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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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是‘我们’。”
裴东来见包拯要走,被一股热血上冲哽住了喉,以至于一句话分了两段才说完,“这案子你去得,我去得。。。。。。你别想把我一个人丢下。”说罢强自站起身来。他内伤入腑、脚步虚浮,幸有展昭在一旁扶住才没倒下,可仍晃了晃。包拯见了赶紧冲上前去帮着架住他的另一边肩膀。两人搀扶着裴东来慢慢朝外走,只听身后庞统冷笑:“包大人与裴大人果然兄弟情深。”
时已入戌,天色定昏。
雨仍下个不停,风大得像是伤了心的人在茕茕孤夜里椎心泣血的呜咽。凄风急雨里,衙前一排西瓜灯照亮方圆两丈一块空地,停放尸首的草棚子下头早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身形颀长的是常胜,个子瘦小的是衙役田七。
两人都神情焦虑愁眉苦脸,直到看见包拯、庞统一干人过来才同时转了脸色。常胜撇着嘴角打量了包拯一眼,他自从看见包拯与庞统同榻共眠之后,认定这青天包大人枉具才智却欠人品,堂堂一个男儿身却跟另一个男人有不清不楚的龌龊情事,心中鄙夷大大压过钦服不自禁地流露在眼中。
包拯见常胜眼神古怪莫名,哪知庞统背地里耍的花枪,只道这青年捕快在纳闷裴东来身份,于是说:“常捕头,这位是大理寺少卿裴东来裴大人。”
常胜眼睛一亮,随即又一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裴大人此刻身负重伤,只怕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帮自己昭雪大哥的冤情?倒是裴东来察觉到常胜望向自己的眼神欲言又止,留上了心,深深地盯了常胜一眼。
“卑职给庞大将军和两位大人请安,”田七拽拽常胜衣角,赶着他一道行了个礼,才道:“火场中所有尸体都在此处,请大人查验。”
包拯眼一扫发现陈皮,忙走到死尸跟前,跪□专注地检查起来。尸体已经烧得焦黑,只留了半张脸依稀残存着本来眉目。那张僵硬的面孔上滞留着惊恐的表情,扭曲大张的口里满是浮灰。
包拯细致迅速地按按这边、摸摸那边,又捻起陈皮嘴里的焦灰端详了一下,停手时眼里陡然升起恍惚出神的表情。裴东来看包拯神情,知他有所发现,一摆手挣开展昭搀扶,也蹲□捻起陈皮口中焦灰一看,眼皮不由微微一跳。
灰似蝶衣,片片飞落。
裴东来与包拯抬目对望,灵犀交汇,一刹那似两柄绝世的剑在暗夜里交锋。
剑光不及目光明澈,眼神锋锐尤胜剑意。只一个交错就惊了亏心人的心,伤了有心人的意。
应龙干笑:“两位大人有发现?”
庞统冷哂:“两位眉来眼去,好不有趣。”他语带嘲讽,裴东来听了很不受用,眸子一翻顶了一句:“杀人灭口手脚不干净还落下马脚的才有趣。”
“这话怎么说?”
裴东来见包拯点了点头,才道:“尸体口含干灰,四肢摊开,可见陈皮是先遭人灭口而后焚尸。”应龙沉吟良久,笑道:“这倒奇了。死人被烧才口中无灰,如今陈皮口中有灰,正是活人被烧张口呼救时呛到的,怎么反倒成了灭口的证据?”
