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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燕归作者:江城-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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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谌也因了此事,得了教里诸人的赏识和抬举,他原本不过只是山门前一个扫石阶的童子,如今凭藉着何燕常的宠爱,竟然在教中平步青云,扶摇而上了。虽然不及护法和使者的地位,却也有自己的山庄和药园,教中的事务,也能说得上一两句话。
  何燕常十分宠爱过的,倒也是有几个的,只是大多都已泯然众人。唯有黄谌,倒当真算是个异类,早已今夕菲比,只怕在许多教众看来,也觉着不枉他当初雌伏一场。
  沈梦却只觉得他蠢。
  大约是他看何燕常的眼神,又大约是他在何燕常身旁时的情态,他对何燕常暗藏的心思,总有蛛丝马迹可循,细细看去,便一览无遗了。
  沈梦察觉之时,只觉得着深深的好笑。
  沈梦宠爱这些少年,也不过同养只猫,养只狗一般,便是待他们好些,也不过举手之劳了,只有黄谌这样的蠢,明明早已跳出樊笼,却还对此念念不忘。
  沈梦来到他这香雪山庄里,见他这里楼台亭榭都与山中十分相似,起初还有些惊诧,等到了湖中,见那阁楼与天心阁一般无二,便觉着这人怎会糊涂至此。
  他微微冷笑,想,何燕常不过对他有几分好罢了,他便摇尾乞怜,如狗一般,着实的可笑。
  他与何燕常同起同卧七年,还不知这是个怎样的人?这人看似多情,实则无情之极,可怜黄谌竟然丝毫也看不明白。
  沈梦来这香雪山庄,便是要守株待兔,等待何燕常自投罗网罢了。其实他也有些猜不准,只是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消息回报,他不免焦心。
  若是易地而处,换了他是何燕常,也晓得自己性命堪忧,只怕头一件要紧的事便是寻人解毒。
  若是何燕常不曾对黄谌生疑,自然会来这里寻他,要这人替自己解毒。沈梦想,黄谌对他的情意,何燕常还看不明白麽?只怕是心知肚明,装作不见罢了。此时不来寻黄谌,何时再来?恐怕在何燕常看来,也只有黄谌,断然不会对他不利的。
  可若是何燕常对黄谌生出了疑心,那便难说了。
  沈梦赌他不曾生疑,又或者有一丝疑虑,却还是要冒险前来。
  何燕常终究是个武人,失却了一身内力,又不得归宿,四处躲藏,只怕未必好受,想要解毒的渴望,一日日的,只会更甚。而人在落难之际,总是会做些孤注一掷的蠢事。
  所以他仔细的设了个局,将黄谌诱出香雪山庄,困在教中,形如软禁。
  而他早先暗中准备的那个假何燕常,此时便也派上了用场。他原本是想着杀掉何燕常後,把这人药傻了好去哄骗黄谌的,却不想何燕常竟然会走脱了,弄成今日这般的不好收场。
  他布置妥当了,便住进了山庄里来,静候何燕常自投罗网。
  等他在这天心阁里住了下来,才发觉这阁楼深处竟然藏着一处暗室。他原本以为黄谌在这里藏着什麽惊天的秘密,结果推开一看,却大出他的意料,令他震怒非常。
  这阁楼曲折幽深,他也不过是偶然兴起,想要搜上一番,却被他寻到一扇雕花的木壁,只轻轻一推,竟然转动起来,露出壁後的一间暗室来。
  这暗室里的陈设布置,与天心阁里何燕常的卧房之中一模一样,长榻旁也是两个脚凳,木案边只有一把高椅,略微的斜着,就连摆放的位置也都一丝不错。
