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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剑神传-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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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但跟着又闭上醉眼,身形摇摇晃晃地念道:“……我醉欲眠……君且去……”
  俊美公子放目四望,附近并无人家,便扶他起来。那壮士浑身无力,但那公子双手插在他腋下,竟毫不费力便把他扶将起来。走了几步,那壮土朦胧中突然大喝一声,身躯一挺,双臂齐振,右手挥处,恰好旁边有株碗口大的树,吃他掌背碰上咔嚓一声,齐腰折断。
  枝叶纷飞中,那人兀自扶住半边身躯,自家身形纹风不动,稳如泰山。
  壮士身子一软,便又全靠那公子扶着。走了七八步,那壮士喃喃问道:“你是谁?你想把我怎样?”原来酒醉三分醒。那壮士虽然力不从心,脑中也昏昏沉沉,不能好好地思索任何问题。但凭着平日的训练和反应,仍然知道自己刚才猛一振臂,没把那人震开,乃是极堪惊诧之事。同时又感觉对方扶着自己,脚不点地般向前走,必有企图。
  俊美公子第一次开腔,道:“你需要大睡一场,现在我领你到那边草坡上躺一下。”
  说话间,已到了山坡间。上面浓荫蔽天,下面绿草如茵,果真是个睡早觉的好去处。
  那壮士倒在地上,一会儿便鼾声如雷,沉酣入睡。那公子坐在一旁听着树上小鸟啼声,慢慢也坠入自己飘渺的冥想中。他的俊美的面庞上,不时发生变化。一如有无数悲欢离合的往事,组成一道河流。在他心中的河谷中奔腾流涌。
  可是此刻的宇宙是那么平静,过去了的时光和种种事情,都已不存在于这个宇宙间。未来的一切,又未曾发生……那么人们何以常常要回忆着过去,推想着未来,以致总是生活在虚空之中呢?
  他沉重地嗟叹一声,起身在山坡上徘徊,不知不觉,走到坡后那片幽静的树林中。踏着落叶,听着鸟语,逐渐深入林中,把多变而可怕的人抛在脑后。
  坡上酣睡的壮士,忽然惊醒。睁开眼睛,西沉的红日从树叶下斜斜射到他的面上,使他感到十分刺目。他突然觉得不妙,四肢一振,却丝毫动弹不得。眼睛一惊,看见有三个人也看见身上捆满了鹿筋合牛皮拧成的粗索。
  那三个人正在争论,他忍住心中怒气,留心谛听。
  “……咱们混了多少年,还是穷光蛋,眼下此事,大家担当点,马上就可以发财。”
  “李铭你别油蒙了头,一脑袋惦记着白花花的银子。人家能用这等宝剑,来头就不小。
  我高瑞可不愿过那心惊肉颤的日子。”
  壮士嘴唇角微微一动,露出冷笑。心想原来这三个家伙看上了自己的宝剑,趁酒醉酣睡时,把自己四肢捆住。
  第三个人此时大声道:“咱们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眼见大财在手,如何能够丢弃?高瑞,你决定不要这笔银子么?”
  最后那句话说得甚是沉重。壮士正想这厮言中已露杀机,高瑞大概会软化下来。
  只听那人又道:“我陈清波再说句公道话,这柄宝剑拿到飞云庄去,最少也可以弄个十万八万。咱们三个人一分,可以盖大房子,多讨几个婆娘,快活一世,且让我再看看那剑……”
  呛地微响,剑己出鞘,那陈清波又道:“这上面刻着白虹两个小字,大概就叫做白虹刻了。”
  他语声略歇,突然又惊赞道:“好锋快,这块石头劈为两块,竟连声音也没有,咦,那边是谁来了?”
  那壮士真想睁眼去瞧,猛听半声惨叫,跟着扑通两声。
  李铭颤声道:“老陈你真把高瑞干啦?”
  陈清波狠声道:“这小子我平日就看他不顺眼,正好趁机干掉,咱们好多分点银子。”
  “咱们也别想回衙门混啦!”
