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牵魂 作者:凤舞焰-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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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他的话语中，众人察觉不到任何感情色彩。和刚才那种随意的调子完全不同，赵刚知道，每次吴健宇全情投入到案件中时，都会变成这样，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他们需要的，只是静静等待，吴健宇自会抽丝剥茧地找出线索，将答案呈现在众人面前。
　　〃那两个警察是怎么当的，连犯人自杀都不知道。〃赵刚知道这是身为警务人员的严重失职，难免有些尴尬。
　　吴健宇全然不理会赵刚的话，径直走出去，把客厅也检查了一遍。赵刚和小赵这才发现，刚才大家一到，就全部挤到了卧室中，客厅里没有留下一个人。
　　吴健宇走到窗前，将窗帘全部拉开，接着说道：〃相信大家已经发现了，我们从踏进房间的那一刻就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疏漏，那就是这个客厅。其实犯罪嫌疑人并没有从窗口出去，在我们进来的时候，她还在这个房间中，而且就在我现在站的这个地方。〃第19节：第十章逃跑（3）
　　赵刚和小赵面面相觑，但两人生怕打乱吴健宇的思路，没有插嘴。
　　〃我刚才仔细检查了闹钟，发现闹钟的提醒方式被设置成了震动，对一个上班族来说，这很明显不合常理。唯一的解释是，犯罪嫌疑人想利用室内的响动引开警察的注意力，乘机逃走。所以，她耍了一个小把戏，将闹钟时间调到早上４点５５分，然后故意放在床头柜的边缘，然后，她溜出卧室，悄悄藏在客厅的落地窗帘后面。这时，两个警察睡得正熟，所以根本就没有发现她此时已经不在卧室了。
　　〃这样，时间一到，放在柜子边缘的闹钟由于震动掉到地上，给人一种屋里有人的错觉。两个女警当然会马上冲进去，嫌疑人有卧室的钥匙却没有锁，就是为了让两个警察可以很快进入房间，方便自己逃走。可她没想到，客厅的大门除了普通门锁外，还上了一道警察局特制的锁。所以她只能退回窗帘，等待我们的到来。
　　〃我们到达后，屋内的警察马上为我们打开大门。这时，大家都以为嫌疑人已经逃跑成功，所以放松了警惕，没有再把大门关上，而是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到了卧室。嫌疑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大门走了出去。至于窗子上挂的床单，这不过是小儿科的把戏，一看就是假的，不信你们可以拉拉看，这条绳子绑得太业余了，根本无法承受近九十斤的重量。
　　〃虽然这种逃跑方式很老套，但在逃跑学上，她可是能得到不低的分数。〃
　　〃这么说，她是故意等两个女警给我们打电话，然后一直等在这儿的，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把闹铃时间设置在早上４点５５分，而不是更早一些呢？这样，她不是可以更快离开吗？〃赵刚再也沉不住气了，他目测了一下窗帘，这块厚重的窗帘布要包裹下一个娇小的女孩，确实不易被人发现。
　　〃很简单，这一定和小区内某一个固定的时间段有关系，如果我没估计错，每天早上5点30分，这里应该会准时来一辆垃圾清运车。她一定料到我们会派人在楼下寻查，如果靠自己走出小区大门会非常困难，所以她准备利用这辆垃圾车。从两个女警听到声音到反应过来给我们打电话大概需要５分钟，我们赶过来又需要近25分钟，她从这里走楼梯到楼下又需要５分钟，所有时间加到一起，正好３５分钟。〃吴健宇依然用那种不急不缓的语调继续着自己的分析。
　　赵刚和小赵几乎同时抬起左手，时针不偏不倚地指着早上６点整。〃我马上去垃圾处理站，问她的下落。〃说完，小赵转身就想往外走。赵刚马上把他叫住：〃你小子秀逗啊，她是逃跑，又不是坐公交车，怎么可能到站才下车呢，肯定中途就跳车跑了。〃
　　〃那可怎么找啊，这天还黑着呢！〃小赵着急起来。
　　〃你们不要急，这儿不是还有线索吗？〃吴健宇指了指赵刚手上的笔记本。
