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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第87章

小说: 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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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子珏点头,“我并未料到会遇到杀手主脑,所带的人并不多,也未进行周密部署,以至于丧失了机会。不过,也不算是一无所获。那些杀手逃走后,我又回了密室,发现了一些线索。其一便是那密室墙壁上绘着的一只巨大蝙蝠。因那蝙蝠眼睛血红,形貌奇特。故而,我印象十分深刻。其二便是这张‘刺杀令’。”杜子珏说着,取出一张笺纸,递给杜沅沅。

  杜沅沅听得不明所以,伸手接过,见手中不过是一张普通的秋香纹纸,但纸上朱砂红色的寥寥数字却异常刺目,“十二月十九,杜沅沅。”杜沅沅看着那日期,心底微微一颤,不正是在千液苑遇刺的那一日么!这份,竟是她自己的‘刺杀令’。

  杜子珏道:“那密室内设着成排的书格,每一格都码放着这种‘刺杀令’。那‘宗主’本想将这些带走,却因我的意外出现被阻,你手中的这份便是我从书格中找到的。江湖盛传,‘蝙蝠’内部以此为令,确定行刺目标。有墨色和朱砂色两种,而朱砂色据说是价钱翻倍。”杜沅沅苦笑,“我的这条命,竟也如此值钱!”

  杜子珏继续道:“我见已查不到什么,便带着人退出了大宅。我本在遗憾无功而返,但回府更换衣袍时,我发现了与那‘宗主’打斗后,匆忙之间塞入袖中的半截腰带。突然想起我扯下那‘宗主’的腰带时,他的举动有些异常,似是对这腰带十分重视。而这截腰带本也有些特别,我便派了人四下里明察暗访,查到了它来自劰州。同时,还意外知道了劰州拜崇‘红眼蝙蝠’,而他们所崇的这种‘红眼蝙蝠’,正是我在密室壁上看到的那般模样。我便大胆推测,‘蝙蝠’的‘宗主’一定与劰州有着某种关联,或者就是劰州人氏。而且,‘蝙蝠’在朝臣别苑聚集的西郊占据了一席之地,同时,又将行刺目标锁定在你的身上,说不定涉及后宫争宠。因此,我一面派人去了劰州彻查,一面在朝中密访。过了一段时日,劰州那边并未查到什么,但朝中,却让我查出几个人来。”

  杜沅沅摆了摆手,道:“不忙说,让我猜猜,这几人中,其中有一个是不是赵鹤年?”杜子珏微有惊异,“的确有赵鹤年,你怎会知道的?”杜沅沅微笑,“先不忙说我,且说说你是如何查的。”杜子珏还以微笑,“说来也简单,我不过是查了查朝中哪些人与劰州有关,而这些人中,是否与宫中有所牵涉。如此一来,我也查出了几人,均是劰州人氏,且均有女儿被选入宫中。但是,若是论起财势地位,唯有赵鹤年一人,而他的身后便是凤仪宫中的当今皇后。我并未想到,会查到皇后的头上。且不说当今皇后一向有贤德之名,她能有今日之地位,你也是功不可没。按理,她没有理由这样做。我反复思量很久,只觉面前虽是一团迷雾,但分明与皇后有很大的干系。单说那截腰带内层绣的那一个‘敏’字,是表明缝制腰带人的名字,据我的查探,皇后闺名‘赵静敏’,若是大胆猜想,这其间也不知是否有着关联。”

  杜子珏看着杜沅沅,“这便是我查探的一切,遗憾的是,尚无结果。但我一定要将这些都告诉你。你回宫之后,要步步小心,免遭他人暗算。你且放心,此事我会一直纠查到底。”杜沅沅叹息,“这一切的主使,原本就是那个中宫皇后,只是我苦无证据罢了。这也是为何我猜到你查出的人中有赵鹤年的缘故。”杜子珏大吃一惊,“你竟知道,为何未听你提过,你是如何知道的?”

