉流若是下嫁大宣显赫,加上徐太妃在朝中的势力,还有她们往素的不和,以后想必会成为她的一大阻碍。

但是嫁入狄族难道就对她有利了?

玉流一旦成为狄族少主夫人,手中权柄更大,到时翻起旧帐,就是兵戎相见了。

“另外,皇上以建交为名,可派遣各事能手到狄族传扬手艺,也欢迎狄族百姓来大宣安顿……”他手掌一翻,“兵不血刃,天下归心。”

穷山恶水的狄族,锦绣繁华的宣朝……

她双手交握,脑中思绪若飞。此事若成,只怕两三代后,狄族尽将并入宣朝国土!

父皇病重时的殷期历历在目。

她银牙一咬,“准奏!”

手上,将再次沾染亲人的热泪。而她,却已践踏无悔!

明泉好色误国的风波未过,一则新的流言又将整个皇宫传得沸沸扬扬。

尤其当画轴传到玉流宫时,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徐太妃阴沉着脸坐在堂上,下面跪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不时偷瞄座上。

“我决不嫁!”玉流卯起劲想要将画轴撕成两半,却被徐太妃眼疾手快阻止。细细瞧了画像无损后,才柔声安抚道,“放心,这事本宫替你做主,断不会让你嫁给这个欧阳成器。”

她心里不禁惋惜。欧阳家在京城时日尚短,未有气候,但欧阳博在奂州任了十年总督,在当地还是很有威望和势力的。可惜欧阳成器的模样长得委实……不堪了些。

玉流银牙咬恨。明泉把欧阳成器重新选回名册竟是为了替她好好看看这个驸马人选!

安莲、跋羽煌、安凤坡、冯颖……才貌双全的出众男子尽进了她的罗帐,却还不忘将最丑的指给她!

徐太妃一边帮她顺着气,一边瞪着那个小太监喝问:“你听仔细了,皇上真是这么和杨尚书说的?”

“奴才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向太妃娘娘说谎。”小太监机灵地做了个发誓状,“的的确确是皇上说,欧阳成器的家世人品也算配得起玉流,等选秀那日你独自领他来看看。若与画像无二,便指了他为驸马吧。”

玉流啪得一掌拍在桌上。明媚如水的双眸似要喷出火来!

“那杨尚书怎么说?”徐太妃的脸色也不好看。明泉说与画像无二,是指一定要找个丑的给玉流了。

“杨大人说欧阳成器才来京城不久,名声却已传遍花街柳巷,恐非良配。”

徐太妃暗自点头。素闻杨焕之耿直不阿,果不其然。

“皇上却摇头说,人不风流枉少年,等欧阳成器成亲后自会收敛。何况玉流妹妹貌若天仙,品行良淑,两人实是金玉良缘,天造地设。”

玉流扑到徐太妃怀里,哭道:“她是定要把我嫁给那个丑八怪了!”

徐太妃急道:“那最后杨焕之究竟答应了没有?”

小太监不慌不忙道:“杨大人又劝了几回,皇上不肯听。杨大人没办法,只好说,等皇上见了欧阳成器兴许会改变主意。”

“怎么办!我不要嫁给丑八怪!要是嫁给他,我还不如死了算了!”玉流哭得梨花带雨,泪眼迷离,连小太监都有些不忍心听下去。

“一个公主寻死觅活成何体统!”徐太妃低叱一声,转头对小太监道,“这件事你办得好,去领赏吧。若有人问起你这半天去了哪里……”

“奴才在御花园里打了个盹,睡得迷糊了。”小太监伶俐地一缩头,倒退着去了。

玉流从徐太妃怀里探出头,清亮明眸中哪里还有眼泪,“母妃看,她这次玩什么把戏?”

“不好说,这风声来得太快,传得太疾。”徐太妃若有所思,“好像迫不及待地等我们有所反应。”

玉流冷冷一笑,“这就对了。她大概怕我嫁得太好,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故意放出风声,好让那些高门望族闻声却步!”

“这么说来,也不无可能。明泉打小就精明圆滑,冷血寡恩。你看常太妃的下场就知道了,不过是想按个人到宫里,就被她放在一边凉起来了。这还是从小把她养大的人呢。”

“那我这个妹妹就更不用说了。在她眼里,我和仇人差不多。”

徐太妃恨恨地攥紧拳头,“都怪先皇鬼迷心窍,居然把皇位传给了她!”

玉流眸子一亮,试探道:“若我能将她……”

徐太妃搂着她的手臂一紧,厉声道:“住嘴!”她紧张地朝四下查探一遍后才压低嗓音道,“快把你脑袋里的念头扔出去!”

玉流忿忿地撅起嘴巴。

“你不看看她身边都是些什么人?斐旭、连镌久、安莲、蔺郡王……连尚汤都撼不动她,你凭什么?!”

