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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嫂嫂,何以成妻 作者:灵鹊儿(晋江vip2012.12.13完结)-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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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回来了,老太太却已经睁不了眼,残留的一丝意识知道孙儿在握着她的手,最后挣着,挣着,只落下一颗浊泪……
 
   ……
 
   明远斋。
 
   “将军,”承泽一身孝袍单膝跪在堂下,沙哑的声音恳求道,“请将军体恤,让属下扶老祖母棺柩回乡。”

   “承泽,你这并非父母丧,依我朝律,无需丁忧归乡。更况,戍边武将只许百日守孝,不许离职。许你回家探望已属破例,家礼需从国事,这个道理你不该不懂。”

   “属下明白。只是弟弟年幼,恐无力支撑,属下只想助他送棺柩回乡,老祖母入土为安后,属下即返回边疆。”
 
   “孝心可嘉,只是仙去的老人并非旁人,而是易老太君。当年易老忠王战死不出百日,老太君就将你爹爹送进了校场。如今她在天之灵若知道你为了扶柩回乡要擅离职守,入土又何安?”
 
   “将军……”
 
   “至于安葬一事,我会安排得力之人随承桓回乡安置。你放心去,待一切妥当,自会为边疆报信。”

   “多谢将军,只是……”
 
   “好了,”庞德佑摆摆手,站起身,“你若一心想辞,明日到衙门去辞。我内宅有事,就不多留你了。”
 
   眼看庞德佑已然往内室去,承泽只得应道,“是。”
 
   人虽已站在内室门口,庞德佑依然待承泽出门后,方才打起帐帘。
 
   房中燃着暖香,春日般融融。藕荷纱帐遮拦的床头靠了一位女子,眉目清淡,纤柔无力,粉嫩嫩的薄袄衬得她如玉凝脂的肌肤无血苍白,如水的眼眸凄凄有泪,却随着他落座在身边含了几分笑意。
 
   看那脸带愠色,她轻声劝道,“人之常情,将军何必计较。”
 
   庞德佑端起高几上的燕窝粥,盛了一勺,递到她口边,看她顺从着吃下,这才缓了脸色,柔声道,“说的也是,与我妻好好相守,何需再计较旁人?
 
☆、第八十四章 天意难循
 
  草原的冬来得分外干脆,一场薄雪将茫茫的秋枯盖个严实。风劲,干净无尘,天湛蓝如玉,放眼去,日头下莹莹光亮、雪地清凉,没有那浓厚起伏的绿,依然是望不及尽的雄浑壮阔。

   瓦剌部落的守卫营帅帐中,六将军赛罕刚刚巡视归来。接过侍从手中滚热的茶,奶香浓郁暖暖滋润着冬日干燥的喉舌,一身的寒气都随之缓去,甚是适宜。瞟一眼时辰和那空空的案头,赛罕无奈地吁了口气,心里闷道,又是一天过去,还没消息,这该死的酸书生!

   抢人,六将军已经不是头一次干了。虽是被三哥狠斥了一番,可有自己的亲身经历做保,赛罕依然坚持己见。说得轻些,这是小妹一辈子称心如意的姻缘,他做哥哥的推一把、助助波澜未偿不可;说得重些,当初小妹为了此人连可汗的侧妃都不肯做,一时冲撞险些丢了性命、坏了兄弟们的大事。到头来若是还不见人,岂非成了个笑话?!

   可谁能料到这抢来的书生跟抢来的媳妇不一样,像是要逼他卖国做奸一般,成天一副大义凛然相、死犟着不从!几通软钉子、硬钉子碰下来,赛罕甚是头疼,有心放他回去,可再看小妹那口是心非的样子,跟自己哥哥撒泼、跳脚,到了人家跟前儿便什么志气都没了,只字不敢提想嫁,又千万舍不得放人走,背地里不知掉了多少泪。如此看在眼中,赛罕只能不要自己的脸皮,硬找茬把慕峻延给软禁起来。那人自是不能高兴,其他哥哥们也说此举欠妥,遂到今日,旁人都是清白有理,只有他老六里外不是人。

