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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公子晋阳(吴沉水)-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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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上历代神医,都有一处尴尬的地方,他们一生精力,全献给医术药理,自身武功,却往往只得一点三脚猫功夫。这样一来,神医名号,便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般,常常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到了白析皓师傅那,这位神医深受其害,被弄得家破人亡,于是便开始想要改变这种状况,他医病不收诊金,却要人以本门绝学一招交换,慢慢的汇集成册。另外精研毒药,将药理毒理融汇一起。到了白析皓这,学医本是家传,不得不为,学武却是兴趣,而且天分颇高。他一生绝学,最得意的并非医术药理,却是自己冠绝江湖的轻功以及飞雨落霞掌。

  如今,那驰名江湖的飞雨落霞掌,便牢牢地打在这年轻人的胸口之上,顷刻间,便令他软倒在地,再也无法动弹。白析皓一脸冷笑,从怀里摸出一把刮骨小刀,走向地上那人,笑道:“你的经脉汇聚之处已然重掌,三日之内,必定瘫痪,从此只能像蠕虫一样扭动爬行。只你这张脸,却难保有人见了会心生怜悯,不若我弄花它,你说,一个又丑又残的废物,人们会怎么对待?”

  他蹲下来,笑容不变,眼神却阴狠犀利,对着那浑身颤抖的年轻人,低声道:“知道你错在哪吗?你不该对他动手。任何人,都不行。”

  刀光一闪,他的手正待挥落,却听见林凛焦急的声音道:“析皓,住手!”

  第56章

  白析皓神色中透着不赞同。却仍缄默着,依言将手中的刀收回去。他快速起身,转了过去,果然见林凛已然推开车门,脸色凝重,颤巍巍地要下马车。白析皓心里一紧,唯恐他摔着,忙跃了过去,一把扶住他的胳膊,急道:“凛凛,你下来作甚?”

   “就这么下刀子,岂不白白让人耍弄一场?”林凛微微一笑,借着他的胳膊站直了身子。他毕竟久病缠身,猛然下地,只觉有些头晕目眩,依在白析皓臂膀上,过得片刻,方恢复清明。白析皓小心将他半搂入怀中,将那遮脸的帽子带上,柔声道:“风大,还是戴上的好。”

  林凛知他忧心他人见着自己的相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淡淡一笑,侧过头去向白析皓轻声解释道:“无妨,只这人不明不白到这,有些妙处,你且不忙动他。”

  他轻声细语,和煦如风,白析皓看过去,只见精致光洁的脸上带着清淡笑容,宛若山间秀竹,崖顶青松,这等神韵,比之当日那位才高八斗却处处掣肘的晋阳公子,却多了几分出尘的冷静和坚毅。白析皓欣然一笑,甚是感慨,护着他的臂膀不觉紧了紧,颔首道:“都依你。”

  林凛轻声道:“扶我过去,我见见这位琴师。”

  白析皓半抱着他,一步步缓缓走向瘫软在地的年轻人。适才白析皓恼怒之下,并未留情,那一下“飞雨落霞掌”足足用了九成功力,又正中胸间要穴,便是武林高手,此刻也爬不起来。可到得那人跟前,白析皓仍不敢掉以轻心,站定了,半护在林凛身前,十分戒备。

  那年轻人此刻瘫倒在地,紫色锦袍早已沾满尘土,全无适才佯装的柔媚。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此刻瞪圆了,里面又是恐惧又是怨毒,恶狠狠地盯着那二人,脸色惨白,却倔强地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呻吟。

  林凛站定了,淡淡地道:“久闻大名了,琴秋公子。”

  那年轻人脸色一变,禁不住脱口而出:“你,你胡说什么琴秋?我从来不识何为琴秋!”

  这等欲盖弥彰,令林凛微微一笑,他不急不缓地道:“当年琴秋公子大名冠盖京华,多少达官贵欲求一曲而不得。却不曾想,小可今日一文钱不花,倒白听了两首曲子,这便宜得来全不费功夫,真是过意不去。”

   “胡言乱语,不知所云,今日小爷走了眼,落入你们手中,要怎样快点动手,少假惺惺装好人!”他还没说完,禁不住闷哼一声,脸色越来越白,想是中了那一掌相当痛楚,却犹自强撑着不肯求饶。

   “不是琴秋?”林凛不无可惜地道:“原来是冒名顶替的鼠辈啊,析皓,我生平最恨假人头衔,冒名顶替的事,你说,该怎么处置这个赝品?”