　　〃你是说，她会去取那个采访笔记？如果她自己要去，又怎么可能给我们留下线索，故意让我们去追她呢？〃赵刚不解地问。
　　〃她这是想引蛇出洞，你们想，她为什么要逃跑出去？如果薛青真是她杀的，她现在肯定知道是有人借刀杀人，这个人会放过她？按理她待在这里还要安全些。　她肯定希望在引出真凶的同时得到警察的保护，却又不能明说，所以只有用这种暗示的方式。这样，主动出击，变被动为主动，说不定自己生存的机会还大一些。
　　〃如果薛青不是她杀的，那么，她一定是希望能替恋人报仇，那她就更需要警察的支持了。但她现在是杀人嫌疑犯，在得不到警察信任的情况下，只能出此下策。这种可能性很大，至于原因，我随后再解释。〃吴健宇没有说出自己的另一层推测，这日记本里的信息很可能是林好留给他的，但他不希望赵刚知道自己和林好过去的关系，所以故意隐去了这一段猜测。
　　〃你说得有道理，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林好找出来。〃赵刚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时，两个女警回来了，果然，除了５点３０分左右来了一辆垃圾清运车，楼下一个鬼影都没发现。小赵立即对吴健宇佩服得五体投地，正想拍两句马屁，却发现吴健宇神情凝重，眉宇间闪烁着一丝痛苦。小赵立刻打住，和两个女警一起转身离开了。
　　吴健宇转身望向窗外，夜色正从晨曦中渐渐退去，已经可以依稀看到一点树木的轮廓了。赵刚走过去，低声地问：〃其实刚才你拉那条绳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林好会从正门逃跑了，不是吗？你之所以让我们先读日记，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林好有足够的时间出去，对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面对一个经验老到的警察，吴健宇并不惊讶。
　　〃因为我发现你在十分钟内看了三次表，这可不像平常的你。而且，当你发现林好逃跑前曾经自杀后，说话的方式和语调马上改变了，看来这件事对你触动很大。〃赵刚的声音依旧低沉。
　　〃老赵，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好，她是我过去的恋人。〃
　　〃你还爱着她？〃
　　〃可惜她心里想的那个人不是我。〃第20节：第十一章　回到原点（1）
　　第十一章　回到原点
　　赵刚和吴健宇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朝警察局的方向走去，吴健宇边走边叹气：〃好久没有这么早在大街上散步了，可惜啊，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竟是和一个大男人一起散步！〃他只要一恢复平时的调调，说话就没个正经。
　　〃你不要觉得跟我一起很亏，这大清早的，有人陪你就不错了。〃赵刚嘟哝着，想到自己再怎么着也算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嫌疑犯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跑了，他心里也怪别扭的。
　　〃对了，你们那儿是早上8点30分开门吧，看来咱们就算再走上一个小时，也只能落个做门神的份儿。〃
　　〃你小子今天还打算跟着我？你的事务所不办公了？〃赵刚一下子把声音提高了八度。
　　〃这个嘛，啊，反正那摊破事儿也用不着我亲自出马，随便找个人就能应付了。怎么，你不欢迎？〃吴健宇挺自信，他知道这个案子赵刚离不了他。
　　赵刚白了吴健宇一眼，〃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话说在前头，这次我可没硬拉你。〃说完，赵刚故意做出一副爱来不来的表情。
　　〃好，好，是我硬跟着你，行了吗？老赵啊，反正现在走着也无聊，想不想听听我的看法？〃吴健宇似笑非笑地看了赵刚一眼，趁着只有两个人，有些话现在说出来比较好。
　　〃好啊！说说看。〃赵刚摸出一支烟点上，静候下文。
