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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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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在蒋氏看来,委实像场闹剧。
    那周氏也不知为何,被人灌了药锁在屋子里,直到疯疯癫癫的谢元茂领着人往屋子里跑。才叫人发现了她。
    清醒之后,周氏拼命告饶,只说要走。
    大老太太哄着她骗着她,想要从她口中套话,问来问去却也只问出她是谢元茂的救命恩人,撞见过谢元茂父子争执。她想要来长房报信却被人给抓了囚禁起来。
    老太太失了耐心,却又不肯答应让周氏离去。
    疯癫了的谢元茂,很喜欢周氏。
    像孩子见了糖,像小狗见了肉骨头,左右见了周氏他便高兴。
    大老太太突然对变得像小孩子一般的谢元茂溺爱不已。想也不想便要留周氏下来,又哄她说抬她做妾,来日若生下一儿半女,没准还能扶正。
    谁知周氏鄙陋,却不蠢笨,并不曾相信她的话。
    更何况谢元茂都疯了,她还是二八年华的一朵娇花,如何甘心!
    周氏便想尽了法子求饶,求饶不成,便想想偷偷地逃走。自然,她未能成功出逃,叫人给抓住了。大老太太发了一顿脾气,说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呵斥了一番,让人抓着她的手生生砸断了两根手指头,又抠了她一枚眼珠子,这才算是剪子绞布帛,干净利落。
    一人少只眼珠子,正巧结伴了。
    周氏这模样,便是离了谢家,也再没有任何用处,休说嫁人,只怕活下去也难。
    她只得死了心。
    大老太太就欢天喜地地让人真抬了她做妾,什么规矩礼法全都不讲究了,只让她今后好生伺候着谢元茂。
    那天夜里,周氏忍着手上伤口灼灼的痛意,想起她妄图报信不成被抓住后,再见到谢姝宁的那一刻。
    那一天,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可穿着身叫她艳羡不已的狐皮袄子的八小姐,却只淡漠地同她说,“你既贪图这富贵日子,便一辈子留在这吧。”
    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走了大运。
    然而现实转头就又给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果真留下了,只怕终此一生,都只能陪着这疯子老死。
    眼泪在她干涸了的眼眶里打着转,周氏想起自家小院里养的那两只鸡,想起篱笆墙下磊着的石头,心如死灰。
    叫大老太太派人挖去眼珠子的那一刹那,她始知,贪图荣华富贵不是错,但这富贵,却不是谁都有资格贪图染指的。
    大老太太只拿她当个玩意,是给谢元茂闹着玩的,就跟那九连环一样,是件随意可以折损把玩的器物。
    “有九丫头在老六身边陪着说说话,没准老六有一天还能恢复如常。”大老太太望着蒋氏,正色说道。
    蒋氏不敢驳她,只得连声应是。
    趁着除夕未至,蒋氏立刻就着手准备起来,派人去庵堂,从静言师太手中将谢芷若跟谢姝敏姐妹二人接回府来。
    *****
    京都的角角落落里,都已经被春节的浓重气息所充斥着。
    北城僻静角落里的那座小宅子里,宋氏由谢姝宁在旁亲自伺候着,换了身崭新的海棠红镶银边的折枝莲褙子,配了月白色的挑线裙,趁得她的气色愈发见好。
    过年要穿新衣,就算是他们这样一年四季新衣不断的人家。也不能免俗。
    不拘穿什么,总图个新字好过新年。
    谢姝宁穿着身银白素缎,冷蓝锦缎滚边的衣裳,外罩莲青鹤氅。肌肤赛雪,巧笑倩兮。
    宋氏的眼睛已经大好,如今模模糊糊也能分清来人。她盯着谢姝宁上下看了眼,道:“素了些。”
    正当年的姑娘,穿的这般素净,虽然瞧着清爽舒服,却没好颜色。
    谢姝宁笑吟吟缠着她道,“娘亲的这身好看,女儿的眼光着实不错。”
    “瞧你,哪有自个儿夸自己的!”宋氏听了也笑。嗔道。
    母女俩就衣裳的事,笑作一团,宋氏不觉怀念起江南的那些料子来。那些时兴的衣裳样式,也同北地的大不相同。
    正说着话,玉紫从外头进来。手上抱着几个礼盒,说是印公使人送来的。
    宋氏笑着回忆了一番,道:“腊八过后,似乎便不曾见过印公了。”
    谢姝宁应着“嗯”,心里却在想,汪仁总在他们这来去自如,倒叫她娘都养成习惯了。几日不露面,委实还不适应。
    她让玉紫将礼盒拆了,一样样看过去。
    满满当当的,全是药材……
    谢姝宁嘴角一抽,耳边听得玉紫道:“来送礼的人说,这些药材并不常见。还请先让鹿大夫过过眼,才好取了来用。”
    宋氏在忙听着,温婉地笑着,忽然扯了谢姝宁一把,问道:“我倒忘了问你。你先前并不曾同为娘提起送印公的年礼,可是自己已决定了送出去了?”
