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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池莉文集-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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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说呢?我觉得经济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志。但是,我们是得冷静客观地思考问题。
  您的歌选定了吗?
  还没有。有的不会唱,有的又大高了,一般的别人都唱了。
  我教您一支歌吧,特简单,特好唱,儿歌似的,而且保证没有人唱,绝对地道的古 董,保证您一唱就轰动。是我爷爷在家经常唱的。
  你唱我听听。
  您听着,歌名叫《除“三害”歌》:
  王呀三春棒老二,
  骚扰苏区屠杀穷人,
  借日款几千万,
  多大的利钱呀多大的利钱,
  害我们难过;
  汪呀精卫陈公博,
  十分阴谋万分作恶,
  可怜我穷人们,
  怎么样生活呀怎么样生活,
  这日子难过。
  好了好了,笑坏我了。你们这些小姑娘!我还是唱“正月里来”得了,管它歌单不 歌单,把“解放军”改“八路军”就行了。
  2、关于中国四十年代中期走红的女作家张爱玲客死美国洛杉矾。
  善美,你喜欢看一点小说,你来给我们说说,这个张爱玲是什么人?写了些什么书? 寿终正寝的,安逸不过了,许多报纸还登个没完,为什么?
  张爱玲是解放前,上海一个非常走红的女作家。非常有才气的。我看过她的一个小 说,不是很长,就像现在杂志上登的一般中篇小说。题目叫《倾城之恋》,描写上海从 前的太太小姐的生活的。把那种生活写活了。挺好的。
  哦。写太太小姐生活的东西好得到哪儿去?
  现在外面到处都有她的书卖。你们可以买来看看。
  现在外面什么没有卖的?能随便买东西?瞧,这女作家穿这么高领的镶边旗袍,戴 了耳环,模样挺风流的。我就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作家。
  当然哪,人家是清朝重臣李鸿章的曾外孙女嘛。
  我说呢,没有后台还能走红?当时不定怎么炒她,和现在风气一样,中国的什么事 都是有传统的。
  你们这是乱说了。张爱玲可不是现在社会上那些所谓的作家。人家是很孤高的。
  孤高怎么就红了?古来圣贤皆寂寞。善美呀,那些真正的高人咱们是知都不知道的。 我们没有看她的小说,按说也不该瞎评论人家。但是,她年轻的时候走红,穿红戴绿的, 等清苦日子来了,她又去了美国,一活活到七十好几,死了还这么多报纸登她,一个人 把什么都占全了,这叫我们怎么想?曹雪芹都住过草棚呢。就凭这张漂亮脸蛋,我们还 真不敢相信她有什么才华。女作家没有漂亮的,漂亮也不会去当作家了。据说我们市也 是有女作家的,据说还在电视里面出来过,那模样实在不敢恭维!也就是大街上的普通 小市民罢了。还听说就住在汉口,我量你与她撞得一哼你也认不出她是作家来。善美, 你这人总有那么一点天真气。别看一些作家的文章把自己写得哪,给你的感觉那他就是 中国少有的伟男子和美小姐,其实人是狗屁一个,比你善美要差远了。
  你们说别的作家我不知道,随便你们怎么说。反正现在谁是真作家谁是假作家咱也 闹不清楚,但是你们对张爱玲的观点我是不敢苟同的。人家是有历史证明了的。
  多长算历史?什么是历史,什么叫流传下来了?是你知道的东西叫流传了,还是他 知道的东西叫流传了?
