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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网人 作者:黄孝阳-第7章

小说: 网人 作者:黄孝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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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间到处都是山川河流,人群中到处都是熙熙攘攘。对于人与人之间大同小异的故事你着实没了多少兴趣。人总是因为所谓的深刻或自以为深刻变得麻木,你亦不例外,只是眼前为何又浮现出一个醉熏熏女子的模样? 

  11 

  她喜欢喝酒。一个女人喜欢喝酒不是什么坏事;可若到了无酒不欢的程度,就令男人生惧,生出许多麻烦。但没有办法,她没有别的本事,人又长得极其普通。要想引起人们的注意,也只有在酒桌上巾帼不让须眉。毕竟现在凡事都讲究一个眼球,超市中的商品,若能被售货员摆放在一个显眼点儿的位置,销量总是更大一些。 

  她最早并不喝酒,高中毕业后来到单位上做打字员,坐于角落,手指日复一日敲击键盘。日子甚乏味,像块泥潭。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一根小草还可以在春风中笑,她只能是静悄悄独自来往。最早还有几个可以说说话的朋友,可随着她们嫁人生子,她陷入彻底的冷清中。有时在屋里坐着,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便常以为那是爱情来敲门,赶紧掏出口红描了会妆。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的房门上长起一些青藓。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会这么过去。她在床头放了本易安词集,每每看见那首“声声慢”,总忍不住泪流满脸。她极喜欢那十二个叠字。每个字都是块苦涩的积木,越搭越高,让人心酸。 

  没有谁注意到她的存在。她因此干过一些出格的事。比如,她是单位上第一个悄悄把头发染黄的女孩,但糟糕的是似乎没有人看见,而当单位另一个漂亮女孩儿把头发也染黄时,大家却不停地发出啧啧赞叹。她情愿被大家骂成妖怪,也无法忍受这种视而不见。她一气之下就把自己极为珍爱的长发全剪了,第二天,有个男同事拦住她,问道,那个打字的长头发上哪了?她心里气得直哆嗦,但也有一点儿开心,毕竟人家还记得打字的是个长头发。没过多久,她的短头发为大家看习惯了。同事或领导只会把手中的文件往她面前一放,说声,明天要,就走了。她很愤怒,想跑到店里去剃个尼姑头,思前想后,终究不敢。 

  她只好看书。寒灯古佛,一缕青丝,书上的文字便是敲得梆梆响的木鱼声。有一天,她看见张爱铃的一段话,便咯咯地笑,笑完后就哭。她不清楚自己为何笑,为何哭。那段文字是这么说的:正经女人虽然痛恨荡妇,其实若有机会扮个妖妇角色的话,没有一个不跃跃欲试。 

  女人若到了某个年纪,没有爱,没有被人爱,身体就会渐渐地变成一个空壳,少女时候的心一点点枯萎下去。笑容是一种极奢侈的东西,深入骨髓的寂寞将它们几乎吞噬殆尽。血液是灰暗的,她在某天晚上用小刀片划开手指上的皮肤,愣愣地看着,墙壁上的钟在滴滴嗒嗒响着。她找出三个杯子,用筷子敲击着杯子自己与自己做游戏。她敲第一个杯子时,说了声“忘”,敲第二个说了声“情”,敲第三个说声“水”。这是她在一张报纸上看到的游戏。敲过几次后,她开始不停地敲第一个杯子,嘴里“忘、忘、忘、忘、汪、汪、汪、汪、汪……”地叫着。就是做狗那也比做人好呵。 

  她相过几次亲,都是无疾而终。那些男人的影子总是在月光下由深变浅最后成为没有。她想不通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她扳着手指头,数自己的优点缺点,可每一个优点与缺点都似是而非,文静的另一个说法也就是木讷。她有时想,若有哪个男人肯要她,不管他多老多丑多没学问,她就一定嫁给他。可这样的问题也只能是想想,那个男人始终就不曾出现。她想跑去大街上哭。有一次下雨,她还真这么干了。她在雨里边走边哭。但还是没有人看见她脸上的泪水,她甚至听到有人躲在路边屋檐下悄声说,那女人是不是有病?这么大的雨也不晓得躲一躲?她的泪水流得更快了,可再多的泪水也会被雨水迅速冲去。天放晴了,她重感冒了,躲在床上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浑身散了架似的难受。她打电话到单位上请假。那边说知道了,就把电话挂断。等到她病好后再去上班,发现那几天自己竟然被记了旷工。她愤怒地找到考勤的人。管考勤的人说不记得她曾经打过电话来请假的事,但仍爽快地把记录改成病假。 