  白析皓微笑答道:“很简单,我才刚已经说了,三日之内,他必定全是瘫痪,到时再弄花他的脸,丢大街上去,保管人人都想踩一脚这样蠕虫一般的废物。”

   “不妥不妥,”林凛摇头道:“你不知集市之上,多有招摇撞骗之乞丐,往往弄得越是凄惨,越能惹人怜惜。这位公子若去集市开档,保不定赚得盘满钵满,要叫我说,这世上好男风之人甚多,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丟进娼馆妓寨,想必愿成为他幕下之宾者大有人在,如此一来,岂不成就一段佳话,你以为如何?”

  白析皓眼露诧异之色,却见林凛一眨不眨,只盯着那年轻人的脸,待说到“幕下之宾”时,那人已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大声道:“住,住嘴!有本事一刀杀了我,我才不怕你!”

  林凛不为所动,更进一步,道:“我瞧着这孩子脸蛋虽好,却不知身段如何,析皓,劳烦你将他衣服扒下,若好了,让这院里家仆侍从先开开荤,也算我们做主子的一点恩典。”

  白析皓看见那人额头开始冒出冷汗,已知林凛说中了他心底深层的恐惧,此时佯装踏上一步,笑笑道:“这等小事,我就免了吧,邬智雄,”他喝道:“将这小崽子的衣裳扒了,让爷瞧瞧。”

  邬智雄是那几名仆倒的人中,唯一一个正缓过气来的,他听了此话,心中也恨莫名其妙栽在一个少年手中,立马应声道:“是,爷!”

  他走得上前,正伸手欲剥那人衣裳,刚刚撕开衣襟,正要往四下一扯,去听得林凛淡淡地道:“等等。这位公子,鄙人最仰慕琴秋公子的琴技人品,当年据说宁得罪权贵,也不以身事人,这等风骨,令人敬佩。你若是琴秋,我当奉为上宾,还请大夫为你疗伤治病,若不是,咱们这场活剥衣裳的戏码就继续下去,你适才欲于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我便是在这剁了你喂狗,旁人也不得多说一句。”他顿了顿,略微提高嗓门,道:“说,你到底是不是琴秋?”

  那人本已惊惧到极点,竭力想避开,却如何动弹得了,眼见要受辱,眼角不禁沁出眼泪,一脸悲愤无奈。如今却听得峰回路转,惊愕之际,哪里还能犟下去,身不由己地呜咽一声,软软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林凛微微一笑,道:“琴秋公子大驾光临,鄙人真乃蓬荜生辉。邬老大,烦你将琴秋公子请入别院,析皓,瞧我的面子,就让琴秋公子在此做客,他身上那个伤,自然解铃还须系铃人,有劳你了。”

   “你,你让我为这人疗伤?”白析皓剑眉紧皱,断然拒绝道:“不行。凛凛,万事依你,此人却来意不善,我不能放一条毒蛇在你身边。”

   “是不是毒蛇看看再说,放心”林凛微笑道:“我不会老做笨农夫。”

  他日前闲来无事,已跟白析皓讲过农夫和蛇的故事,白析皓此时一听,知他心里有底,却仍不放心,林凛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温言道:“就算我不成,不是还有你吗?”

  这话说得白析皓心花怒放,当即笑道:“说的也是,若真是毒蛇,我不介意再拔一次牙。”

   “这才是那叱咤江湖的神仙医师该有的模样。”林凛点头微笑,疲倦地道:“今日已甚为劳累,就先这样罢。”

   “正该如此,你也累了,我抱你进去。”说罢,白析皓不顾他的尴尬,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大踏步走向别院,经过邬智雄身边时低声喝道:“今日之事,不要让不相干的人晓得,明白吗?”