  “呸,这种差事财发不了,却一身臭名,有什么好干的,啧啧,这柄白虹剑真快,连一丝血渍也没有。”
  李铭也横了已,大声道:“老陈劳你驾把那厮也宰了,咱们好上路。”
  那壮士暗中吸口真气,运足内力,暗暗一绷,忽然大吃一惊。原来那些鹿筋牛皮拧合的粗索,具有弹性,复又坚韧无比。因此他这一绷本来连铁链也得绷断,却弄不动身上的鹿筋绳。他在心中长叹一声,想道:“我自出道以未,身经数百战,对头们闻名胆落,想不到今日竟丧命在捕快手中。”
  陈清波哈哈一笑,道:“李铭,你本来也是个精明的人,怎的如此冒失?杀死小高可以,但这厮却杀他不得。”
  李铭诧愕反问道:“为什么呢?咱们何必留下后患?”
  “杀不得,你再想想就明白了。”
  那壮士心中暗喜,虽然比李铭更糊涂,想不通何以会有免死的原因。但只要能够不死,白虹剑失去也没相干。那飞云庄自己虽没交情,却仍然可以垂手取回。当下闭目不动,看他们如何处置自己。
  李铭忽然恍然道:“是了,小高虽然惨死此间,但咱们不说,谁也查不出来。但只要验出现场附近尚有别的血迹,不啻留下线索。”
  “一点不错,来吧,咱们快挖个坑,把那厮藏好。”
  那壮士暗中大吃一惊,敢情这两名捕快打算把自己活埋。偷偷张眼一觑,只见他们已走到坡下。正在思量脱身之地方,那两个公人已找了坡下一处隐处之地,开始小心地挖掘起来。
  他们都没有带着锄锹之类,因此挖得甚慢。加以他们为了同伴高瑞被杀之后,案子一发,必有许多其他公人会来查勘现场。一不小心,露了痕迹,此处非被掘开不可。故此他们极其小心地先用刀剑撬松泥土,然后用手把泥捧起来,不使洒开。这个洞穴向着一丛杂树的根须处挖过去,大半个时辰之后,已在丛树下面挖了一个洞,可以把那壮士塞进去,不过要蜷曲起来才够地方。
  直到这时,那位壮士还想不出脱身之计,整个人被捆得像个粽子,丝毫动弹不得。暮色已笼罩住大地,树林中十分黯淡,浮动着凄凉寂寞的气氛。
  俊美公子自个儿沉面往事,哀伤不尽。他独自倚在一株大树旁,丰神俊逸中带着几分落寞,越发显得潇洒。忽然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大喝之声,隐隐传入耳中。他从忧思中惊醒,留心细听时,又毫无声息。他失笑想到:“我还待在这儿作甚,那厮回醒之后,可能已经跑了……”想着,振衣缓步向林外走去。
  这时那位壮士已被李铭、陈清波两名公人,扛将起来,走到坡下洞穴旁边。
  那壮士先前断喝了一声,运足全身真力,仍然挣不断身上绳索,此时已不再挣。到了洞穴旁边,陈清波冷冷道:“朋友屈驾一次,双腿举起来。别要我大彻八块,多费手脚,你也不能全尸。”那壮士毫不挣扎,只长四一声,道:“大爷就成全你们一遭。白虹剑啊,我平生仗你横行天下,想不到今日却死在你身上。”
  他这句话并非无因而发。那是说一方面他因这白虹剑能够切金断玉,为稀世之重宝,价值连城。以致小人觊觎,触发祸机。另一方面,假如不是有这白虹剑在敌人手中,他便还有一个挣扎的机会。他可以用千斤坠的功夫,使敌人搬他不动。难就难在他的白虹剑削铁如泥。人家只须一剑刺来,身上便多个透明窟窿真是非死不可。因此这个计策想了又想,终于不用。
  他到底是豪气性格,双腿一曲,道:“两位请吧,别耽误时间。”
  李铭佩服地道:“朋友真是一条好汉,只有你才配使用那柄宝剑,现在我们可要得罪啦!”说时,两个人合力把他抬起来,一齐用力。卟一声把他丢在坑内,陈清波蹲下去再加上一脚,把他踢入穴中。
  只听那壮士叹道:“想不到我魔剑郑敖,竟然丧生在两个小辈手中。”李铭已迅速地把穴边堆得老高的泥土,堆落穴中。
  陈清波一边帮忙,一边道:“原来这厮的名字叫做魔剑郑敖,你可听过这一号人物?”
