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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再见无名-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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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女孩貌若一十有一,唤作“荻红”,其实是小瑜年长一岁的姊姊,也是唯一的姊姊。

  其余小孩也一同起哄道:“是呀!小瑜!你平素已不太喜欢玩耍了!今日更是静得出奇!这帧寻常不过的破画到底有什么好看呀?”

  年仅十岁的小瑜只是浅浅一笑,流露超越了她这年纪应有的温柔,她原是一个异常温婉的女孩,但见她轻摇着小辫儿道:“不!这帧画……一点也不寻常呢。”

  荻红失笑:“妹子!姊姊知道琴棋书画向来是你的心头好,尤其是那闷煞人的‘胡琴’与画,更令你爱不释手。但是啊!爹所绘的这帧也不是什么惊世之作,那用如斯着迷?我横看竖看,也瞧不出它有啥不寻常!”

  小瑜仍是张着小眸子凝视着这帧画,答:“姊姊,你有所不知了,你知不知道这帧画,是爹那个时画的?”

  荻红有点不耐烦的道:“唏!这个我早就知道了!这帧画,是爹在十年前赴舅父儿子弥月宴后所画的!画中情景,便是爹当晚所见的情景!那时候,你还没有出世,我还只得一岁,后来,娘亲生下你后也就去了。”

  是的!触目所见,小瑜手中的画,确是绘着一幕喜宴情景!

  只见画中宾客满堂,满门吉庆,一双中年夫妇拥着一个男婴,成为全场目光所在。

  小瑜道:“嗯。这就是了!今日我听爹说,他当年回来后忙着把所见的情景画下,是因为他在席中瞧见了一些令他难忘的人……”

  荻红不假思索的道:“啐!什么难忘的人呀?舅父是我们娘亲的大哥,姓慕名龙;虽然我们一家不算穷,可是比诸舅父的大屋,真是小巫见大巫呢!据说舅父曾是朝廷名将,他的屋子派头定必不小,爹敢情是为了那种派头而画下这画!”说时满目憧憬,似乎,荻红并不满足于自己如今所居的屋子。

  “不是的。”小瑜道:“爹说,他当年画下这幅画,是因为在席中瞧见舅父的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荻红问:“舅父不是仅得一个儿子吗?”

  小瑜道:“本来是的。但,就在舅父儿子诞生的那晚,舅父却在门外拾得一个弃婴,也是个男的!里着弃婴身儿的破布还包着一个破玉佩,刻着‘英雄’两个字,敢情这孩子的爹娘本想唤他作‘英雄’,却在穷得走头无路下,才会把儿子弃在街头;爹听舅父说,捡获那男婴时,他的脐带还没剪去,想必刚产下不久,与舅父的儿子于同夜所生;舅父为了替他的儿子积福,于是便把他纳为义子……”

  荻红道:“嘻!舅父倒是大方的很!那贱骨头真是几生修到,能被舅父这大将纳为义子。”

  说罢妒忌之情溢于言表,她虽老父健在,也巴不得那个慕龙舅父一并把她纳为义女。

  荻红口中的贱骨头,固然是那个被捡拾回来的男孩,小瑜连忙道:“姊姊,怎么能这样说人呢?那男孩被父母遗弃,身世实在可怜的很啊!”

  荻红歪着小嘴道:“唏!妹子你老是这样仁慈,大姊也不和你斗嘴下去!是了!说来说去,这也仅是一帧喜宴图,干么你老是看着它出神?”

  小瑜指着那画,应了一声:“是因为——他!”

  他?他是谁?

  荻红与一众小孩不期然朝那画定神一望,第一眼,他们在画中的满门宾客之中,骤然像是瞥到了一颗星!

  星光所在,在于她的舅父慕龙夫妇所抱的一个男婴!

  只见慕龙夫妇怀中的男婴虽仅弥月,却是眉如吊剑,满脸掩不住的神采,仿佛,他甫生下来便已注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荻红道:“哈!这有什么稀奇?这个是舅父的儿子嘛!听说唤作‘应雄’,我早已注意画中的他了!瞧他的长相,将来一定会虎父无犬子的!”

