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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大宋红颜-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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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方,犹撩着车帘的沉稳男子却是一脸惊愕,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对面掩起的车门,又回去看赵德芳那一脸浅笑安然,道:“她……怎么是这个态度?”

     “皇叔,芄兰因为生叙儿险些难产,脑子可能出了什么问题,现在的她遗了过去种种,所以我才说不放心她,您放心,待我将她送至母后身边会立刻赶回的。”

     带着温和的笑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番,赵德芳歉然地看了看男人,见他一脸沉思地又转向合起的车门,也不多说什么了,吩咐牵马的小仆出发便转身一跃上车推门而入。

     细雨中,两辆马车错身而过,蓑衣小仆轻轻一跃跳上车板,驱着前方骏马一路往宫门方向而去,渐渐消失在烟雨中,也渐渐自那依旧沉思的男人眼中褪去。

     “皇叔被你吓了一跳。”

     车内,赵德芳扬着清眸凝向一路无言的沉静女子,轻笑着说道。

     芄兰轻怔,扬眸无声询问。

     “你自四岁开始便时常住在宫中,母后的安福宫至今还留着你以前所居的小楼,一有空闲便往宫中跑的你,却不知何时开始惧怕二皇叔,时常对他避而不见,即便偶有相遇之时也必定不肯唤他一声‘皇叔’。”

     二皇叔?那便是赵光义了,也就是即将登入历史舞台的宋太宗。

     回想着方才那男子的冷眼和霸气,就不知这样一个犀利的人何以会对焦芄兰这样一个小女子有那么明显而强烈的情绪?“所以我方才一声‘皇叔’令他起疑了?”这位注定要登上帝位的男子,不知是否会那么轻易接受她失忆的理由?

     “我已同皇叔解释了,你不必担心。”

     她担心的不是这个。

     芄兰侧头单手掀起了车窗帘子,望向窗外细雨蒙蒙的街道,讶然瞠目。车所行之道非常宽,街中心以栅栏和水渠将路面隔成三股道,他们的马车正靠右侧行驶,那渠旁植满花木,争奇斗艳很是热闹。

     芄兰轻缓地眨了一下眼。

     这便是宣德楼前的御行街了。三股道中间为皇帝御道,两侧御廓通行人。

     再往前就是宫门宣德楼。

     都说宫门深似海,只盼焦芄兰虽算是半个皇室人,可别跟皇室有太多牵连,那个赵匡义讨厌焦芄兰的原因她不明,却也不想再与他有所牵扯。

     觉察有少许细雨随风飘了进来,芄兰缓缓将帘子放下,垂眸看了一眼怀中沉睡的孩子,下意识地将小软被裹紧,头也不抬地问道:“母后对我失忆一事是何态度?”那么疼焦芄兰的宋皇后,可会接受现在与过往相迥异的芄兰?

     赵德芳挑眉,故作神秘,“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的态度令芄兰有些诧异,没想他竟丝毫不担心,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放下悬了一日夜不安的心?

     交谈之际,马车驶近宣德楼下,芄兰掩不住好奇与淡淡兴奋,伸手将车门推开一边,惊叹地看着眼前的建筑——宣德楼下部砖石甃砌,开有五门,金钉朱漆,雕刻龙凤飞云,上列门楼,左右有朵楼和阙,都覆以琉璃瓦。

     据她所知,汴京宫殿是在原汴州府治的基础上改建而成。宫城面积仅及唐大明宫的十分之一左右,官府衙署大部分在宫城外同居民住宅杂处,苑囿也散布城外。宫廷前朝部分仍有三朝。但受面积限制,不能如唐大明宫那样前后建三殿。

     马车自宣德楼正中门进入,阔然开朗的视野中印入一座大殿,此为大庆殿,供朝会大典使用,相当于大朝。其后稍偏西为紫宸殿,是日朝。大庆殿之西有文德殿,称“正衙”。其后有垂拱殿,是常朝。除此之外还有做为宴殿的皇仪殿、观宴之所玉华殿及紫云殿,均位于紫宸殿次西方向。

