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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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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宝璐听了就快嘴问道:“舅舅做了寿,安哥儿就又要走了么?”
  曾氏点头称是,周宝璐就露出十分舍不得的样子来:“才在家里住两个月,就要走了,安哥儿不在,就没那么好玩了。”
  曾氏笑道:“不是还有青哥儿鸿哥儿他们么,我看你们也是成日里混在一起的。”
  周宝璐忙笑道:“哎,我是说真的,他们笨多了,哪有安哥儿主意多,木头木脑的,只能用来背一背黑锅罢了。”
  说着自己先笑倒了。
  曾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哎这姑娘,还真是陈氏亲生的,什么话都敢说。真不怕得罪人,不过陈氏是想不到会得罪人,而周宝璐只是因为知道曾氏宠爱她。
  周宝璐笑了一会儿问:“青哥儿也不小了,舅母也要送他出去读书么?”
  曾氏道:“他就在家里罢了,大的早早的就送到外头读书,一年在外头呆七八个月,我时时都想的慌,后悔的什么似的。只是早拜了师,也由不得我。小的这个就留下来罢了,再说了,他和安哥儿不一样,也不用太逼着他了,咱们横竖有家学的,叫他去读读书就罢了。”
  周宝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边点头,一边自己咕咕的笑。
  正房里一派暖融融。
  “什么!不开祠堂了?”王姨娘头发蓬乱的坐在床上,自前儿她挨了公主一顿嘴巴子之后,虽说脸没有打破,却是肿的老高,头两天连嘴都不大张得开,更别提出去见人了,只躺在床上养着,这两日虽说好些,红肿也没褪完,俏脸上一边一团,又擦了不知道什么褐色的药膏子,看起来颇有点滑稽。
  可是此时,王姨娘哪里顾得了自己形状滑稽,头发蓬乱,听了周继林一句嗷一声就坐了起来,眼睛都瞪大了:“这是怎么的?老爷,不是说好了的吗?特地接夫人回来,好开了祠堂把华儿记到夫人名下去。”
  周继林一脸颜色不是颜色,嘴唇发白,恨恨的看了王姨娘一眼,娇娃不再,形如夜叉,他心中烦闷,又看到这样一张脸,顿时话都不想说了,哼了一声就转身出去。
  王姨娘连滚带爬下炕来拉住周继林:“老爷,老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王姨娘虽懂的有限,这件事是懂的,这原是周继林得意欢喜的跟她说过的,那一日和这会子可不一样,正是被翻红浪,春光无限的当口,周继林搂着娇美的爱妾,一脸得意的说:“爹跟娘已经商量清楚了,各方面也都交涉过了,这就打发人去接她,待回来了,选个好日子,就开了祠堂,请了家谱,把华儿记到她名下去,今后华儿就是正正经经的嫡子了,待我袭了爵,就给华儿请封,娘她老人家你知道的,在宗室里头是什么脸面?自然一说一个准,今后华儿就是镇国公府的世子了!今后诰命霞披也少不了你的。”
  王姨娘自然是欢喜的了不得,世子!今后的镇国公,今后镇国公府就是她们娘几个的了!她当初入府的时候可没想到有如今这样的造化,今后她也要成老封君了。
  虽然眼看着主母一年一年年纪大起来还生不出儿子,王姨娘已经知道自己是撞了大运,可如今真有这一步登天的话听在耳边,心中的狂喜还是忍不住,柔若无骨的身子越发贴的紧了,轻轻蹭一下,吐气如兰的笑道:“这是老爷疼我们娘几个,只是夫人肯应么?”
  滑腻柔媚的肌肤在周继林的手下,他揉搓了几下,熟门熟路的探到某处,立时引来娇喘连连,嘴里却是不以为然的道:“她算得了什么,只要娘发话了,还容得了她说个不字?”