包拯接道:“应太令之前不是说‘不是仵作出身’么?怎对死于火灾的症状如此清楚?”话音不高,但却声色俱厉。应龙被问得倒抽一口冷气,尴尬万分。“下官只是听说。。。听说而已。”
“昨日验尸有误是因‘非仵作出身’、刚才漏看硫磺是‘弄错了’、现在杀人灭口死后焚尸则因你一句轻飘飘的‘听说’便成了活人被烧,应太令,你可真是一错再错且回回都错得很在点子上哪。”包拯心中微微有火,双眸闪烁生光,言辞丝毫不留情面。
应龙一直以为包拯温和厚道君子可欺,没想到这看似儒雅的包大人抢白起人来词锋犀利句句带骨,一时竟怔住了。见应龙一副张口结舌的讶异样儿,庞统几乎失笑出声。包拯的不好对付庞统是亲身领教过的,只不过如今由往昔的身处其间换了冷眼旁观,顿觉包拯的绵里藏针棘手粘牙尽数成了赏心悦目新异有趣。若不是想有意为难一下包拯,他简直要当堂鼓掌喝起彩来。
“嗳,包拯,我看你是对应太令心存成见。应太令为何要在死因上弄假?难道人是他杀的不成?”明明是撩拨刁难,庞统偏偏还摆出一副劝解的作派,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已经燃着的干柴上浇油。应龙听着不对劲可又寻不到话缝辩驳,急得出了一身汗,只得一味讷讷恳请:“大人明鉴。。。求大人明鉴。”
包拯淡淡道:“我并没有说人是应太令杀的,但陈皮确系遭人灭口。”他深知庞统脾性——越争越来劲,盘算着眼下还没到打这场口舌官司的火候,言毕索性垂下眼不再搭腔。
谁料庞统仍不肯放过,咄咄进逼道:“说陈皮被人灭口,证据何在?包拯,你是钦差没错,但没凭没据信口胡柴我可——不答应。”说话时明明冷颜峻色,嘴角却蕴了一丝不着意的笑。说到‘不答应’时更有意拖长了尾音,似挑弄似讥诮又隐隐流动着狎昵轻佻。
裴东来早看不惯,冷冷插道: “证据就在眼前,大将军看不见?”
“你放肆!”凤三见裴东来无礼,抢上前来要呵斥,被庞统一摆手止住。
“裴少卿,你既号称洛阳神探,想来见微知著查案断据的本领应该也不会差过包拯,”庞统仍在笑,眼却冷了,“你来分说原由也一样,不过有言在先,说不清楚别怪我军法无情。”
裴东来听他一口一个“包拯”,知他不存好心,因之高傲地仰着脸道:“活人被烧因痛苦难当自会本能地蜷紧身体,可眼前尸体四肢张开呈大字,这是陈皮遭人灭口的证据之一;火灾时浓烟呛入气管引发酸液上涌,所以真正死于火烧的尸体只会满口灰糊而不是一嘴干灰,这是证据之二;还有今日如此大雨,验尸时陈皮居然口含干灰燥若粉尘,可见不久前有人朝死尸口中浇灰,借此掩盖真正死因。。。。。。”裴东来滔滔不绝一口气说下来不禁气促,捂嘴咳嗽两声咯了口血,悄悄咽了,抬眼却见包拯正关切地注视着他,四目相对,一时间千言万语都化做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凝睇。
忧虑、怜惜还有激赏在包拯眼中融成两簇熊熊烈焰,涌进眼底。裴东来顿觉踏进刑狱之路后所受的种种辛与苦都在此刻有了交代,再无缺憾。心动情燃之际只听包拯道:“东来说的没错,庞大将军如果对这个解答不满意,包拯愿与东来同领军法。”
裴东来听了一阵晕眩。
他内伤不轻,心伤尤重。心伤源自绝望,晕眩却因相知相惜生死同心的喜悦而生,那一股子汹涌漫起的欣喜令他晕眩之后微微颤栗,眼都亮了。
亮若黑夜海角的两点飞星。
“包拯,你敢要挟我?”庞统冷笑。
“包拯不敢。只是照实直言。”
“不敢?你明知道我。。。。。。”灯影下看不清楚庞统脸色,包拯听他语声有异,正微诧间耳畔便有温热呼息冷淡地吐出三个字,“舍不得。”
包拯一怔,神色转寒,变得有点凛然不可侵犯,“庞统,你若大老远赶来只为跟我说这些无良胡话,那就请回。我不想听,也听不懂。”
“不想听或许是真的,听不懂就未必。”庞统道,“包大人装傻充愣的本事天下第一,连本王也不得不佩服。貌似谦逊君子,实则心底瓷实,要知道这老实人诓起人来才真真要人命。包拯,难怪那个败在你手里的耶律将军耿耿于怀心系魂牵,派人千里追杀也不嫌路远。”
包拯自问堂堂正正无愧于心,哪知到了庞统嘴里完全变了味,生恐他再说出什么更不堪的话来,忙不迭截止:“庞统,你给我闭嘴。”
庞统一笑收声。
被庞统这么一搅合,包拯留意到先前毙命的杀手尸体也排在草棚一侧,走过去检视之后发现果如庞统所言,三人眉骨高耸眼眶深陷并非中原人长相。正低头沉思,斜刺里裴东来一刀挑起尸体衣襟道:“这是什么?”