   好在还有媳妇雅予心疼他,为他宽心、帮他周旋。说来也巧,雅予的爹爹在世时甚是推崇慕峻延的画,今日得见,虽是情境尴尬,可依然有若故人重逢。面对自己的江南同乡,又是如此温婉的女子,那书呆子倒也颇能和气几分。遂每日便由雅予亲自照料慕峻延的饮食、起居,尽量合他的意。这么一日等一日,想着他也担心家中娘亲和妹妹,总要耗不得点了头。只是依着六将军的爽利脾气,这也实在是太慢了。

   一个人琢磨着烦心事,不觉天色渐沉,帐中已是掌了灯火。赛罕回回神,想着晚上还要回去议事,正待起身,忽听帐下有人禀道:“将军!远巡来报,哈斯小河道里出事了!”

   赛罕一惊,“出什么事了?”

   “延河巡逻的一队中原人马被伏击,如今困在河道,死伤难计!”

   “啊?可看清是何人伏击?”

   “河道上密密麻麻足有百余众,均是一色蒙面人,只有一面战旗,是……是将军的名号!”

   “什么?!”原本还有猜疑,此刻闻言,赛罕大怒!“混帐旭日干!!”

   旭日干正是大妃娜仁托娅的亲兄长、鞑靼如今的掌权太师。自从乌恩卜脱篡了汗位,旭日干便屡次派人来商议合力攻犯中原之事,乌恩卜脱总以汗位不稳、时机未到为由推搪。秋天中原一行,带回了和亲的圣旨,自此,鞑靼那边便再无动静。乌恩卜脱深知旭日干绝不会善罢甘休,遂一直派人严密监视鞑靼与中原、瓦剌之界,谁知却在哈斯小河道出了事!

   哈斯小河延伸不过数里,处在瓦剌与中原交界最不显眼之处,早年一场大旱便干枯至今、早被牧民所弃,中原与瓦剌只偶派人监顾。在这种地方伏击显是不指望大战,若是赛罕所料不错,定是旭日干出此阴险计策,想引双方交恶,到时候惹恼了中原,瓦剌不战也得战!

   情势危机,赛罕一边往帐外走一边厉声指派道,“扎那,速往大营报知可汗!阿木尔,往中原边营给秦将军送信!海日古,带着你的人马跟我走!”

   暮色重重,马蹄猎猎,苍凉的雪地上提刀挎弓急奔着百骑人马,隆隆震响宛若呼啸而过卷袭天地的狂风……

   将至河道,赛罕吩咐灭了火把,先带着一行人悄悄潜至一处高地,举目望,河道之中只见牢牢的围困,早已不见两军,浓重的血腥味足见厮杀的惨烈。据报那中原巡队不足二十人骑,以寡敌众,又是在伏击之下,能撑过一天已是奇迹,可从传来的拼杀声中辨得出那抵挡也已到了强弩之末,全军被灭就在眼前。赛罕浓眉紧锁,虑到此刻下去救只能是又一场混战,已然于事无补,倒不如埋伏在此,待他们返回时,毫无防备之下予以痛击!

   拿定主意,赛罕正要吩咐,先头派去的探兵转了回来,轻声禀报战势,果然与赛罕所料无二,中原此刻只剩下两个人在强撑。报罢军情,探兵奉上捡回的将旗,已是鲜血浸染,一眼看见那斗大的“易”字,赛罕失声惊呼,“糟了!是老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京城。

   连日阴云,冷风瑟瑟,天压得很低,乌沉沉闷得人心烦躁。这日午后,总算零零星星飘起了雪花,瓣很小,却是因着足够冷扑在地上不融,不消一刻便积了白白的一层。空气中带了冷冷的湿润,吸在鼻中,甚是清凉。

   慕夫人靠在南窗下的暖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景况,人有些怔。这大红的嫁衣,这应着人声乖乖的顺从,真若三年前的那一日,那一幕……送女儿嫁,做娘的都是舍不得;送女儿再嫁,这颗心便似被揉碎了……

   “静儿,来。”

   慕夫人抬手拉了女儿坐在身旁,小手冰凉凉握在掌心,越觉得眼前这一身大红的颜色似一团火烧灼在眼中。轻轻将自己的娇儿拢进怀中,那瘦削的肩咯得娘心疼,这苦命的孩子如何能再担得起这份喜庆……

   “娘,这回您看着可合身?”

