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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英雄志-第4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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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堂的卢大人在此浴血混战,在此高中金榜,在此结交弟兄,在此仰天狂啸,结果在这安乐平静的街弄里,他居然不知该怎么去到王府胡同……更不知该怎么回去以前的家……
  “大——胆!”卢云一拳砸在新房子上,悲声道:“连凭吊都不准吗?”
  砖墙爆裂,石屑纷飞,惊得路上行人纷纷走避。卢云咬牙歪嘴,啧啧啧地挤嘴咂声,好似只要这样扭着嘴儿,他就不会流泪了,他纵身跳起,身影如同飞鸟,奔上了繁星点缀的夜空,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朝世人纵惰呼喊……
  “瞧!回来了!卢云活着回来了啊!大家快来看啊!”
  谁都好啊,安道京、江充、卓凌昭,不管是谁,不管好坏,快快出来一个认识的人,快啊!
  没人回答他。景泰朝能死的,全都死光了,剩下那些活着的,他也都见不着了……
  ※※※
  大水怪疯狂奔跑,坠地时终于摔了一跤,满口袋的钱子儿全数洒了出来,像是要欺侮卢状元,它们在地下绕来滚去,发出嗡嗡声响。
  不准走,统通不准走,卢云生气了喔!几百个铜钱滚动,一直朝四方滚去,卢大人神功盖世,单手扛举面担,大吼一声,飞射而出的人影滚来滚去,卢云滚,面担也滚,地下黑影翻来覆去,一个又一个铜钱给他卷了回来,没有一个子儿可以逃开他的手掌。
  有个坏子儿不住地逃,逃往一张桌下,卢疯子发狂怒叫,四脚着地,直直冲向那张桌子,形貌如同疯狗,引得满街人众指指点点。
  砰,撞翻了桌子。卢云倒在地下,终于抓到了那坏子儿。咿呀一声怒号,掌心奋力握紧,雄浑内劲到处,那死命逃走的坏子儿登给压得变形扭曲。
  “客……客倌,您……您还成么?”
  进京以来,这是第一个同他说话的人,卢云低吼一声,抬头看去,一名老板满面惊慌,想来把他当成了疯子。卢云醒觉过来,他抱头喘息,过得半晌,自把面担放落在地,坐了下来,抚面问道:“这……这是哪儿?”老板干笑道:“豆浆铺。客官可要来些点心?”
  卢云吞了口干沫,他一路大喊大叫,不免口干舌燥,当即趴倒桌上,喘道:“好……好……给碗豆浆。”那老板凝望面前的怪人,只感心头发毛,却又不敢把人赶走,他苦笑两声,只得转入内厨,喊道:“老婆啊!客人上门了!”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老板娘来了,她行到卢云身边,忽然间只听当琅一声,那碗豆浆竟然打得稀烂,溅得满地白汁。卢云低头喘息,回头去望,只见那老板娘眼中噙泪,只在低头望着自己,卢云见了她的脸面,忍不住“啊”地一声大叫,险些摔倒在地。
  小红?情兮的丫环,她在这儿?
  卢云张大了嘴,抬头看了看店招,那“尚书豆浆”的金字招牌闪耀生辉,竟是如此的刺眼耀目,逼得卢云举起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面。
  不要,不要,不要小红看到自己这个鬼样子,他要躲起来……从人世间里消失不见,谁也看不至……
  小红惊愕悲切,霎时间双手掩面,泪如雨下,转身奔回了后厨。卢云张大了嘴,像是要等着喝豆浆,脑中一片凌乱,直到咚地一声,小红再次端来了豆浆,奉到卢云面前。
  豆浆碗放落面前,卢云嘴角紧紧苦闭,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两手放上膝盖,身子不住前后晃动,非但不敢去碰面前的豆浆,更不敢往四遭看上一眼。
  十年过去,小姐嫁人了,老爷也过世了,便连小红也出嫁生子了。小红掩面拭泪,她也不知该怎么说那些往事。泪眼朦胧间,她望着当年的卢公子,什么都变了,唯独他没变,他还是一样穷、一样莫名其妙,一样悲郁无言。小红见了他这般神态,忍不住趴倒桌上,痛哭失声起来。那老板满面惊惶,低声道:“老婆,你……你哭什么?这……这人是谁啊?”
  小红含泪苦笑,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丈夫的问话,面前这人姓卢名云,他是小姐出嫁以前的未婚夫,这样的称呼,谁能听得懂?