     过殿入宫,越过阅事之所崇政殿及其后方的景福殿,绕过当今皇上所居万岁殿的宫墙,马车一路驶进了安福宫。
第16章、妾心未静波澜起(2)
     落车时,芄兰被一院子的人吓了一跳,只见从宫门口直到马车所停的院落边上,两排整齐一致的粉衣宫娥笔直地站在细雨中,在她跟在赵德芳身后下车时,那宫娥又齐齐曲膝行礼,“恭迎王爷、王妃!”声音整齐一划,相当清亮。

     芄兰傻眼,抱着孩子站在撑伞的赵德芳身边,失了反应——她知道自己身为王妃所要接受的礼节,更何况在得知焦芄兰自小在宫中长大并得宋皇后宠爱,这样一个女子似乎天生就该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公主。

     可惜,她不是。

     虽有过心理准备,却不能与切身体验相提并论。

     许是瞧出她骤然拘谨的神情,赵德芳淡淡扬嗓,“都退下吧。”说话间揽住她的身子护在胸前,避免被斜飞入伞底的细雨溅到,暖声道,“我们进去吧,母后怕是等得急了。”

     两人相偕走过用细碎彩石辅成的长长小路,往不远处的宫檐而去,然而刚踱上台价,赵德芳侧身去收伞之际,往内敝开的四扇朱红镂花门后急步走出一个人来,一见芄兰便笑眯眯地迎上前。

     “你们可来了,快进来!”来人说话间已是很自然地将芄兰怀中的孩子抱了过去,又将芄兰从头到脚仔细瞧了个遍,“身子有没有淋湿?昨儿个天气还好好的,今天不知怎的下起了雨来,皇后昨儿晚被寒意袭醒便一直睡不着,担心你们今天来不了了。这早晨见雨势不减反增,正想着谴人过去让你们别来了。”

     芄兰微微一笑,“芫娘,我没事,一路乘车而来,哪会淋湿?”

     “那就好,快随我进来暖暖。”芫娘抱着孩子带着她便迈过门槛,念叨着继续道,“虽然没淋到雨,不过这天气比昨天冷了许多,你们一路行来……”

     芫娘似乎把泽华给忘了。

     芄兰认真听着,擒着兴味的笑拔空睥了一眼默默随在身侧的赵德芳,瞧着他很是无奈地对她长叹,她险些轻笑出声。

     进殿绕过硕大一副苏锈绢面屏风,屏风后是垂着珠帘的拱门,拱门后的软塌之上坐了个人,赵德芳方伸手将叮铛作响的珠帘撩起,那坐着的华服女子便站起身走下塌来,迎上低头穿过帘子的芄兰,一把便握住了她有些透凉的手。

     芄兰轻怔,愕然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

     只见这女子一身暗紫宽袖锦服,乌发高挽,仅以一支碧绿玉簪固定,如玉花颜上一双秀眉凤目很是贵气,正朝着她笑得好生温婉。

     “兰儿,你可来了,让母后好生想念,身子好些了吗?需不需要母后再请御医过来瞧瞧?”

     “母后……”芄兰哑然,这女子分明与自己年纪相仿,这声“母后”她叫得实在勉强。泽华的养母……比宋太祖整整小二十五岁的宋皇后,尔今不过二十五岁而已,比燕王赵德昭还小一岁。

     “母后,芄兰很好,您就别担心了。”赵德芳在一旁笑言。

     宋皇后长舒一口气,笑道:“我听芫娘讲了你险些难产一事,后又听闻你失忆,本想抽空亲自过去瞧瞧你的,无奈你父皇最近正忙于祭天一事,我不好在这个时候离宫,见你一切安好,我当真放心了。”

     “我没事了,”芄兰浅笑,没想到宋皇后当真这么轻易接受她失忆一事,她不禁有种不真实的错觉。随着她的动作往软塌走去,芄兰诚心言道:“劳母后挂心,兰儿知错,特来请罪。”

     宋皇后将她按坐在软塌之上,软笑道:“请什么罪?你何错之有?这事也不是你能控制的,只要人没事那便很好了。”

