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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湘妃剑-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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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已被“乱发头陀”硬生生自地上抓了起来,就仿佛是屠户案头钢钧上挂着的猪蹄似的。
  胡之辉虽然“八面玲珑”,但此刻却已凉慌起来,尤其是“乱发头陀”目光中的那种凶
猛鸷狠之气,更使他连挣扎都不敢挣扎。
  “乱发头陀”手臂笔直,毫无半点弯曲,竟将如此臃肿笨重的人轻而易举地凌空扬起。
  这种惊人的神力,使得“华山银鹤”面上也露出惊奇注意之色,是以大家又怔了一怔之
后,胡之辉方自颤声道:“大师……在下……什么事得罪了你?”
  “乱发头陀”目露凶光,不言不动,竟似对胡之辉真的十分怀恨。
  胡之辉心胆更寒,目光乞怜地望着“缪文”,颤声又道:“缪兄弟……缪兄……请求贵
友将我放下来……大家都是朋友,什么事都好说嘛。”
  “缪文”微微一笑,道:“胡兄,你既开了别人的玩笑,别人开开你玩笑又有何妨。”
  “乱发头陀”冷哼一声,他直到此刻方自发出声音,是以这一声便越发显得森冷可怕。
  “八面玲珑”胡之辉面如土色,还要勉强挤出一份笑容,神色自然显得更加可怜可笑,
陪着笑颤声道:“大师,在下究竟是什么事得罪了你老人家,你老人家只管说话……”
  “乱发头陀”厉叱一声,手掌一推,将胡之辉摔到地上,狠狠望了他一眼,竟突地转身
走了出去。要知他与胡之辉本无仇恨,有的只是由失望化成的愤怒,因为他本认定了这蒙面
容便是他想像中的人。
  胡之辉大大松了口气,但却弄得更莫名其妙。
  “缪文”又自微笑一下,道:“大师慢走。”
  “乱发头陀”迟疑一下,终于停下脚步,却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换了一种凄凉失
望的神色,仰天叹道:“人海茫茫……人海茫茫……”
  缪文微笑道:“你难道认为这位胡兄真的便是方才那位蒙面之人么?”
  “乱发头陀”双目一张,霍然转过身来,“八面玲珑”胡之辉已挣扎着爬起,陪笑认
道:“我如此做法,仅是为了我们毛大哥要想知道这位缪兄弟的底细,是以才派我乔装成如
此模样,来试探一下。”
  他语声微顿,又向“缪文”笑道:“但毛大哥此举,对缪兄也没有丝毫恶意,只不过是
为了……为了……”放声一笑,接道:“为了毛大哥的掌上明珠而已。”
  “缪文”仍然面带微笑,“乱发头陀”却在瞬也不瞬地注视着胡之辉的眼睛,“华山银
鹤”徐徐将掌中长剑插回剑鞘。
  他此刻心里虽然也有些惊异和奇怪,但神色间却仍是极为潇洒安祥,徐步走到“缪文”
身侧,微微一笑,朗声道:“贫道不知此事其中还有这些曲折,原来兄台竟是毛施主心目中
的乘龙快婿,若早知如此,贫道也不必匆匆赶来了。”
  “缪文”心中对他本已十分感激,在这刹那间,他突又对这年轻而沉稳的道人生出亲近
之心,深深一揖,沉声道:“在下与道长萍水相逢,道长却对在下如此关心,在下心中的感
激……唉!实非言语所能形容,只望日后还有机会与道长重聚。”
  他忽然收起面上笑容,言语又说得十分诚恳、沉重,“华山银鹤”显然也甚感动,接口
道:“贫道自今而后,只怕要常在江湖间走动,若得阁下这般人物为友,也是人生一大乐
事。”
  他两人顿起惺惺相惜之心,在这片刻间便似已结为好友,是以此时此刻,两人居然还有
心情寒喧起来。
  那边“乱发头陀”目光仍未移动,直将胡之辉看得不敢抬起头来。
  “乱发头陀”目光虽未移动,但此刻在他脑海中,正有两双眼睛不住在交替,旋
转……,其中一双眼睛,对他是那么熟悉,却又隔得那么遥远,这双眼睛里,包含着慈祥而
亲切的光芒,但忽然又会变得十分凶恶严厉,他很小便望着这双眼睛,他所有的一切都要凭
着这双眼睛的变化而变化,直到有一天……
  另外一双,便是方才露在那蒙面的丝中后的眼睛。
  这一双眼睛,看来是那么遥远,却又似那么熟悉!