  沈梦不曾料想会是这样的情形,又看室中床帐高挽,有两床锦被,两个圆枕,又看书案上堆着许多半展的医书,才知道这是黄谌的所为,心中又惊又怒,铁青着脸走了过去,一掌拍下,竟将那张书案击得粉碎。

  十八 下

  沈梦不料黄谌的执念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竟会修了这麽一个暗室,只怕黄谌在这里起卧之时,心里都是念着何燕常的罢。
  沈梦只觉得黄谌简直疯癫,不可以常理来论,心中恼怒不已,想,此事了结之後,必要寻个藉口结果了他,不然何燕常一日不死,便一日被他念着。
  他如今已不想杀何燕常了,所以黄谌留着,便是个祸害。
  沈梦沉着脸在这暗室之中来回的踱了几步,只觉得这暗室之中无有一物看着是不碍眼的,心中愈发的烦躁,片刻也不想多待,便唤了哑奴过来,吩咐他将这室中诸物都一一搬离,或拆或烧,尽数毁去。
  离去之前,心里一动,便又吩咐哑奴:仔细的搜寻了,有什麽不寻常的物事或是书信,又或者药方,便仍留着。
  哑奴仔细的搜寻遍了,连药书里,锦被的夹层中也仔细的看过,果然被他检出一筐纸片来,也不敢擅做主张,便送至沈梦房中来。
  他还不及将那些或残或废的纸片一一的翻看过,何燕常竟已独自送上门来了。
  沈梦虽是想着要在这里等他自投罗网的,可是真真被他等到了这一刻时,却又手心满是细汗,竟然有些坐卧不宁。
  沈梦想,他当真来了!
  那时节,梦里幻里曾有过的许多念头,都只是不见。心里空空一片,想也不及想,早已恍然站起身来,换了衣装,取了宝剑,也不带别个,竟然独自一个前去相迎。
  何燕常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看着十分刺眼,他却丝毫不觉,神态有些悠然,彷佛不是为着求一条性命而来,却是闲逛误入的一般。
  沈梦明知何燕常内力尽失,看他不见,不然也不会当真进来,可还是屏住了呼吸,在他身後不言不语的看着。
  何燕常悠然自得的走入这山庄之中,走过前院,进了曲折的回廊,又走了片刻,却不知为何在廊下驻足。
  沈梦不远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後,见他毫无知觉,心中突然绞做了一团,极不是滋味。
  何燕常站定了,也不知是怎的,竟然摘了斗笠,微微蹙眉,伸手去抚那回廊上的栏杆,彷佛若有所思的样子。沈梦心里又怒又气,想,他想着什麽?难道触景生情,还念着黄谌不成?
  沈梦与何燕常同起同卧七年,本是权宜之计,无奈之举,明知不该,心绪却常被其牵动。此时他已大权在握,踌躇志满,可是再见这人,心中的喜怒仍是随之起伏,左右不定。
  沈梦缓缓的握住了剑,他想,若是在山里那时不曾被他走脱,只怕我早已狠下心肠将他杀死了。那时我若要杀他,也不知他会是怎样的神情,会说出怎样的话来?心里竟然有些遗憾。
  那时不曾动得手,时至今日,沈梦已不想杀他了。
  何燕常如今内力尽失,如寻常人一般,若只是取他的性命,岂不是太过便宜了他?
  沈梦日里夜里都想着要捉这人回来,却不曾细细的想过,当真见捉着这人的时节,他又待如何?
  他以为这人会怨憎,会恼怒,会……,便是他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这人总该有所不同才是。
  他开口之前想了许多,却万万也不曾料到,这人回头见着是他,微微一怔之後,反倒笑了,并无他语。
  他平素善辩能言,狡猾多智,只是遇着这人,却都烟消云散,化作乌有。这笑意太过熟悉,他心中恼怒极甚,只会连连的逼问一句:你笑什麽?