    按理,一不是亲戚二不是同僚上司,等到了时候只送个帖子去拜年也就是了。
    但汪仁于她们有恩,救命恩人的这份年礼是万万少不得的。
    谢姝宁顿了顿,道:“送了。”
    “都送了些什么?”宋氏难得好奇起来。
    谢姝宁慢吞吞地道:“送了些石头。”
    宋氏:“……”
    “印公什么也不缺,古玩字画金银钱财他见了也不喜,听闻他喜欢收藏奇石,我便让人将咱们当初从漠北带回来的那几块清理出来,送了过去。”谢姝宁忍不住微微汗颜,想给汪仁送东西,哪那么容易。
    宋氏就道:“不成,送些石头成什么样子!”
    谢姝宁小心翼翼地问:“那送什么?”
    “不如……邀了印公一道守岁?”宋氏提议。
    虽说他们并不是家人,但过了年,今后怕也难再见面,加上宋氏知晓汪仁没有家人,鬼使神差地便提了出来。
    谢姝宁摇头:“旁的且不论,那日他必定要在皇上跟前伺候的。”
    宋氏叹了声,“我竟把这事给忘了。”
    一时间,她也想不出该给汪仁再送些什么。
    过得片刻,谢姝宁留了她自个儿想,先去见了舒砚跟谢翊。
    他们要走,京里的那间善堂也得先想法子给安排妥当。舒砚跟谢翊二人便都忙着往外头跑,这会刚回来,就来同谢姝宁说话。
    说了几句善堂的事,舒砚吃着茶,忽然道:“给家里送去的信跟东西,只怕全都耽搁在半道了。”
    谢姝宁疑惑道:“出了什么事?”
    “数月前,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把兰羌古镇给吞没了。”舒砚面色微沉,语带涩然。他娘莎曼的故国,当年也是这般消失的。
    

正文、第342章 焦躁

他并不曾经历过当年的那场灾变,但仅凭母亲的描述,他就恍若亲身经历过一遍般。
    飓风卷起黄沙,像一条粗壮的巨龙,从广阔的沙海一路席卷,带着铺天盖地的砂砾将昔日繁华的城镇兜头覆盖。积沙又厚又重,牛羊房舍,皆被湮在黄沙之下。
    也许下一场飓风来临的时候,这片沙海会重新被狂风带走,从而重新袒露下头曾几何时也热闹过的地方。
    但到那时,屋舍倒塌,白骨嶙峋,一切早就不复往昔。
    每一个活着离开故乡的人,都会在庆幸之余,痛不欲生。
    好比莎曼,每一年当那一日来临之际,她都会沐浴斋戒,像一个虔诚的教徒般,为沙海之下那群不得瞑目的亡魂祈祷。
    舒砚自小跟着她祭拜亡灵,她内心的伤痛也经此传达给了他。
    幼年时的他便已经很能明白那种面对天地,而无力反抗的绝望。
    生活在距离京都万里之遥的那些人,平素最担心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暴风来袭。
    兰羌古镇的运气太差,在歌舞升平的日子里,遇到了这场毫无征兆的风暴。就连城中最老练,眼光最为毒辣的当地人,也未曾察觉死神的脚步在悄悄逼近。
    有人在睡梦中死去,有人在黑暗中哭泣。
    舒砚说了这句话后,久久沉默。
    谢姝宁去过一趟敦煌,沿着漫无边际的沙漠行进过多时,她当然也知道沙漠上风暴的可怕,故而听到兰羌古镇的噩耗,她不禁面色大变。
    良久,她才迟疑着轻声问道:“可有人生还?”