  王姨娘自然是越发欢喜,千依百顺,要一给十,伺候的周继林舒爽,两人直癫了半夜。
  只是这老封君的美梦才做了没几日,眼看果然打发人去接夫人了,欢喜的王姨娘真是坐卧不安,又是打发人给娘家哥哥嫂子报喜信儿,只等着叫一家子连亲戚都来瞧瞧她如今如何的得意有身份,又是拿私房缎子给自己做衣服,务必要光鲜亮丽,结果夫人到家,才刚露了个脸儿,大小姐就发起疯来,挑她的刺儿,凭白给她没脸,刚朝老爷哭诉了一番,却又被公主不管青红皂白打了她一顿,这还没哭完,竟就听到这个晴天霹雳了。
  前一日还在夜深的时候哭泣发誓,今后华儿做了世子,非要治死这个不知所谓的大小姐,至于那位摆设似的夫人,王姨娘更是压根没看在眼里,只要大小姐出了阁,要摆布陈氏那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吗?
  可是现在听了这话,这可比挨一顿嘴巴子厉害多了,王姨娘扯着周继林的衣摆不放:“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迟两年再改么?”
  这也是唯一可以接受的解释了:“对对,华儿还小,迟两年也使得。不用急的。”
  王姨娘有点语无伦次了。
  周继林心中越发烦闷,挨了娘的骂,又挨了爹的训,尤其是今后家族决定孙辈由嫡长孙周安明请封世子,更是如同一脚窝心脚,眼看着这个蓬头垢面,形如猪头的女人还在哀哀哭泣,与平日里娇媚的梨花带雨完全不同,哪里还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情,一脚就踹开跪在地上扯着他衣服的王姨娘,冷冷的说:“娘说华儿不敬嫡母,不敬嫡姐,不能记为嫡子,此事到此为止,不用再提了!”
  说着就走了。
  王姨娘眼睛发直,好半晌才仿若倒过气来一般,凄厉的一声哭喊:“我苦命的儿啊……”
  外头丫鬟们战战兢兢,没人敢进去瞧一眼。


☆、08。秘辛

  十月底,是武安侯世子的寿辰,陈氏是嫡亲姐姐,必然是要回去的,头一天晚饭后回了静和大长公主,公主点头道:“自然该去的。”
  又吩咐道:“咱们家的晚辈也该去给舅爷拜寿的,你跟世子说,叫他带着明哥儿去吧。”
  陈氏露出难色来:“世子爷先前说了,明儿他衙门里有事儿,许要晚点儿才能去,若是明哥儿等着世子爷,只怕太晚了些。”
  小辈去磕头,自然该是摆宴前,静和大长公主顿时沉下脸来:“衙门里有事?有什么要紧事非要明日办么?他既这样说,你就该先来回我,我自然打发人去他衙门里给他告假去!”
  静和大长公主是失望顶透,他们家的世子,未来的镇国公,竟然如此蠢笨,挨了一闷棍,不思与权重势大的舅兄修复关系,反倒摆出一副记恨的样子来,他也不想想,当你权势不及的时候,你记恨你的,人家能有什么损失?
  不过是越发的无视你罢了。
  三儿媳梁氏正领了丫鬟端着新鲜的葡萄上来,闻言笑道:“二哥既说有事,想必是真有要紧事,母亲真打发人去问了,叫二哥的脸面往哪里搁,三爷明儿横竖得闲,就打发三爷带着明哥儿去给武安侯世子磕头,也就罢了。”
  能不去和周继林打官司,陈氏巴不得这一声儿,忙点头笑道:“还是三弟妹想的周到,只是劳动三叔了。”
  梁氏笑道:“一家子这么客气做什么,又是叫他去吃酒,只怕他还趁愿的很呢。”
  这个儿媳妇倒是强些,可惜没有做镇国公夫人的命。
  静和大长公主也不再多说,只打发人去跟张氏说了这事,叫她预备明日明哥儿的穿戴,又叫梁氏备了礼,明哥儿一份,陈氏一份。
  隐隐然就是由周安明代表公主府了。