  何燕常明明落入了他的手中,却毫不在意,神态自若,并没有一丝的惧意和惊慌。
  沈梦再也想不到两人相见之时,竟然是自己落了下风,失了章法。
  他心里大怒,想着到底要用什麽手段对付这人才好,才能教这人在自己面前低头俯首。
  他想要何燕常来讨好他,哀求他,想要何燕常跪在他的脚边,彷佛一条丧家之犬,惶惶不安的亲吻他的脚趾。
  他想要羞辱何燕常,想要剥光了何燕常的衣裳,将这人摁在书案之上,干得他哭着求饶。
  这些念头夜里曾扰得他难以入眠,心烦意燥。
  可他想不到有什麽法子可以让何燕常屈从。他心里隐隐的知道,即便是为了解药,这人只怕也不会向他低头献媚的。
  而他手中亦没什麽可用的砝码,可以教何燕常一如他当年,丑态必现的求人临幸。
  教中亦有许多酷刑,只是以皮肉之苦来逼人屈服,那是最无趣的一种,他并不屑於用那样的手段来驯服何燕常。
  带何燕常去湖心小岛之时,他心中浮起了许许多多的念头,只是每个皆是一闪而过,不堪一用。
  何燕常已经失无可失,所以才会这样毫不在意。
  他与何燕常之间,便如下着一盘僵持的棋局一般,若是走错一步,便会被对方反将一军。
  在湖边之时,他脚踏在小舟之上,心里突然犹豫了起来。
  天心阁四面环水,机关重重,用来藏匿何燕常,其实最好不过。
  可他却不想带何燕常去天心阁中。
  那时他抱着何燕常,看他毫不在意的靠在自己怀中,闲闲的看着这湖面的风光,突然想到,这个人,便是被他羞辱,只怕也会淡然笑纳,赞他是个美人,仍如往日一般的戏弄於他罢。
  彷佛要印证他此刻心里的念头一般,何燕常看过了水雾缭绕的湖中小岛,突然开口同他说道:“便在此处也极好,你一个便可抵那七八个美人了。”
  沈梦微微冷笑,恼怒於他的轻佻,这样的不分场合,自寻死路,亦恼恨自己,竟然对这人这样的熟知。
  而便是在那一瞬,他却静下了心来。
  他与何燕常同起同卧七年,又怎麽会不熟知这人?他低头看向何燕常,见他微微的笑,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可以用来折磨何燕常。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何燕常,想着或许不必太久,就可以看到何燕常跪倒在他面前,低头哀求於他的样子,心中竟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意,让他无比的期待和渴望那一天的来临。

  十九 上

  赵灵事後才觉出不对来。
  黄谌一向不喜人多,这是不错,可那一日的香雪山庄,也未免太过安静了。
  况且黄谌从来体恤下人,也不会教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去守门。
  只是等他一样样觉出山庄的不妙,已经身在千里之外了。
  他一路星夜兼程,赶回普济寺,罗俊青早已在那里等着了,只见着他独自一个返回,不免大吃一惊。
  他一路找来之时,罗俊青正在柴房後面磨刀,赤裸着半条膀子,一条衣袖胡乱的塞在腰间,眼露凶光,瞪着手下的那把长刀。
  赵灵翻过寺里的高墙,好容易才找对了罗俊青的所在,可等他蹲在矮墙之上,眼看着这人顶着何燕常的面孔做出这麽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来,一时间连自己所来为何都忘记了。
  罗俊青抬起头看他,又看看四下里,便说:“你来做什麽?”又问说:“何燕常人呢?”
  赵灵抓了抓脑袋,一时不知要如何的解释。
  罗俊青“啧”了一声,将手里的长刀放去一边,翻身一跃,便已骑到了墙上,扯住他的衣襟,逼问他道:“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赵灵却不答,先问他:“教印取来了麽?”
  罗俊青脸一黑,说:“便是取来了,也不干你事。为什麽要给你,难道他许你做教主了?”
  “没有没有,自然是要给教主的。”赵灵讪笑两声,心道,取来便好。
  他还不及开口把何燕常临别之时的话转述一番,便听到罗俊青咳嗽两声,大不自在的说道:“??只是教印取得错了,等我改日再去。”
  赵灵大吃一惊,哪里想到会是这样,连声说:“这如何取得错?”
  罗俊青有些恼羞成怒,说:“他又不许我说话,又不许我露出马脚来,又要我取来教印,诸多的不许,哪里便这样容易了!”
  赵灵一时无语,片刻之後,才又终於说道:“你和沈梦交过手了?”