     说完转身将视线投向芫娘,芫娘立刻上前将孩子递了过来,宋皇后很是小心地抱住,美丽容颜漾起醉人笑容,看得一旁的芄兰都惊呆地望着她。她知道宋皇后无所出,所以才将赵德芳收在身边,但生儿育女总归是女人都渴望的,无子怕是宋皇后一生的遗憾吧。

     “母后,您也坐吧。”芄兰起身,扶着皇后坐了下来,跟着坐在她旁侧,静静地看着她逗弄着只盯着她看的稚儿,笑得温柔婉约。

     赵德芳见她二人完全没异样,倒也不在乎再次被忽略,俯身在芫娘耳侧低言一阵便要往外走,适巧与一绕过屏风进来的宫女擦身,不待他想通这宫女何以如此无礼,便见那宫女曲膝而跪,道:“娘娘,晋王求见。”

     赵德芳率先一愣,首先想到皇叔可能是来找他,他回过身去正想言明,目光却先对上皇后愕然的表情,反应最大竟是芫娘,她一个大步上前“啪”地一声便往那宫女脸上掴了一掌,厉声喝道:“大胆奴才!不是早告诉你们今天娘娘要跟秦王妃见面,不许任何人打扰,谁来都不见!还敢这么无礼地闯进来,该当何罪!”

     那宫女趴倒在地轻微发抖,却是再不敢多言。

     皇后叹了一声,“芫娘,算了,让她下去吧,请晋王进来,且看看他有何事。”

     芫娘迟疑了一下便挥手将那宫女谴下去,举步正待出去请晋王,屏风后却有个人缓步踱了进来,萧容很是冷漠,锐目扫了一眼芫娘后望向皇后,拱手行了个礼,“扰了皇后清静,还请见谅。”

     皇后微侧过身子并不看他,声音竟也冷漠许多,“罢了!不知晋王今日到本宫这里有何指教?”

     这二人的对话看得一旁的芄兰和赵德芳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指教不敢,本王只是来找人,这便离开。”淡淡说着,赵光义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向赵德芳,道,“走吧。”

     赵德芳虽心下疑惑不解,却也并未出言询问,只是与同样一脸诧异的芄兰对望一眼,微点了点头便随在赵光义身后绕过屏风离开,暗自思索着皇叔与母后之间可是发生了什么。在他印象中,这两个人似乎从来没有一同出现过的情形,母后七岁便进宫至十年后的开宝元年册封为后至今也八年,他竟丝毫想不起她与皇叔之间有何关系,可今天那隐在冷语后的暗潮却是从何而来?

     况且,皇叔若只是要找他,大可谴个奴才来告知了事,做何要亲自走这一遭?

     宫外,依然细雨绵绵,如丝如缕,大有就这般下到天荒地老的气势,宫檐外的花草被雨丝清洗得碧如晶玉,犹在随着看似无力的细雨轻舞。跨出殿门的两人一前一后无言地踱入雨中,完全不顾慌忙跟在身侧打伞的太监。

     “德芳。”

     刚出安福宫,赵光义便止了步子,似是在思索什么,微侧着身子往安福宫看了一眼,轻唤着跟在一旁的赵德芳。

     “皇叔,什么事?”

     “你……”冰雕般的薄唇轻启,仅吐出一个字便猛地顿住,赵光义抿了抿嘴,一手将身边打伞的太监挥开,霍然转身步入雨中。

     皇叔的背影……何曾这般萧索过?

     赵德芳迟缓地拧起了眉头——

     到底怎么回事?
第17章、与君同塌情怯怯(1)
     今天似乎特别漫长。如烟细雨虽看似温柔,但淅淅沥沥的单调之声听得久了也不免让人心生厌烦。

     芄兰趴在窗口看雨。

     她现在所在之处——听芫娘讲那是她出嫁前在宫里的住处,名叫沁兰殿。

     叙儿让芫娘带下去了,她早知道有芫娘在,叙儿完全不必她操心。可是……皇后居然也在不久前借言身体不适而去休息了,就留着她一人在这里发呆,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一开始那么高兴的人,怎么说身体不适就不适了?似乎从晋王出现后皇后便不对劲了,她是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叔嫂间有些问题也难免,她现在烦心的是刚刚得知的一件事。

     今日她留宿内宫那是早说好的,她早已做好准备,但——方才芫娘离开前跟她讲,赵德芳今晚也会留宿宫中……

     芄兰抚额呻吟一声,为什么没人告诉过她,赵德芳也要留宿?