  趴下头去,卢云凝望桌上那碗白净泛香的豆浆,这是倩兮的尚书豆浆……杨肃观喝了四年的尚书豆浆……已成老字号的店面,却是自己生平头一回进来……
  卢云两眼眯起,垂首望着那碗豆浆,耳中传来小红的哭声,他很想过去安慰她,可是他就是吭不出一个字儿……他明白自己如果说话了,他会恨透了那个人,那个缺席的人……那个流放到天涯海角的孤臣孽子……
  “卢云啊!”一声尖叫响起,把卢云拉回了尘世,卢云愕然回首,惊见一个女人急急奔到面前,睁眼瞪着他。她指着卢云的挺鼻子,不住颤抖尖叫:“是你!是你!”
  “二姨娘。”卢云忍泪咬牙,低声答道:“我……我回来了。”
  “你去死啊!”一柄扫帚当头打来,整碗豆浆全泼上了身。耳边响起了悲愤呐喊,二姨娘手举扫帚,拼命击打,口中哭喊不休:“都是你!都是你!老爷会死,全都是你害的!你这杀千刀的,鬼你个正道,你害得我们顾家好苦,居然还有脸回来?你去死!去死!”
  卢云啊啊张嘴,他很想抱住二姨娘,听听她这十年来过的好不好……他想知道小红的丈夫是什么人……毕竟已经过了十年啊……
  扫帚一直打、拼命打,卢云根本不能说话,众人慌忙去拉,二姨娘却抵死不从,哭叫之间,扫帚当头重重打落,霎时内力反震,帚身断裂,二姨娘也已脱力倒地。她坐在地下,兀自挥拳大哭:“瘟神!带着你的正道滚吧!求求你饶过我们全家吧!”
  几十幅血泪斑斑的正道,带走了顾老爷,留下了无尽的苦难。小红含泪蹲地,安慰着姨娘。小红的丈夫则是嚅嚅啮啮,望着卢云的眼神满是惊怕,像是怀疑此人染有瘟病。
  瘟神孤身坐着,他眼中噙泪,嘴角下弯,凝视面前那翻倒的豆浆碗。
  确实啊……这一切都是他的过错,他没有听从仲侮的劝告,也没把倩兮的话放在心上,所以他弄成这鬼模样。瘟神毒死了自己,毒垮了顾家,一无所有的他,是个彻底的大输家。
  哭声不绝传来,卢云也擦去泪水,他默默挑起了面担,转身离开。
  走吧!卢云!你害得她们还不够?你还想要再害人么?
  ※※※
  满街喧哗,元宵夜里的京城很是热闹,此时卢云清醒了许多,他不想回家了,他只希望避开欢欣鼓舞的人潮,早些离开这块伤心地。东躲西藏中,街角一处昏暗地方吸引了他,那里黑黑沉沉,幽幽暗暗,那里合适输家,可以让他喘上一口气。
  大输家孤身行向黑暗,坐在冰凉彻骨的台阶上,门口有只破败的石狮子,坐在那儿陪他。
  本来是一对的石狮,现下却只剩下一只。本来是一群的英雄,现下也只剩下这一个。卢云眼神黯淡,朝那威武的石狮挥了挥手,石狮子也向他笑了笑,卢云嘴中喃喃自语,软倒在地,仰望着早已破败的大宅。
  血红破败的门梁,上头有一幅匾额,污金泥字灰脏蒙尘,上头写道……
  “征北大都督府?”卢云大惊失色,他急急爬起身来,仰首抬望,那门上的匾额虽已蒙尘,却掩不去“善穆侯”的烫金身分,确实是这儿,这儿就是那辉煌一时的柳门大宅啊……
  “上苍!”卢云热泪盈眶,双手紧紧握拳,“我真的回来了!”从贵州水瀑出发,沿着那最后的旅程,他终于回到了十年前启程的第一站,他真的回来了啊!
  “有人吗!里头还有人吗?”卢云槌向大门,嘶哑呼喊,碰地一声,虚掩的大门摔落地下,惊醒了栖息院里的野猫老鼠,黑洞洞的院子里飘出秽气,到处都是虫鼠窜逃。
  颤步入门,曾经辉煌显赫的花圃不见了,只有满地杂物臭屎,那是街坊扔进来的。整面墙全给砸坍了,地下黑漆焦炭,看得出来战火曾于此地焚烧。
  这是谁干的?这是景泰皇帝做的好事,还是后来的武英皇帝下手糟蹋的?找不出答案,他也不想找了,反正人都死了,纵使天地万物杀一空,那又能如何呢?