  故地重游

  “我为何会知道?”杜沅沅幽幽叹息,心宛如剥去了层层绿衣的秋笋,沟壑纵横,涕泪交集。那些沉落在心底最深最沉的伤痛,那些埋藏在记忆里悲苦参半的挣扎,直如排山倒海,疯狂向她涌来,她的面上渐渐显出一个凄伤迷离的笑意。

  “我入宫之后,曾以为自己最大的对手就是丽妃,但经过后才知道,最厉害的敌人就在你的身边,而且还是那个最不似敌人的人。”

  有风穿堂而入,虽然轻柔,却带着初夏微有灼人的暑意,仿如她的叹息,低低的,却可以渗到人的心底。窗下,她语声轻缓,深宫内的尔虞我诈,别苑内的剑影刀光,被迫换子的凄凉,面对敌人的隐忍。讲述的虽是人世间最黑暗和悲惨的故事,却淡然得仿佛在说着别人。

  杜子珏的心中,已掀起连天的巨浪。他讶异、震惊,更多的却是愧疚。在他以为自己深爱的女子衣锦荣华、幸福美满时,她过得却是如此不堪的日子。他的心中涌出万般怜惜,不由得轻轻揽了她的肩,叹息道:“你,你受苦了,都怪我,若是当初我坚决不让你入宫,带你远走,也许一切都会不同。说到底,终究是过错在我。”

  杜沅沅听他说的这样懊恼,心中酸软,眼中不觉有了盈盈的泪意,微微摇了头,道:“一切又怎能怪你,时势迫人,岂能为你我掌握。况且,你已为我做了太多,论起内疚,又何尝不是我亏欠于你。”杜子珏听她说得动情,脑中一热,蓦然激动起来,不觉紧握了她的手,喃喃道:“你不必觉得亏欠于我,只要你记得,我,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

  杜沅沅心中一跳,不由抬了头,突然跌入杜子珏的眼中,在那幽暗的眼眸深处,似有一团火苗缓缓地蔓延开来,一直烧入她的心底。仿如被蛊惑了般,她的脸颊莫名地灼烫起来,目光被牢牢地锁入他的眸中。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已远去,她不觉喃喃叫了声“大哥”。耳边传来他柔缓的低语,“我不要做你的大哥,要做便做那个能守护你一生的人。”

  未料到杜子珏是这样大胆的剖白,杜沅沅不由得呆住,平素她脑筋虽然转得很快,但此时却如锈住了一般,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一双溢满柔情的双眼,那眼中是自己张惶得不知所措的面孔。不知何时,那双眼睛距自己越来越近,近得她都可以感受到他身上青年男子特有的淡然气息。杜沅沅已经无法思考,她的脑中是一片空白。

  “娘娘,宫里来人了。”碧痕的声音从房外传来,那声音一下击碎了房内柔迷低婉的氛围,使痴立的两人蓦然惊醒了过来。杜沅沅急忙退开一步,努力平复了气息,应声道:“来的是什么人?”碧痕答道:“是个年轻的公公,说是来传皇上口谕的。现时正在前院厅里候着。”

  杜子珏低低叹息,心中涌出深深的落寞,如今他的脑中已乱成一团,不知是因为失去了方才可进一步的时机,还是齐昊祯的影子重又出现在他们之间。但是,他却明白一点,今日的表白,他并不后悔。

  杜沅沅看了一眼杜子珏,猛然想起方才的情景,面上不由得一红,目光迅疾跳开,看向他处。杜子珏隐然有几分失落,却不忍她为难,便道:“你且忙着,我出去了。”走到房门前,却又回首道:“不论你做何想法,我今日所说,均为肺腑之言。我,并不后悔。”说罢,走了出去。

  杜沅沅久久地看着早已阖上的门扉,胸中百味杂陈,杜子珏的深情和默默付出,她原本就早已明白,她并非冷血之人,又怎会没有一丝感动。只是,她与他之间,横亘了太多的东西,兄妹情分,不同身份,百年世仇,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都可以抛开?难道都可以不管?