  我不与你们争论了,我这人从来就不善辩。但是我还是觉得一个人总不能这么虚无。
  3、关于我国商品经济中的暴利现象。
  告诉你们,上街买东西一定要注意!特别是金祥这样的人,其实是一个院里的老土, 可是又下了一点小海,有时候难免要穿几件时髦衣服,服装的暴利是最厉害的,金祥买 衣服要当心。
  少拿我开涮啰。
  不是涮你呀。北京西单一个商场的皮夹克,标价是一千七百元,经过行家鉴定,这 件皮夹克与王府井大街满街降价处理的三百元左右的皮夹克一模一样。一条西裤,在精 品店卖五百多元,在百货商场只卖三百左右,在批发市场呢?吓你一跳:八十元。
  不稀奇,去年中秋节我在北京出差,一个朋友请我吃月饼,说是香港当日空运来的 港式月饼,一只的价格是五百六十八元。我吃了,也就是月饼的一些基本原料嘛。
  你说现在这像什么话?一条皮带一千多元,一双皮鞋一千多元,一双袜子五百多元, 而且还不是真正的名牌。金祥,我认为这是违背了中国国情和市场价值规律的,已经扰 乱了正常的商品经营秩序,误导着生产投入,导致大量的伪劣假冒产品充斥市场以牟取 暴利。国家要管了,非管不可了!
  管谁?难呢。我们认真想一想,谁是最大的暴利获利者?有一个经济学家举例说明 问题的时候,例子是中央电视台。国家一级的电视台,其资产以及生产资料,地位以及 信誉都是国家的,可他们在黄金时间大量播出广告,并且还搞广告的竞价,一条几秒钟 的广告成百万上千万。厂家的这一部分开支从哪儿出?还不是摊进了产品成本,体现在 销售价格上,最后还是转嫁到消费者身上来了,这就是暴利嘛。谁来管一管中央电视台?
  金祥说得好!看问题就是深刻。是啊,谁来管一管中央电视台呢?
  4、关于北约用高技术对波黑塞族实施空袭。
  乖乖!这次波黑真的是见鬼了。从八月三十号到九月十四号,北约出动飞机达三千 四百余架次轰炸塞控区。他妈的,那么一小块弹丸之地,还不地覆天翻了。
  过瘾哪。让我们大开眼界哪。北约动用的全是最先进的技术:美国“F”家族飞机, 鬼怪式飞机,法国幻影飞机,英国旋风式飞机,美国还从航母上发射了战斧式巡航导弹。
  美国飞机的名字就他妈的过瘾,一种轻型飞机叫“食肉动物”,可以在空中停留二 十四小时,还具有夜视功能。他们还有什么激光目标指示器,专门为低空飞行的喷气式 飞机指明目标。
  真的是非常过瘾,他们的激光制导炸弹,可以准确地削掉一个兵工厂,与兵工厂只 隔一条狭窄乡间小道的小学却丝毫无损。就像香港电影里面常说的:帅呆了!
  金祥你说,如果我们与帝国主义者们再打起来,结果会怎样?
  那可难说。战争的事情非常难说。我们人多呀。十二亿,是一个什么概念?不过打 起来总是很有意思的。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这些高技术的武器,制造一件都 是上亿的美元,我们哪儿有这么多钱?打起来就可以缴获他们的了。
  我可不愿意打仗。
  那你就是一个庸人。开玩笑的啊。因为其实战争是最快的文化交流。人嘛,总是要 死的。死得有价值就成。
  金祥到底是老革命根据地的后代,是他爸爸的儿子,就是有砍头只当风吹帽的气概。
  5、关于社会治安与腐败现象。
  这是一个从一九九四年延续过来的话题,日常被谈论得最多,男男女女,办公室, 图书室,食堂,厕所,这个话题像风一样流动着,金祥与曾善美都参与了观点折中的议 论。在此不赘。
  10
  又是晚上了。他们空间的四周是由植物组成的墙壁,它们是橡皮树、龟背竹、棕竹、 万年青、无花果、米兰、君子兰、兰草及各种吊兰和各种海棠;常青藤布满阳台,其触 须每时每刻都在向天花板延伸。这是一个令他们骄傲了十几年的家,热带雨林公园般的 家。但是当金祥曾善美的战争进行到晚期的时候,它们使这个空间阴影幢幢。金祥的想 法是:在这次的噩梦结束之后,他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把这些植物全都送人。在这些个晚 上,过多的植物参与了曾善美的阴谋。曾善美一直躲在最高大的橡皮树下面,冰冷恶毒 得像一条蛇。
  曾善美像蛇一样冷血地展开了令金祥更加胆战心惊的话题。
  曾善美:“从我父母死亡之后说起吧。我得给你说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一直没 有对你谈起过我的兄弟姐妹是吗?”