  虽然经过了许多改变,但其中却似乎仍有一种令他慑服的力量存在……
  而此刻他对面能够望见的一双眼睛,却是极狡滑又懦弱,这怎会是方才露在丝中外的眼
睛?
  “乱发头陀”思念旋转,心中翻起了无数伤感而丑恶的往事。
  “八面玲珑”胡之辉忍不住干咳一声,道:“大师如此神力,不知道是……”
  只听“乱发头陀”突地大喝一声:“不对。”
  一个箭步窜了过去,胡之辉大惊之下,身形一闪,但“乱发头陀”已如影附形地扑了上
来。
  胡之辉虽然武功不算大弱,但他见了这奇异的黑衣头陀,气已怯,胆已寒,根本不敢动
手,身形再次一闪,却又被“乱发头陀”劈手一把,抓住了衣襟,再次凌空提了起来。
  “缪文”目光转处,微微一笑,道:“大师可是此刻也已分出这位胡兄根本不是方才的
蒙面奇人。”
  “乱发头陀”须发皆张,十分愤怒地点了点头,道:“果然掉了包了。”
  他摇动震撼看胡之辉的身躯,厉声又道:“洒家问你,方才那人是谁?此刻到哪里去
了?他为何不愿见我?”
  他语声之中,既是愤怒,又是悲激,使得他面容目光看来更是可怖,胡之辉早已面无人
色,张口结舌,呐呐道:“大师,你……只怕是误会了。”
  “乱发头陀”大喝一声,道:“误会什么?”你再不老实说出,洒家一手将你撕成两
半。”
  他语气中的力量教人听了根本无法不相信他的话,而对付“八面玲珑”胡之辉这种人,
也只有这种强烈而尖锐的方法最为有效。
  但是却似另有一种更强烈的力量,使得“八面玲珑”在如此惊吓之下,还不敢说出事实
之真象,只是颤声道:“大师你若不相信,我……”
  “乱发头陀”手掌突地一紧,将胡之辉胸前的肥肉有如面粉似地抓起,胡之辉咬住牙
根,仅仅轻呼一声,但已流下满头大汗。
  “缪文”含笑道:“大师其实不必如此追问,那位蒙面奇人此刻虽早已走了,但他既与
‘灵蛇,毛臬有了来往,还怕他不到杭州城去么?”“乱发头陀”恨声道:“纵然如此,今
日我也要叫此人把真话吐露出来!”
  “华山银鹤”剑眉微轩,方待说话,突听一阵马蹄声远远奔来,刹那问便已到了帐篷前
面,接着便响起一阵高高呼声:“缪兄,你在里面?”
  呼声未了,已有十数条手持刀剑的大汉急步奔人,当先一人短衫青中,脚穿草鞋,一眼
望去宛如庄稼村汉似的,但满面俱是精明强悍之色,行动更是出奇灵活矫健,全身都似充满
了使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活力。
  “八面玲珑”胡之辉目光动处,面色一宽,大叫道:“来了来了,梁大哥来了。”
  这短衫汉子却连望也不望他一眼,急步走到“缪文”身侧,沉声道:“缪兄,你没有事
么?”
  “华山银鹤”心念一转,心中暗奇:“这姓缪的少年年纪轻轻,又不似江湖中人,却又
似乎有着极大的潜力,只要他一遇看困难,随时郡会有人为他出手。”
  等到“缪文”与那短衫汉子寒喧了两句,他又听出这短衫的村汉居然竟是名满天下的
“九足神蛛”梁上人,心头不觉又是一震。
  “乱发头陀”也不禁转过头去,上下端详了梁上人几眼,但他却看不出如此平凡的一个
汉子,怎会有统率数千个市井英雄的魔力。
  只见梁上人含笑道:“我路经此地,程七弟恰巧正在寻人为缪兄解围,我便立时赶来,
想不到却是一场虚惊。”
  他目光仅仅扫了“华山银鹤”一眼,便立刻接道:“这位想来就是当今华山剑派中仅有
的三位‘银衫剑客’的‘银鹤道长’了,道长急人之难,一如自己,梁某好生佩服!”