  陈氏还恍若未觉,面上神色丝毫不动。梁氏却是心中明白,对周宝璐就越发高看一眼了,笑着与静和大长公主商量:“今儿得了府里头众人夏天的分例衣服,绣娘们都空了下来,媳妇想着,别的人也都够穿了,只璐姐儿这也十二了,是大姑娘了,免不得各处府里要去的,各府小姐的花宴诗会,少不得也要给大姑娘下帖子,总得走动,一季八套衣裙,多走几处就得重了,叫人看见难免有些有心人笑话,不如再打发人做几套,才不委屈了小姐。”
  周宝璐听了忙站起来笑道:“婶娘有心了,这么疼我。老祖宗前儿还赏了缎子给我,我已经拿出去做了,赶明儿就得,也不必再做了。”
  静和大长公主倒也点头道:“你想的很是,这才是咱们家的体面,只是你当着家,想着一碗水端平也是有的,我也不好多说,才私房里赏了大姑娘缎子,你今儿既提了,那就选了好缎子,叫外头精工做上六套罢了,颜色鲜亮些才好。”
  梁氏忙应了,周宝璐也不好推辞,只是笑着推推静和大长公主:“祖母这样偏心,我既有了,怎么妹妹没有呢?虽说还小,也不能委屈了妹妹,我替妹妹向老祖宗讨一讨。”
  静和大长公主见她这样乖巧,心中也喜欢,笑道:“果然有做姐姐的样子,不过你妹妹官中可不好出的,幸而我还有点压箱底的东西。”
  便对梁氏笑道:“外头进上来的两匹云影纱,颜色都好,正好给静儿,回头我打发人给你送去。”
  因周宝静此时不在跟前,梁氏忙谢了,又谢周宝璐,周宝璐只是笑,左右逢源,一家子都其乐融融。
  哪里看得出半点霸王性子来。
  说笑间梁氏又下意识的看了陈氏一眼,见她只是菩萨似的坐着,即不多说话,也没什么表示,不由在心中替周宝璐叹息一声。
  当晚,周宝璐正在上房陪着陈氏说话的时候,周安明的母亲,公主府的大夫人张氏又打发了丫鬟紫云送了个精致的挖云描金的盒子来,紫云笑回道:“夫人先前在收拾屋里的箱笼,找出来这个,说自个儿也没有戴这个的日子了,大姑娘正是要在外头做客的年纪,刚好是适合的,就打发奴婢给大姑娘送来了。”
  周宝璐打开一看,是一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小花冠并一套用红宝石打磨的海棠花形的扣子,小花冠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镶着一圈儿二十多颗拇指大的红宝石,配了一副同样大小红宝石的海棠花耳坠子,十分贵重,不过款式倒正是姑娘家用的,想必是张氏自己的嫁妆。
  周宝璐心中有数,并不推辞,只是笑道:“你回伯娘,多谢伯娘想着我,正在烦恼明儿戴什么呢,刚巧就有了,明儿就戴这个了。”
  紫云就笑着走了。
  倒是陈氏有点不安的说:“这也太贵重了些罢了。”
  周宝璐笑道:“长辈赐不可辞,何况是嫡亲的伯娘呢?我若是不收,反倒叫伯娘疑惑。”
  至于疑惑什么,陈氏想不到,周宝璐也没说,陈氏本来就不是个能和人争辩的性子,此时这样一说,见周宝璐也有道理,就没再说了。
  周宝璐只打发丫鬟连夜把衣服的扣子全换成了这套扣子。
  因着陈氏的身子不好,静和大长公主府众人直拖到近晌午了才到,并不像一般人家姑奶奶要先回娘家帮着招呼客人,幸而武安侯府众人也都怜她身子弱,并不怪罪。
  这两年武安侯世子越发得帝王宠信,尤其是经历去年的江南盐政一案,陈熙华随侍圣上的弟弟诚王并当日年仅十三岁的大皇子,在江南发落了两省官员,收缴白银近千万两,朝野震动,圣上连连褒奖,越发倚重他,名副其实的天子信臣。
  周宝璐冷眼看着,日近晌午,武安侯府的院子里,廊下,已经都堆满了东西,今年只是陈熙华32岁的生日,并不是整寿,可是周宝璐觉得这一院子的东西,竟比两年前舅舅的整寿收到的东西还多一样。
  这或许也是舅舅有底气干涉他们家爵位的原因之一吧!
  这武安侯府,周宝璐是非常熟的了,她与周安明一起去给陈旭华磕了头,又给陈夫人曾氏请安,见过了武安侯府的众位长辈,他见离开席还有一阵子,也不愿意这就去和别的小姑娘们一起玩儿,倒是跑去后院,她平日里住的院子,去看那些自己养的小家伙啦!