  是领导发现她能喝酒的。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一天,她正在加班打字,领导也在加班。忽然来了些东北老客户,领导望了望空荡荡的办公室,便叫上她。领导并不记得她的名字,只是指了指她。她只乖乖地跟着去了。在单位上,领导的话就是圣旨,县官不如现管。她当然明白这道理。领导很能喝酒,但那些东北人更能喝。“人若不喝酒,白来世上走。”“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酒量是胆量,酒瓶是水平,酒风是作风,酒德是品德。”“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随意舔”……东北人唱着小曲把那些瓷花碗摆开。好汉架不住人多,领导慌了,可不喝不行,这些东北人手中拽着大单子。用他们的话来说,是兄弟,喝了这碗酒,要做生意,得讲诚意,大碗喝酒就是最有诚意。领导很快有了醉意,眉毛拧成结,看了看身边的她。看来,他是后悔带她来了。她最早是说不喝酒的,只要了些饮料。东北人一开始应付了她几声,便没再多加理会。她坐在一边,觉得屁股底下的椅子长满牙齿,心中渐渐难受起来,不昨得是那股子邪火,猛地站起身,从领导面前夺过碗,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最后舔舔嘴,发现酒并不如想像中那般难喝。领导吃了一惊,东北人目光中带有点不敢置信。她把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有酒必干,每干必回。宴席的下半场简直成了她的个人表演。最后,只剩下她独自站着,其他的人全溜桌子底下了。她擦了擦嘴边的酒渍,有些得意,脚步虽有些踉跄,脑袋里还是清清楚楚,她跑去为这些东北人开好房间,并叫来小姐。没有谁教过她,但她就是这么做了。 

  生意再不能做下来,那叫没天理。领导开心极了,一笔生意是小,发现人才是大,何况是这种可遇不可求的绝世奇兵。领导很为自己的眼光自豪。她在领导一力提携下,开始了南征北讨横刀跃马剑气纵横的酒场生涯。倚天一出,谁与争锋?她端的是意气飞扬。一招鲜,吃遍天。她成为单位上的焦点人物,一举一动,一个发型变化甚至于她用的是哪个牌子的指甲油无不是大家嘴里最津津有味的谈资。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这么能喝酒,不紧不懂,不慌不乱,一杯杯白酒倒入口,一张原本平凡的脸刹那间嫣然生香。酒让她变得风情万种,美丽动人,而这才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本钱。很快,她的职位得到迅速提升,工资连翻几个跟斗,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凭着她在酒桌上的回眸一笑,一个东北小伙心甘情愿拜伏脚下,说啥也不肯走了。 

  有人说,其实这也没有什么想不通的。一个女人成为公众话题,总是会轻而易举的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哪怕她实际上不过是一滩狗屎,男人也会想把这滩狗屎压在自己身下。她没有听到这些话,也不想去听,每个人都是在别人视线下活,别人如何看,那只是别人的事。她似乎一下子就拥有了原来连想都不敢多想的东西,有好几次在梦里都咯咯笑醒。生活也可以是这般容易。 

  她去过医院,医生说她身体里有一种特殊的酶,能自动分解酒精。而拥有这种酶的机率大约是千万分之一,比中六合彩还要困难些。那时,她正与东北小伙处于男欢女爱时,便问,喝酒是否会对生孩子有影响?医生皱皱眉,说很难讲。医生说了一连串术语,她听得是稀里糊涂。最后,医生咬牙切齿地说道,最好是不喝。能不喝吗?就连未来孩子的爸爸都是喝酒喝来的,她很快就忘了医生的劝诫。没过多久,她结了婚,怀了孕,孩子生下来,是一团没有手没有脚的血肉,一个胆小的护士当场吓得尿裤子。她与丈夫吵了一架。丈夫说,她若胆敢再喝酒,他立马回东北。 