  语音微顿,目光立刻转向“乱发头陀”,接着含笑道:“大师神力惊人,豪迈绝伦,梁
某更是敬服!”
  目光立又转向胡之辉,道:“胡兄为毛公办事,可称全心全力,但却做错了许多,在下
实在遗憾得很,要教胡兄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他再转向“缪文”,含笑道:“杭州城中,此刻热闹已极,我事先也未想到会有那么多
武林英雄赶到杭州城去,缪兄如要动身,此刻已可走了。”
  他滔滔不绝,根本没有给别人说话的时间,但是他自己也没有说一句废话,在这片刻之
间,他已将每个人的身份俱都说出,又在轻描淡写之间,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言语神情之
得体,却又使别人绝对不会为了没有说话的机会而恼怒。
  “华山银鹤”含笑谦谢两句,心中却不禁暗叹,忖道:“九足神蛛果然名下无虚,”
“乱发头陀”亦自莫名其妙地放松了手掌,将胡之辉摔在地上,向梁上人道:“你可是要对
付他么?”
  梁上人微笑一下,道:“在下正要请胡兄去好好享上几天清福,然后还有借重胡兄之
处。”
  他手掌一挥,立刻有四条劲装大汉,将惊魂未定,全无斗志的胡之辉绑了起来。
  梁上人目光扫处,微微一笑,道:“此间既已无事,在下却还有事料理,只得先走一步
了。”
  此刻这奇异的帐篷外虽然仍有倘佯着的驼马,但那奇异的蒙面老人,蒙装少女,以及那
黄衣童子却已不见踪影。
  “九足神蛛”梁上人大步当先,率领着这一群江湖好汉,蜂拥着上了马,却将胡之辉缚
在马后。
  丝鞭一扬,快马奔起。
  “八面玲珑”胡之辉双臂被绑,周身不能动弹,但两条腿却可以自由活动,于是便苦了
这两条腿了。
  快马一奔,也只得随着狂奔,开始时他仗着一身轻功,还不觉十分痛苦,只觉有些羞辱
气愤而已,不住在马后狂呼!
  “梁兄!……梁大哥……小弟又不曾得罪你,你何苦如此待我?”
  但到了后来,马奔愈急,他就渐渐不能支持,说话呼喊声也全都变成了气喘,两条腿虽
粗,却也支持不了他身体的负荷。
  梁上人手提着丝鞭,回首笑道:“胡兄近来心广体胖,如此运动一下,必定对身体有益
得很。”
  众好汉一齐放声狂笑起来!
  胡之辉道:“梁……咳咳……咻咻……饶了我吧……”
  他拼尽全力,放声嘶出最后四字,便扑地倒在地上。
  新制绸衫,磨着地上的砂石,磨破了,砂石就开始接触到他发亮的肉,在这一瞬间,他
心里突然十分后悔,这些年来,他若是少做些奸狡的事,多练些武功,今日又何至如此。
  梁上人回首一望,突地手掌一扬,勒住马僵,群马也一齐停了下来,梁上人一跃下马,
扶起了胡之辉,笑道:“胡兄今日可是辛苦了。”
  胡之辉气喘如牛,哪里还能答话,梁上人却将他挟上了马,带到杭州城外一个不算大小
的村庄,一座颇为宽敞,但并不华丽的庄院中,此刻天已发黑,大堂上烛火通明,已摆好一
桌杯筷。
  梁上人扶着犹在气喘着的胡之辉走上大堂,手掌一拍,四个明眸霎眨的粉衣女子,立刻
在桌上摆起一桌极为丰富的酒菜。
  鸡鸭鱼肉,香腾满堂,胡之辉精神立刻一振——直到目前为止,世上还没有发现有多少
事比胖子的食欲可怕。
  梁上人哈哈一笑,道:“这些酒菜胡兄还满意么?”