  李铭摇摇头,陈清波忽然惊道:“喂,我好像见到树林中有人影晃动。”
  这时已把洞穴埋平,但未曾铺好枯叶烂草等掩护物。李铭沉声道:“咱们先上坡去瞧瞧,你的剑别带在身边。”他们都是公门中混了多年的人,故此颇有急智。大家公然绕道上坡,全都一边走,一边抽裤子,表示刚才在山下丛树间,乃是解手。
  树林中走出一个丰神照人的俊美公子,他一眼见坡上无人,便微现讶容,再看见那具首级和身体分离了的尸体,更加奇怪。
  陈清波大喝道:“呔,站住,你姓甚名谁,乃是何方人氏?”
  那公子一见他们俱是公人装束。再看清楚地上尸首,亦是公人。心中微动,便昂然答道:“我姓石,名轩中,乃是中州人氏,敢问两位上差在那处衙门办事?”
  李铭道:“我们是襄阳府捕快,这里出了命案,你也看见了。请坦白说你从何处来,现在要到什么地方?”
  石轩中暗想这公人如此死法,分明是早先那壮士的宝剑一挥所致。为了免得噜嗦,便道:“我性爱游山玩水,前日刚从京师来到襄阳。乃奉吏部尚书大人之命,办点要事。因明早便领赶返京师,故此今日下午抽空来城外一游。”
  阿、李两个公人一听这敢情好,大家都巴不得快点儿离开。
  陈清波道:“石爷原来是尚书大人的专使,小的们哪敢无礼。您老快请吧,一会儿别的人就赶来,碰上了就难多噜嗦。”
  石轩中含笑颔首,飘然举步,转瞬间已走出数里。眼见前面就是大道,生怕碰上官人,便落荒而走。一路信步而行,一面想道:“刚才那壮士提起玲妹妹和我的名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非找到他细细打听不叮。”
  这时陈、李两人已收拾干净,不留半点儿痕迹,在夜色中,这两个公人翻山越岭,走到半夜,到达一处山麓。只见山腰处一片大花园,楼阁隐隐,飞檐高丈,气派甚大。
  他们刚一踏到山脚,陡然两道黄光,迎面射来。陈清波忙扬声道:“我等是襄阳府捕快,有事要谒见庄主。”两道黄色孔明灯光倏然熄灭,黑暗中有人喝道:“两位上差请吧。”
  陈、李两人直奔上山,不一会儿已抵达庄门。门房处也有人守夜,他们说明有要事谒见,便在门房等候通报。
  隔了好一会儿,这才被领到在内。两人在厅中可不敢落座,站着呆等。又隔了片刻,只听一声痰嗽,从后面老远处传来。嗽声甚是苍劲,可知这位老人家一身内家功夫,造诣极高。
  显跟间门口已出现一人,来势之快,令人惊奇。偏又看来举步从容,丝毫不显用力的样子。此人外穿一件轻软丝质白长衫,头戴员外巾,颔下一部黑髯,长可盈尺。两目炯炯有光,宛如黑夜中两点寒星。
  这位老人一眨眼已到了厅内当中的大师椅前,摆手道:“两位请坐。”说着,自己已先坐下,顾盼生威。
  陈、李两人知这飞云庄老庄主王圭,家资富饶无比,而且势力甚大。每一位上任的知府履新,要拜会的名单中,总有飞云庄王老庄主一份。因此不敢托大,齐齐搭背躬腰唱个诺,李铭道:“小的们深夜惊扰庄主大驾,罪大如山。但实有要事,故此连夜赶来,还希任主宥谅。”
  王圭一拂黑髯,朗声道:“两位上差有何贵干?”
  陈清波走前数步,双手捧着那柄白虹剑,道:“请老庄主过目,看看此剑毕竟如何。”
  一个家人把剑接过,送到王圭面前。
  王圭利目如电,一看已知此剑乃是稀世之宝。及至取到手中,但觉份量正好合手。再撤出剑刃,呛啷啷一声清朗脆鸣,寒气满厅,白光万道,把一厅灯光都压得黯然无光。王圭情不自禁地喝声彩,道:“好剑,好剑!”伸指轻弹剑身,顿时发出龙吟虎啸之声。
  陈、李两人满意地对望一眼,李铭大声道:“老庄主可喜爱此剑么?”