  “请娘娘示下。”碧痕的声音再度传来,杜沅沅这才想起,碧痕还在房外等着自己的回话,只得收了思绪,向房外道:“传他进来吧。”

  杜沅沅坐在椅中,看着碧痕带人走进房来,不觉有几分奇怪。已是初夏时节,跟在碧痕身后的那人却从头到脚罩着一件青绫夹纱披风,只在披风下露出一圈棕绿色的水纹,可以看出是宫里的太监服色。杜沅沅向那人面上望去,但那人正恭谨地低着头,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

  她压下心中疑惑,和悦道:“你是新指派到皇上身边的么?本宫怎么没有见过你?”那人听了问话,微微抬起头来,面上竟是几分略带调皮的笑容,杜沅沅见了他的面容,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来,刚要上前,见正侍立一旁碧痕面上强压着笑意,显是早已知道这一切,一时也板不住脸色,只好道:“好啊,连你也跟着胡闹。”那人笑道:“你别怪她,都是我吩咐的。”说罢,又向碧痕道:“你且退下,我要向娘娘传皇上的口谕了。”

  碧痕答应着退了出去。杜沅沅几步奔到那人身边,又好气又好笑道:“天啊!你这是做什么?”那人也不答话,上前一把将她拥住,深情款款道:“我很想你,想到明日才能相见,实在是等不及了。”杜沅沅心中一暖,由着那人将她抱在怀里,口中却道:“你不管军国大事了么?你就这样溜出了宫,万一有朝臣求见,万一……”

  她的声音似是被什么突然阻住,房内一片寂然,唯见阳光投射在地上拥吻在一起的身影。这个来替皇上传话的人,竟是大齐的皇帝――英帝自己。

  尚书府后园的院墙之外,是一条静僻的小街,素日少有人迹。此时,却停驻着一辆团锦四帷马车,车辕上坐着个精壮的褐衣男子,低眉敛目似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一刻,尚书府的院墙上,竟然跃下一个人来。跃下那人是个青年男子,身材修长,一袭宝相花的緙丝锦袍,目若朗星,俊美无畴。那人跃下后,马车车辕上坐着的男子急忙上前,躬身叫了声“主人。”

  那人听后“嗯”了一声,忽然仰头向着院墙,温和道:“快下来,别怕,我在这里接住你。”褐衣男子这才发现,院墙上还站着一个身穿雪花昙锦纱衫,姿容婉秀,容光潋滟的女子。

  那女子闻言,轻声一笑,“我才不怕。倒是你要小心了,若是接我不住,我可不依。好,我来了。”话音未落,忽然跳将下来,那先前跃下的男子急忙双手接住。看着怀中口称不怕,却双目闭得紧紧的女子,有些好笑道:“夫人,为夫可是有负所托?”

  那女子睁开眼来,刚要调笑,忽见一侧站着的脸别过一边褐衣男子,知道是早已守在此的侍卫,不由红生双颊,急忙挣下地来,低声嗔道:“看你,哪有一国之君的样子?小心让旁人笑话。”那男子笑得畅快,“什么一国之君,今日你我只不过是平凡人家的一对夫妻,就让为夫做个向导,领着娘子你好好逛逛。”

  说话间,二人已登上了马车。侍卫一抖缰绳,马车缓缓向前驶去。这对跃墙而过的出众男女,竟是英帝和杜沅沅。

  马车并不大,但内里却十分舒适,各处都包了葵花细毯。当中还设了开光小几,下面层层抽屉,想是装着饼果糖食。

  杜沅沅靠在英帝怀中,透过六搭晕的车帘缝隙,看着外面人流熙攘的街道,忽然觉得那些明枪暗箭,恩怨情仇都已离自己远去,心中是一阵轻松。不觉微笑向英帝道:“你为何会想到这样一个点子?的确让人畅快极了,”说着,向英帝怀中更紧地偎了偎,低语道:“好久都没有这样放松了。”英帝爱怜道:“我早就想如此,只是朝中事忙,一直得不出空来。明日你回了宫,只怕也是难得空闲,莫不如趁着今日,陪着你四处走走。”

  杜沅沅拎起英帝腰间的金牌,笑道:“我们就这样消失不见,你不怕旁人会找得天翻地覆么?”英帝自信满满,“宫中我早已打点好,尚书府里我也嘱咐你的贴身宫女和太监。放心,不会有什么疏漏的。”杜沅沅“晤”了一声,便专心看着车外的景致,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英帝面上是一副难解的神色,似是怜惜,似是追悔,又似是内疚。