   “明,明白。”邬智雄垂头应道:“那个,夫人,不,公子的屋子早已备好,爷只管进去便是。”

   “邬老大,麻烦你了,琴秋公子若是收拾妥当了,请送我那,我与白爷,请他赏脸吃饭。”林凛疲倦地道。

   “是,是,谨遵公子吩咐。”邬智雄察言观色,早看出这位不是寻常人,又见主子对那人呵护备至的模样,心下猜得八九不离十,赶紧管住自己的嘴,低头称是。

  白析皓颇为满意,抱着林凛疾步踏进别院,正拐过外院,入到内院,却听得怀里的林凛淡淡地道:“又是夫人,又是凛凛,白析皓,你要占这等口头便宜到几时?”

  饶是脸皮厚如白析皓,此时也禁不住脸上有些发烧,他以隐匿行踪为由,一路上有意令人以为那舱内车中,就是他白析皓的新婚妻子,每每听到旁人一口一个“夫人”如何,心里甜蜜难当,虽孩子气,却寄着那希翼在里头。林凛谐音“凛凛”,有意唤之,带着那与众不同的亲昵在内。他叫得几次,见林凛面上始终淡然,以为他不甚在意,便大了胆子,一路上均如此称呼。却不料林凛并非迟钝,只是不说罢了,此刻冷不丁提起,白析皓尴尬了半天,骤然想起以前的萧墨存最恨人将他视为娈宠一流,脑子轰的一声,忙讪笑道:“那,那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行事罢了……”

   “我非女子,当不起夫人二字,请你此后约束下人,莫让我再听到,可否?”林凛冷冷地答。

   “好,”白析皓冷汗都快流下。

  却听得怀里那人忽然缓了口气,轻声道:“凛凛二字,太过稚气,听来宛若孩童乳名,我倒宁愿,你只唤我单个字。”

  白析皓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一会才领悟到那层意思,一低头触上林凛戏谑的目光,不禁又气又爱,笑骂道:“好哇,你又这般戏耍与我。看来回头那汤药之中,得加味黄连才行。”

  林凛呵呵低笑,道:“析皓析皓,有你这么没医德的大夫么?口舌争执不过,便在药里寻回去,小心我唤了小宝儿,往你汤中多多放盐。”

   “看来不只要加黄连,不若石膏粉川心莲一起下了,瞧瞧如何……”

  那内院雅致幽静,干净舒适,屋内早已点了好几盏纱明灯,一进去便暖得人心里都亮堂起来。小宝儿笑语盈盈,早将一切准备妥当,白析皓抱着林凛一到,便有热乎乎的洗澡水并干净衣裳等着。林凛由他服侍着,进后间洗涤一身尘埃,换上家常锦袍,长发微微濡湿,散在脑后,越发显得高洁俊雅,不可方物。白析皓只来得及匆匆洗了把脸,换了衣裳,此刻等在外间,一见他出来,便过携了他的手,带到外间。

  拐过一个摆有各式古董的硬木多宝格,却见外间灯色橙黄,烛光明晃,当地一张精巧的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圆桌,早摆好碗筷菜肴,此时正冒着热气和香气。白析皓引他在早已垫好软垫的圆凳上坐了,笑道:“知道你馋,特命厨房加了点荤腥,这下高兴了吧?”

  林凛微笑道:“多谢,做了这许久不撞钟念经的和尚,可算到头了。”他瞧了一眼桌上菜肴,仍是以药膳素食为主,只多了一碗竹笙干贝肉丝汤,倒显得难能可贵。正欲迫不及待地举箸,忽而停下道:“我要请的客人呢?”

  白析皓皱眉道:“安生吃饭,让那么个人来,不败坏了胃口?”

