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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余罪-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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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墙、铁窗、格子房,那个未知的世界会有多少狰狞的恶汉?会有多少让人毛骨怵然的罪恶?更会有多少不可知的危险在等着他。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恐惧的感觉,活这么大,虽然品行不端、手脚不净,可顶多进过中学的教导处、警校风纪队,最多也就是写检查加政治教育。隐藏最深的一次罪行顶多也就是打架被汾西城关派出所关了一个下午,老爸交罚款把他领出来的。
  即便是这胆肥了,也是抢了几个扒手而已,那个结伙的敲车窗毛贼抢得连他也后怕。可是这一次,要接触到真正的罪犯和暴力机关了,作为其中的一位准成员,他识得厉害,那个牢笼里关的没有什么道德底线,甚至没有人性的罪犯,像他这样的“毛贼”的身份进去,他不知道得经历多少拳脚,是不是还能完好无损地出来。
  对,拳脚,那是这个社会底层特别是这个犯罪阶层最直观的说话方式。
  “没那么恐怖,老子是警察……老子是警察……”
  他在默念着,告诫着自己,而且这一次是进去了十个兄弟,说不定还能碰上一个两个,到时候还有个照应,混上两个月,挨上几顿揍,省上几万块钱,也算是个有资历有经历的警察了。
  不对,他突然间发现了最后的一道护身符也被剥夺了。到那里面,你说你是什么也成,就是不能说你他妈是警察。那样的话,估计在里面就得生活不能自理。
  这个突然的发现让他怔了怔,回想到初到羊城身上被剥得一文不剩,这纯粹是故意的,忍不住让他心里暗骂着:
  “这个老王八蛋,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他负得起责吗?”
  如是想着,在犹豫、恐惧、狐疑间徘徊着,一时间悔意顿生,真不该头脑发热跟着大家一起签卖身约,都怪鼠标和豆包这俩草包,当时要不拉我,我就抹着脸回家,受这罪干嘛。
  在想起那干同学时,他的心里稍慰,反正一起吃苦受罪没拉下谁,比起来,他觉得自己肯定不会比别人差多少,再不济,进去就磕头作揖,逢人就认人家当大爷,总不至于运气好到能碰到藏猫猫丢了小命吧?
  零乱的思绪,纷乱的景像,在眼里、在脑海里一晃而过,他想起了学校、想起了老家、甚至想起了在羊城手里有钱的潇洒日子,一切就像作梦一样,他有点后悔,为什么不让梦停留在一个惬意的时刻,非逞上一分钟能,受上几个月罪?
  “大爷的,老子出去就调工作,调回汾西,不,回家。再他妈不和这帮狗日的警察打交道了。”
  余罪此时,又暗暗地下了个决心,眼前似乎能回忆起许平秋那张黑脸,现在这张脸,只能让他有咬牙切齿,想当鼻梁给一拳的冲动。
  嘎然一声,车毫无征兆地停下了,余罪从癔想着惊省了,眼睛一瞟吓了一跳,就停在路边,两边都是菜地,没有灯光的路边,他心里一激灵,看开车的民警,那民警却是慢条斯理地下去了,开了后厢门,看了窝在厢里的“余小二”一眼,一言未发,自顾自地点上了一支烟。
  不远处嘭声车门响时,民警踱步上去了,黑暗中和那人交谈着什么,似乎达成了协议,他等在原地,生怕嫌疑人跑似的,另一位从阴影的夜色中慢慢踱到了车厢前,看着惨兮兮窝在车厢里的余罪,半晌才问:“饿了吗?”