  小瑜道:“姊姊,应雄表哥确是与众不同!在这帧画中,他还只是弥月,但爹已把他画得如此神威,想来,当晚喜宴之时,他一定也是所有人的宠儿,但,你有没有注意这画的一个暗角?这个角落的人,才是我最感兴趣的!”

  言毕朝画中一个不大显眼的角落一指,荻红又与一众孩子顺眼一望,不禁尽皆“哦”

  了一声,目露鄙夷之色。

  “妹子!不是吧?这角落里冷冷清清,只得一个老妇抱着一个小男婴,啐!这男婴的样子怎地一点也不天真可爱?还蹙着眉头?有啥看头?”

  小瑜凝眸看着这角落里的男婴,小小年纪的她居然有点怜惜的道:“姊姊,这男孩……

  是应该蹙眉的,他,正是舅父捡回来的弃婴!”

  “什么?”荻红一愣,连忙定神在看个清楚,鄙夷之色更深:“哼!难怪难怪!满身寒酸气,难怪会被宾客撇在角落啦!”

  “姊姊,你不觉得这男孩很特别么?”

  “见鬼!他有啥特别?”

  “爹说,那晚,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两个孩子;爹擅绘丹青,所以向来最注意人的眼神。慕舅父的亲儿子一点也没令爹失望,爹认为这孩子双目甚至比大人们更有精光,将来一定是个人物;不过,爹说,最令他难忘的,还是这个被宾客们冷落一旁的舅父义子……”

  “嘿!连爹也这样说?这穷酸子难忘个屁!”

  “不!爹与这孩子的目光接触时,这孩子的目光竟然有千斤之重,压得爹也有点透不过气,爹说,他曾画人无数,从没有一双眼睛,会令他有这种气势,那种气势,像是……

  他在看着一个他也不配直视的——英雄!”

  “英雄?”荻红益发不屑。

  “是呀!爹还说,最奇的是,他这个大人也不敢直视那孩子的目光,当晚慕舅父的亲儿子,却一直看着那个义子,活像……与这个义子一见如故似的……”

  “后来,当这个义子也回望慕舅父的亲儿子时,天上遽地风云变色,爹说,就如同上天在预告着这两个孩子,将来一定会掀起一番风云……”

  小瑜话没说完,荻红已打断她的话,耻笑道:“好了好了!我的妹子,大姊看你准是着了这帧画的魔哪!只是一个穷酸男婴而已,那会是什么英雄?更令慕舅父的亲儿子整晚看着他?还可令风云变色?这么神奇的事,连我们这些小孩也不信呢!敢情是爹信口开河骗你的!别天真了!”

  其他的小孩也附和道:“是呀!小瑜,别要再耽在这里发闷了!我们正在‘扮新娘’,你也来与我们一起玩吧!”

  众小孩虽是兴致勃勃,唯小瑜此时那有这种心情?她的心,早已飞到老远,心不在焉。

  画中的“应雄”,与及那个本应唤作“英雄”的弃婴,倘若无风无浪,经过十年的岁月,想必已经十岁有多了。

  这两个于弥月之时已令人异常瞩目的男孩,如今又是何生模样?

  应雄……

  英雄……

  小瑜暗暗在心里记下了这两个名字。

  也一直在想着,他俩如今究竟已变成什么样子。

  与及拥有怎样的光芒。

  将会掀起怎样精彩的风云。

  这个小女孩的秘密愿望,并没在小瑜心里耽上多久;一年之后,她的心愿实现了,她终于有机会能一睹这两个闻名多时的男孩。

  可惜,这却是一个她最不希望得到的机会。

  只因为,她的爹爹突然身故,是染上风寒急病致死的,她与荻红顿成孤儿。

  所以,不得不投靠舅父——慕龙。

  那已是小瑜父亲身故后的一个月。

  慕龙终得悉小瑜老父死讯,总算他这个前度朝廷名将,还对昔往妹子所出的两个女儿存有半点甥舅之情,遣了两个家丁策马相接,要把小瑜姊妹接往慕府收养。

  由故居往慕府,路程可谓不短,小瑜姊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远行,一路之上,小瑜坐在局促的马车厢内,一直郁郁寡欢;这亦难怪,亡父刚死,复要离乡别井,又有谁会开心?

