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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大唐狄公案-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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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泰不便违拗,便踏步向前,又加快步子。长胡子后面十来步跟上。
这一程街巷正好黑糊糊的,几无灯光。地上坑坑洼洼、只觉趑趄高低,步履不稳。乔泰走着走着,不觉迷路。想拐上大街来租一顶轿子,却偏偏老在迷宫似的小巷内兜圈子,转不出来。忽见前面有一座跨街的骑楼,东端有一人家,隐隐闪出灯火。
乔泰上前爬上十几阶石级轻轻捶门。捶了半日,没人答应,不觉火起,又狠狠跌了几脚。回头叫道:“老伙计,这门内分明亮着灯火,却不开门……”
他顿时吞咽下了后面的话,背后已不见了长胡子。小巷内阴风凄凄,阒无人迹。
乔泰骂道:“这长胡子莫非消遣于我,却躲起来了。”说着一边爬下石级,却见地上一顶瓦楞帽,正是长胡子头上戴的。
乔泰弯腰拾起。地上积水,已湿了半边。忽见自己肩头上垂下一双沾满泥污的长靴,忙抬头一看,长胡子正悬空吊在跨街的天桥下!——脖颈上系了一根细麻绳,一头一个铁藜钩正紧紧勾在天桥的一根横椽上。
乔泰吃一大惊,忙又沿石级跑上骑楼,沿天桥走到中端。果见地板拆空了几块,铁藜钩正扎在一根横椽上,十分紧牢。他正要用手放钩,猛见一角蜷伏着一个人影,手中的短镖闪闪有光。
乔泰蹲伏膝行,慢慢摸向那团人影。及近一看,竟是个死了的。细睹正是酒店里陪侍那个侏儒吃酒的胡人,手中还紧紧捏着一柄短镖。他的脖颈上环绕着一道细花丝巾,一眼便知是被猝然捏扼死。垂拖着长舌,双眼凸出,形容十分可怕。
乔泰见天桥西端的木门早已挂了把生锈的铁锁,只得回头来再擂动东端那人家的门。半日门总算开了,出来一个老姬,手中颤瑟瑟擎着一盏油灯。老姬后背跟着一个后生。
后生见乔泰凶神恶煞模样,先是一惊。乔泰不会讲广州话,用手比划半日。那后生乃知家门口出了事。赶忙协助乔泰将两具尸身拖入门里的过道上,又用油盏细照。操蹩脚官话道:“那长胡子的是我大唐臣民无疑,这胡人会弄短镖,或恐是大食人氏。”
他用手解下缠绕在胡子颈脖上的细花丝巾。又道:“杀这人的不是胡人,你看这丝巾一端系着银币,锈着先朝庙号。大食人动武杀人,往往用弯刀与短镖。”
乔泰点头,细细回想乃自语道:“原来这胡人设计吊死了长胡子后又拟用短镖打我,却被另一人飞来丝巾套了脖子。如今那救我性命的也不知去向。可怜长胡子又身份不明。想如是不慎走到天桥下时被这歹徒在天桥上用绳索顺手套了,悬吊起来。”
后生见乔泰自言自语,又起疑。便道:“这事宜报当坊里甲,官府来人乃可断明曲直。”
乔泰解了袍扣,露出铠甲并双龙金徽:“我正是广州都督府衙门的军官。你速去叫一顶大轿侍候。”
后生听说是都督府的军爷,又见官腔十足,哪敢怠慢,便下去石级雇轿子。
须臾一顶大轿到了天桥下停住,后生上来拜揖。乔泰命后生严守现场,看护住那胡人尸身,等候官府来人验检。他自己则背了长胡子尸身上轿去,吩咐直趋都督府衙门。
    
    
    
    
    