    遇上风暴已是时运不济,何况躲在城中仍遭到了灭顶之灾,但难保不会有人运气上佳,逃出生天。
    舒砚却只是摇头。道:“听闻有一支商队逃过了一劫,但一共有几人,这群人最后又是否活着到达了下一个目的地,眼下并无人知晓。”说着。他又暗暗叹了声,“不论如何,还有人逃过了,就算是天大的幸事。”
    谢姝宁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暗自计算着兰羌跟敦煌二者之间的距离。
    她小声问:“可曾波及到敦煌?”
    二者相距并不遥远,只是敦煌富庶,兰羌不如其来得耀眼夺目,很多人途经此处,宁愿多走上些许光景,好在敦煌歇脚也不肯就近在兰羌住下。
    “只是股小风。并不打紧。”舒砚道。
    谢姝宁长松一口气,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这个消息,仍旧叫本不相干的他们也为之伤神了。
    与此同时,同舒砚告诉谢姝宁的话几乎一般无二的消息,正飞快地被送到燕淮手中。
    燕淮昔年在西域三十六国四处走动时。曾到过兰羌。
    他对兰羌的记忆很深,兰羌的酒水,乃是一绝。透明纯澈近乎琥珀般的蜜酒,是燕淮这辈子第一次尝到的酒。那滋味,绝了。他犹记得,七师兄贪杯,喝得酩酊大醉。他却只握着那一杯酒。细细喝了很久。
    甜味直达肺腑,后劲却十足。
    谈起兰羌的酒,他能滔滔不绝说上许久。
    然而今后,这世上再没有兰羌,也不会再有兰羌甜如果糖的蜜酒。
    消息送至时,燕淮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小憩。
    吉祥跟图兰遇袭后。他几乎将麾下的人都派了出去,却并不曾发现异动。那群人似乎在袭击了图兰俩人后,便蛰伏了。
    敌在暗,只要不动,就难有踪迹可寻。
    除夕夜已近在咫尺。但成国公府中,也并没有什么过节的气氛,照旧冷冷清清的,即便有个如意在忙着四处张罗,也不大见效。本来人就少,哪里热闹的起来。
    再加上,谁也没有那个兴致。
    兰羌遭遇风暴的消息,更无异于雪上加霜。
    燕淮抓着那张写着消息的薄纸,想起数年前他送走燕霖时,当时燕霖面上的神情,憎恨厌恶还有艳羡。
    他记得当他们都还极为年幼,当他还没有被父亲远远送走之前,他跟燕霖的感情并不淡薄。虽然他们并不是同一位母亲所生,但当初燕霖的生母小万氏待他,还维持着明面上的关怀跟疼爱,他也因此跟同父异母的弟弟走的很近。
    直到他被送走之前,他们兄弟俩始终都很亲近。
    他甚至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燕霖管自己叫哥哥时的模样,明明他自己当时还那般年幼,可往事即便如今想来,也是历历在目。
    身在天机营的那些年,他一直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冷血无情,也足够果决狠辣。
    可现实却依旧如同七师兄说他的那般,他不行。
    面对明明已经反目了的兄弟,他却始终下不了杀手。
    毁了燕霖一条腿,便几乎是他的极限。
    若换了七师兄,只怕就算是生父,若负了他,也得立即拔剑相向,不死不休。
    他们这样的人,禁不起任何迟疑跟心软。
    他牢记着这些话,最终仍对燕霖动了杀心。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道理谁都明白,然而面对外祖母的祈求时,他还是答应了放燕霖一条生路。
    血脉亲情这东西,有时就是如此奇妙,带着与生俱来的羁绊。
    他没有杀燕霖,而将他远远同爱子如命的小万氏分开,一路送到了兰羌古城。细皮嫩肉,娇惯着长大的燕霖,如何能经历住塞外的风沙侵袭。临出发之际,燕霖哭喊,不如就地杀了他。
    可求死从来也没比求生容易多少,他哭的一脸鼻涕眼泪,也照旧无用。
    该走的路依旧得走,该去的地方始终要去。