  罗俊青听见他问起此事,却哈哈大笑,说:“原来是个极无用的东西,被我剑气一扫,腿都软了,站也站不稳。”
  赵灵是不曾见过罗俊青的本事,听他这样说,又想起在山里时被沈梦折断双腿,一败涂地的情景,心里十分的不甘,想,哪里便这样厉害了?
  罗俊青见他似是不信,便撇撇嘴,说:“何燕常是在梦里被那阴险之人算计了罢,他来寻我之时,彷佛内力尽失,不若寻常。那小人在教中见我,神情惊恐,彷佛不敢相信的一般,十分好笑,我便拿剑吓唬了一番,从他怀里掏了这个出来。”
  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其中是一枚小印,罗俊青将它翻转过来,仔细的看着印上之字,默默的念道:“沈梦,原来这个小人便是沈梦。”
  “怎麽?难道你还听过他的名字不成?”赵灵听着他的口气,不免多嘴问了一句。
  结果罗俊青的话教他十分的後悔,心想,早知便不问了。
  原来罗俊青当真听过这个名字的,他说:总听何燕常提过,说这人性子十分有趣。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哦,那,教主可曾说起过我?”赵灵心中虽然失望,却忍不住知道教主是怎样在外人面前说起自己的。
  罗俊青看他一眼,迟疑了片刻,赵灵心里砰砰直跳,想,难道不是什麽好话。
  罗俊青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你??你叫什麽来着?”
  赵灵险些儿从墙头上跌了下去,他扶住了,心中十分的无语,想,倒与我们教主十分的相衬,难道是一家子出来的,半晌才说:“你怎麽认得我们教主的?”
  罗俊青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赵灵的肩膀,不屑的说道:“小子,我和你们教主闯荡江湖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
  赵灵一口气没上来,走岔了道,害得他拼命的咳嗽了起来,罗俊青可怜他的一般,帮他顺了顺气,才认真了起来,说:“何燕常到底怎麽了?”
  赵灵见他果然问出此话,便想,教主命我回来见他,又教他去教中取回教印,还把我托付给他,想来是信他的,不如求他一求。
  便说:“他被沈梦下了毒,结果内力尽失,险些丧命他手。幸而教主吉人天相,不曾落入他手中,如今却去解毒了。只是教主印落在这人手里,此人又诡言欺诈,趁此蒙骗教众,已做了代教主。”
  罗俊青听後,略一思索,突然说道,“他很聪明啊。”
  赵灵同他说了这一番话,却不想他会出言夸赞,一时脸上挂不住,便咬着牙说:“他阴险得很。若是放任不管,只怕教主便要危险了。”
  罗俊青捏着下巴说道:“何燕常宠他大概有个七八年了罢?”
  赵灵吃了一惊,不想他竟然知道得这样清楚。
  “他跟我说过的,我听得都烦了。”罗俊青似乎是嫌他太过大惊小怪,便瞪了他一眼,才又说道:“他这个人,要当真对谁好起来,倒是当真十分的好,他宠那家伙那麽久,你们教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没有明证,谁敢说他的不是?如今到处都有谣言说他带你私奔,把教务扔与沈梦一人。便是谁有疑心,也不会贸然出头质问。毕竟何燕常宠爱他在先,若是他所言果然是真,那教主回来之时,岂不是面上难看?如今大家必然都在私下里找寻教主,想等教主回来再做决断。却不知关键便在此时,若是何燕常再不露面,只怕教中事务,都要落在沈梦手里。那时何燕常若是落在沈梦手里,必然是死。只是落在别人手里,却也未必是件好事。你若是何燕常,你敢出去麽?你敢说捉你的那个,便一定未被沈梦收买?”
  说完了这番话,他便抓了抓头发,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他比我聪明多了,自然也是早都想到了的,怎麽不让我索性杀了那个沈梦?难道还是舍不得?”
  赵灵只听他之前的那些话,便已经怔住了。他只觉得教中之人受沈梦的欺瞒,却不想何燕常宠他在先,又偏偏是在山中失去下落,消息又不通,教印又落在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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