  院子里没有她的小鹿,周宝璐找了一圈儿,倒是后头一个看门的粗使婆子笑道:“表小姐,前儿大少爷把您养的鹿牵到那边的林子里去了,说不准还在那边呢。”
  周宝璐知道这婆子说的是武安侯府花园子东边一处繁茂的林子,那边本来就只有一处院子,如今空着,就越发人少,那林子就更很少有人了,不过离的不远,她也不带丫头,叫她们留在自己院子里等着,便跑去找,果然在林子见到了她的小鹿。
  小鹿还认得她,一见到她,就哒哒哒的跑过来和他亲热,陈颐安显然把它喂得很好,胖乎乎的,一点也没有受委屈的样子,周宝璐心中喜欢,拍拍它的头,和它一起在林间慢慢的走。
  说起来,也就是只有在这个地方,她才觉得放松,在家里虽然说有祖母疼她,但整个感觉是不大舒服的,常常觉得有点压抑,只有在舅舅家里周宝璐才觉得她还是一个小孩子,一个倍受宠爱的可以骄纵的小孩子。
  周宝璐有点发呆,任凭小鹿在身边,慢慢地踱着步吃着草,她就在一棵树下坐下来,直接坐在草地上,反正这里很隐秘,周围全是参天大树,很少会有人路过。
  便是在今天这样热闹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人。
  周宝璐看着小鹿在一边踢踢踏踏的走来走去,间或用温柔的大眼睛看看她,周宝路也不由得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正想说句什么话的时候,却听到林子边上似乎有什么声音?
  周宝璐不以为意,只有一丝微妙的似乎被人打扰到的不满,正想离开的时候,却听到那风声送过来的断断续续的对话。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接着就听到一个女孩子微弱的小声说:“我、我还是很怕呀,振郎,万一被、被人发现怎么办啊?我,我不敢去。”
  她的声音中带了一点轻微的哭腔,听起来很柔弱。
  那少年便道:“你要是不敢去,这件事拖下来,被人发现了,咱们两都会没命的,荣儿,你想想,若还有一丝法子,我也是舍不得呀!”
  那个女孩子就嘤嘤嘤的哭起来,少年便低声地劝着,虽然隔的远了,不是每句话都听得清楚,但还是能大约明白,他句句话都是劝着这女孩子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周宝璐想了想,轻轻地把小鹿赶到另外一边的路上,自己轻手轻脚的,往那两人说话的地方走过去。


☆、09。一齐偷听

  若是在别人家,周宝璐听到这样的隐秘事,自然会悄悄地从另外一条路离开,可这里不一样,这是在舅舅府上,今日又是舅舅的好日子,这两人明显有什么不轨之处,若是在舅舅的府上闹出什么事来,那可真是无妄之灾。
  离的近了,两人说话的声音越发清楚起来,周宝璐都不用看脸,就已经发现了这个在哭的女孩子,她认识。
  这是昌国公府的三小姐顾玉荣,昌国公府在帝都也是有数的人家,最有名的便是他们家顾老国公三代单传到了这一代,世子虽妻妾众多,但已经有了九个女儿却还连一个儿子也没有生出来。
  顾三小姐是庶女,本来与周宝璐来往并不多,不过是小姐们聚会的时候,不拘花会诗会,偶尔见个面打个招呼,可周宝璐天生对声音竟是过耳不忘,这会子单听着顾三小姐哭的声音,带着哭音的说话声,就已经把她认了出来。
  至于这个少年,周宝路,自然是不认识的。
  两人一边哭一边说,中间还夹杂了很多情情爱爱的东西,十分的耽误功夫,周宝璐凝神细听,只望着他们能赶快的谈到计划上去,不要再‘我只爱你一个’或是‘这辈子再不会有人比得上你’再或者‘只盼能与郎死在一起’这些无聊话了。
  正在全神贯注的时候,突然眼角印出一角淡蓝,周宝璐微微转头一看,发现旁边的那棵树后面,竟然站着一个男子。
  周宝璐吓了一大跳,幸而她的性子从来都是掌得住的,虽然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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