   轻声细语一问,问得慕夫人鼻子一酸……静儿何曾真的在意什么合身不合身,这般形状只让人记得那高热之时一声声的唤,直唤得人肝肠寸断。只当这辈子她命里再也抠不去“承泽”二字,谁知大将军一到,这人竟似精神了,起得床,开得口,还执意要千里之遥随他去……

   “静儿,娘再问你一遍,这桩亲事,你可当真想清楚了?”

   “嗯。”

   怎么问都如初时这淡淡的一声,慕夫人不觉叹了口气,“你究竟是怎样的心思娘不多问了,横竖今生那易家咱们是再不能沾。你若想再嫁,娘依你;不想嫁,娘和哥哥更会好好心疼你,不必为了……”

   “娘,”静香轻声打断,“将军是知己。我的画,从最初那幅《浣纱》,到后来的所有,都在他手中。这些年找寻、收藏,多是不易……”

   “嗯,”慕夫人点点头,“确是个有心人。这些时我冷眼看着,他虽说岁数大了些,可于你倒真是体贴,于娘也是敬待,无半分势利官架子。说到底,女人这辈子总要靠个男人,自己的夫君知道疼人,可比娘和哥哥强多了。原我还虑着他那些妾,你是个不知争的,若是过了门受人言语、堵了气可如何是好?好在他心诚也周到,在娶你之前就把她们都送走了,也免了你一过门就落了不贤的名声。只盼着他能当真如此一心与你,夫妻好好相守,娘也就放心了。”

   静香闻言没有再应,坐起身,目光呆呆地盯着裙子上那对儿交颈共舞的龙凤,手不自觉轻轻捻着袖口金丝的绣纹……

   慕夫人只当说羞了她,没再强着,只疼爱地捻过她腮边的发,“听说皇上早就封了诰命给将军夫人,往后场面上的应酬自是少不了。你虽是不耐这些,也别任了性子拗着,要知道体谅自己的夫君。”

  静香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寻了小剪刀,低头剪着袖口扯出的丝线头……

   看她只顾着喜服,慕夫人也便罢了,重靠在暖榻上随意聊着,“静儿,你与那小姑可处得?那丫头模样虽周正,性子可真不善。我怎的觉得她似有些厌烦咱们?幸而皇上将她嫁得远,否则你这做嫂嫂的还不准招架不了她。”

   “娘您多心了。亦馨幼时便没了父母,是将军一手带大,如今即将远嫁千里,兄妹怎忍分别?哪里是对咱们怎样,心里不快罢了。”

   “说的也是。嫁到那荒蛮之地也实在委屈这千金小姐了。”慕夫人随声和着,又想起一桩,略压了声儿道,“说起这胡人之地,你哥哥不知怎样了?”

   提起哥哥,静香脸上终是露出些笑,“娘不用担心,丹彤是郡主,定是护哥哥平安无事。”

   “唉,也真是奇了。丹彤怎的就成了什么胡人郡主?又怎的跟你哥哥缠上了?你那大哥从来稳妥,怎的就悄悄跟了她走?只留了封信说有事,何年何月归呢?”

   “他俩的渊源可久了。”静香坐回娘亲身边,微笑着宽解道,“这一回倒不是哥哥行事不妥,毕竟丹彤再不似往日,胡人郡主悄悄夜访中原,若是给人知道怎生了得?哥哥随她走,定是有因由。横竖常有信来,也说待事情解决就回来。娘还担心什么?”

   慕夫人听着虽还是不甚宽慰,可毕竟也是有理,便道,“若是他俩当真有意也倒罢了,只是这媳妇咱们如何敢娶?”