     在秦王府毕竟是自己地盘,他们怎么样都没有人会去管,所以他和芄兰分居近一年除了府里的下人外没别人知道,但现在是在宫里,怕是由不得他们各过各的,方才芫娘也说了,她与赵德芳今晚便住在这沁兰殿,这一消息岂非把她逼到死角?撇开她对于叙儿如何来的这个问题的好奇,她对突然必须与赵德芳同床共枕失措极了。

     喜欢一个人,从倾心到结合,这原本再正常不过,她也并非思想顽固之人,但……一切来得这么突然实在令她完全失了方寸。赵德芳对她的温柔,她铭刻心骨,但他背后那份迟疑同时也令她不安,非关不信任彼此这等原因,有时候命运的确是不可违逆的,如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样,她害怕自己只是被命运捉弄下的玩偶,随时会消失无踪。她这种担心自己随时会离开的情绪,与赵德芳担心芄兰恢复后会继续留恋赵德昭而迟疑的心思是一样的。

     这即将到来的一夜,教他们如何坦诚面对彼此?

     “王妃,娘娘请您移驾福宁殿用晚膳。”

     芄兰瞬间回神,晚膳?这么快就到晚上了?

     好生迟疑地眨了眨眼,她想起来——他们辰时三刻才出的门,一路行到宫中时已是近午时,赵德芳与晋王离开不久他们吃了午饭,然后皇后去休息,芫娘也将叙儿带了下去,而她……居然在窗边发了一下午的呆?

     “王妃?”

     芄兰笑了笑,拂袖起身,看着那传话的宫女,“走吧。”

     沁兰殿位于安福宫东南方向,与皇后居所福宁殿毗邻。芄兰随在宫女旁侧走在宫檐下,视线却落入庭院中被细雨冲刷的十分青亮的花草,不知这场雨要下到何时方要结束?

     甫出沁兰殿,迎面撑伞而来的人令芄兰止了步子,那传话的宫女曲膝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留着芄兰站在石阶上与那人相望。

     “我回来了。”

     步上石阶站在她身前,赵德芳扬唇微笑,侧身将湿漉漉的雨伞收了起来放在一旁,然后非常自然地握起她的手继续往边廓走去,边道:“是要去福宁殿用膳吗?一起过去吧。”

     “你……你去哪儿了?”为什么去了一下午?芄兰咬唇轻眨眼,她之所以觉得今天过得慢,不会是因为这个人不在身边的缘故吧?她……可不能太依赖他呀!他就要离京了……

     “明日父皇要在西京南郊合祭天地,文武百官都得随行,我与皇叔自然也不例外,今日便是与父皇商议明日一行。”

     走过长长的宫廓,赵德芳在庆云殿门前止步,侧目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今日与母后相处得可好?现在可还担心失忆一事会使母后对你的态度有所转变?”

     她今天根本没跟皇后聊这些问题。

     不过……

     “母后跟晋王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在你们走后,我陪母后用过午膳她便说身子不适而去休息了。”

     赵德芳微微一怔,想起之前晋王的反常,越发觉得这两人之间似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但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拍抚着芄兰,揽着她进了福宁殿,在奴才们迎上来之前在她耳侧低道:“此事总会弄明白的,一会儿在母后面前别失常。”

     芄兰不及回答,勾腰迎上来的太监曲膝一跪,高喊:“恭迎王爷、王妃,娘娘已在内室相候。”

     “知道了,下去吧。”
第18章、与君同塌情怯怯(2)
     穿过垂挂透明珠帘的拱门,内室中央摆了张硕大的圆桌,皇后早已坐在主位,见他二人进来便扬唇微笑,什么话也没说地示意二人坐在旁侧,便吩咐下人开始布菜。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芄兰有股莫名的不安,她偷偷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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