  林凛摇头笑了笑,道:“还是要请,你别管别问,只交给我便是。”

  白析皓终究是不忍佛了他的意,便命候在外头的仆役将那琴秋带来。不一会,只听得一阵脚步声,随即邬老大背着一人进来,正是那适才要杀人的琴秋公子。两人一抬头,见到林凛相貌,俱是一呆。邬老大是满意惊艳震慑,琴秋初时是难以置信,随即慢慢变为疑惑不解。

  白析皓不满地低咳一声,邬老大总算回身得快,忙将人从背上挪下,放到一张圆凳上,恭谨道:“回爷的话,琴秋带来了。”

  白析皓冷冷瞧了那琴秋一眼,手持筷子,飞速在他身上点了树下。那琴秋闷哼一声,却俨然发觉,手已能动,只是疲软异常,使不上力气。

  林凛温言道:“有劳了,邬老大若未用饭,不若一起……”

   “不了,邬老大吃过了,再说你这菜式清淡,如何能合他的口味?”白析皓不待林凛说完,立即打断,同时冷冷斜睨了邬智雄一眼。

  邬智雄立马道:“是,小的谢公子赐饭,委实是已吃过了,望公子恕罪。小的还有些事,请容小的告退。”

   “去吧,”白析皓挥挥手。

  邬智雄退下,林凛与白析皓开始用饭,吃得甚为高兴,但到底不能多吃。他间或停筷,招呼琴秋,那琴秋却并不动手,一双眼睛,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看。

   “琴秋公子,莫非在下的脸突然变成馒头包子之类,望着就能充饥解饿?”林凛用完饭,漱口抹手事毕,却见琴秋仍旧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禁不住微微一笑,问了起来。

  琴秋瞧着他,眼神也不是冷淡仇怨,却忽然道:“我知道你是谁。”

   “哦?知道了,是不是想着从这逃出去,可以顺便割了我的脑袋,回去给你主子邀功请赏?”林凛神色不变,接过小宝儿奉上来的茶,低头吹了吹,轻轻饮了一口。

   “你,怎么好似无所不知”琴秋皱眉疑惑道:“我明明见过你的画像,绝不会认错,却为何,觉着你又不是你?”

  林凛浅笑起来,道:“何者为我?又何者为你呢?也罢,有何疑问,你只管说出,我允诺回答你三个问题,作为回礼,你必须回答我三个问题。”

  琴秋脸色一变,咬牙道:“不可能。”

   “放心,”林凛的话中带着说不出的抚慰温和:“我不会问你不该说的,不愿说的,可好?”

   “好!”琴秋盯着他的脸,恶声道:“第一个问题,为何你会懂得破了我的摄魂琴音?”

  第57章

  他性情高傲,容貌俊美,偏生身子单薄,练武在勤奋,却也成就低微。自十来岁登台奏琴,垂涎他的美色者大有人在。因为不肯就范,吃过太多苦头,这摄魂琴声,几乎为自保的唯一法宝,却不曾想,不被白析皓这等高手所破,却被林凛这样的荏弱美人,轻轻哼一首曲子,便于顷刻间便令摄魂人心神的琴声分崩离析。这等恐惧怨毒,较之其它问题,更为迫切。

  林凛正待说话,却见一旁的白析皓,也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似乎对那答案身为关注,他便问道:“析皓,据你所知,可曾听过这等摄魂之术?”

  白析皓点头道:“听是听过,当年魔教未曾歼灭之时,曾有一邪门武功,专摄人心魂,闻传那等武功,练得后来,只需双眼对视,便能令对手失魂落魄,从此状若傀儡,只是这等邪功,确需依托深厚内力,而……”

   “而琴秋公子分明武功平平,却又如何习得摄魂之术?”林凛淡淡一笑,道:“很简单,只因琴秋公子的这门功夫,却非摄魂,只是令你暂时神智疲惫,昏昏欲睡,在我们那,叫催眠,琴秋公子,不知我说的,是也不是?”

  琴秋脸色剧变,身子微颤,摇头道:“不,不是。”

  林凛与白析皓相视一眼,均知他在扯谎,却也不道破。林凛声调温和,缓缓地道:“琴秋公子,在催眠一门中,被催眠者需得信任催眠师,才能被催眠,而意志坚定者,不乏能反催眠的例子。你的琴音如泣如诉,如怨如哭,人心脆弱,皆容易为你所动。再加上你盛名远播,慕名听琴者不计其数,到得你跟前,便是仇家,却也往往愿意听你抚琴拉弦,殊不知你等的,就是那人有想听曲子的欲望。人有欲望,便有了松懈,也有了可趁之机,我说的,是也不是?”

   “为何,为何你可以不听?”

   “这算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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