玉流咬紧下唇,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其实,常太妃前几天来找过我。”徐太妃察言观色道,“她的远房外甥金伯雨……”

“明泉连看都不看就刷下去的金伯雨?”她的语气充满嘲讽。

“可好歹他……”

“父皇在世时,常太妃就和明泉一起处处压着我们,母妃受得委屈还不够?难道希望日后也是如此?好不容易她与明泉不合,我们何必趟这浑水。若有一日我们与明泉冲突,难道你能指望她站在我们这边?”

徐太妃脸色一黯,长叹一声。

玉流搂了搂她的腰,“母妃放心,我不信堂堂大宣公主真会愁嫁!”

徐太妃看着她坚毅的侧脸,把规劝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玉流一出生就是公主,虽然有明泉事事压在她头上,可也没真正吃过苦头。她不同,她是从三千佳丽中,靠手腕,靠计谋,靠趋炎附势,靠看人脸色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所以她更知道,在这座皇宫里,皇帝就是天!

风过回廊,雨下曲径。

明泉立在廊下,看眼前金风斜雨,烟景迷蒙,好似一副粗淡山水画,绘尽美色,却偏偏让人雾里看花,朦朦胧胧。

斐旭伸手掬了些许雨水在掌心,轻舔了一口道:“恩,甘甜清新,隐约带着草香。”

“帝师若喜欢,朕让人蓄几坛于你。”

“不用了,”他水又甩回大地,“天水入了瓮,就失了原味。”

“帝师大人真是难以取悦。”

“皇上每次加大人二字,似乎心情都不太畅快。”

“这是殊、荣。”

“臣诚惶诚恐。”

明泉斜睥了他一眼,“和阿修巍巍谈得如何?”

“总算是不打不相识。”

“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条件?”以阿修巍巍的才能,没道理看不出两族百姓流动带来的后果。

“因为他是王者。”

所以明白欲强兵者,务富其民。强兵之后,才能有广袤的土地和成千上万忠心的百姓。当然,他也必须有绝对的自信,自己的子民不会因贫穷而舍弃家园,因富贵而忘本负义。

“皇上的东风借的如何?”

“吹得满城风雨。”她夸张地展开手臂,“有时连朕都几乎以为是真的。”

斐旭笑道:“金伯雨也不是一无是处。”常太妃与明泉因他不和早不是秘密。由她出面游说徐太妃,自然事半功倍。先是欧阳成器,再是金伯雨,玉流这次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以讨人厌的程度而论,他的确做得不错。”

“那皇上准备什么时候下鱼饵呢?”

明泉考虑了下,“等雨停。”

“朕讨厌打伞。”她补充道。

选秀

皇上临冬阁赐宴狄族使臣,礼、户两部尚书作陪。

至酒酣耳热,明泉退席稍歇。

百步外,挽春阁二楼凭栏处,藏青锦衣男子歪头斜靠,狐皮镶玉毡帽半遮眼帘,璀璨银发如月光般盈盈流淌脊背,依稀几捋垂于胸前,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明泉见眼前景象,不觉莞尔,信手解下大氅,轻披在他身上。

“皇上还是喜欢檀香?”男子咕哝一声,张开双目,眼中神采,堪比晨星,与银发交辉,如此人物舍斐旭其谁?

“斐帝师不也喜欢喝酒睡觉偷懒耍嘴皮吗?”

斐旭半张嘴巴,许久才道:“我现在才知道皇上对我有诸多不满。”

“那这个月俸禄减半有意见么?”

斐旭楞了下,“有点小意见。”

明泉横他一眼。

“不过忍得住。”他认真道,然后手指在重屋叠舍间一点,“玉流公主。”

明泉极目而望,也只看到一长溜的暗青软红中,似有一抹湖蓝深深浅浅。

“阿修巍巍离席了。”斐旭双手测量两个人的间距,“大概……五十来步。”随即一愕,指着从中间冒出来的紫袍青年,“他是谁?”

“沈南风。”她叹了口气,“朕原本属意他为玉流的驸马,现在,只是想多给她一个选择罢了。”毕竟是姐妹,她不想为了一己之私就私自抹杀玉流一生幸福。至少,答案该由玉流自己书写。

“皇上不嫌画蛇添足?”

“略求心安。”

两人顿时不语,静观三人。

沈南风与玉流似在交谈,阿修巍巍只呆了一下便走开了。

“若玉流公主最后选了沈南风……”

“朕会成全她。”明泉双手撑住栏杆,怅惋道,“天家无长情。今日笑语嫣然,明日就可能恶言相向。朕也无法保证沈徐两门在朕有生之年必定荣华富贵恩宠不衰。因此,由她自己做主吧。”

斐旭沉默须臾,道:“其实皇上心中早有答案了。”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她望着两人久久未离的身影,说不出心中是担忧还是欢喜。

“玉流公主求见。”

“宣。”明泉随意拿起件外衣披在身上。

“臣妹参见皇上。”云鬓如雾,香腮如霞。低眉顺目处,更显楚楚。

“平身。”明泉双手扶起她,“玉流妹妹这么晚来找朕,可有什么急事?”