    燕淮将他远远打发了,便没有起过要让他回来的心思。铁血盟的人直接跟去了三个,跟着燕霖,掌握着他的一举一动,却并不在燕霖跟前露面。
    娇生惯养长大的燕二公子,在兰羌过着无人伺候,拮据而艰难的日子。
    除非他有一天死了,若不然他这辈子都只能这样在兰羌艰辛度日。
    燕淮留了他的命。也的确仅仅只是留了一条命而已。
    燕霖活了下去,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失去了踪影。
    兴许,他已经死了。
    三名护卫至今音讯全无,八成已经全都丧命。
    燕淮手下暗暗用力。将薄薄的纸张揉得发皱。
    他不担心燕霖死了,他只担心燕霖没有死。
    外家疏远,没有能说得上的兄弟,他七岁上下就又离开了京都,长至十余岁回来又忙着收拾燕家的烂摊子,自然也没有工夫同人吃喝玩乐。因而他在京里有同僚有下属,却没有任何一个能交心的友人。
    若非当初同七师兄分别之际,各自许下诺言,他委实想要留七师兄在身旁。
    比起燕霖,他跟一同长大的七师兄更像是兄弟。
    燕淮将手中的纸揉作一团。面露焦躁之色,霍然长身而起,在原地来回踱步。
    他迫切地想要有个人能陪着自己说说话,仅仅只是说说话而已。
    形貌昳丽的少年眉眼间渐渐被浓重的郁色填满,薄唇被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娴姐儿一直病着。小病也总是不断,前几日吃了鹿孔开的药,才刚刚好转了些。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怕,可他明明怕得很。怕娴姐儿迟早有一日会离开人世,怕这怕那,什么都怕。
    身着黑衣的高挑少年敛目不语,蓦地大步迈开。推门而出。出了成国公府的大门,他直奔谢姝宁那去。到了近旁,却又莫名心生怯意,觉得自己满肚子都是话,却似乎一句也不该说于旁人听。
    他踟蹰着,再三犹豫。到底不曾去见谢姝宁,调转方向回了成国公府。
    这一切,谢姝宁都并不知情。
    许是除夕将至,街上行人愈加少见,几乎走上大半天也难遇见一个。各家各户张灯结彩。全都在为除夕夜守岁做准备。
    北城的这座小宅子里,却还有另外的喜事。
    腊月廿十九这一日,天色才蒙蒙亮,谢姝宁就听见屋子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响。
    这座宅子虽然半旧不新,但他们搬进来之前才使人彻底打扫了一番,总不至叫老鼠在她的寝室里来回跑动。
    她心知那不是老鼠,又觉困倦得很,但仍旧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循声望去。
    一看是图兰,她不由喃喃道:“天还没大亮,起来做什么……”
    天寒地冻的,谁不想在温暖的被窝里多赖上一会,左右如今府上规矩不大,丫鬟们也能偷个小懒。
    她嘟囔着,眼皮重如山峦,只得重新阖上了眼,翻了个身又要睡过去。
    身上忽然一凉,她皱眉,伸手去攥被子,却怎么扯也不动。
    “图兰……”她半寐半醒,意识未清,身上也乏力,扯了几下不见动静,只能慢吞吞地将眼睛睁开来去看,只见图兰抱着她的被子一角正红着脸盯着她看,“我要是没睡糊涂,我应当还是你主子吧?”
    哪家的丫鬟竟敢趁着自家小姐瞌睡的时候,来扯她的被子?
    谢姝宁这辈子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她抓着被角,伸直了纤细的手腕,狠狠攥了几下被子。
    “小姐……别睡了,奴婢有个事要同您说……”
    她睡眼惺忪地嘟哝:“说吧……”
   

正文、第343章 萌动

图兰低头凑近她耳畔,轻声道:“奴婢觉得,奴婢该嫁人了。”
    “什么?!”谢姝宁双目睁大,登时睡意全消,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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