  胡之辉虽然心思灵巧,此刻却也不知梁上人是何用心。
  他呆呆地怔了半晌,呐呐道:“好极好极。”
  梁上人一笑又道:“端菜的这些女子,俱是扬州城中有名的粉头,小弟昨日已看过了他
们的歌舞,确实不错……”
  胡之辉情不自禁地转目望去,只见这些粉衣女子,像是一排屏风似的站在他面前,八道
似能勾夺魂魄的眼睛,一齐望在他身上。
  刹那间他身上的疲劳与痛苦似乎已经减轻了几分,不住颌首道:“确实不错,确实不
错……”
  梁上人哈哈笑道:“如此说来,胡兄对这四位女子,也是极为满意的了。”
  胡之辉又自一怔,呐呐道:“梁兄,小弟……唉,自然是极为满意的,梁兄到底要如何
对待小弟,小弟实在……”
  梁上人含笑截口道:“方才小弟对胡兄极为失礼,小弟心里实在难受得很,是以想要补
偿一下,也请胡兄不要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胡之辉呆了一呆,面上不禁绽开了一丝开心的笑容,哈哈道:“我早知道梁兄是个义气
朋友,不会对小弟怎样的,你我俱是自己人,我怎会将那些小事放在心上。”
  粱上人含笑道:“好极好极,只是酒菜粗劣,请胡兄随意享用一些,然后……哈哈。”
  胡之辉目光忍不住又向那四个女子望了过去,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来,胸膛一挺,拿起
一双牙筷,当即向面前一碗猪蹄戳了下去。
  梁上人突地笑容一敛,沉声道:“且慢!”
  胡之辉手腕一震,“叮”的一声,筷子已碰到碗边,却再也不敢落下去,目光茫然望向
梁上人。
  梁上人面沉如水,道:“胡兄久走江湖,怎地不知道忠义堂上,主人未动,客人岂能先
尝!”
  胡之辉也不敢多间这是哪里的规矩,但心中总算略为定了一些,缩回筷子,陪着笑脸
道:“小弟失札,小弟失礼……梁兄请。”
  梁上人笑容微现,举起筷子,伸出一半,突又长叹一声,缩了回去。
  胡之辉茫然道:“梁兄,菜如冷了,有损滋味。”
  梁上人摇头叹道。
  “胡兄你有所不知,小弟心中,此刻正有几件心事实在不能等着,还请胡兄少候一
下。”
  他放下竹筷,呆坐桌旁,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一阵阵酒菜的香气,冲到胡之辉鼻子里,只见他喉结上下移动,不住在偷偷咽着口水。
  过了半晌,终于再也无法忍耐,轻轻道:“梁兄究竟有什么心事,不知能否相告,让小
弟也为你分优一梁上人展颜一笑,道:“胡兄若肯稍为帮助,小弟的心事便全都没有了。”
  胡之辉双眉一皱,望了望桌上的酒菜,又望了望那四个媚人的女子,徐徐道:“小弟虽
不成材,但梁大哥若有什么急事,小弟至少还可以在毛大哥面前进言一二!……”
  梁上人哈哈笑道:“胡兄果然是好朋友,好朋友!……”
  梁上人笑声突又一顿,沉声道:“胡兄既是好朋友,想来必定可以为我解除痛苦?”
  胡之辉笑声也不禁随之顿住,呐呐道:“自然!自然……不知梁兄到底有何痛苦调梁上
人长叹道:“世上最大之痛苦,便是心中有了一些极大的疑团,而自己偏又无法解释,于是
终日苦苦猜测,于是睡不安寝,食不知味。”
  胡之辉干咳两声,呐呐道:“正是正是!”
  梁上人展颜一笑,道:“胡兄若是同情小弟,若真是弟之好友,那么小弟便是请教胡兄
一句,那十余年来未曾入关的‘温柔陷阱’之主,人称‘人命猎户,的蒙面奇人,究竟为了
何事而到江南来的?此人的本来面目,究竟是谁?”胡之辉面色突地一变,放下筷子,干笑
道:“小弟足迹未出江南,那‘人命猎户’的事,小弟怎会知道?”
  梁上人冷笑一声,道:“‘人命猎户,一至江南,便与’灵蛇’毛大爷有了联络,他若
非青年便与毛大爷有旧,怎会如此?他若与毛大爷有旧,胡兄你怎会不知道他的底细?何况
胡兄你这两天来,一直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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