　　〃我昨天仔细看了一遍你给我的资料，这个案子疑点很多。你想过没有？原本一个扑朔迷离的案子，突然间，时间、动机、证据，一股脑儿全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然后呢，咱们按照常规的思维惯性，自以为找到了重大线索，准备顺藤摸瓜，牵出真凶。〃吴健宇把赵刚的推理方式简单理了一遍。
　　〃这也没什么啊？除非是经验丰富的凶手，一般人在杀人之后都会出现短暂的思维混乱，就是我们所说的亢奋期，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在这个阶段出现破绽。〃赵刚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你说得有道理，所以，她有可能忘了取回那个夺人性命的小瓶子，留下破绽。但是，从你们第一次谈话到你对她的房间进行搜查，中间隔了近三天。就是说，她有足够的时间清醒过来。至少，她不至于糊涂到把凶器放在梳妆台这么明显的地方吧？这是疑点一。〃
　　吴健宇停顿了一下，见赵刚没有言语，继续说道：〃如果林好故意装出有精神分裂症，那你们第一次谈话的时候，她大可以从头到尾说胡话，可在你们对话的后半截，她说薛青告诉她，自己要出去七天左右，这和后来肖顺风说出的时间完全一致，证明林好不但没有说谎，而且神志清醒。这是疑点二。〃
　　〃那肯定还有疑点三喽？〃赵刚神情凝重地吸了口烟，吴健宇正在逐个推翻自己之前的推断，他的话震撼着赵刚的神经。
　　〃当然有，你和被害人单位领导谈话的时候，薛青的父母一直坐在一旁低声哭泣，虽然表情悲痛，却没有像一般的亲属那样哭着喊着让警察给个公道。而当你无意中提到林好的时候，薛母马上歇斯底里地断定林好是凶手，反应之夸张，好像比起自己儿子的命来，他们更关心这个女人的死活。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更何况，我调查过薛青家里的情况，他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村里交通很不方便，就算动用唯一一辆运输用的拖拉机，赶到市里也要十几个小时，可你从告诉薛青单位的人到他父母赶来认尸，最多只用了十个小时，这么快的速度，你不觉得奇怪？这是疑点三。〃第21节：第十一章　回到原点（2）
　　吴健宇的推理环环相扣，赵刚脸色大变，赶忙问道：〃这么说，那天我见到的薛青父母，是假冒的？〃
　　〃这很有可能。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吴健宇突然停一下，似乎有些犹豫，〃林好在日记中，尽数了自己对薛青的爱，而且直到11月28日她发现薛青死亡之前，日记中透露出的还只是幸福小女人式的幻想和憧憬，没有丝毫心境转变的迹象，她怎么可能对自己喜欢的人起杀心？〃
　　吴健宇讲完了自己的四个疑问，正好将赵刚之前的判断全部推翻。赵刚突然感到自己像坠入了云里雾里，完全摸不清方向了。赵刚试探性地问道：〃这么说，林好是无辜的了？那她讲出的那个和死人说话的故事怎么解释呢？〃
　　〃老赵，我不想挑战你们的无神论，但你我既然吃上了侦探这碗饭，就不能只看表面现象，眼睛看到的东西未必都是真的，看似荒谬的故事也未必都是假的。〃吴健宇意味深长地回答道。
　　〃什么意思？你是要我相信林好说的故事？〃赵刚瞪大了眼睛，再怎么说自己也接受了几十年的唯物主义教育，他无法相信这么一个天方夜谭般的故事。
　　〃我不是要你相信这个故事，而是要你仔细分析这个故事，林好进屋时，薛青确实死了，但如果和林好说话的人根本不是薛青，而是另有其人呢？〃吴健宇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是说，有人假扮薛青，告诉林好这么一个故事，然后将证物放进薛青的随身物品中，引我们上钩。这人还不知道从哪儿请了一对临时演员，让我们掌握了林好杀人的动机。嫁祸给她？如果是这样，这个工程量可不小啊，凶手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折呢？〃赵刚不愧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吴健宇轻轻一点，他就可以顺藤摸瓜地带出思路。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我们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林好身上，而忽略了真正重要的疑点。〃吴健宇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他下意识握紧拳头，感受着棋逢对手的快乐。