包拯就着展昭递来的灯光细看,尸体胸膛上以暗青刺着一头奔狼,龇牙咆哮的狼嘴里满是曲曲弯弯的纹路。包拯伸手摸了摸,迟疑道:“好像是字。”
听他这么一说,裴东来与展昭也凑了过来,一看之下皆默默摇头,明知包拯说的八九不离十,可谁也不识得这是什么字。庞统无声无息踱过来,张了一眼,遂笑道:“包拯,难得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包拯忖度庞统话意似乎知道些什么,从容说道:“庞统,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天下事恒河沙数,能得知其中万一已属不易,包拯一介凡夫俗子怎敢妄言事事尽知。”
庞统斜睨包拯:“包拯,你莫不是料定我会告诉你那是什么字?”
“庞大将军想左了。以己度人,你当人人是你么?”
“包拯,你可知道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庞统诡笑,“反唇相讥时也那么严正端方煞气寒霜,怎不叫人情不自禁。”
“庞统!”
“这一声叫得入耳。”
“你你你。。。”包拯气得发晕,急得发昏,连说话也不连贯了,“你。。。你住口!”
“包大人的河东狮吼、胭脂虎啸实在令人心荡神移。”庞统大笑,“包拯,不就是一个契丹文‘伍’字么?何以竟激得你气急败坏?”
“伍?”
庞统笑道:“何止‘伍’字,只怕这儿还有‘肆’与‘叁’。”说着抬足撩起另两具尸体袍角,果然也有形似刺青宛然在目。
“伍叁肆是什么?”
“人贱无名而以数唤之,一数一人。原来是西域白目山的人马,怪道我说怎么一股子胡臊味。”庞统皱眉故作沉吟,“包拯,你是奸了谁的娘嫖了谁的爹还是夺了谁的姘头?我怎么看这买凶之人恨你得紧,倒不似耶律派来的了。”他一本正经地胡扯,惹得展昭好奇发问:“什么是姘头?”
包拯手脚奇快地一把捂住展昭双耳,怒视庞统,却暸见叶五跟人拉扯着直闯进来。
叶五浑身黑衣淋得湿漉漉的紧贴在身上,一只手死死卡着一个官差的脖子,那被他掐住脖子的官差则回肘抵住他胸膛,两人牵绊揪扯一路喝醉了酒似的走过来,时不时你顶我一肘子我绊你一腿子。庞统心知必是出了事,瞧着叶五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喝道:“叶五!撞了什么邪?!”
叶五正要作答,被怀中那人一起肘顶得呛咳连连。那人抢先大声呵斥:“你!就是这贼厮的主子?”
庞统被问得一呆,旋即眉棱骨一跳,可是又忍住了,舒了一口气道:“正是。不知官差大人有何指教?”
那人扬一扬眉,一双宛如黑羽的浓眉横在夜色里。“大理寺司直张训在此办案。你纵刁奴跟我抢人,已经犯了王法!”
听这一声喝,众人才发现叶五跟那浓眉青年张训之间竟还夹着一个胖似球、矮如钉、咿咿唔唔说不出话来的中年人。
庞统仰脸皓笑:“原来是张大人,失敬失敬。此地距离洛阳千里之遥,不知大人办的什么案子竟要如此奔波?”
裴东来听出庞统查探自己来意,摇摇晃晃站起身道:“张训!不得无礼!”
张训闻声转眼,骤见裴东来伤容憔悴仿似一缕幽魂站在灯下,不由大吃一惊。“大人,你伤了哪里?要不要紧?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弄成这样?”说着急匆匆冲上来险把包拯撞了个趔趄。
裴东来伸手扶住包拯,一边说,“我没事。” 一边沉着脸阴着眼低咳着道:“张训,你跟前这一位就是太庙练兵、北境拒敌的庞大将军,威震四海大名鼎鼎,你怎可如此冒失?”