  然而小瑜的姊姊荻红,看来却是异常兴奋,但见她东张西望车厢外的情景,不时赞叹:“哇!这带沿路的景致真美!阿财阿旺,究竟还有多少路才到?”

  在马车厢前策着马的,正是慕龙差来接她姊妹俩的阿财阿旺,阿财答:“快了!表小姐!只需过了这山岗便到慕龙镇。”

  “哇?还有这么短的路程吗?难怪这带如此漂亮了!慕龙镇想必也名不虚传,一定是个大镇!妹子,你说是不是?”

  荻红说着一瞟小瑜,只见小瑜仍戚然不乐,不由皱眉道:“妹子!爹已死了整整一个月,你还是不要再愁眉苦脸吧!我们到舅父家里寄居,可不要令他感到难过啊!”

  这句倒是荻红最像人的一句话,小瑜骤听之下,亦深感有理,荻红又继续道:“更何况,你可不要忘了,我们此行,会遇着两个你很想一见的人。”

  “妹子,你不是一直很想看看,到底慕舅父的亲儿子及义子是什么样子吗?这就是机会了!”

  不错!这确是一个机会!小瑜心想,但,因为父亲之死,她如今也没这个心情了。

  车厢前的阿旺乍闻荻红这样说,蓦然奇道:“咦?表小姐,原来你们很想看看慕老爷的两个儿子?那你们今日抵达慕府,便正是时候了。”

  正是时候?此言一出,荻红陡地“哦”了一声,小瑜也不由凝神的听。

  “是这样的!因为是有凑巧,若我们今日能准时回到慕府,便正是二少爷可以回府的时候。”

  “可以回府?”荻红好奇的问:“你们所说的二少爷,就是那个慕舅父收养的义子吧?为何他今日‘可以回府’?他平素不能回府的吗?”

  阿旺道:“原来你们还没听过二少爷的事?难怪难怪!难怪你们这样想见他了!若你们知道他的事,恐怕会对他……退避三舍!”

  这下子,可连迄今心不在焉的小瑜,亦感到少许纳罕,她问:“两位……阿哥,你们的……二少爷,究竟有什么事?”

  阿旺正想回答,阿财却插嘴道:“他?他呀……”

  “他是一颗——孤星!”

  “孤星?”小瑜讶异,一时也暂忘丧父之痛,她似乎特别关注那个被慕龙收养的义子。

  “嗯!自从慕老爷把他捡回来后,虽然对他并不如亲生儿子般疼爱,但因慕夫人坚持既已把他纳为义子,便一定要视他如己出,她认为人做事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应厚此薄彼,所以慕老爷也没太待薄他!不过拾他回来的时候,他有一块破玉佩刻着‘英雄’,想必是他不负责任的父母为他所取的名字;慕老爷的亲生儿子本早已名为‘应雄’,为免这义子抢了他亲生儿子的锋头,于是便把他‘英雄’二字中的‘雄’字,易为‘名’字,把他唤作‘英名’……”

  不负责任的父母?小瑜不以为然;既然已把儿子名为“英雄”,这孩子的双亲,当中一定有一个对这孩子寄予极高的期望,尤其是孩子的娘亲,如今骨肉分离,其中定有不为人所知的惨痛与苦衷。

  阿财又继续说下去:“也许是这孩子的命真的不好!本来慕夫人一直没有待薄他,更为这孩子雇了一个老乳娘,可是不出半个月,那乳娘赫然暴毙了,慕夫人无奈再为他雇了另一个老妇回来,想不到在此子和少爷的弥月宴后数天,那老妇也在睡梦中去世了,一时之间,整座慕府的婢仆也恐慌起来……”

  “哦?婢仆们为何恐慌?”

  “有说这孩子已迭连克死了两个乳娘,邪门的很,不知会不会连婢仆们也克死?更有些婢仆说,可能是这孩子的亲生父母也给他克死了,他才会被亲人弃在街头……”

  “不过,慕夫人仍是不信,她说,这孩子没了爹娘,已是十分孤苦伶仃,既然已没有人愿当这孩子的乳娘,慕夫人索性亲自为他哺乳!”