“倒也不急。”她明眸含怯,十指交缠,“只是延福宫臣妹举止无状,失言惊驾。事后想起,每每追悔不及,想来请罪,又怕皇姐不喜,这才耽搁了下来。”

明泉失笑,“一家姐妹,说什么两家话。怀敏姑姑与你的情分,朕是知晓的,可惜罪魁畏罪自尽了,不然说什么朕也会为你出这口恶气。”

“臣妹谢过皇姐。”她打蛇随棍上,“眼下倒有一桩事请皇姐为我做主。”

“但说无妨。”

“说来羞人,”她面颊通红,“臣妹……”

明泉眼眸一转,“可是有心上人了?”

玉流娇怯之下,正要点头,却听明泉含笑道:“不过深宫内院,玉流妹妹是如何见到外人的?”

“臣妹……”她心下一惊。皇宫内眷未得允许是不能私见外臣的,连兄弟也不可以。

“朕说笑而已。”明泉握着她的手,“手好冷,可是着凉了?”

“臣妹无碍,谢皇姐关心。”

“玉流妹妹还没说哪家这么有福气,得到你的青睐呢。”

玉流下颚一紧。在来的路上,她也曾在沈南风与阿修巍巍中彷徨不已。一个俊雅风趣,一个霸气天成。一个大宣新贵,一个外族王子。

徐太妃十分中意沈南风,毕竟沈家乃大宣开国元勋,根深蒂固,虽然现在不如安家辉煌,亦无连家显赫,到底是有数的望族。沈南风现在又是明泉面前说得上话的宠臣,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但玉流心中却另有盘算。

沈南风即使位极人臣,也只是人臣。见了明泉要卑躬屈膝,一生宠辱皆系于她。而阿修巍巍不同,虽地处偏僻,到底是未来族长,与明泉地位相若。做了他的妻子,她将不必看人脸色,寄人篱下。

只是……这未免太如明泉的意了。

其实昨天阿修巍巍和沈南风的相继偶遇,已让她起疑。

回去与徐太妃密商后,都认定了一种可能!

明泉想将她和亲。

欧阳成器、沈南风都是障眼法而已。她真正的目的还是要救慕流星!

只是没想到,在她心目中,一个区区面首竟比妹妹还要重要!她心下凄楚……甘心么?当然不甘心!

可即使她选了沈南风又如何?明泉还是可以用一道圣旨将她的意愿扭转过来!万一传了出去,怕她将来在狄族更不好过。

心中思绪千万,时间却过一瞬,“是狄族少主。”

明泉身体一松。玉流果然还是玉流。

“不过臣妹有个不情之请。”

明泉对上她的眼,顿时明白,她看透她所布下的局了。“说。”

“我要阿修巍巍在兽神面前立下终身誓,以后只能有一个女人,就是我。”

明泉怔了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言下之意,若阿修巍巍不答应,她也不会勉强她出嫁。

玉流眸光一闪,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般爽快。

“夜深了,玉流妹妹早点回去吧。”

“臣妹告退。”她挪开步子,走至门槛处一顿,幽幽道,“出嫁那日,皇姐不必来了。”

终究不能无怨无恨。

明泉痴望着门外的冷月,仿佛在看一面镜子,映出的,只是自己。

她还是做到了。亲手将这孤寂皇宫里的最后一抹相同血脉驱去远方,此生此世,再不相见。

父皇,若你在天上看到,是会欣慰地笑?还是伤惋流泪?也许和往常一般,摸着我的头发叹息吧。

狄族人终身只能嫁娶两次,若两次丈夫或妻子都早殇,便只能守寡鳏居到死。

算上沐可安娜,阿修巍巍算是第二次娶妻,因此欣然同意。

不过皇上选秀在即,公主出嫁须延后。

慕流星也只好在衙役的关照下,继续睡着牢房混吃混喝。

倒是杨焕之这几日上窜下跳忙得不亦乐乎。每天还需分出精神追着孙化吉要钱,可怜孙化吉为了躲他,连自家轿子也不坐了,今天徒步,明天骑马,折腾得够戗。

正当大家都筋疲力尽,不堪负荷时,终于挨到了选秀的日子。

明泉坐在大殿正中。一身绛紫龙袍,胸前龙腾气势磅礴,呼之欲出。

四大太妃分坐左右,身姿端直,目光平稳。惟独徐太妃与常太妃两人目光交接时,会稍激起几道火花。自徐太妃明白明泉所图后,与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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