张训被训得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原来跟自己抢人的刁奴的主人竟是庞统!庞统其人他自然听过:大名鼎鼎的犯上作乱、威震四海的包藏祸心。大理寺关于此人的案档汗牛充栋占了好几间屋子,却尽是些无头公案或查无实据的传闻,仅此一事已足见其人奸猾诡诈机心深远。
庞统知裴东来明褒暗损,一脸无所谓地转向张训:“张训,见了本将军也不下跪,莫非你跟裴少卿一般‘身负密令’?”
张训扑通一下伏地叩头:“卑职不知大将军在此。。。”还要再解释,庞统莞尔一笑,“我本就穿着便服,谁脑门上也没刺着官职姓名嘛,不知者不为过。”
众人听庞统跟裴东来含骨头带刺地你一言我一语,原都捏了把汗,这时候才松下口气,却听庞统又道:“不过。。。裴少卿,你纵容下属跟我侍卫抢人,出言不逊举止失仪,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气氛立时紧张起来。包拯见庞统骤然发难,深怕裴东来咽不下这口气惹事,慌忙抢出来道:“东来是为查案,请庞大将军不要见怪!”
“什么案子竟要劳动大理寺?!”
“这事儿庞大将军管不着。”裴东来截道,“您是官拜一品,可不奉旨意就插手我们刑部的事恐怕不妥。”
庞统厉笑,“你顶得我好!我倒想知道你是奉了谁的旨,就敢这么大胆?!”
“我奉的是密旨,恕难奉告。”
庞统脸色忽冷,森然道,“裴东来,你今儿跑错了庙门拜错了神。打了我的侍卫、抢了我的人还想不给个交代就这么蒙混过去?”
话说到这里,可就僵了。
包拯正要圆场,忽听一人啐道:“我呸!老夫又不是大姑娘家,你们争来夺去的,难不成要抢亲?”
作者有话要说:对决可以无数次,直到一战定乾坤,狂笑
一看到mv里庞包擦肩而过,就想起一句‘日月飞驰如光电,一生与君几擦肩’
下一章‘玄水寒蝉’,为了跟赤焰金龟对称,就这样了
17、玄水寒蝉
17、玄水寒蝉 。。。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被张训和叶五一左一右挟住的中年人破口大骂,一枚塞口用的麻胡桃兀自在脚下滴溜溜乱转。
那人一边骂,两撇老鼠胡子神气活现地一翘一翘,一双小眼精亮如黑豆,怎么看都像一只修炼了千年化成人形的硕大老鼠精。一见此人这般尊容,再想起他的话,众人无不忍俊不禁,只是碍着庞统和裴东来,谁也不敢露出半点笑容,各自苦苦忍住。
裴东来千里迢迢赶来南疆,有大半原由是为了找这个人,脱口便道:“汪驴!”
庞统若有所悟地横了裴东来一眼,转脸笑骂:“汪癞驴子,这么些年不见,你还没死么?”汪驴经这一声骂,似乎立马浑身都舒坦了,嬉皮笑脸地道:“有道是好人不长命祸害存千年,庞大将军您还没去,小的怎敢占先。”
“你这头野癞驴子,嘴里就没一句好话。”庞统丝毫不以为忤,一笑道,“近些日子吃错了什么药?连我找你都要这么三催四请的。”
“这不是怕人寻麻烦吗?”汪驴摆手挣脱叶五、张训两人挟持,双足着地两手一摊说道,“最近南疆多事,两狱三司的公门狗一群群地朝这儿窜,满大街的兜圈子乱嗅,我自然得避一避风头。”
“为人不做亏心事,何惧夜半鬼敲门。”裴东来冷冷道。
“裴大人这话不如留着教训大理寺的人犯们。”汪驴耸了耸小胡子,拿眼瞅定裴东来,一本正经地道,“三年前侥幸从大理寺刑房逃了条活命,老夫便对公门中人退避三舍。咱还是井水不犯河水。”
“只怕这由不得你!”
“裴少卿好大的火气。”庞统云淡风轻却又不怀好意地道,“俗话说惹不起总躲得起,你连躲都不让人家躲,莫非大理寺的人就可以强人所难霸王硬上弓?”
包拯听庞统机带双敲,心虚尴尬到了十万分,只听庞统又道:“包拯,这一位就是你要找我借的人,鬼医汪驴,汪癞驴子,曾经的大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