  “有人吗?还有人吗?”卢云热血沸腾,啊啊大叫,他想要找到同伴,哪怕只有一个,只要有一个就好。寂寞孤单的卢云疯狂飞奔,他踢倒脏瓮,踩过臭屎,在满地杂物中闯出了一条路,直奔厅堂而去。
  面前有一个大洞,脚下有崩塌的石块,卢云来到了厅堂,他四处望着,双手挥舞,尖叫道:“有人吗!有人吗!”
  陡然之间,他听到了熟悉的笑声、说话声、讽刺声,打水声……人群来来往往,眼前有仲海、肃观、定远、侯爷……有军人、武将、婢女,朋友、婴孩、上司……
  好多好多人,全数不见了,四下一片沈静,远处猫头鹰不住夜啼哭叫。卢云呆呆傻笑,原本激动无匹,此刻却又垂头丧气,他不再呼喊,只低头向前走着。
  漫漫长路犹在眼前,什么时候才会走完呢?大输家萧索苦笑,神气悲凉,他恨不得能被二姨娘打死在地,省得受这无穷无尽的煎熬……:
  凭着十年前的回忆,他穿过了脏臭破败的花圃,来到了一处地方。
  怔怔仰头,木然凝视,忽然间,卢云口中啊啊地叫了起来。
  大书房有光!柳侯爷的大书房里有光啊!
  有人活着!一定有人活着!卢云大声喘息,却又不敢再叫了,他的叫声如此悲哀,连鬼也会吓跑,他要小心翼翼,一溜烟地跑进去,只有这样迅雷不及掩耳,他才会看到同伴啊……
  鬼鬼祟祟到了房门口,偷偷摸摸窜了进去,卢云躲在房里,偷眼打量四遭。
  月光明媚,照得眼前一片温柔。地下蛛网泥灰,屋内大致完好,那张大桌依然正对着自己,屋内仍旧摆着那四张木椅,观海云远的座席,一切都没变。
  卢云心情紧张,低声轻喊:“有人吗?侯爷,卢云回来了啊!”四下幽静,无人回答问话。卢云并不死心,他提起了嗓子,细声再喊:“有人吗?快点出来啊!”
  卢云呆呆站立,他还是没听到声响,陡然间,卢云生气了,他大吼一声,振臂高呼:“出来!出来!全部出来!卢云活着回来啊!”
  内力威震,激得屋瓦门窗喀喀作响,泥沙更是飕飕而下,洒得卢云灰头土睑。
  回音渐渐远去,夜阑人静,元宵夜里月光明,温柔地拢着卢云。那心疼文曲星的月神姑娘,温柔地向状元爷诉说,别喊了……就算喊得嘶哑,这儿也不会有人回答你……
  卢云静默无声,转头瞧了瞧那四张椅子,他缓缓把面担放落下地,面色肃穆,行向自己惯坐的那张椅子,低头就坐。
  啪,木椅碎裂,状元爷摔倒在地,他撑开四肢,东滚西翻,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醉了、还是醒了,状元卢云啊,人家是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你呢?你十年一觉梦醒,你又赢了什么啊?