　　〃是什么？〃
　　〃是一个你一开始就提到过的问题，薛青失踪十天，死亡三天后被发现，那这剩下的七天，他到哪儿去了？〃
　　赵刚立即醒悟过来，最开始，他确实想到过这个问题，但后来所有疑点全都集中在林好身上，他竟不知不觉给忘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看样子，我之前的所有推理都出现了重大漏洞。我们只能回到起点，从头来过了！〃赵刚苦笑着摇摇头。
　　〃不，是我们太低估这个凶手了。他竟然能把我们的注意力从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疑点上转移开，足见他功力深厚啊！〃吴健宇叹了口气，虽然他很佩服这个幕后真凶的布局，但这个人竟然用一个女人做挡箭牌，这样的行为也未免太无耻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赵刚想听听吴健宇的建议。
　　〃分三步走，首先，让小赵带几个人，赶去涌泉县商业银行。林好逃跑了，罪犯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会赶在我们之前取走采访笔记，然后杀死林好，让我们死无对证。所以，我们一定要赶在林好和凶手的前面。记住，一定要便装出发。
　　〃我会再去察看凶案现场，因为有几个结我还没有解开。〃吴健宇眉头紧锁，如果林好真的有薛青的采访笔记，那她肯定和这个案子脱不了干系，如果是这样，她又为什么要暴露自己呢？
　　〃那我呢？〃赵刚赶紧问道。
　　〃你不是认识陈教授吗？他可是地质生物学方面的专家，说不定他知道这种液体是从什么植物中萃取出来的，这样，我们就有线索了。〃赵刚点点头。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公安局门口。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两人就此分手，赵刚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公安局。旁边的花圃中，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消失在清晨的雾色中。赵刚并不知道，一场精心布置的阴谋正等待着自己。第22节：第十二章　阴谋（一）（1）
　　第十二章　阴谋（一）
　　今天的警察局似乎格外热闹，楼下多了好几辆车。
　　〃谁来了？〃赵刚问小赵。
　　〃你还不知道啊？省里来人了，今天晚上等着开会吧！〃一旁的孙志坚回答道。
　　〃哦！〃赵刚随便应承一声，心中不禁有些气恼。看样子，今天的计划要泡汤了。
　　孙志坚比赵刚晚四年进局里，却特别喜欢和领导套近乎，不久前，局长张华还亲自交给他一个案子，据说是过失杀人案，凶手当场被抓获，现场人证物证也相当齐全。将这样一个简单的案子交给他，很明显是领导有意提拔。谁知这孙志坚不知怎么搞的，在审案过程中激怒了凶手，对方竟当场翻供，弄出不少麻烦来。虽然最后还是结案了，摆平的人却是张华本人。为了这事，孙志坚私下没少给局长好处。赵刚看在眼里，心中很是不屑。
　　果然，送走视察队后，张华将局里的人全部留下开会。赵刚非常反感这样的形式主义，破案就破案，提意见就提意见，干吗搞这么麻烦，非要大家停下手上的案子，听什么传达？正因为这点小情绪，虽然每次破案，赵刚都冲在前面，可一到开会的时候，他总是最后一个进场。
　　和往常一样，张局长正襟危坐，一边喝茶，一边低头写着什么。待众人到齐后，他不慌不忙地取出一摞资料，开始宣读起来。赵刚打了个哈欠，正准备趁这难得的时间小憩一会儿，突然听到局长今天的语调好像有些不对。
　　他赶忙竖起耳朵，不敢再打马虎眼儿。果然，张华这次宣读的，并不是什么文件精神，而是上级的紧急指示。张华说道：〃蓝海市是一个人口众多的中型城市，警察局设立以来，虽然也破获了不少大案要案，却仍有很多不足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