  余罪一惊,抬眼细辨着,突然辨出来了,是那个“诬告”他抢夺的男事主,他想说什么,不过生理的需求却压过了精神上的愤怒,迸了两个字:“饿了。”
  “吃吧。”那人递着个面包,余罪动时,他才发现余罪的双手被铐在车厢顶的钢筋上,他直伸着手,把面包递到了余罪的嘴边,看着余罪狼吞虎咽,几口吃干净了面包,又拧了一瓶矿泉水,余罪咬着瓶口,一仰头,骨碌碌一口气直灌进胃口,大声地喘了口气时,突然时觉得好不悲怆,连这样的待遇都让他觉得此时是多么的幸福。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谁?”对方问。
  “最好别告诉我,否则我出去拍死你狗日的。”余罪道。
  “呵呵,看来你认出我来了。”对方笑了,轻声道:“接下来要进看守所了,你是以纯嫌疑人的身份进去的,不要太由着性子来,该低头的时候就低着头,有两种人不能惹,一是穿警服的管教,二是穿监服的牢头。”
  “能反悔吗?老子不干了,派出所就揍得这么厉害,进去看守所还了得?你告诉许平秋,我对司法机关已经彻底失望了,我他妈不穿这身警服总成了吧?”余罪道,咬牙切齿,忿意十足。
  那人半晌无语,斟酌了片刻才道着:“你应该知道不可能了,还有你不知道的事你想知道吗?”
  “什么?”余罪惊了下。
  “年前有人去汾西,带走了你从出生开始的户口、学籍以及其他档案资料,包括你在警校的学籍……简单地点说,你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谁查也没有余罪这个人,户籍里有的只是一个余小二,二进宫的小流氓。”那人平静的口吻说着,听得余罪心里的恐惧感更强了,他打了个寒战,不无紧张地问着:“那老子要死到里面,岂不是白死了……不对,你诈我?我们同学十个,能都在警校的学籍里消失,骗鬼吧你。”
  “呵呵,没错,十个消失有难度,可一个没难度。”那人笑了笑,像取笑一样补充着:“忘了告诉你,其他九个人已经乘机回省了,分开实习,真正进监狱的只有您一人,知道您进来的,不超过三位。当然,如果真出了事,你或者你的家里,会得到一份优厚的抚恤的。”
  余罪脖子一梗,连气带吓,几欲失声了,步步小心、处处小胆还是被人计算了,他瞬间思索到对方说得不假,分开乘车走的,貌似公平,却是为了掩护只有他被送进去的事实,而进派出所,只不过是为了把“入狱”这事演得更像一点而已。
  “大哥,您好歹也是警察,不能这么卑鄙吧?”余罪气得没有一点脾气了。
  “兄弟,你是自愿签的聘书,那就是特勤,不管安排你去查户口还是当卧底,得组织说了算。”对方小声道,像在劝余罪认命。
  余罪傻眼了,本来就想着从众当个滥竽充数的,谁可想到还是成了脱颖而出的,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闪光点,能让组织交给这么一份重担。
  应该是吓住了,或者被所受到的欺骗气糊涂了,半晌余罪省悟不过来,那人正要说话时,余罪却省过来了,小声凑着脑袋道:“大哥,问你个事……”
  那人往近凑了凑,他觉得很意外,最起码这位兄弟这么快想开了就很意外,却不料他刚一凑,余罪手握着车厢顶的钢筋,人一悬空,腾地一家伙,两脚飞踹,一上一下,上踹鼻梁下踹蛋,那人吃痛呼通了向后栽倒,倒了好远,就听余罪恶狠狠地呸了声骂着:“有种你们弄死我,死不了出来老子拍死你。”
  “老实点……”押解的民警奔上来了,手里持着电棍,劈避叭叭响着,一杵伸到金属框上,余罪浑身一得瑟,一咬牙,软软地坐下了,嘭声,门被关上了。
  下面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不一会儿民警骂骂咧咧上车,看着嫌疑人不顺眼,又杵了两电棍子,这才驾车起步,离看守所不远了,这辆警车鸣起了警笛,加快了速度,远远地,高大、阴森的铁门缓缓打开了。车进去了,消失了………
  …………………………………
  …………………………………
  被踢的神秘人物一手擦着鼻血,一手捂着裆部,好半天才从地上起来,那雷霆一击来得太突然,饶是他久经历的身手猝然间也没有躲过,吃了个大亏。
  不过他似乎一点怨言也没有,缓过来后,慢慢地走向藏在黑暗中的车边,打开了后厢,就着矿泉水洗了把脸,擦干净再坐到驾驶室里,副驾上的人低沉地问了句:“民警没发现破绽吧?”