  听至这里,小瑜与荻红齐齐“啊”的低呼一声,没料倒她俩姊妹的这个舅娘居然如斯善心。

  “可是,慕夫人向来荏弱,她本就要哺育大少爷‘应雄’,如今又要哺育‘二少爷’,最后终于不支,大病了一场;老爷唯有另找一个乳娘哺育大少爷,至于二少爷,因无人再敢哺育他,只好以羊奶喂他。”

  “经过此事之后,老爷益发深信,这拾回来的义子定背负刑克之命,于是更开始疏远他,让他在婢仆手上转来转去;后来有一次,老爷找了一个相士回来替半岁大的二少爷看相,那相士骤见二少爷,赫然像见了地狱罗刹一般,吓得立即头也不回地跑了;老爷追出屋外问他究竟,那相士却一面颤抖,一面讷讷地说,他看相数十载,阅人千万,从没见过一个孩子会有令那样令人心神俱摄的‘奇相’,这孩子生就‘孤星’之相,命中注定刑克所有至亲,慕家若要保住,最彻底的办法便是——弃掉他!”

  小瑜乍闻这相士之言,小小年纪的她也有点不忿的道:“这……不是太迷信一点了么?那末,慕舅父是否相信?”

  阿财道:“老爷是半信半疑,不过慕夫人却对这些迷信的事不以为然,而且在哺育二少爷的期间,夫人也对这义子动了真情,她觉得这孩子的眼神很善良,将来,一定会是个至情至孝的男人大丈夫,不应胡乱将他抛弃,毁了他的前程;于是便哀求老爷不要抛弃二少爷,还求至声泪俱下,老爷虽曾是一介武官,惟亦爱妻情深,眼见夫人为担心他抛弃二少爷而日夕消瘦,最后终于用了一个折衷的方法……”

  “哦?什么方法?”连不太关心的荻红也纳罕问。

  “老爷曾与那个相士密谈,那相士说,若真的不想弃掉二少爷,也许只有一个方法,便是先把二少爷寄居于一些命硬之家,待二少爷刑克之气稍退之时,才把他接回家里,此举不独可保慕家,更可保住老爷的亲儿子‘应雄’,因为应雄少爷与二少爷同年,同龄相克之气更重。二少爷一定要在外寄居十一年,十一年后,他的刑克之气便会随着时日减弱,而大少爷届时也有十一岁了,年纪渐长,抗克之力亦会强上不少;至适当时候,便可接二少爷回来慕府,饶是如此,日后也须万事小心,慎防他刑克之气会突然增强……”

  小瑜纵是小女孩,惟愈听也愈觉无稽,她心想,有时候,大人们若一旦愚昧起来,甚至比小孩更幼稚,更容易受骗……

  只可怜慕夫人,她一心一意把那可怜的孩子视作亲儿,刚刚与他动了母子亲情,却面临骨肉分离……

  不过,小瑜的姊姊荻红却似乎对阿旺阿财所说的深信不疑,还听至毛管直竖,问:

  “那,今天刚好正是……那孤星可以回来的日子?”

  阿财道:“是呀!算起来,二少爷离开慕府,已经整整十一年了。今天正是他回来的日子!唉!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老爷本来为他找了一个异常命硬的师父传他武艺,后来那师父不出一年便死了,老爷却没有让二少爷回来,只继续为他换命硬的师父,十一年来,这些师父有些病死,有些被人寻仇致死,二少爷少说已换了七、八个师父,虽然那些师父也算不上什么名门大派、武学正宗,但我想,二少爷总算也集不少闲杂门派的大成吧?相信,他也不会比老爷亲自传武的应雄大少爷逊色多少。”

  “不过,老爷似乎仍然不大喜欢他,今日应是二少爷回来的大日子,据说老爷也没有派人接他回来,虽然夫人一直苦苦劝老爷对二少爷别要这样冷淡,但老爷说,一个十一岁的男孩要活得像一个十一岁的男孩,若连回家也需要人接,便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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