  但问题已经变得麻烦了。她整个的身体就好像一只贪婪的酒桶,每天不需要吃饭,但一定得喝酒。她咬紧牙坚持了没两天,人就已在迅速枯萎中。她已经弄不清是她在喝酒,还是酒在喝她。丈夫看她如此难受,心软了。所以他们的第二胎,脑袋比整个身子大,万幸的是很快就死了,没活上两个时辰。更糟糕的是,她的单位也垮了。一个单位的兴隆不是由其中哪个人就能说了算的。领导去了别家单位当了个门房。她理所当然也就没有了公款喝酒的机会。 

  按说,她可以去其他单位应聘个陪酒员。可她去过后,人家纷纷摇头,原因无它,她的名声太大了,酒席上一旦出现她的身影,便没有人敢提喝酒这两字。她能陪你从早上喝到黄昏,从黑夜喝到白天,她的身体已经不再是一个酒桶,完全成了一个漏斗,再烈性的酒倒进去,也是无影无踪。喝酒图的什么?图的是能把别人灌醉,看笑话。与她这种级量的人物喝酒,明知必醉无疑,大家又怎么还会有丁点趣味?这也难怪某位领导看见她的身影,当即把脸一沉,你们安的什么心?想灌醉我来?那个东北小伙离开了她。他彻底怕了她。她没了工作,所能喝上的酒每况愈下,整个人眼见着憔悴下去,再也不复原来的光鲜。他没有办法。人都要活下去,而他要活下去,惟一的办法似乎只有离开她。 

  此后关于她的传闻极多。有说她为了喝酒,每天晚上去帮一些餐厅洗盘子,拣些剩下来的残酒喝;有说她成了小偷,大白天在各个家属楼逛来游去,不偷别的,只偷酒;有说她成了个妓女,不收钱,只要给她两瓶好酒,就可任人玩;还有个更为恶毒的说法是,她专门与各式各样的男人睡觉,然后生下许多奇形怪状的孩子,再把那些可怜的孩子卖给马戏团,用这种法子来赚钱买酒喝……过了一些日子大家就把她淡忘了。城市里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新鲜事。 

  来年春天,城市酒厂工人下到地窖时发现了她的尸体。地窖锁了三道严严实实的大铁门,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谁也不明白她是怎么进去的。她整个赤裸的身体像朵极大的桃花盛开在酒窖里,殷红的,看见过的人都说那是种触目惊心的美。消息慢慢传开,城市里的人都不敢再喝这个酒厂里的酒。就在酒厂全体职工对她破口大骂时,远方传来消息,说是该酒厂去年的酒特别醇美,愿意先付款再提货,有多少货便要多少货。有胆大的工人们将信将疑地尝了口池子里的酒,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但更奇怪的是,这种酒虽然味美香纯回味悠长,可喝着喝着,人们的眼里就会情不自禁滴下泪水来。 

  12 

  你是在一个县城听到这个故事的。你望了一眼窗外,把头埋入水里。鸽子的唿哨声在窗外的玻璃外打着欢快的旋。从水底往上望,整个世界都是一大片微微漾动的白。感觉有点儿古怪,好像有个老爷爷把脸贴在水上正意味深长着什么。你揉揉眼,皱纹就不见了。这似乎是一个深刻的谜语,与孩提时听到的“山东消息打一文化名人”差不多。你在水里翻过一个跟斗,手伸触到坚硬的池壁,心脏突突跳了几下。 