   “娘,人家何时说要嫁了?哥哥信中也从未提娶,您这可是自寻烦恼。”

   慕夫人闻言也笑了,“也是,人老了,心烦、嘴碎。”

   “娘……”

   静香未及再多言语,只听得外间丫鬟礼道,“将军。”

   心一落,脸上的笑有些僵,轻轻抿了抿唇,站起身。

   棉帘打起,庞德佑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那脸上却是笑意融融。不待静香道福,已是双手将她扶起,而后躬身行礼,“不知岳母大人在此歇息,庞某莽撞了。”

   慕夫人此时早已坐起了身,笑道,“将军快别多礼。今日静儿试喜服,我过来看看。坐了这半日,也是该走了。”

   “娘……”

   “岳母大人见外了。快是晚饭时候,不如留下一道用?”

   “不了,晌午吃的迟,我这病根子晚上也不敢再吃什么。”慕夫人说着与静香搀扶起身,“你们说话吧,我回去歇着了。”

   庞德佑不便再强留,随静香一起送到门口,“岳母大人慢走。”

   掩了棉帘,转回身,房中安静只两人相对。庞德佑脸上的笑稍是收敛,却那目光更深,将深底的疼爱毫不遮掩地呈给她。静香微微低了头,庞德佑牵起她的手往身边略近了些,柔声道,“这一身红还真是有些重了。”

   “还不合身?”

   “不是不合身,是这颜色太浓、太重,不配我的慕青儿。”

   静香笑笑,轻轻抽回了手,“今日回来的早。”

   “哦,”提起这一句,庞德佑才似想起了什么,语声中掩不住竟有些兴奋,“知道我今儿得着什么了?”

   静香摇摇头。

   “呈上来。”

   应着话声,一个小厮躬身走进来,双手奉上一卷画轴。庞德佑接过,又挥退了小厮。

   “来。”

   静香随着他接过,两人一起慢慢展开,挂在画架上……

   一幅水墨,六七处颜色,各是风格,各是故事;孤舟一角,天青色的衣袍,玉石束带,偶过的外乡人负手而立,朦朦雨雾中不知何往……

   《暮雨》……就是这一幅,就是那一夜,他说耐不过相思,悄悄从窗外来,没有灯,只有夜静。记得他好耍赖,说她怎的连外人都肯画,却单单不画他?记得他迫着她细细摸他的脸庞,撒娇说日后若再敢不记得,他定是饶不了……心慌,突然一片空,真的记不起那模样!惶恐溺入心里,人慢慢窒息,慢慢死去……

   看她怔怔地失了神,庞德佑笑了,将她轻轻揽进怀中,柔声在耳边戏道,“慕青儿,这画的是谁啊?这衣袍,这身型,还有腰间那块玉,嗯?你知不知道这是波斯国进贡、皇上御赐,天下除了为夫,没有人有啊。”

   静香此刻痴呆呆只觉得人空,那玉石是他后来仔细指点给她的,谁知竟应在了今日……老天,你究竟是要怎样弄人……

   “这是何时的事?可是两年前我去清平?那个时候我不记得你我见过啊?”

   他的目光近在眼中,静香努力回着神,“我……你那日到园子来,正,正在我窗下……”

   庞德佑笑了,轻轻咬着她的耳朵腻道,“偷窥啊?”

   “我……不,不是……”

   她这么窘,窘得语无伦次,小脸上竟是挣出一朵难得的红晕,看得庞德佑心一热,猛地弯腰打横将她抱起。

   静香吓得失声叫,“将军!!”

   “嘘,悄声!”

   将她放在床榻上,他的手臂依旧拢着,看怀里的人儿脸色惨白、发冷般微微颤抖,庞德佑叹了口气,“看把你吓的,三日后就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到时候,又要怎样?”

   静香眼中终是浸了泪,唇轻轻抖着,努力压着语声,“今日不备,三日后,不,不会这般。”

   庞德佑没有应,拢着她一起靠躺在被褥上,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为她抹去眼角的泪,手指抚着她的脸颊、她的唇,心疼得喃喃道,“还是怕我?一码归一码,人我迫着是再受不得相思,心,我却是等得。今生有,是我之幸,今生无,也不怨。”

   “将军,您何必……”

   指肚轻轻点住她的唇,“嘘。”庞德佑躺正了身子,抱着她,让她枕在胸前,“为夫累了,陪为夫躺一会儿。”

   她这么听话,果然没了声响。暮色渐浓,房中没有灯,暗暗的。庞德佑忽然觉得这一刻怀中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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