  马车轻轻摇晃着停了下来,赶车的侍卫上前打起车帘,英帝扶着杜沅沅走下车来。杜沅沅这才发现,马车竟停在安国寺门前。

  杜沅沅疑惑地看着身旁的英帝,英帝恍然不觉,却突然道:“你可还记得,天业十八年的上元,你和家人到寺里进香。就在这里,你曾替一个老人解围。那时,我在一旁看到了这一切。不算你在襁褓中的那次,这便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那时我便想,这是谁家的小女子,不仅善良,而且有胆有识。”杜沅沅不由微笑,脑中蓦然想起那日安国寺门前的车流如织,人马喧嚣。想起盛气凌人的田家二小姐,后来的燕贵人――田澜。只是,有谁会想到,那昔日处处要强的田澜,如今早已不知魂归何处,心中不禁有几分唏嘘。

  英帝拉着杜沅沅进了寺门,并不在大殿上香,只是径自向后走去。走过重重殿脊,穿过月亮门,经过抄手游廊,面前是一片碧波荡漾的绿海。杜沅沅“啊”的一声,竟是那年上元她曾经起舞其间的那片梅林。

  此时不是梅花怒放时节,棵棵梅树枝头点缀的都是片片碧玉,与冰肌玉骨的梅花相比,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英帝看着杜沅沅,认真道:“我当时便在这旁边的宝相阁上,看着你置身梅海之中,比那容色惊艳的梅花还要雅上几分,就宛如梅花仙子。自那日我回宫之后,夜夜梦里都是你浸透了梅花香气的影子。”杜沅沅的面上漫过笑意,上前轻轻握了他的手,“你这番话,早在我封嫔时便已说过,你的心意,我又怎会不明白,为何此时又再提起?”

  英帝反手将杜沅沅握得更紧,却并未回答她的问话。他的目光放得极远,充满了深思之色。良久,他忽然转头对杜沅沅道:“来,我带你再去一个地方。”

  二人出了安国寺,仍旧上了马车。隔了一刻,马车停了下来,英帝并未下车,只是掀了帘子,向杜沅沅道:“你还记不记得这里?”杜沅沅伸头去看,只见一栋两层楼宇,大门开敞,众人往来其间,当中一块大匾,书着“迎香酒楼”四字。杜沅沅禁不住微笑,“当然记得。我在这里不仅遇见了你,还听了你的‘丰功伟绩’,记得当时那个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口若悬河,说你是紫微星转世,文韬武略、风华盖世。”

  英帝也忍不住笑,“那日我的一门心思都在你的身上,并未听那说书先生说的什么,早知说的是这个,没仔细听真是可惜了。”

  说笑间,马车又向前行进。不多时,又停了下来。这一次,英帝当先下车,扶下了杜沅沅。

  杜沅沅还未站定,便嗅到了一阵清雅的气息,她几乎立刻就分辨出,是茶的香气。莫非是到了茶楼么?她抬头望去,见面前紫红门楣上斗大的四个字“清心茶楼”。她面上不由得莞尔,不待英帝发问,便道:“你可是又要问我,记不记得这里?不用你问,我告诉你,那日有个冒失鬼丢了钱袋,要卖唱付茶资。有个好心的公子不仅替她付了茶资,还送她回家。”

  英帝点头,似是玩笑道:“不错,我那日的心思没有白费,总算你还记得,能够博得佳人芳心,当然要义不容辞。”杜沅沅想着那日的情形,语声忽然低了下去,“你当然没有白费功夫,我,我就是那时才对你上了心。”

  二人上了楼,进了临街的雅间。雅间内理石圆案上已设好了茶具、零食。此时茶已泡好,有幽淡清远的香气袅娜而出,竟是上好雪顶乌龙的味道。杜沅沅已有了几分愕然。这雅间是她上次光顾的,就连这泡好的雪顶乌龙,也是她上次品过的。

  英帝并不说话,只是扶着杜沅沅在椅中坐好,向侍立的茶博士示意了一下。那茶博士急忙向外招了招手,立时有三个人走了进来,分别搬着琴几、琴凳和一架古筝,在雅间一侧设好后,退了出去。

  英帝走至琴凳上坐下,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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