  王圭没有即答,再三审视,然后道:“当年万里飞虹尉迟跋,曾以此剑称雄天下,为黑道中一代怪杰。先父成名比他早。但五十年前曾经和他较量过,剧战了一日一夜,终于不分胜负。自此以后,先父便悉心研究剑术,因此老夫反而用剑而弃家传虎叉,此剑闻说已由万里飞虹尉迟跋手中,传给一位后起之秀魔剑郑敖,敢问郑敖如今何在?”
  陈、李两人听他如数家珍地把此剑来历说出,却也毫不讶异。原来他们俱知这位王老庄主乃是武林中的高手,不过因家资富有,故此不出江湖走动。但前数年才病故的湘鄂两省总镖头蔡信,乃是飞云庄老庄主的徒弟,他们一向跟随蔡信多年,因而深知这位老庄主脾气高傲,又爱剑如命。
  陈清波躬身道:“魔剑郑敖已——死!”刚刚说了这一句话,忽见老庄主双目射出威光煞气,向厅外矍然一瞥。他接着又道:“那厮杀死小的们一位伙伴,却被小的们乘他醉倒,便捆起来,小的们记得老庄主最爱宝剑,因此这件官司一打起来,郑敖必受国法处死,但此剑也将藏充国库。小的们略一商量,便先携剑来见老庄主,假如老庄主留下此剑,那就让衙里多一件无头公案。”
  王圭拂髯微笑道:“你们自信手脚够干净么?”
  陈、李两人同声道:“小的们身上干系如山,怎敢疏忽儿戏。”
  “好,你们想要多少?”
  陈清波两掌,坚高十个指头。老庄主王圭沉吟一下,便颔首道:“大概没有问题,但老夫还得到内宅商量一下。王贵,把两位上差请到水轩那边喝酒暂候。”
  陈、李两人心花怒放,跟着家人王贵走到一座水轩上,只见栏外水光晃荡中,许多圆荷已残了大半。霎时酒肴摆了一桌,陈、李两人举杯相对,放怀大笑。
  李铭道:“老陈,十万两银子,就跟一座小山似的呢。咱们二人,每人有五万两,呵呵,五万两银子,可以在任何地方买一座大宅院,还有女人,美酒……”
  陈清波双目一翻道:“老子再也不找翠喜那个臭婊子啦,先找几个黄花闺女玩玩。”
  水轩外面黑暗中,一条黑影疾掠而过,快如流星赶月,晃眼间已在四周绕了两个圈子。
  这条黑影正是本庄庄主王圭,他手中持着白虹剑,剑上寒芒舌吐。一派弩张剑拔的样子,但四周什么异状都没有。王圭皱眉忖道:“刚才他们提及郑敖死讯时,老夫分明听到厅外有点儿声息,但追查又没可疑之处。难道是老夫听错?”沉吟忖想了一会儿,便突然收剑入鞘,飘飘然向水轩走去。
  陈、李两人已喝了好几杯酒,一见老庄主出现,便都站起来。李铭心急,抢先问道:
  “老庄主可曾决定了?”
  王圭一拂领下长髯,冷冷道:“老夫决定留下此剑。”陈、李两人面现喜容,陈清波还在后悔早先索价太低,正想设法多弄一点。忽听老庄主又道:“但老夫怕你们泄漏机密,使老夫平白惹上人命官司,因此最好你们两条命也留在本庄。”
  陈清波和李铭两人这时才知道,这位老庄主平日虽是道貌岸然,手头慷慨,但其实心黑手辣,也舍不得十万两银子。不禁大惊失色,对觑一眼。
  陈清波立刻道:“老庄主,小的们可没敢得罪你老。这把剑你老要是喜爱,就留下赏玩。但求饶了小的们两条狗命。”
  王圭拂一下黑髯,右手一动,但见一道白森森的光华,电掣芒射。陈、李两人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齐齐磕头不止。正在千钧一发之时,一条人影凌波飞来,轻飘飘在水轩栏杆内,朗声道:“王庄主手下留情。”
  王圭还未格目去瞧,心中已自一惊。原来那人说话声音不高,但每一字都像有形之物,震荡耳鼓。分明一身内家气功已臻绝顶。当今之世,只有寥寥少数人,能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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