第三章

    
且说陶甘独个儿沿堤岸回走,一面欣赏江上景色,转折市舶司署门口,见尾后无人乃信步向一条石子大街北行。他记得都督府就在这条石子大街的北端,靠近兰湖湖畔。
不一刻便见到一座高大的木牌楼,心想这必是南海神庙无疑了。二十多年前陶甘浪迹江湖时,曾流落到广州、潮州一带谋生。今日重游,许多市寮街景依然旧时模样,十分眼熟。陶甘进去神庙烧了柱香,又摇了一卦,竟断得有十分财采,不觉好笑。又绕出后门来。他记得这南海神庙后背原有一个宽阔的大坦,可以跑马。平时便四周挤满五花八门的货摊。临近庙会日,更是游人如鲫,繁华热闹十分。——正是当年陶甘穷途栖息之处。
陶甘出来后门一看,只见一堆堆瓦石、沙土、石灰,荒寂一片。四面都已圈定,似乎有官宦人家在此起基兴建宅第。
他感到有些沮丧,正要转身,忽听得一堆砖瓦后有人声喘息。他侧耳谛听,象是一女子的呻吟。便蹑手蹑脚上前,果见砖瓦堆后两个无赖泼皮正搂抱着一女子调戏。女子的口唇已被紧捂,只用双腿乱踢。
陶甘顺手摸着一块砖石,又去石灰堆上掬了一大把。冷不防绕到那两个歹徒后,抄起砖石便向一歹徒头上砸去。那歹徒大叫一声合扑倒地。另一歹徒刚转过头来,一把石灰末子已掷在面门心,不由捂着两眼,大哭大叫。(我认为译者可能是江浙人,因为“合扑到地”、“石灰末子”、“面门心”均是苏州话中的用法——狄仁杰注)
陶甘上前牵了那女子的手便匆匆逃跑。走了好半日,见行人渐多,方才停步。
“多谢贵相公搭救。”女子挽了挽鬓发,又理了裙衫,十分腼腆。
“小姐如何这傍晚时分独个出来走动?”
女子答曰:“奴家正拟去南海神庙内烧香,惯常走的,谁知今日却遇上两个短命的。”
陶甘道:“这里已是热闹的大街,你赶紧绕路回家去吧。千万别再独个儿上神庙了。”
女子答应,道了万福,正要启步,又羞怯道:“我的竹竿丢了,烦相公与我找一根来。”
陶甘望了望那女子的眼睛,顿时憬悟,原来那女子是个盲人。他四处一看,并无木棍竹枝的,遂道:“小姐不便,即由我陪你回府上吧。只不知府宅在哪条街上?”
“拜谢相公。这里好像是庙前街。舍下不远了,就在狮子坊底的水果铺隔壁。”
女子拉定陶甘袍角,即往狮子坊而来。边走边问:“贵相公见义勇为,想来是衙门里做公的,有此举动。”
陶甘暗惊:“这盲姑娘端的有眼力。”却摇手道:“在下是个经纪人,在荔枝湾开着爿商号。”
女子笑道:“听你这口音,不是岭南人物。声势口吻倒像个京官哩。”
陶甘更觉诧异。正要言语搪塞,忽听见女子道:“到了,到了。这里已是狮子坊口了。”
陶甘一看,果然是狮子坊。女子又道:“这条巷子又深又窄不好走。还是我来引路吧,顺便到合下吃碗茶再走。”
狮子坊内果然昏黑幽暗,两边木板房子歪歪斜斜,尚不见上灯。地上积满了臭水,滑溜溜不好走。女子却轻车熟驾,行脚如飞,很快便到了巷底。那水果铺总算亮着灯火。
女子引陶甘走进隔壁一间木板房子。