  金祥:“没有。你给我们的感觉是你是一个独生女。”
  曾善美:“我说过我是独生女吗?”
  金祥:“我不是说你说过,是说你给我们的感觉。我们结婚的时候回乡下,我奶奶 问过你有没有兄弟姐妹,你没有说话。我怕触动你伤心的往事,把话题岔开了。后来我 再三嘱咐我的家里人,要他们谁都不问你的家庭往事。”
  曾善美:“你的记忆力很好嘛。给我一杯茶好吗?”
  金祥从沙发上起身,给曾善美沏了一杯茶。他被这战斗之间出现的平静气氛弄得更 加紧张。他相信曾善美不会仅仅是想说这些不咸不淡的家常话。他开始下意识地一个一 个地卸下他的指与掌相连的关节,掰得咕咕作响。
  曾善美:“其实我有一个弟弟。我七岁那年他两岁。他长得非常漂亮,虎头虎脑的。 在我父母死后那段混乱的日子里,没有人顾得上他,一不小心,他也死了。我可爱的弟 弟,在一个早晨,死在我的怀里。”
  金祥:“他怎么了?”
  曾善美:“那不重要。你不会真的感兴趣。重要的是我的弟弟夭折了这个结果。在 我看来,这个结果是我父母死亡的直接后果。这就等于说,那一次,凶手不仅害死了我 的父母,还害死了我可爱的弟弟。我的亲人全死了。”
  金祥:“这的确是非常不幸的事情。”
  曾善美:“你真的对我有个弟弟而没有告诉过你不感到吃惊吗?”
  金祥:“吃惊。但是我不想追问你什么,你在这方面过于敏感,你受过太重的刺激。 我希望你能够忘掉过去。”
  曾善美:“其实我就是一直在这么做:忘掉过去。是你带我去参加那个聚会的。”
  金祥:“是谁?到底是谁?对你说了什么?”
  曾善美:“瞧,我们又把话题绕回去了。我不愿意绕回去。我们接着谈我从前对你 省略掉的我的经历好吗?”
  金祥小心翼翼地琢磨着曾善美的表情和她的话语后面的意义。按道理,他觉得自己 对那个素昧平生的小男孩的不幸应该在感情上有所表示,比如拥抱一下曾善美,替她擦 去泪花,可是曾善美没有泪花,她的眼睛在燃烧。幽蓝的火苗隐约可见。金祥想:那就 去他妈的吧。
  金祥只好反复使用廉价的语言:“这的确是太不幸了。”
  曾善美:“不幸的事情还在后面,在我的身上。他们一死百了。我一个人活着,我 只有七岁,是一个胆小的无法独立生活的小姑娘。你想知道我后来的遭遇吗?”
  金祥:“后来不是你姨把你带回了武汉市吗?你一直说你在武汉生活得不错,可能 你姨对你并不好。你这个人不愿意说别人的坏话,一直打肿了脸充胖子。其实我早就有 这种猜想。”
  曾善美:“金祥,你这个人真的是自以为很聪明。我想这也许就是你最大的不幸。”
  金祥:“我在褒奖你。我根本无须在你们家的破事上体现我的聪明。这段时间你整 个地就不对劲。你变得太厉害了,好像不大知道好歹了。”
  曾善美:“你这么说话就对了。我们已经撕破了脸,剑拔弩张了,所以你不要来那 些假惺惺的东西,那只能叫我恶心。”
  金祥停止了掰关节。实质性的东西来了。他抽烟。眯着眼睛。对那些阴暗的植物吐 烟雾。
  曾善美:“我的姨对我很好。正因为她对我像亲生母亲一样,我才没有勇气彻底地 摆脱不幸。我彻底摆脱不幸的代价就会是她家庭的破碎。”
  金祥:“什么意思?说具体一点。”
  曾善美:“我得事先提醒你,你一定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这么多年来,你在单位, 在朋友中,在家乡,都是非常骄傲的,因为你有本事实现了你人生理想的一部分,即找 了一个城市的老婆;并且这个老婆是大学生,又是有品位的知识分子,长相也不难看; 最关键的,她嫁给你的时候还是一个处女。一定记得你在新婚之夜对我说的话吧?‘曾 善美,我早就问过你是不是处女,你说你是。如果今天证明你不是,我就只好杀了你。 因为我们家的长辈明天是要见红的。’你母亲给了你一块白手巾,你把它铺在了我的身 下,这一切你还记得吗?”