  澡堂里没有别人了。几分钟前坐在池边讲故事的陌生男人已经起身离去。他们的身体白白嫩嫩,因为被水泡久了,愈发显得肥胖。偌大的澡堂只剩下你一个人了。那个戴红袖套看澡堂的老头儿不时地往你这里张望。这让水底世界也变得乏然无味。眼睛有些涩。你憋足一口气,将身子缓慢地放平,继续朝上看。水面出现一张废报纸,被水濡湿,能看见正面几块褐色的硬壳,还能看见报头那几个中规中矩的汉字。它们的形状都与鸽子屎差不多。你没养过鸽子,有个瘦骨嶙峋的邻居养过。鸽子好看,飞到天上时的翅膀更让人着迷,可若与它们朝夕作伴却绝不是一件美差。再好的音乐听久了也会反胃,何况是单调连续的“咕咕”声?鸽笼虽然有人打扫,但天气只要稍热,鸽笼立马被烤出一股奇怪的味道。气味顺着门缝钻入,转过几个圈,猛地一下就扼住睡在床上的你的喉咙。就这样,你攀住床腿干呕过好几回。若天气冷了,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鸽子不怕人,扑腾腾地乱飞,且极善于将人的头顶当作落脚点,并不时美美地拉下一泡屎。 

  那时,你虽然年轻,却不会去街头巷尾买包老鼠药与玉米粒拌在一起来对付它们,那太愚蠢。你买了只黑猫,一只据说是凶悍无比的猫,并把它送给这位邻居的邻居,一个比你更小的胖乎乎的小男孩。很快,几乎是一眨眼,鸽子便被消灭了。瘦邻居逮到胖男孩一顿狂揍,男孩儿嚎啕着一路狂奔唤来了自己的父亲。两个大人扭成头破血流的一团。他们打架时,你站在阳台上看。天气真好,秋高气爽。那只黑猫越上屋脊在灰不溜秋的瓦片上迅速行走,在屋檐的勾漏处翻转身,冲着你点点头就消失了。 

  水面上还有着许多气泡儿,一串串。你闭起眼,耳朵里满是轰隆隆的声音。音调拖得很长,慢慢变成一种非常怪异的呜呜的响。这应该是水的压力。小时候的课本上就有一张万吨水压机的图片,彩色的,据说能把钢铁揉搓成面团,这让当时的你大为吃惊。老师说,有了它,大家就能在2000年奔向四个“现代化”。所有的孩子都情不自禁地淌下憧憬的口水。但没过多久,你还是把那张有图片的扉页撕下来,对角折成一个结结实实的“包”。“打包”是男孩们爱玩的游戏,玩法与后来的拍洋画片类似。这个“包”替你赢了不少快乐,尽管让你满身尘土。 

  人长大了难免会想起过去。虽然“过去”是这样模糊不可确信,毕竟有着好味的味道。你在水里懒洋洋地翻着身。水似有无数柔软的触角,轻轻地从肌肤上滑过,腻的,又像女人香喷喷的舌尖。一根光线缓缓从头顶的百合穴注入,嗡地一声,放大了,五脏六腑顿时纤毫毕现,然后迅速收缩内敛,蓦然间便已来到某个奇点,马上又化成混沌一片。这里应该是子宫吧。你喃喃自语。你惬意地双手抱住头,把身子弯曲成某个姿势。你喜欢这种姿势。小时候老与人打架。虽都是同学少年,打起架来却真狠,拳头板凳专往要害处招呼。单挑的少,群殴的多,可能因为人多,理就直、气也壮,所以往往七八个学生在放学后一起堵住教室门,逮住某个倒霉的家伙死扁到底,打翻后当然还要被踏上一万脚。你也就渐渐学会挨打了。 

  你回到临时住的旅馆。路上你又看见了一只黑猫,躺在路边一个灰色的垃圾筒盖上,腿伸得笔直,身子僵硬,应该是死了,眼珠子也被人抠了去,只留下两个黑乎乎的窟窿漫不经心地看着你。你站在窗前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窗台上有着厚厚一层灰尘。你住不起更高级的酒店。尽管你从车站出来后的第一眼就瞥眼了“东方宾馆”这几个大字。你打量着四周。一些人围上来,这是一群骑三轮车讨生活的人,有男有女,还有花白头发的老人。他们用一种不大好懂的方言问你要上哪儿去?有一个黑瘦的汉子甚至把手搭在你肩膀上,口气熟络地嚷道,哥们,上哪?你冲他笑笑,没说话,挤出去,走到车站旁边的一个杂货铺,买了包“白沙”,撕开,递给老板一根,然后凑过身帮老板点好火,再用一种老练的口气问老板,哪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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