“上楼。我的房间在楼顶上哩。贵相公走累了吧。”
走完盘旋曲折、吱吱轧轧的楼梯,终于到了女子的房间。见她摸出钥匙开了房门,利索地点亮了蜡烛。房间空荡荡,只几件陈旧简陋的家具。一角拉起一道竹帘,竹帘后即是女子的床铺。
女子自去竹帘后换裙衫。陶甘忽见房间高处横起一根竹竿。竹竿下悬吊着大大小小十来个丝笼。墙角下还架了几层搁板,层迭堆放着八九个瓦盆。其中一个绿釉瓷盆更是显眼,盆盖上镂刻着蟠龙戏珠。
女子从竹帘后出来,已换过一身石青布裙,腰间系了一根丝绦。熟练地从砧板上切了许多青瓜丁,—一去丝笼、瓦盆内喂食。
“倘若我没猜错,小姐这里养了许多蟋蟀?”
“蟋蟀?多好听的名儿!我们叫它蛐蛐。你看这扁葫芦里养着的最是一条名种,行家称作‘金钟’,惯善厮斗。双须赤紫,六瓜分势,一对利牙,所向无敌。它那鸣声也圆润甜美,十分悦耳。”
“小姐靠卖蟋蟀为生?”陶甘惊问。
女子点了点头:“这竹竿上吊着的都会唱歌,我舍不得卖。那边瓦盆里则是凶狠善斗的,能卖得好价钱。”
“不知小姐如何捕捉到这许多?”
“我的耳朵十分奇妙,最善辨音。菜园古宅,树洞墙根,每听到蛐蛐叫声,便知优劣。遇是名种,便用林禽片、青瓜丁诱捕,十分灵验。”
陶甘称奇,又道:“这半日还不知小姐芳名哩。”
女子笑道:“相公不问,我怎的抢先自报?我叫兰莉,双目失明后便离开了家,独自一人,并无牵挂。相公似也不必遮瞒身分。”
“我叫陶甘。正如小姐猜着,是京师衙门里做公的。随岭南巡抚使狄老爷来广州公干。”
“今日认识陶相公,三生有幸。想来仰托庇佑的日子还有哩。”
“兰莉小姐日子也太清苦,独自幽居,许多不便。再说靠卖蟋蟀能得几个钱。”
兰莉笑了:“陶相公小觑了。这蛐蛐能斗的可卖辣价钱,一头卖一两银子哩。‘金钟’更是名贵,本地不产,十两银子我都不肯脱手。——昨夜我捉到时,真不知几何得意,一夜不曾合眼。今日一早醒来,便听见它的美妙歌声,恍有点如痴如醉。”
陶甘实不愿再与她谈论蟋蟀了,有心无意地敷衍:“你是何处捉到那头金钟的?”一面寻思告辞。
“嘿,你知道花塔寺么?就是广州最大的丛林。昨夜我沿寺院后墙走着,正到花塔根下,那墙基有阙,那金钟的叫声从墙阙传出,清脆悦耳。我细听半日,知是名种。又觉这叫声似是受了惊惶,仓猝发出。便在墙阙下放了一片青瓜,又学蛐蛐的叫声,诱它出来吞食。果然,那金钟先探出两根须来,见了青瓜。我又纳青瓜于这扁葫芦的活门内,金钟果然跳出,吃饱了青瓜,便关合进这扁葫芦里了。”
陶甘心不在焉听着,见兰莉稍稍停顿,便赶紧拱手告辞。生怕这傻丫头没完没了谈论蟋蟀。
兰莉见陶甘要走,忽想到还未捧茶。歉道:“陶相公坐了这半日,茶都忘了敬。”不觉讪红了脸。
陶甘道:“我还有急务要回去衙门,改日再会。”
兰莉赶忙从竹竿上摘下一个丝笼要送陶甘。陶甘坚辞。匆匆告别便下来楼梯,出门而去。
    