  卢云笑着滚着,更多时候是拿着脑门去撞地板,看看能不能撞晕过去,可怜卢铁头神功盖世,额角似钢,非但撞不死,连撞晕都难。在口涎横流,手舞足蹈的将疯时刻,身边传来幽幽叹息。
  月神降临,她柔声啜泣,轻轻向自己靠来,呼唤道:“卢云……卢云,别伤心……别伤心……”
  卢云张大了眼,转头望去,黑暗中光芒亮起,屋内燃起了一盏孤灯。灯旁叠腿坐了一名美艳姑娘,她眼中含泪,向自己张开双臂,轻轻地点了点头。
  “胡姑娘?”卢云张大了眼,瞬间坐起身来,在这倒楣的一天,他终于遇到了第一个熟人。
  ※※※
  附注:本书所列之五十七边形之无刻度尺规作图为真实所有,此图原被视为无解,后于西元一七九六年,经数学家高斯(Gauss、1777—1855)证明可行,因十七该数涉及费马质数,因而轰动一时。
  第十八卷 吾国吾民
  第一章 皇天在上
  寒天冷飕飕,锅子里的汤滚了,笋也熟了。
  咚咚咚,锅旁搁来三只碗,全是空的,望来便似三张小鸟嘴,仰天啊啊,嗷嗷待哺。小鸟肚子饿了,汤瓢最懂小鸟的心事,它舀入锅中,盛来一只香嫩鸡腿,直向第一只瓷碗而去。
  汤瓢知道,这只碗是给老婆准备的,坐月子的女人,不能不补。
  空碗渐渐满了,里头有浓汤、两只嫩鸡腿、外加一瓢笋。应该够吃了。勺子四下搜索,这回又捞起一大瓢鸡爪,转向第二只空碗而去。这碗是给娘亲的。老人家这两日犯咳,身子要紧。
  汤瓢捞捞找找,便又把鸡头、鸡屁股、鸡脖子找全了,这些统通留给女儿吃,还在长大的乖乖小姑娘,不能不吃肉。
  三个女人三只碗,老婆、亲娘、小姑娘,却把锅子掏光了。可怜还有个人杵在那儿,此人姓王名一通,三十五岁,他是这个家的阿爹。
  汤瓢子摇来晃去,小王口涎横流,可怜他也饿了,只想偷口鸡汤来喝。
  该偷谁的呢?偷老婆的?刚生产坐月子,自己再卑鄙无耻千百倍,却也不能偷她的。尝女儿的好了?身为人父,居然欺侮爱女,岂有颜面去见祖宗?
  偷娘的?不孝有三,偷窃父母不知多大,八成比无后还来得大。
  可恶……阵阵香气扑面而来,小王却如木头人一般,他忽然抓了抓脑袋,心下暗暗忿恚:“可恶啊……为何公鸡不像蜈蚣呢……”
  那样就有一百只鸡腿了,大家都能吃饱了……
  小王越想越恼,越恼越饿,终于不顾一切,趴头向桌,嗖嗖哩三声,每碗各偷一口浓鸡汤,最是公平不过。
  嗯……小王嘴角发抖,闭目回味,仿彿神游太虚。
  “来!来!来!”后厨布廉掀起,王一通端着木盘出奔,笑喊道:“瞧瞧什么来啦!”
  “鸡汤!”元宵这日大清早,北京铜罐胡同绿竹巷爆出一声欢呼,寒舍里一家三口如数转过头来,齐声欢叫。王一通望着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笑道:“瞧,这是什么?”
  “鸡屁股。”小姑娘从爹爹手中接过汤碗,欢容娇喊:“烫!烫!烫!”小姑娘烫得跳脚,却也烫得心里欢喜,三步并做两步,不顾双手红通通,迳自拿起筷子,上桌大嚼起来。
  小王嘴角含笑,取起第二只汤碗,交到娘亲手中,听得老迈笑声响起:“哎,鸡爪子呀!可多久没吃啰?”笑完之后,除了那呼噜吸吮之声,便只余下嗯嗯赞赏声,其余再无声息。
  晨曦普照,小王身穿宝蓝印花长袍,他轻轻坐到床边,对着家中最后一个女人微笑颔首,柔声道:“来,我服侍你喝汤吧。”
  第三只汤碗送出,床上迎来了一双玉臂。清秀的老婆坐起身来,她怀抱刚出生的小婴儿,轻声笑道:“好香呢,瞧不出你这么好手艺。”
  小王微微一笑,送来了一调羹鸡汤,替老婆呼了呼热气。老婆却不张口吃,只柔声问道:“你自己呢?吃过了么?”小王干笑道:“吃了,早在厨房里便吃饱了。”眼看老婆还要多问,赶忙举起手来,硬将汤瓢塞入她的嘴里。
  竹笋鲜汤,慢火炖了乌骨鸡,吃得全家和乐融融,但见老娘吮鸡脚,女儿啃鸡嘴,连老婆也给喂得满头是汗,再也吭不出气来。
  小王笑吟吟地看着,自从门后拾起一只包袱,道:“你们慢吃啊,我得走了。”老娘小女正忙着,无暇理会,老婆却放落了汤碗,讶道:“今儿不是元宵么?你们药铺还开门啊?”
  “是啊。”小王哈哈笑道:“春冬交际,伤风咳嗽的人多了,这两日忙得不成话呢。”
  老婆秀目一眨,轻轻“咦”了一声,还待要问,小王却将头一撇,急急出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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