  “没有,我给他塞了五百块钱卖了十分钟见面时间,他们不会管你和嫌疑人有恩还是有怨。”那人道,通过潜规则传递消息,也是一种无奈喽。
  问话的是许平秋,听不出感情波动,又问了句:“他的情绪怎么样?”
  “用脚对我说话,还有问情绪吗?”那人道,苦笑着。
  许平秋意外地笑了声,很轻,这就让司机不解了,他疑惑地道着:“老队长,既然在是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送进去,又何必告诉他实情呢?搁谁谁也受不了这样。”
  “他需要点勇气。”许平秋道,很淡然。
  “勇气?”司机问,没明白。
  “如果有一天我出卖了你,把你送上绝路,你会怎么样?直接说。”许平秋问。
  “我会在你背后打黑枪。”司机笑道。
  “对,愤怒和仇恨,会给他前所未有的勇气。他需要这个。”许平秋道。
  司机一下子怔了,而且被吓住了,这位怒火中烧的,现在怕是被许平秋也不认了,这送进看守所还了得?他一惊一侧头,许平秋像是窥到了他的担忧似地道着:“没那么严重,看守所各羁押监仓今天刚刚完成打乱重组,管教干部也来了个换岗,这种情况是小团体最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站稳脚根的时候。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只要能横下心来,就能站住脚。”
  “那要站不稳呢?”司机依旧担心地道,这种情况就放他去也有难度,再怎么说新人进去,要面对的是一监仓的老犯,处在绝对劣势。
  “站不稳……”许平秋欠了欠身子,很颓废地道着:“那这个人渣速成班他就白住了。不过我觉得他行,他身上没有一点警察的影子,纪律性,没有;忠诚度,没有;荣誉感,没有;根本就不用刻意改变,直接就是一毛贼,要说他是警察,得笑掉别人大牙………第一次发现这人我都奇怪了,警校里居然藏了这么个奇葩。看来备受诟病的学校扩招,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
  司机被许平秋的评价逗笑了,事已至此,多说已经无用,只能等着里面的消息了。他点火起步,随口问了句:“需要我做什么?”
  “除了接应,把那几个敲车窗盗窃的挖出来,关键时候能用上。对了,我明天回省厅,随后给你下到专案组的命令,再回到这里之前,你不要和任何人联系,走私上的几条线你办法和他们搭上联系………时间嘛,现在暂时无法确定,这要看里面那位的表现了。省厅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切入失败,要进行一次大的‘扫毒”行动,不过那样治标不治本,恐怕刹不住增长势头。”
  许平秋细细安排着,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冒险,心是那么的悬,却是因为看到余罪表现的缘故,那种被欺瞒的愤怒肯定会给他勇气,不过他担心,同样也会给他蔑视一切,包括蔑视所有规则甚至背离警察这个团队的勇气。
  毕竟只是个象征性的聘任,那家伙,连一天警服都没有穿过,难道能指望他有当警察的自觉?
  想到这个时,他觉得很头痛,如果证明是条虫好办,无非是像其他人一样接纳进警察团队,扔给一个职位;可要结果证明是条龙,他却有点惶恐,生怕自己无法掌握足牵制他的东西。
  是龙,还是虫?