    
    
    
    

第四章

    
陶甘出来大街一看,早已华灯初上。各号商铺饭店,青楼酒家灯火闪耀,照得夜市恍同白昼。大街上人群熙熙,比肩摩踵。
老远看见都督府衙门了,陶甘不由一阵欣喜。衙门正俯临兰湖,芭蕉椰树下碧森森的。草木葳蕤,花果点缀,十分庄雅。四名衙丁执戟禁卫,形象威武。
陶甘进了都督府衙门,径趋狄公驻息的公庶西厅。次第三层禀报,最后由一中军引导来西厅见狄公。
狄公正伏乌木公案翻阅陈年档卷。看去已龙钟老态,眉额际皱纹深密,两鬓及胡须都花白了。
乔泰立在狄公身后,甲胃兜鍪齐正。脸色间却神思惝恍,疑云翻卷。
陶甘恭敬请安。狄公抬起头来,笑道:“你且在乔泰边上坐了。乔泰你也坐下。这些年来难得在一起叙怀,过去外放州县的那些日子何等留恋。我们几乎天天坐一起探讨疑难案子,一无拘忌。对了,还有洪亮、马荣。洪亮墓木已拱,马荣也被妻孥缠绊,脱身不得。”
他愀然看了看眼前的两个老亲随,又感慨沉重道:“今番调遣你两个来广州,也是想重温一点旧梦。协力办完这案子,恐再无聚首畅晤之日。”
陶甘、乔泰也感伤十分,片刻无语。
狄公呷了一口茶,又道:“陶甘,此刻想先听听你重游广州的观感,然后再让乔泰叙述一遍他适才经历的一起杀人案。”
“一起杀人案?”陶甘惊疑。
乔泰点了点头:“正是我们分手后的事,十分蹊跷。”
陶甘也觉严重,遂禀道:“我租赁在小南门外西堤的花都旅店,离城里稍远。但监视江面十分便利。大凡江上船舶上下,水路进出,都瞒不过我眼睛,一目了然。”
狄公颔首,表示赞赏。
“广州城里商贾云集,市面兴盛。加上番馆林立,胡人经商贩货的尤多。不过依我看来,大多是守法侨户,鲜有不轨之举。二十多年来广州崇尚的依旧是吃、赌、嫖。白鹅潭的花艇、莲花山的窑窟,世所艳称。纸醉金迷,一刻千金。许多富商巨公一夜之间便沦为乞丐,樗蒲之害尤烈。——地方靖安么,一时也还看不出许多端迹。番坊一带也算平静,胡人大多奉守我大唐律法。”
狄公捻动胡须,满意微哂。
陶甘又续道:“我与乔泰弟今日还遇见一个胡服穿扮的倪先生,经营着一个大船队。惯走海夷道,又通大食、波斯等言语。为人豪迈有气格,乔泰弟已应邀明日去他府上做客。”
狄公道:“你两个此番倒要多留意胡人举动。那个倪先生飘洋航海,贯通华夷,尤需倍加监伺。”
陶甘问:“老爷意思是需对胡人多作防范?”
狄公小声道:“你们道我今番来广州作甚?明里是岭南巡抚使,监察海夷道商务贸易。实则是来找寻一个人的。”
“找寻一个人?”陶甘、乔泰不由异口惊叹。
“正是找寻一个要紧的人物。——这人物顷前在广州失踪。许多迹象判来与这里的番客胡人有些牵缠。故尔不仅要防范胡人番客异迹,尤要刺探出其中隐奥,解破许多疑难关节。”
“不知这人物是谁?”陶甘也小声问。
“便是朝中中书侍郎柳道远大人。因中书令久缺,他实际上专擅中书省的权职,称西台右相。——掌佐天子,参议朝政,制书册命,总判省事。其余增减官吏,黜陟爵勋,戎饬百官,废置州县,临轩答复章奏,受四夷表疏贽币等等,是当今朝廷首要台阁。
“圣上仁德,龙体垂危。宫中诸太子、娘娘大局,你我固然不敢妄议。但朝臣都归心柳大人,仰仗其平衡全局。然阉竖外戚结党,也在蠢蠢欲动,种种危机,一言难尽。——偏偏这柳大人上月授钦差来这五羊城巡察过后,回京匆匆交割皇命,又潜来这里,只带了一个苏主事的亲随。
“柳大人私下广州,朝廷震惊。三省御前联议,乃委我星夜来广州密访柳大人去向。温都督门人两日前还见着苏主事陪同柳大人乔装穿扮在香坊行走,故尔我们须先从番客胡人线索下手。”
陶甘、乔泰听了,甚觉惊异。又生忧虑,怕不能胜此重担。
狄公略略停顿又道:“此中委曲,你两个勿得吐露于外。切记,切记。一丝疏忽,或误大事。只望你们协力助我勘明真相,接柳大人回京师。”
两名亲随口中答应,心里骤起波澜,只觉坐立不安。
“乔泰,你且将那杀人案情节讲与陶甘听来。”
乔泰将适间胡人天桥下吊死长胡子,又遭侠客丝巾勒毙细节讲述一遍。
狄公郑重道:“那个被吊杀的长胡子正是苏主事。他显然有急事要向我禀告,当时跟踪你两个半日,因不认识你陶甘,不敢轻率。一直等到你们分手后才上前认乔泰。——谁知竟被隐伏的对手轻易杀害,断了我许多线索。不过那凶手自己也死得蹊跷。莫非用丝巾杀人的侠客又与他们一伙是死敌,不然何以也盯梢到彼此,千钧一发时救了乔泰性命。又不露身分姓名,瞬刻潜踪。只留下杀人凶器的一条丝巾和一枚银币。”
乔泰道:“看来柳大人果真遇了麻烦,保不定正与这里的胡人有关。不然又何以装扮百姓去香坊行走?”
陶甘欲吐还止,面露难色。
狄公道:“陶甘,有话直说,不必避忌。”
“依老爷适才所述,这柳大人会不会是去狎妓,又怕张扬出去,名声有损,故有装扮之举。”
“柳大人决非好色之徒,更不是皮肉滥淫之小人。他固然年轻未娶,仪态潇落,丰姿俊美,很可能引动这里的闺阁名媛甚而风尘女子。但他岂会贸然沾花惹草,引弄蜂蝶。柳大人京师声望日隆;又系累世簪缨,诗礼巨族,自有好姻缘相凑。眼界胸次高旷,断不肯有此轻薄之举。”
乔泰曰:“如今苏主事已死,柳大人成了无线纸鸢,如何寻觅?我们何不就苏主事之受狙击,穷追一番。并请温都督率这里的缉捕巡总协同破案。”
狄公摇手道:“不可,不可。目下连温都督本人也不知我这个岭南巡抚使的真正来意,这事断不可招摇显目,我猜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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