  金祥:“当然记得。我们家就是这规矩。虽然我们是农民,但我们绝对讲究仁义道 德!就是现在,此刻,我也不觉得我们当年有什么可笑的。我金祥生是人杰,死是鬼雄。 只有纯洁的处女才够资格做我的女人。我还记得事实证明你是处女。”
  曾善美:“所以你要有点准备。我的故事恐怕对你不利。”
  金祥:“快说吧,你。”
  曾善美:“我姨是一个非常仁慈又非常软弱的好人。她格外心疼我。讨厌和嫉妒我 的是两个表妹。我的表弟头十年也不喜欢我,后来却非常喜欢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吗?意思是我十八岁那年,他爬上了我的床。”
  金祥嘲讽地难为情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曾善美:“后面还有更不幸更叫人难以启齿的事情呢,我今天豁出去全部都告诉你。 我的姨父也非常喜欢我。主动替我洗澡梳头什么的,趁机猥亵我。那时候,我们的住房 并不宽裕,姨父总是能够找到借口亲近我。我姨找了很多人,后来为我要到了一间单独 的房间。那是学院从前的一间门房,只有一个耳聋的年迈老人住在那儿。我搬进去的时 候是十四岁。在我十五岁的那年,是夏天,我记得那晚闷热得厉害,热得我后半夜才睡 着。就是那夜,他强奸了我。”
  金祥:“他得逞了?”
  曾善美:“是的。”
  金祥:“你的表弟呢?”
  曾善美:“也得逞了。”
  金祥:“用你的话说,他也强奸了你。你被两个男人强奸了?”
  曾善美:“如果你要我确切地说,我的表弟应该算诱奸。他说他爱我,他将来一定 要和我结婚的。当时我也想和他结婚,就半推半就了。他人不错,长得很帅,高高的, 懂得体贴女孩子。”
  金祥冷笑。
  金祥:“后来你们这对狗男女为什么不结婚?”
  曾善美:“新的婚姻法规定不允许表亲结婚。再说后来我们都懂得了近亲结婚的危 害。他是我姨的独生子。我姨指望他抱孙子,我不能害我姨。”
  金祥:“曾善美!曾善美,我想近年来你的毛片看得太多了,它们激发了你淫荡的 本性。你这可以叫意淫吧?别忘了,你是处女嫁给我的,那一年你二十四岁,是一个说 话就脸红的、爱笑的女大学生。”
  曾善美:“你真的感觉不出一个人说话的真假吗?尤其是你还面对着她?我已经提 醒你要有一点承受能力。因为我没有说假话。我没有必要说假话。我一贯欣赏磊落做人。 只不过我一直没有勇气罢了。现在既然我对你有要求,我想事情就得公平合理,其实以 前我也没有欺骗你,只不过没有把我不想说的事情告诉你而已。现在我们俩狭路相逢, 不说清楚是过不去的了。所以,我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我希望你不要输给了我。”
  金祥:“你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在这个时候还装知识分子!省一点力气说事情真 相吧。”
  曾善美:“你不要着急,我会说的。”
  曾善美:“你一定没有忘记,当年你很想我们在秋天结婚,说秋高气爽,婚礼之后 我们好出门旅行。可我执意选择冬天举行婚礼。为什么?因为我姨在我婚礼的那天,为 我准备了一只鸡心。她把鸡心从活鸡的身上一掏出来就装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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