  黑暗中等待的许平秋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厉害,比自己进了监狱还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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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守所进去才知道三道大门,十米高的岗楼荷枪实弹站着武警,探照灯一直追着警车和被送进来的嫌疑人,第二道警戒进去才是监仓区,余罪没有注意到这里肃穆和阴森的环境是何等的恐怖,只是有一股怒意难平。
  “脱衣服。”监仓甬道,管教在吼着。
  余罪瞪了两眼,不过开始脱了,衣服、内衣、鞋子,袜子,什么也不能留下,管教拿着一根手指粗的棍,嫌脏似地拔拉着他的衣服,那里面没什么东西,细细检查里,叫了位穿着监服自由犯,皮鞋扔了,那里有钢板;腰带抽了,那是危险物品,甚至衬衫上的扣子、裤子商标上的金属牌全部被摘。再然后光着身子的余罪被人顶在墙上,连身上部位也被查了一遍。
  这是个禁区,除了身上长的器官,其他的你甭指望带进去。
  拍照、留指模、剪发……费了很漫长的时候,余罪抱着那堆被查过了衣服,根本没有穿上的时间,被管教带着又进一道铁门,到了一个监仓前,管教吼着嫌疑人先蹲着,当啷一声,半尺厚的铁门开了,面无表情的管教一指里面:“进去。”
  门在背后锁上了,余罪像穿越到异世界的人,抱着一堆脏衣服,光溜溜地进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第一卷完》
  请看第二卷《明谋与暗战》
  第01章深牢大狱
  呼通……呼通……
  沉闷的声音响彻在薄朦冥冥的清晨,睡在水泥地上的余罪猝然惊醒时,猛然间发现自己居然在这个恐惧的环境里沉沉地睡了不知道几个小时。
  一天经历那么多事,不管理对于生理还是心理,再强悍的人也承受不住。
  时间肯定不长,他回忆着,进监仓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睡下了,有一位光头恶汉指着格子窗外,让他把脏衣服从里外往外扔,他扔了,然后又被踹着,到马池边上睡觉。不是非到这儿睡觉,而是这个二十余平米的地方横七竖八,床上、地上已经人满为患,只有马池边上尚余一人宽窄的地方可供栖身。
  犯罪之都,罪犯人满为患。
  困了,也累了,就那样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此时惊醒时,他不敢稍动,又一次悄悄挪身打量这个陌生地环境,平米不大,可空间足够大,离头顶五米高,白惨惨的炽灯亮着,三面半是铅灰的水泥墙,后墙一半是拇指粗的钢筋,上面是方便监视的甬道,隐约能想起似乎有持枪的武警经过,最高处的墙角,有一条高频的摄像头附瞰着监仓。
  他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这个环境那怕就把世界上最凶的悍匪关进来,他也未必有脱逃的可能,曾经看得得兴奋得越狱、监狱风云之类的故事,都是扯淡,最起码以他的常识判断,那半尺厚的铁门,接近一尺厚的混凝墙,就爆破都得好手,别说身上连起码的金属物品都被搜走的犯人了。
  对了,我究竟是谁,“犯人”这个通俗的字眼,让人本能的抗拒。可现实又生生地摆在面前,他无法拒绝地已经成了其中的一员了。而且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而是一次有预谋的安排,肯定是想让他进来接触到某个用正常方式无法拿下的嫌疑人。
  难道是狱侦耳目,可那种事,一般由犯人自身完成就可以了。
  “妈的,老子偏偏不让你们如愿。”
  余罪恶狠狠的想着,那股怒气再起,就即便主宰不了局势,可他能主宰了自己,最好的报复方式莫过于让算计他的人什么也得不到,让他空欢喜一场,他在想自己该怎么做,可脑子里除了恨意什么也装不下。
  呼通……呼通………
  不知道什么沉闷声音一直在有节奏地响着,声音更近了,变得更沉闷了,未知的事物总是会带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在恨意消退,不得不考虑生存下去的时候,有一种恐惧像毒虫慢慢地爬上了心头,此时余罪感觉到了仓里的变化,有翻身的、有打哈欠的、有挪着身体的,整个监仓分着明显的层次,大通铺上并排躺着十余人,铺着毯子盖着薄被,甬道也有数人,铺着瓦愣纸板,盖着自己的衣服,而像他席地而睡,毫无例外在这里是属于赤贫的一个。
  阶级在这里看更明显了,他现在比赤贫还是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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